第23章 第 23 章 小纸条
贺衍洗漱完走到一楼, 时间刚刚好是七点三十。
一楼的玄关,木质雕花柜上已经换上了新鲜的花束,栾花插在玻璃花瓶内, 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花色金黄, 繁星点点,上面还带着一些新鲜的露珠。贺琚的指尖轻触花瓣, 他狭长的眸子轻轻张开,目光投向了楼梯。
“哥哥,终于下来了啊。”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双人份早餐。
诺布莱斯餐厅是圣洛莱索唯一提供外送服务的餐厅,不过他们的服务对象也仅限于诺布莱斯别墅区。
贺琚眉眼弯弯,眸中酝酿着某种看不透的深意, “本来我可是特意为哥哥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可昨晚的意外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这个惊喜被破坏了,没办法送给哥哥了呢。”
昨晚?
贺衍的表情没有变化,他飞快地解决自己的早餐, 不甚在意地说道:“无所谓。”
“既然没有惊喜了,中午哥哥还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他轻轻抬眼, 眸如水波,清澈透亮却不见底。
贺衍提着书包站起来, 额前的碎发在空中摇曳, 挡住了视线。贺衍蹙了下眉, 该剪头发了。
他把椅子推进去, 转身离开,“随你的便,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
贺衍走到玄关时,贺琚慵懒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哥哥, 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回答贺琚的是一扇被关上的门。伴随着关门声,玄关处,枝丫上的一朵栾花摇摇欲坠,落了下来。
贺衍看到了玄关上的花束,或者说这是贺琚故意让自己看见的,否则他也不会站在玄关那里等着自己下楼。
昨晚洗漱的时候,那朵花色的栾花飘到了洗手台上。
今天贺琚话里有话,再加上刻意摘下的栾花枝丫,贺衍眸色微沉,唇瓣微微紧绷,随后神色又放松下来,贺琚既然没有明说,那他也没有必要傻到去戳破。
但贺琚是如何清楚这件事的,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自己。
贺衍坐上摆渡车,望着树林的方向,陷入了深思,但他的反追踪技术一向不错,昨晚也没有发现被跟踪的痕迹。
贺琚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昨晚的行动的?
一班教室。
方盛寒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斜靠在椅子上,满是不爽地沉着一张脸。
“岑靳现在都二十一了吧,来上高三?”
“我家里有人在军队,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吧,他好像立了什么功,现在好像已经是少校了。”
“岑元帅的儿子,肯定到哪里都有优待,正常。”
“不是,他是被当成普通士兵扔到军队里的。其实我听说岑靳根本不想离开军队,但是元帅要求他必须考上首都的大学,强迫让他退役的。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的身份还说不定还会一直瞒下去。”
“好你个小子,知道这么多,昨天论坛上不会是你在爆料吧。”
方盛寒烦要死,附近一堆人还在那里说话,即使完全不想听,但是岑靳两个字还是进入了耳朵里。岑靳?他就知道一个姓岑的,但不是早被送军队了。
怎么还在喋喋不休,他原来怎么没见过这些人话这么多。
方盛寒皱着眉头,眼底的火花都快溅出来了。他早上一醒,就看见手机里一堆红点,一水儿的道歉,这些狗腿话说得好听,一遇到事全都跑了。
贺忠载上次让他老爹警告也就算了,这次明目张胆地打他那群小弟的脸,看来对这个私生子还真是在意。
方盛寒越想越气,不爽完全写在了脸上。他们不敢得罪贺家,不代表自己不敢,墙头草跑了就跑了,他又不是不能亲自出手。
他一定要让贺衍跪着求自己绕过他,到时候——方盛寒的脑海里再次飘过了贺衍的眼睛,思绪翻飞,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想要贺衍做什么,他就看到了门口的身影。
贺衍走到教室就感受到了来自教室后方阴森冰冷的视线。他微微掀起眼皮,目光从方盛寒身上掠过,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双喷火的眼睛。
看来是昨晚的事起效了,安东那些走狗之流,是没有胆子冒着得罪贺家的风险再继续帮着方盛寒做事的。
那些名片是他从贺家拿的,当初不过是想着以后可以方便去医院看奶奶,但倒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贺衍眼底泛冷,寒意在眸中结霜。
圣洛莱索论坛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他在那里搜到了很多方盛寒的对付其他人的手段。用恶贯满盈这个词称呼他完全不为过。
他这些天经历的事不过是方盛寒最常用的方法之一罢了。
言语侮辱、威胁恐吓、殴打围堵以及集体孤立这只是最常规的霸凌手段,如果这些都没用,但凡这人敢忤逆他,不逆来顺受的任由欺压,那方盛寒就不会只对付那个人而是要对付那个人身后的家族了。
当初被逼到退学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惜,这点对他效果不大,他根本不在乎贺家。
贺衍想到了在游泳馆浴室里那些人对他的威胁和恐吓,眸中蓦然绽放出一丝狠意,方盛寒既然这么爱以强凌弱,那想必他也不建议自食恶果,毕竟这不过就是学生之间的打闹而已。
班里还乱糟糟的,依旧还在谈论关于即将转入的S级学生。
贺衍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不怎么关心,毕竟不管转来的是谁,跟他又没关系。
他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桂花,思绪飘远了。在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学法。甚至说,法律这个词从来没有切实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联邦的法律体系很完善,但仅王子与庶民不同罪这一条就足够贻笑大方,真是可笑,连最基本的公平都不能写进宪法里。
从战乱到统一,联邦到现在建立了六十多年。贺衍不清楚有没有人反抗过这些法律的不公,但是很明显的是他在网上搜不到,在圣洛莱索的图书馆里也找不到。
不论是法官还是律师,在这里的地位都比上辈子要高上很多。但一个人想要获得成为法官或者律师,同样要比上辈子难上很多。
一个人如果没有得到市级以上的官员或者法官的推荐,连参加法考的资格都没有。而要得到那些人的推荐,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在这个前提下,能有多少平民阶级的人敢报考法学;在那些人里又会有多少人是能真正为劳苦大众发声的人。
贺衍想到了当年在罗河县发生的那次爆炸,很明显是化工厂全责。即便按照联邦劳动法,也应该由工厂承担员工之后住院治疗的所有费用。
但事实上怎么可能呢?不幸去世的员工家属得到了五万元赔偿款,重伤三万,轻伤两万,这件事便草草了结。
化工厂的员工都是普通平民,不懂法也不可能懂法,但是那些知法懂法的人又哪里会为毫无价值的平民发声。
贺衍的情绪骤然低落,他呆呆地望着图书馆高高的塔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班主任出现在了讲台上,一班的班主任比四班年轻,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名字叫嵇雨臻。这位班主任不仅学历顶尖,家世也很好,据说和班里的某位姓嵇的同学是远房亲戚。
她穿着一身职业裙装,动作干练,语气干脆,“同学们,今天有一位新的转学生,大家欢迎一下。”
班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嵇雨臻示意转学生进来。
小麦肤色,深棕发色,剑眉入鬓,眼睛是掺杂着一点灰的蓝色,带着天然的深情。他的脚步稳健,身量高挑,比旁边穿着高跟鞋的班主任高了大半个头。
剪裁服帖的学院制服将他的身材显露无遗,宽肩窄腰,制服下的肌肉纵横贵张,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和十七八岁的学生不一样,讲台上的转学生完全是一副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形象,浑身散发着野性的荷尔蒙。
班里大多数男性都感到了某种威胁感。
“大家好,我是岑靳,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其他的我就不多介绍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老旧收音机里的男声带了点磁性,还有种微微的颗粒感。
班主任指了指,“你先坐那里,等到下周开学测的成绩出来,班里的位置就会重新调整的。”
岑靳点了点头,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灰蓝色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健步如飞,快步走到贺衍面前,对他打了声招呼,“太巧了,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裴屷听到身后的动静,神色游离了片刻。裴屷克制自己的思绪,翻开了第一节的课本。他已经在贺衍身上投注太多的好奇心了,没有必要。
贺衍眼神聚焦,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他抬眸看了眼完全陌生的人,眸中带着明显的疑惑:“我见过你吗?”
从岑靳这个视角看过去,贺衍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些红痕,大概是他刚才撑着脸颊压到了。
这个人有点呆呆的,但是长得倒是顺眼。
岑靳拉开贺衍后面的椅子坐下,笑容灿烂地说道:“月初的时候吧,就在联邦综合医院附近,我在那条道上——”
铃声打断了岑靳的话,一位看着就很严厉的老师出现在了讲台上,班里瞬间安静。
这个月月初,他刚来首都的时候。贺衍眼睛微微睁大,本来面容模糊的司机师傅忽然有了脸。怪不得那时候他明明坐上了车,但平台显示的却是司机因为有事临时取消订单。
周围坐着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贺衍居然和岑靳认识,不会吧,一个私生子能和元帅的儿子有什么联系。
贺琚坐在教室靠右的前方,脸颊鼓了起来,这个位置好不方便啊,根本看不见哥哥。
黑色的瞳孔愈发暗沉,贺琚有些不满地抿了下嘴,好不舒服啊,明明他都查过哥哥的所有资料了,根本没有机会和岑靳有接触的机会啊,哥哥是什么时候和岑靳认识的呢?
贺衍撕了一页纸,趁老师不注意,扔给了后面的岑靳。
岑靳眨了眨眼,唇角扬起来,虽然完全是为了应付那个糟老头子才来这里,但是他居然真的来上学了。上课传纸条这种小动作了,真令人怀念。
岑靳怀着愉悦的心情打开了纸条,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手瘦劲清峻的好字,笔锋极其凌厉,倒是跟他呆呆的外表不一样。
[多谢上次的帮助,希望你能暂时为这件事保密,其他的下课再聊。]
岑靳浓眉微扬,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随手一扔,稳稳的落在了贺衍桌面上。
[当然没问题。]
方盛寒坐在教室的角落,一直观察着贺衍的动静,他看到两人的互动,不知道为什么反倒难受起来。
第24章 第 24 章 “因为我要动手了啊。”……
第24章
第一节下课铃刚一打响, 班里的声音就嘈杂起来。
不少胆子大的人都凑到了岑靳身边,开始自我介绍。这些人最开始不是没凑到裴屷身边过,但裴屷从入学开始就很讨厌这种所谓的人际交往, 他们也学聪明了, 不敢再去打扰裴屷。
但是岑靳不一样,岑靳虽然只比他们大三四岁, 但是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岑靳的经历,这家伙可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当初岑靳的小团体,现在依旧还有很多人眼红。
现在有这个机会近在眼前,不抓住的才是傻子。
方盛寒啧了一声, 直接翻了个白眼, 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路德维格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他站在最前面,“路德维格·卡森, 很高兴能在这里和您相遇。”
岑靳站了起来,眉头微挑。
路德维格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人,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他脸上勉强挂着笑意,继续说道:“听闻您之前是在隔壁的男子学院读书, 如果您不介意, 我很乐意为您介绍圣洛莱索。”
“哦, 不用, 我挺介意的。”岑靳眉头蹙了下,示意路德维格让开路,他走到贺衍旁边,“我让他给我介绍就行。”
贺衍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岑靳抓住手腕拉了出去。
贺琚脸上依旧挂着他一成不变的笑意,他歪着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到了贺衍被握住的手腕上,眸色忽然冷了下来。
圣洛莱索二楼被分为了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属于不同年级的一班。
岑靳七拐八拐,就拽着贺衍走到了某个没人的角落,他松开贺衍的手腕,“呼,终于没人了。”
贺衍揉了揉手腕,这人的手劲可真大,不愧是在军队里练过。如果掰手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过他。
岑靳瞥了眼他泛红的手腕,细皮嫩肉的,跟个瓷娃娃似的,“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我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想着赶紧找到没人的地方。我刚才大致扫了一眼,这里没监控。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没事,我叫贺衍。”
“贺衍,贺家的。”岑靳瞥了眼贺衍胸前已经重新换上的红色胸章,A级学生,“原来怎么没见过你,贺家的远房亲戚吗?”
贺衍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是。”
岑靳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其他事,就是你上课传给我的纸条——”
说着说着,岑靳扑哧笑出了声,“没事,我就是想笑。传小纸条,感觉跟小学生一样。咳,你继续。”
贺衍被他的笑容感染,表情也没那么冷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有些急事,把你当成网约车司机了,很抱歉。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作为交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岑靳眉梢轻挑,他看了贺衍一眼,嗓音影影绰绰含着几分愉悦:“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是你真过意不去,那就——带我参观圣洛莱索当作交换吧。”
这么简单?贺衍眨了眨眼,他抿了下唇,“可我也是这个学期刚转来的,对这里也不怎么熟悉。”
岑靳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那不刚好,咱俩一起去探索一下呗。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没了咱们就赶快回去,快上课了,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贺衍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迟疑了片刻,“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吗?”
岑靳挑唇一笑,“放心,小事一桩。”
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两人迈入了教室内。
贺琚目光闪了闪,凤眸微眯。他们去外面说什么了,哥哥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啊。
虽然路德维格吃了个闭门羹,但不妨碍第二节下课之后其他人继续来试探岑靳的态度。这次,岑靳倒是处理得游刃有余。
方盛寒第二节睡了一节课,醒来的时候,贺衍已经不在班里了。方盛寒犹豫了一下,站起来也离开了。
他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没人的角落里发现了贺衍的身影。
贺衍趴在二楼的窗户前,彩绘的玻璃窗打开了半扇,徐徐微风吹拂着他的发梢。
方盛寒远远地站在那处,半晌没有动。
贺衍闭着眼睛,沐浴着阳光,唇角微微扬起,好不惬意。他叹了口气,最近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难得跟岑靳这么正常的人交流了。
他忽然睁眼,双眼微眯,转头看向一侧。
方盛寒拉着一张脸,正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和那个岑靳,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和语气,愤怒又不是愤怒,讨厌也不是讨厌,很是古怪。
还没打算去收拾你,你就自己找上来了,贺衍挑了下眉,双手插在兜里,转身靠在窗前,满不在乎地笑了下,“跟你有关系吗?”
方盛寒的金发在阳光下轻盈透亮,那双翠绿的猫眼里愤怒的火苗一点点升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跟岑靳说话,你这个卑劣的私生子。”
方盛寒和贺琚差不多高,身材却很纤薄。他的长相不差,但整张脸此时却扭曲难看至极,方盛寒咬着牙,额头上青筋跳动,仿佛他跟贺衍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贺衍垂眸看着他,没有被激怒,反倒诚心诚意地发问:“方盛寒,我一直没有确切地完全搞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讨厌我。”
方盛寒明显呆滞了一瞬,因为贺琚是自己的好兄弟,因为贺衍伤害了贺琚,可是贺琚现在好像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讨厌贺衍啊。
那他为什么要讨厌贺衍啊?
方盛寒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沉默了几秒,眉头越蹙越紧,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讨厌你就是讨厌你,关你什么事。”
“也对。”贺衍点了点头,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方盛寒心脏像鼓点一样,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贺衍奇怪地看了眼一动不动地方盛寒,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跑?”
方盛寒情不自禁地盯着贺衍的眼睛,有些傻傻地回道:“我为什么要跑?”
贺衍眸光微动,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因为——”
方盛寒似乎听到了砰的一声,紧接着后脑勺逐渐出现痛意,伴随着头骨的剧烈疼痛,方盛寒这才意识到,刚才贺衍一脚把自己踢到了地上。
贺衍一脚踹在了方盛寒的脸上,令他在剧痛中倒抽一口冷气,眼角激出一丝泪花。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这么屈辱——
方盛寒眸底的怒火逐渐上攀,愈燃愈烈。
贺衍这个时候,微微弯下了腰,低头看着他,连眉角眼梢都染上了笑意,“因为我要动手了啊。”
方盛寒满腔的怒火忽然灭了,他好像被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用力睁着眼看向贺衍,眨也不眨。
他对我笑了。
方盛寒知道为什么讨厌贺衍了,因为贺衍讨厌他。因为他从贺家惊鸿一瞥,一直记到现在的那双眼睛,从始至终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方盛寒的眼珠动了一下,他屏住了呼吸,直勾勾地盯着贺衍的眼睛,那里面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贺衍被方盛寒炙热又古怪的眼神吓到了,连出拳的动作都迟疑了几秒,这家伙,真的被打傻了?
贺衍站起来,用脚尖踢了踢方盛寒,这家伙还是没动静,贺衍弯腰,一只手攥住方盛寒的后面的衣领,把他拖到了墙角。
贺衍凑近盯着方盛寒,“如果你还想找事,我随时奉陪。”
方盛寒有什么手段,都最好给他使出来。贺衍微眯了下眼,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走回了教室。
太阳的位置变了,窗前的阳光也消失了,二楼的这个角落,光线暗了下来。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好久了,方盛寒才撑着手,慢慢站起来。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了。
岑靳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戳了戳贺衍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饭不,顺便一起去逛下圣洛莱索。”
贺衍犹豫了一下,“抱歉,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贺衍的声音刚落下,贺琚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来了,“我还以为哥哥和别人聊得这么开心,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贺琚笑得灿烂,背后仿佛有百合花在盛开一样,语气却阴阳怪气得很。他看向岑靳,眸底的暗色愈发浓郁,“不好意思啊,哥哥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饭。”
岑靳眉梢微挑,灰蓝色的眸子闪了下,他记得这是贺家那个小子吧,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好像抢了他的东西一样。
岑靳瞥了眼一无所知的贺衍,他新认识的小朋友好像什么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
这气氛有够古怪的,贺衍站起来,看了下贺琚,“走吧。”
诺布莱斯餐厅,二楼的包间,宽敞的空间里,水晶吊灯璀璨,壁上名画低调,棕木桌椅精致,丝绒沙发摆放在一角,尽显奢华内敛的格调。
“哥哥,这是我拜托主厨特意做的,是略阿州那边的特色菜品。”
贺衍埋头吃饭,话是一句也没说。
贺琚有些不满地说道:“哥哥,怎么不和我说话,就因为我没有给哥哥惊喜吗?”
又开始歪曲事实了,贺衍抿了一口茶,抬眸看了眼贺琚,“有话直说。”
贺琚眨了下眼,“既然是哥哥让我直说的,那我就直接问了,哥哥,你是怎么和岑靳认识的,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贺琚笑容越发恶劣,却也更加美貌得不像话,“不过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是不是在哥哥刚来淮新的时候,我记得那天,哥哥出去了好长时间啊。”
贺衍面色如常,又轻抿了口茶。
贺琚半晌得不到回应,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拉开贺衍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凑近贺衍,凤眸微眯,带了星点邪气,像是吐信子的毒蛇又像是海妖的低鸣,诡谲又惑人,“哥哥不告诉我这件事也可以哦,那至少要告诉我,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贺琚饶有兴致地歪了下头,目光无辜又蛊惑,“比如,那瓣不小心掉到哥哥身上的小花朵?”
“你会告诉别人吗?”贺衍抬眸。
视线交织的瞬间,贺琚瞳孔放大,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当然不会,这是我和哥哥的小秘密。”
“嗯,那就守好。”贺衍起身离开,“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贺琚如玉无瑕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什么吗,哥哥怎么这么敷衍。
可是,哥哥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居然还放心让我保守秘密。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相信我。
第25章 第 25 章 白马黑马
吃过午饭, 贺衍又去图书馆泡到两点半,才慢悠悠地赶往马场。
圣洛莱索作为前公爵城堡,不仅拥有一大片草场, 还有一个专业的赛马场, 不过赛马场只有在特定期间才会开放。
马术课在申请的时候也需要选择技能水平,贺衍看着周围全是初学者的人群, 缓缓舒了一口气,看来贺忠载还是有点良心的。
否则,他很难不去想自己上马之后又摔下来的惨样子。
“哇,居然真得裴屷啊,你看你看, 他就在对面!”
“我早说裴屷学长这学期还会选马术课, 毕竟我在来圣洛莱索之前都全部打听好了, 你之前还不信。”
贺衍听到一年级新生的对话,转头看向对面。
一身骑装的裴屷站在白色的骏马旁边,那匹白马主动低下头, 用柔软的鼻子轻蹭着裴屷的脸,满是信任与依赖。
怪不得, 贺忠载这么好心,原来是因为这节课所有人都是在同一个场地, 真是煞费苦心。
“啊, 我知道那匹马!这好像是裴屷自己的马, 我小时候去裴家参加宴会的时候, 见过它,听说是他母亲送给他的。”
贺衍没有再听下去了,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后背忽然被撞了一下。
“对不起,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贺衍转过身,正在道歉的马英帆忽然僵住了,他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他张开嘴叫了一声贺衍的名字。
贺衍冷淡地点了下头,移开了视线。
马英帆嗫嚅了片刻,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好了,二十个人齐了,今年选择马术课的人倒是比往年多了几个。走吧,我带你们去选马。”说话的人声音粗犷,脸上长着络腮胡,看着挺凶的样子。
他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的助教,每个人照看五个学生。
马厩的大门被推开,教练指了指这两排,“这些都是性情比较温顺的孩子,看对眼了就把它们牵出来,大胆一点,不用害怕,它们都乖得很。”
教练和助教们分别示范如何正确地接近马匹,又讲解了牵马的动作要领,便放手让学生自由选择。
声音逐渐嘈杂,这里有三十多匹马,颜色身材各有不同,不少人挑得眼花缭乱。
马英帆跟在贺衍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么说。贺衍,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很抱歉。”
贺衍停下了脚步,语气很平淡地问道:“我已经收到你的抱歉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马英帆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摇了摇头。
两个人的交流前后不过一分钟,前面几个人已经吵起来了,有男有女。这几个站在同一匹马的前面,争执不休,各不相让。
贺衍扫了一眼,看见了那匹马的长相,全身洁白,蓝色的眼睛,还有传到耳里的裴屷这两个字。他已经大致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会吵起来了。
贺衍越过他们,往里面走去,马厩左侧有一匹不起眼的黑马正伸着脖子到栏杆外,好像是在追逐着头顶那抹阳光。
二十分钟后,那边终于达成了结论,最后的结果是,谁都不能选那匹马。
等所有人都选好马,已经接近四点了。
教练粗犷地大嗓门又出现了,“既然都选好自己的马了,那大家就牵着马在草场上走几圈,跟自己的马儿熟悉一下。下节课我们再学习上马。如果遇到问题,可以向助教或者草场的安全员求助。”
贺衍牵着黑马在草场上溜达,时不时喂一点马草。云淡风轻,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人和马都很开心。
阳光下,这匹马的毛发愈发黑亮,比马厩里好看太多。
黑马忽然哼了几声,前后踱步,脚步变慢,又凑过来蹭了蹭贺衍的发梢。
贺衍正疑惑的时候,视线里忽然闯进来一匹白马,死皮赖脸地往黑马身上凑。
黑马烦躁地叫了几声,继续往贺衍身边靠。
裴屷抿着唇,“阿斯皮尔,回来!”
但很遗憾,阿斯皮尔很明显不怎么听话,它充耳不闻裴屷的声音,自顾自地继续向黑马撒泼求欢。
裴屷靠近,牵起缰绳,终于把脱缰的阿斯皮尔拽了回来。
贺衍眨了下眼,调侃道:“没想到你的马会是这种性格。”
裴屷语气冷淡有礼,和平常一样。“抱歉,阿斯皮尔很喜欢卡洛斯,它平常不会这么不听话的。”
但他的耳垂却因为尴尬微微泛红,嘴唇抿直的时候,右边的唇角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酒窝。
但贺衍的注意力在阿斯皮尔身上,这匹白马的眼睛虽然也是蓝色,但是和马厩里那匹天蓝色的眼睛不同,它的眼睛是纯粹的钴蓝,和裴屷的右侧的瞳孔是一样的像钻石一样的颜色。
阿斯皮尔虽然被拽回去了,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巴巴地盯着卡洛斯看。
裴屷瞥了眼白马,表情已经平静,心绪却愈发复杂。他眸中的暗色深沉,钴蓝色眼睛仿佛酝酿着风暴,而左眼的墨绿几近黑了。昨天在击剑课遇到贺衍也就算了,但今天的马术课,特别是贺衍又选到了卡洛斯。这真的是巧合吗?
贺衍被阿斯皮尔给逗笑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没过几分钟,他就被几个人围住了,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在马厩里吵架的那几个人。
棕发棕眼的男生被推选出来当了代表,他轻咳了几声整了下衣领,语气礼貌地说道:“学长,很抱歉打扰您,想要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贺衍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了,眼角抽搐了一下。
果不其然,男生开口了,“能不能跟您彼此交换一下马,我们这几个人的马,您看中了哪个都可以换。”
后面当背景板的男生女生也说话了,“对啊,学长,不过是一匹马而已,你就让给我们吧。”
七嘴八舌,贺衍的头开始疼起来。
但还没等贺衍回答,在一旁的卡洛斯好像听懂了一样,它的双耳朝后抿平贴脖颈,不断踢蹄来回踱步。片刻,它眼睛睁大,对着几个人露出了牙齿,表情非常难看,甚至扬起了蹄子,想要踢过去。
贺衍及时收紧手里的缰绳,拽住了它。
贺衍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脖颈,有些不耐地垂眸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几人,语气冷下来:“卡洛斯不是很愿意,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吧。”
这些人似是被贺衍的语气吓到了,又看了眼他胸前的红钻徽章,没再继续纠缠。
日光变幻,太阳西下,草场上布满余晖。
马术课结束了,卡洛斯蹭了蹭贺衍的脸颊,亲昵地跟他道别。
周五这天很平静地度过了,方盛寒从昨天上午被打了一顿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周五下午,岑靳拎起书包就往外面走,一刻也不想待在学校里。
他还没走出门,忽然脚步一拐又转了回来,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拍了拍贺衍的肩膀,“周末一起出去玩吗?”
周围嫉恨的眼神瞬间向贺衍袭来,完全没有遮掩。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岑靳会对贺衍这个私生子另眼相待。
贺衍自己也不清楚,不过难得遇见的正常人,贺衍完全不反感跟岑靳一起玩。
但他耸了耸肩,还是拒绝了,“我这周末不打算离校,抱歉。”
岑靳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笑着说道:“没事,要是改变想法想找我玩了,随时打电话。”
贺衍只当他在客套,点了点头也没当真。
周围人的眼更红了,为什么岑靳连联系方式都给贺衍了,他们这些人舔了两天也没见岑靳松口啊。
裴屷冷淡地扫了那些人一眼,走出了教室。
班里人基本上走光了,贺衍还托着腮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琚蹑着脚步,静悄悄地走过来。
贺衍扭过头,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贺琚笑起来,“哥哥发现我怎么还不出声,难道就等着我来找你吗?”
贺衍叹了口气,算了,跟这家伙没什么好说的,“别挡道,我现在就走。”
贺琚也没拦他,反而坐到了贺衍的位置上,顺着贺衍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从这里看过去是图书馆的塔尖。
贺琚托着下巴,疑惑地眨了眨眼,哥哥怎么每天都对着图书馆发呆呢?贺琚笑了下,要不去查查哥哥图书馆的借阅记录吧。
贺衍迎着黄昏在圣洛莱索漫步,夕阳下的余晖让这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晕,美得有些不真实。
诺布莱斯区的入口,一辆黑车从内部驶出,车身的进气格栅纵横交错,每一根镀铬条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犹如武士的剑刃。
诺布莱斯区的专车统一要求都是黑色,虽然圣洛莱索也会提供,但大多都是学生的私人车辆。
这车挺酷,贺衍扫了眼,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往里走。
等贺衍终于走回诺布莱斯区的时候,贺琚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哥哥,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贺衍随口回道:“嗯,不回去。”
“要不是我还有其他事,肯定要在这里陪着哥哥。”贺琚坐起来,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哥哥知道方盛寒这两天怎么不在学校吗?”
贺衍瞥了他一眼,“不用试探了,你的朋友不见了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肯定和哥哥有关啊。”贺琚把玩着手指,眼睛笑得眯起来,“而且,哥哥说错了一件事,他可不是我的朋友。”
贺衍一愣,居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意外贺琚的回答,他轻啧了下,毫无感情地说道:“那他可真惨。”
贺琚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拉起了行李箱,“是啊,毕竟人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嘛。”
第26章 第 26 章 邀请函
下周一是圣洛莱索的开学考, 为期两天,考试的科目和联邦高考科目一致。虽然圣洛莱索的学生不需要参加联邦高考就能进入大部分高校,但是想要免试进入联邦大学和联邦排名靠前的学校, 所有学科成绩必须是A等以上。
毕竟难得能有这么大段的时间, 那些烦人的家伙都不在了。贺衍打算趁着周末这两天,把知识再梳理一遍。
周末的图书馆很是清冷, 但同样也很安静,贺衍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专心地看起了书。
木香与书香幽幽缠绕,斑驳的光影摇曳着,交融于空气中。
贺衍左手轻按纸张, 目光专注于笔下。
笔尖轻触纸张, 沙沙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似蚕食桑叶,在安静的图书馆内格外清晰。
光影变幻,阳光直射到书上。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发觉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图书馆外的泊车位上,一只三花猫霸占了其中一辆摆渡车的驾驶座, 它眯着眼睛,在阳光下打着盹儿, 看着好不惬意。
倒是比人还自在。
贺衍唇角轻扬, 对着它拍了张照片。
图书馆五楼, 一扇满是细腻精美的彩色刻花玻璃后, 光与影戏剧般地攀上了一人的脸颊,绿与蓝的眸中,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裴屷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影子,眼睛眯起。
吃过午饭, 贺衍漫步走回图书馆,微风轻拂脸颊,带来微微的潮湿和凉意。
视野中忽然闯入白色高耸的穹顶,圆亭静静矗立在那处。贺衍远眺打量了一下尖塔的距离,看来马上就到图书馆了。
那里好像有人?
贺衍的视线在圆亭那处停顿了一下,里面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双方皆是微怔。
裴屷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惊讶,旋即,一丝无法言说的烦躁又从心底骤然升起,又遇见了。
贺衍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裴屷表情冷淡,眸底涌动着辩不分明的意味,“好巧,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贺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未尽之语,他可不想被人当成跟踪狂,他眉头轻蹙,“这是一餐厅和图书馆之间最近的那条路。”
平静的湖面似被无形的手轻抚,泛起层层涟漪,在光下仿若碎金闪烁。
裴屷敛眸,眼中划过一丝很浅的嘲意,“没有选择”、“目的不一样”,但巧合太多,就不会是巧合了。
贺衍不清楚他已经被裴屷定性为言行不一致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当务之急,还是下周一的考试。
诺布莱斯区,只有两栋别墅还亮着。
其中一栋是极为雅致的建筑风格,极具姆扎州的特色。
想到中午偶遇的某人,贺衍敛眸,脚步加快。
晚上八点,贺衍按照往常的习惯,再次拨打杨梅霞的电话。
听筒贴近耳边,嘟嘟忙音过后,不再是冰冷的提示音,贺衍听到那头的声音,眼中的失望一扫而空,惊喜跃上眉梢,笑意攀上脸颊,“奶,你醒了。”
他黯淡的双眸,一点点明亮起来,似是有星芒缓缓注入。
杨梅霞撑着身体坐起来,泪花闪烁在满是褶皱的眼眶,语气里满是心疼,“我家小衍有大本事了,都把奶奶送到了这么好的医院了。可是奶奶不想小衍这么累啊,声音听着都感觉瘦了。小衍在学校里要好好上学,奶奶已经好很多啦,不用住这么贵的医院也不会出事的。”
隐隐约约,电话那头的杂音听不清楚。
杨梅霞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周围的护士在一旁提醒她不要太激动。
杨梅霞的肩膀微微耸起,瘦弱的身躯不自觉地向前倾,她的手指摩挲着眼角,试图抹去那些不断涌出的泪。
“奶,你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的竞赛吗,我得了特等奖,好多奖金。”
贺衍听出了她隐约的抽噎,他强忍着鼻头的酸楚,强迫自己用最欢快的语气说话:“你现在一点都不用担心钱的事。不过我现在到外地参加集训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见你。”
“好好,我就知道我们家小衍是最厉害的,咱小区里那些老王老李的孙子哪个有小衍厉害。小衍不用担心奶奶,要好好集训,奶奶还等着看小衍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等着享福呢。”
贺衍张口,声音还没有发出来,杨梅霞的电话就被护士拿走了。护士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将手机递给了站在门外的男人。
被打断的对话,脚步声,房门开合声,贺衍眸中的笑意瞬间凝结。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开口了,语气倒很是恭敬:“贺衍少爷,杨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目前还很稳定,只是比较嗜睡,虽然不太能够下床行走,但各项体征都处于正常水平。按照医生的判断,最早一个月后就能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是贺叁的声音。
贺叁话音落下,便不再言语。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贺衍眼底有一瞬的猩红,情绪顷刻被打翻,在隐隐约约爆发的边缘。贺衍深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但声音依旧暗哑,“但是呢?”
贺叁勾了勾唇角:“贺衍少爷果然聪慧,老爷的意思是,只要裴屷出现在您的生日宴上,那宴会过后,您不仅能见到杨老太太,而且医院也会立刻为她安排手术。您知道的,这种病,老太太的身体也不能等太久。”
贺衍哑声回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又是这种威胁,贺衍双拳攥成拳头,指关节泛白。
窗外黑夜漫长无垠,贺叁的话,像是一团浓稠的黑雾,充斥在贺衍的脑海中。
各种情绪交织在脑海中不断翻滚,仿佛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脑髓,头疼如汹涌浪潮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脑袋撕裂。
贺衍眉头紧皱,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恍惚间,一本发光的书飘在空中,书页不断翻动,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铺展,犹如临死前走马观灯般纷至沓来。
若隐若现的模糊记忆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贺衍自嘲轻笑,半垂的眼眸看不清神色,然而长长的睫毛下,眼神越发锐利。
贺忠载的确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在那里宣布了“贺衍”的身份,言辞行动间满是对“贺衍”的重视和疼爱。
宴会当晚,“贺衍”亲自递给了裴屷那杯带料的酒,并且亲眼看着他喝了下去。但第二天早上,他却发现床上躺着的另一个人并不是裴屷。
“贺衍”惊慌失措下,趁着人没醒立刻离开房间,找到了还在昏迷的裴屷,假装是他们两人一起度过了一夜。“贺衍”没有告诉贺忠载实情,于是贺忠载便借这个机会,再次与裴家共商联姻这件事。
谈判差不多结束,裴贺两家即将公布联姻消息。那时候,正赶上贺琚的生日宴。众人皆以为贺琚的这场生日宴会很尴尬,毕竟这些天贺忠载对“贺衍”这个儿子的喜爱有目共睹。
但谁都没有想到,贺忠载在生日宴会上直接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会在贺琚成年之后,将贺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到贺琚名下。
而关于“贺衍”得到的股份,不到百分之一。
没过多久,裴屷就知道了“下药”的真相,拒绝和贺衍联姻。为了平息裴家的怒火并且压下这桩丑闻,贺忠载将“贺衍”从贺家除名。
“贺衍”下药的事情曝光,他在圣洛莱索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厌弃。
这时候有人猜测,裴屷或许会和贺琚结婚,这种说法愈演愈烈,“贺衍”的嫉妒也愈发大了。
但贺家真假少爷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来。
裴贺两家联姻终究没成。
这件事的曝光没有对贺琚造成任何损害,并且“贺衍”面临的嘲讽却并未减少,甚至所有人都清楚,“贺衍”马上就会被圣洛莱索退学了。
“贺衍”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卖掉了所有的股份,找人绑|架了贺琚。
荒无人烟的偏僻仓库里,摄像机已经打开——
千钧一发之际,岑靳赶到了,救出了贺琚。紧接着,裴屷也赶到了。
第二天,“贺衍”便被圣洛莱索除名,为了贺家的名誉,贺衍被赶出了首都,甚至没有允许,终身不得进入萨卡州境内。
恶迹斑斑的“贺衍”身无分文,流离失所,被人诱惑着借了高利贷,一步步被设计着进入了联邦监狱。而贺琚从圣洛莱索毕业,顺利进入联邦大学,意外进入娱乐圈后,很快就成为联邦最负盛名的演员,万众喜爱。
周日上午,诺布莱斯区。
贺衍打了个哈欠,浓眉长睫,凌乱的黑发散落在额前,白皙的皮肤上黑眼圈很是明显,看着很是困倦。他抿了一口咖啡,瞬间蹙眉,好苦。
大门突然传来了动静,门铃被按响了。
不是贺琚?贺衍放下咖啡,敛眉。
屋内的对话机传出声音,“贺衍少爷,日安。我是贺叁,您现在方便开门吗?”
昨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再次翻滚上来,贺衍的脸瞬间冷下来。
贺叁穿着一身燕尾服,双手呈上一张请帖,金丝镶边的厚纸卡纸上雕花鎏金,印着贺家的家徽纹章,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这份特定的邀请函,还希望贺衍少爷您按时送到该送的人手上。”
贺衍的眼眸冷冽地看向他,“东西送到了,还有其他事吗?”
贺叁面色不变:“老爷还托我给您带句话——他不想等太久。那就祝您一切顺利,我就不多打扰您了。”
许久不见的电子音出现:[关键性剧情道具已出现,请宿主尽快邀请裴屷。]
三遍提示之后,系统又消失不见了。
贺衍眼神微暗,盯着桌面上的邀请函,舌尖顶了下腮帮,低笑了一声。
嗯,他会邀请的。
第27章 第 27 章 哥哥睡得很沉
贺衍盯着手中雅致的邀请函, 眸色愈发锐利,他记起了小说的剧情,但疑惑非但没减少, 反而更多了。
剧情里, 贺琚和裴屷不仅是青梅竹马,彼此之间更是早就暗生情愫。
甚至在小说中, 贺琚不仅没有拒绝与裴屷订婚,甚至十分期待这件事。但裴屷的父亲,裴行赫不同意贺琚和裴屷订婚,而从后面的一些发展来看,这位副总统似乎早就清楚贺琚并非贺忠载的亲生儿子。
不论是现实还是小说, 裴贺两家第一次联姻都以失败告终, 但具体的细节却大相径庭。
原书的视角主要围绕着主角贺琚展开, 对于“贺衍”的着墨并不多。
甚至连真假少爷这件事具体的原委都是一笔带过,只有一句话,这是贺家一位女仆的失误而造成的意外。
他的生日在十月初, 贺琚在十一月。这一个月的误差,又是怎么来的。
原书中除了“贺衍”悲惨的结局, 只剩下三处对“贺衍”有大量描写:开学时的霸凌,生日宴会下药, 以及真假少爷曝光后绑|架贺琚。
书中着墨较多生日宴会, 系统目前只提出了两个具体要求:一是邀请裴屷, 二是在生日宴会上对其下药。
贺衍这些天也尝试呼唤过系统, 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可系统今天的出现出乎意料,反倒让他更加确定了之前猜测。
系统出现的节点,集中在书里对“贺衍”着墨最多的时间段。剧情中“贺衍”未出场的地方,这些天他的行为举动, 并不符合书中的人设,但系统并无监管,或者说他的确无法监管。
贺衍摩挲着邀请函,指尖微微用力,他的眼睛暗了下来。可真正到生日宴会那天,系统会不会发布更多任务,他完全不清楚。
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在下周结束前,他必须将邀请函送到裴屷手中,并且要得到裴屷参加宴会的肯定回答。
贺忠载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贺衍想到昨晚和今日的威胁,扯了下嘴角,无声嗤笑,眉宇间布满了寒霜。
原剧情里,面对“贺衍”的多次的邀请,裴屷无一例外全部都拒绝了,最后裴屷是看在贺琚的面子上才同意参加。
可现实里,至少表面上,他从未见过贺琚和裴屷交谈,也从来没有听闻任何人提及过裴屷和贺琚是青梅竹马这一说。
如果这里真的是由小说为基础衍生出的平行世界,那为什么现实和故事有这么多的不一样。
即便他变成了贺衍,但一个远在略阿州,十几年之后才来到首都的炮灰角色,真的能对剧情造成这么多的影响吗?那个剧情维护系统101的目的,又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只是为了维护剧情吗?
贺衍垂下眼帘,光线被浓密的睫毛遮挡,眸色暗沉。
贺衍把邀请函随意扔到桌面,他暂时想不通这件事,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系统一定有所隐瞒。
贺衍望着落地窗外的秋意,眼皮打起架来,头脑愈发昏沉,咖啡因好像没办法抵挡彻夜未眠的困意。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日光变幻,不知过了多久,大门从外面被轻轻打开了。
贺琚看了眼玄关的鞋,眉梢微扬,放轻了脚步。他踮起脚尖往室内走去,脚步停滞了下,无声轻笑,哥哥睡着了,他的脚步更轻了。
哥哥似乎睡得很沉。
贺琚的目光落在贺衍沉睡的脸庞上,他的视线缓慢移动。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鼻挺唇薄,喉结随着呼吸起伏。
这种模样真是难得一见,毫不设防啊,哥哥。
贺琚慢慢俯身,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他的影子几乎将贺衍完全笼罩。
贺琚轻轻捋开了贺衍额前的碎发,指尖下移,手掌张开,浅浅落在了贺衍的脖颈之上,沉稳有力的脉搏在指尖下跳动。
他这样,是在我的掌控之下。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贺琚眼眸微阖,眸中的墨色翻滚,心跳莫名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谁的手?贺衍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扯开了贺琚的手,“你在干什么?!”
“你醒啦?”上扬的尾音无辜又勾人,“我看哥哥在这里睡着了,害怕你着凉,想着叫醒你。”
睡眼惺忪的眸中还带着些许红丝,眼下的乌青在白皙的皮肤上依旧显眼,但不仅没显憔悴,反而多了几分脆弱。
他现在果真很懵,贺琚坏心思的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贺琚轻笑出声,“哥哥昨晚没睡好嘛?”
贺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贺衍蹙着眉推开贺琚,他揉了揉太阳穴,意识逐渐回笼。
已经十二点了吗,贺衍眉头微蹙,那咖啡居然一点用都没有,他的印象停留在对系统的猜测上,甚至不记得刚才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贺琚泰然自若地坐到了贺衍对面的沙发,完全没有一丁点心虚。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温热的触感,贺琚微微摩挲了下,视线掠过贺衍微红的喉结,眉眼一弯。
那里很适合戴上——
贺衍蹙眉,“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这个。”贺琚指了指桌面上的邀请函,弯唇一笑,“自从裴夫人去世后,裴屷便再没有参加任何生日宴会,甚至连他自己的生日宴会都没有再举办过了。”
贺琚托着脸,语调慵懒,狭长的睫缝里隐现了刚才的欲|念。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似是嘲讽又像是担忧,“我刚才只是在想,哥哥,你真的能把裴屷邀请到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吗?”
贺衍抬眸,淡淡地开口:“一切皆有可能,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贺琚愣住了,随后笑出了声,声音却隐隐有些怒意,“哥哥这么想要裴屷去你的生日宴会吗?要知道裴屷这些年可从未出席过任何一个人的生日宴,如果他到时候真的出现在哥哥的生日宴会上,你难道一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贺衍捏了捏眉心,好吵,好想睡觉,贺琚又生个什么气,之前他不还是乐见其成作壁上观。
贺琚不认为贺衍能邀请到裴屷,可他只要一想到贺衍对这件事不抵触,就心里发闷。他眸子微眯,几乎控制不住地说道:“我还以为哥哥会反抗到底呢,你还真想和裴屷联姻——”
贺衍打断了贺琚,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只是生日宴会而已,我不会和他联姻。”他也不可能和裴屷联姻。
哥哥没有撒谎呢,贺琚心底不知名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裴家的规矩可不是一般的繁琐,那种家规森严的家族,一旦贺衍和裴屷联姻——他可不想驯服被其他人圈养的猛兽。
贺琚眉梢轻挑,裴屷古板又没趣,要是真和哥哥联姻了,肯定会把哥哥也变得没趣,那他还有什么乐子,他果然因为这个才不舒服的。
贺琚的笑意加深,他的目光跳过碍眼的邀请函再次落到贺衍的身上,“哥哥,一起吃饭吗?我为了早点回来陪哥哥,连午饭都没吃呢。”
“不了,我要上去睡觉。”
贺琚笑容不变,“那,就祝哥哥好梦。”
贺琚眸色晦暗,眼底没有一丝光亮。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贺衍的身上,不过很快,那抹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就被笑意覆盖。
只要等十一月,那时——联姻这件事,就更不可能成功了呢。
贺琚低笑出声,只是那笑容却有些病态,让人浑身发冷。
第28章 第 28 章 我绝不还手
周一, 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溜进屋内,留下了一道暖意。
闹钟准时响起。
贺衍迷糊地睁开眼睛,睫毛轻颤, 今天是圣洛莱索的开学考试, 不能再睡了。他揉了揉脖子,昨晚睡得还行, 就是脖子好像落枕了,没办法往右转头。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德伦丘斯堡,学生们脚步匆匆走进教室。往常这个点,德伦丘斯大门这儿不会有这么多人。
贺衍的视线忽地和几米之外的有些呆滞地绿色眼睛相撞,对面的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贺衍的眉头轻蹙, 他移开视线, 迈步往前走去。
方盛寒驱散脑海中的某些盘旋不良画面, 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唾沫,加快脚步追上贺衍,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早上好, 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贺衍微微侧目, 打量了眼方盛寒,上周五他揍人的力道可称不上轻, 打人之前他就做好应对方盛寒报复的准备了, 可方盛寒立刻消失不见了不说, 今天再见面又这么反常。
拘谨和小心翼翼与平日嚣张跋扈的方盛寒可是半点关系没有。
贺衍丝毫没有给方盛寒面子, 语气平淡地睨了他一眼,“我当初好像没碰过你脑子。”
方盛寒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嘴唇发颤,说出来的话根本没经过脑子, 瞬间脱口而出,“贺衍,前段时间是我不对,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好好相处的。上次你也打过我了,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别计较了好不好。”
贺衍扯了下嘴角,没说话。他走进电梯门,没再搭理方盛寒。谁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招,贺衍微微眯眼。
好巧不巧,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方盛寒挤到贺衍身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的电梯里清晰可闻。
贺衍鼻头微动,有些嫌弃地往边上靠了一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上次揍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方盛寒不会真是被揍得哪里出了问题吧。
方盛寒有些失落地看着贺衍,一副受伤的表情。
贺衍眉头紧缩,闭上眼睛眼不看心不烦。
“你要是没解气,要不——”方盛寒咬了下牙,翠绿的眸中闪过一丝纠结,他压低了声音,“贺衍,我可以随便让你揍,打到你满意为止,我绝不还手。”
方盛寒期冀的目光落到贺衍的脸上,贪婪地望着贺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方盛寒看到贺衍神色微动,眼睛一亮,“真的,你想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满意。”
贺衍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方盛寒,嘴角有些抽搐。为什么他从方盛寒的语气里听出了期待,这家伙不会是受虐狂吧,真是离谱!
电梯门开了,贺衍没有犹豫地就大步跨了出去。
终于到班里了,终于摆脱方盛寒了,贺衍加快脚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呼出一口气。
班里的人和平常没有区别,习惯早来的依旧早到,平常没有来的人位置上依旧还空着。果然圣洛莱索的开学考对于一班这些A级的学生来说并不算什么。
贺衍喝了口水,视线落在了前方坐姿挺拔的裴屷身上。前面那个人,连头发丝都是一板一眼的。
裴屷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不喜地蹙眉。他不是不清楚贺家的小动作,但是之前身后那个学生,极其攀炎附势令人厌恶,不然他也不会任由贺衍坐在自己后面。
但下次换位置,他不会让贺衍在自己周围了,他不喜欢谎话过多的人。
裴屷敛眸,表情恢复平静。
贺衍收回落在裴屷身上的视线,手中的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他视线微垂,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才能让裴屷同意去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如果按照小说,只要让贺琚去邀请他就行了。但现实和小说这么大的偏差,他完全不认为这件事会有这么简单。而且昨天贺琚那种古怪的态度,这方案似乎行不通。
裴屷自从他的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参加过其他人的生日宴会。
裴屷的母亲姓鄢,鄢家是姆扎州的老牌世家,裴家的根基也在姆扎州。目前,姆扎州是被裴鄢两家联手掌控。
姆扎州是除首都之外,联邦经济最为发达的州,也是全联邦面积最大的州,政治力量也很强。在裴行赫当选副总统之前,鄢家在姆扎州可谓是一家独大。
但是几乎搜索不到关于裴屷母亲的消息,从这方面着手好像又陷入了死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裴屷同意,贺衍托着下巴,大脑逐渐放空。
开学考的考试地点在本班级内,考试九点开始,不过学生依旧要在八点之前到达教室。
贺琚是在七点四十左右到达教室,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全班,只是经过贺衍那处的时候多停了几秒,眸中下意识出现几丝愉悦。
就在他走到桌椅旁准备坐下去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眸色中涌现些许阴翳。
方盛寒他的目光一直黏在贺衍身上,他刚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因为裴屷的存在不敢太过于放肆,只能眼睁睁看着贺衍坐在位置上,甚至连贺琚来了都没有发现。
谁挡老子前面,方盛寒阴着脸抬头,臭脸一僵,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艹——我以为是其他人。”
贺琚弯了下眼,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在看什么?”
方盛寒尴尬地笑了下,要是让贺琚知道自己在看贺衍,肯定会觉得自己不够朋友,而且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贺琚报复贺衍。方盛寒打了个哈哈,他摸了下头,绿色的猫眼左转右转,始终不敢看向贺琚。
“没什么啊,我就是在想一会儿的考试,每年的开学考都挺难,贺琚,你这次准备得怎么样?”
转移话题的方式可真是拙劣,贺琚眼睛微眯,轻笑道:“我倒不清楚,你原来还会关心考试这种事。”
“哈哈哈,毕竟最后一年了嘛。”
方盛寒干笑了一声,贺琚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他承认自己是个颜狗,不然也不会和贺琚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明明是在和贺琚说话,但那是脑海还是不由自主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出现贺衍那张脸,那双低睨着像是看什么脏狗一样的不屑又冷酷的眼睛。
方盛寒呆滞了下,飞快摇头,自从上次被揍了一顿,他的脑子里每天每时每刻几乎都是贺衍。甚至连做梦,都是贺衍“教训”自己——
他肯定是生病了,他之前交的明明都是女朋友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方盛寒的呼吸再次凌乱起来,可是,他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甚至连大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小弟去那样对付贺衍的。方盛寒用力揉着头发,很快,那头金发又变成了一团鸡窝形状。
方盛寒一脸呆滞。
贺琚垂眸,这种蠢货怎么配肖想他的东西,阴鸷的情绪止不住地从眼底冒出来,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八点前一秒,岑靳打着哈欠踩点进入班级。
几秒钟后,班主任嵇雨臻的脚步声也出现在了讲台上,她宣布了考试相关规则后,便把时间留给了学生。
开学考进行了两天,空气里弥漫着几丝紧张地气氛,但是和其他班级尤其是后面那些低等级学生较多的班级相比,一班尤为轻松,几乎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贺衍虽然没有和其他人那么放松,但倒是感觉到久违的熟悉,考试的这两天,他甚至感觉回到了略阿州的时候。没有烦人的人打扰,在学校只用考虑学习考试的事情。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方盛寒踌躇了一会儿,深呼一口气,正准备往贺衍身边走去,但下一刻,他就被其他人给叫走了。
一连两天都是这种情况,根本找不到和贺衍说话的机会。问题是那些找他的人都有正当理由,他想发火都没地方发。
方盛寒憋了一肚子气,终于等到了第二天考试结束。
周二下午五点,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监考老师收完试卷离开了考场,圣洛莱索本学期的开学考试正式结束。
贺衍转了转有些酸涩地手腕,微微垂眸,这次的考试,题型虽然和之前他在罗河高中做过的不一样,但是基本上都复习到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岑靳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考完有空吗?”
贺衍转过身,“什么事?”
岑靳勾了勾唇角,灰蓝色的眼里满是兴味,“上次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探索圣洛莱索。”
方盛寒眼睁睁看着贺衍被岑靳搂着肩膀拉了出去。他站在原地,表情瞬间沉了下去,很是阴冷。
第29章 第 29 章 玫瑰花田
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方盛寒扯了下嘴轻啧一声,眉宇攀上躁意。
路德维格同一时间也跟着啧了声,他眼又红了, 拳头嘎吱作响。他家那个拍卖行, 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但只要岑元帅说句话, 那问题就不是问题。
得到岑靳回首都的消息后,他特意到岑靳常去的酒庄,人是见到了,但根本无法接近。
好不容易盼到岑靳来学校,结果想象中的先交好再拜托完全是空谈。联邦元帅的儿子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一见如故, 真是见了鬼了, 到现在他都没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岑靳在圣洛莱索好歹还会戴上一张温和的假面, 但是在外面,身份地位相差如此悬殊,见一面都是难题。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这“月”被贺衍先占了。路德维格眉头紧锁,蓝眼暗沉, 据他所知,岑靳对东西的兴趣, 从来都是一阵一阵的。
星星很多, 他可不认为贺衍会是那颗常亮的启明星。
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 胸口愈发堵了。贺衍也是个踩高捧低的贱货, 当初自己屈尊降贵与他结交,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友好。
路德维格已经分不清是因为贺衍对人有两幅面孔还是岑靳的不屑一顾,才导致他心情如此郁闷。
他瞥了眼方盛寒,这家伙也有点不对劲, 怎么一脸被抛弃的怨夫样。
他知道方盛寒恨不得生啖贺衍,如果能够联合方盛寒,到时候他不仅能搭上岑靳,还能把贺衍握到手心里。
啪啪——
路德维格的桌面被拍了两下,他从沉思中抬起头,眼白里的红血丝还没有褪去,好在眼前这人也是一脸恍惚的状态。
埃迪·道蒂一头红发黯然无光,满是颓然倦意,“路德,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走吧,我快饿死了。这开学考真是折磨人,特别是这次我妈还让我务必每科都要B以上,不然我想要的那块表就不给我了。就这破题,我要能考B那真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路德维格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跟埃迪的赌注,“我们上次说的那块绿宝石手表——”
埃迪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地掰了掰手指头,“艹,该死的路德!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我又失去了一块手表。”
路德维格笑起来,“或许,你不用失去这块表。”
德伦丘斯二楼的走廊。
贺衍抿着唇,语气微冷,“能先松开手吗?”
前天晚上,他因为落枕扭到了右边的脖子,昨天他换了个姿势睡觉,结果又扭到了左边。
更糟糕的是,现在脖颈两侧不仅不能随意扭动,甚至大幅度抬手臂都很僵硬。要不是因为这样,刚才在教室,他也不会任由岑靳把自己拉出来。
左肩的手很快被放下,残留的余温在空气中也很快消散。
岑靳的眼眸温润,灰蓝色的眼睛含着诚恳和关切,他垂眸看向贺衍,“抱歉,是不是我的力气太大,你没哪里难受吧。”
重点是这个吗?贺衍错愕地眨了眨眼,而且岑靳这态度,怎么像对待小孩儿一样?但这么一来,他也没什么脾气了。
贺衍冷淡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但紧接着又微微蹙起,岑靳的谣言他在论坛上也看见过,但实际接触下来,真人和那些谣言倒是一点不沾边。
岑靳没必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抛开谣言真假不谈,岑靳的确是个难得的正常人。他清楚小说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岑靳也并非小说中的那个岑靳,但即便如此贺衍还是无可避免地有些许抵触。
贺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平淡地陈述:“用不着抱歉,我只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距离太近。”
岑靳挑了下眉,这话可真是直白。
“那我清楚了。不过,关系是一点点变熟的嘛。”岑靳耸肩,那双眼睛含着笑,眉宇间一片爽朗之色,他重新发出邀请,问道:“所以,要和我一起去探索一下圣洛莱索吗?”
贺衍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傍晚的霞光透过彩色玻璃映出五彩的斑斓,二楼转角的壁画上是当年公爵宅邸的盛景,夕阳下光影变幻,呈现出更加绚丽的色彩。
岑靳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处,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这里是一片薰衣草田,是公爵为了讨他的夫人欢心才种下的。后来帝制崩塌,贵族瓦解,这片薰衣草田逐渐荒废,成为一片荒田。圣洛莱索建立后很长时间,这片荒田依旧是一片草野。直到三十年前,某位学生为他喜欢的那个人种下了满园的玫瑰。”
岑靳的声音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贺衍眉梢微扬,这些话,他似乎听马英帆说过,只是,岑靳了解到的明显比马英帆更加详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清楚这件事,”岑靳嗓音中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温柔,灰蓝色的眸子对着贺衍眨了眨,“因为当年那个种玫瑰的人就是我爸。不过虽说如此,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这件事,之前从来没来这里看过。”
“既然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那你当初怎么不来圣洛莱索上学?”贺衍顺着他的话随口问了句。
岑靳轻咳了一声,“这个嘛,因为我这个人就适合隔壁的教育,圣洛莱索实在太宽松了,不太适合我。”
贺衍忍俊不禁,“哦。”
岑靳浓眉微挑,尾音微扬,“怎么,你不相信。”
贺衍神态已然放松,他摇了摇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岑靳灰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看在我都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刚才生的气应该消了吧。怎么样,要不要陪我去看看我那片玫瑰园,难得这么好的天气。说起来也是有缘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被我老爸吩咐着去给我妈买玫瑰花。”
夕阳的余晖模糊了岑靳的棱角,他没有再看贺衍,岑靳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不远处是一片瑰艳。
这家伙可真是狡猾,这样说几乎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啊。不过,跟几乎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一起去看玫瑰园,还真是奇怪。
贺衍同样也笑了,但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抱歉,我没办法去。”
灰蓝色的眸底有一瞬的冰冷和诧异,但瞬间就被掩盖。岑靳耸了耸肩,看起来似乎是毫不在意,但是语气却似乎暴露了他内心的失落,“没事,等我们熟悉之后,可能你就不会拒绝了。”
贺衍眨了下眼,“大概率还是会拒绝。”
岑靳垂眸,夕阳被睫毛遮挡,眼底变暗。他的眼睛耷拉下来,有些低落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对玫瑰过敏。”
岑靳嘴角抽搐,表情也差点崩不住,他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此刻全没了。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出了德伦丘斯。
周围的视线或隐蔽或大胆,落在他们身上,难免会有窃窃私语传入耳侧。
岑靳隐晦地观察着贺衍,发现他几乎完全不受影响。岑靳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那一会儿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吗?”
贺衍尝试着活动了下手臂,依旧酸胀难耐,他有些糟心地蹙眉,回去得热敷一下,“今天还是算了,我得先回去。”
岑靳眉头微动,满是担心地问道:“你的肩膀,没事吧?”
他靠近贺衍,似乎是想帮忙按摩下,随后又想起贺衍刚才说过的话,又收回了动作。
但贺衍已经下意识侧身躲开了,他毫不在意地回道:“落枕了而已,没事。”
微风渐起,雨滴也突如其来地飘落,打在了两人身上。
雨滴越来越大,温度也逐渐变低。
贺衍看了眼已经阴下来的天,“天公也不作美,今天的确不适合逛。既然如此,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你冷不冷。”岑靳脱下衣服,正打算披在贺衍身上,但突然出现在贺衍头顶的雨伞,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麻烦你了。哥哥,我正好带伞了,要一起回去吗?”
第30章 第 30 章 监控照片
雨水被伞隔绝, 啪嗒啪嗒的声音有规律地在耳畔回响。
贺衍转过身,眼底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惊讶,他狐疑的目光从贺琚毫无破绽的脸上扫过。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水声掩盖了脚步声, 直到刚才听到贺琚的声音, 他才意识到贺琚的出现。
雨势更猛了,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 裹挟着隐约的花香。
贺琚眉眼弯弯,他扬了扬手中的伞,“雨真是越下越大了,我刚好拿了两把伞,哥哥, 要不要我们一起走, 给岑同学留一把。刚才我已经给司机打电话了, 他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可以先往那边走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微妙的敌意了。岑靳漫不经心地站直身体,将外套叠好放在手臂。他的姿势看似放松, 实际上没有任何死角,攻守皆宜。
岑靳抿唇, 压住上扬的唇角。真有意思,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藏起了眼底的恶趣味。
雨的确越来越大了。
岑靳的衣服已被打湿紧贴在了身上, 手臂的肌肉坚实有力, 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脸庞的轮廓在雨水下更加清晰而深邃,透出一种难掩的男性魅力。
只可惜这里没人欣赏。
贺衍瞥了眼岑靳,衣服都快湿透了,有外套怎么不穿。
看到贺衍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岑靳的灰蓝色眼眸低垂,自责与担忧的目光交织,落在了贺衍的肩头。
贺琚似笑非笑,他将伞直接扔给岑靳,“岑同学,雨很大了,你的司机应该也早已待命了。”
贺琚出现的时机可真是“恰到好处”啊。就是不知道贺衍有没有发现,这位送伞工可是从他们出门开始就跟在后面。
岑靳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多余的情绪散去,目光不自觉地飘远,似乎陷入了难言的思绪之中。
上个周末回家,老头子终于说出他让自己来圣洛莱索的真正目的。
老头子也没有过多的吩咐,只是让自己照看好贺琚,如果他遇到危险了帮他一把。
可是,他家把族谱查遍,也找不到能和姓贺的有什么关系。
岑靳将被水打湿的头发随意拢到脑后,深邃的眼眸半掩在长睫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带着微凉的冷淡。
五年前,他被送进军队。
五年前的总统大选,贺家站错了队。
如今又一度的选举要开始了。老头子语焉不详,贺家又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乌云密布,雨滴密集。
伴随着雨声,贺琚的声音逐渐模糊。
贺衍的眸中没什么情绪,他的眼睛虚空地盯着前方,这周已经过去两天了,生日邀请的进度还是零。在上周末园亭偶遇后,即使坐那么近,他和裴屷也没有任何交流。
明天下午的击剑课,他必须和裴屷聊一聊。
哥哥在我说话的时候怎么能走神,贺琚有些不满地蹙眉,停下了脚步,握紧了伞柄,“哥哥,岑靳这种人,十句话里可不一定有一句真话。”
湿润的雾气夹杂着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到脸上,贺衍的眼神逐渐聚焦。
贺衍擦掉脸上的雨水,面色如常,语气极其平淡地回了一句,“和你一样吗?”
贺琚笑容灿烂,“哥哥怎么把我想得这么过分,我可不会骗哥哥。”
贺衍瞥了眼贺琚,毫不留情地说道:“反正只要没有被人发现,对你来说就不是骗人。”
贺琚眨了眨眼,哥哥这么了解我啊,狭长的眸中闪现的笑意将刚才的阴霾瞬间冲淡,他的唇角弯起来,“我能感受到岑靳和我是同类。所以哥哥,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被他骗了。”
不然,贺琚眨了眨眼,笑容愈发灿烂,哥哥就会变成愚蠢的次等玩具了。
贺衍没再说话,周遭只余啪嗒啪嗒的雨水声。
圣洛莱索在雨下更显别样的魅力,漫步其中也别有一番滋味在。
只要忽略身边不断靠近点热源。
贺衍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
贺琚的脚步停下来,低落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可是,我马上就会被淋湿了。哥哥也不想我生病吧?”
贺衍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经湿透的半身,又瞥了眼只沾湿了裤脚的某人,简直无言以对。
贺衍还没来得及回答,贺琚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在这里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我生病了,只有哥哥能照顾我了。”
贺琚的眼尾略微上挑,带着些许潮红。微湿的卷发遮住了勾魂夺魄的眉眼,但依旧美到不可方物。
雨雾湿重,他的声音很轻,但呼吸几乎像是在耳旁舔舐一般。贺衍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眉宇间沾染了些许愠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啊,果然很欠揍啊,这家伙。
“司机呢?你不是说一会儿就过来,现在已经十分钟了,诺布莱斯距离这里最多七分钟的路程。”
“我也不知道。”贺琚语气无辜,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促狭,也完全没有掩盖的意味。
贺衍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我就不该相信你这家伙。”
又过了五分钟,诺布莱斯区的大门在朦胧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哥哥,车过来了。”贺琚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贺衍扯了扯嘴角,他也看见了。
第二天上午,雨还在下。噼里啪啦打在屋檐树叶上,又被风裹挟着落到窗面,汇聚成一道道水痕。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后面就又开始热闹起来。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岑靳的周围永远不缺人。
贺衍活动了下还有些僵硬的肩膀,依旧酸涩,不过得益于昨晚的热敷,落枕的地方已经舒缓多了。
窗户阻挡不住潮湿阴冷的空气。
贺衍收紧制服衣领,他盖上杯盖,还没喝水一口,眼前便出现一个人影。
路德维格笑着看向贺衍:“中午一起吃饭吗?”
路德维格蓝眸暗沉,唇角微扬,“先不要着急拒绝。”
他将一张照片递给贺衍,那是一张录像截图,带有日期和时间,“我几天前丢了一个东西,检查监控的时候,拍到了一个人影,你看,这个人跟你是不是有点像。”
外面的雨势似乎又比刚才更大了些,窗面如瀑,一遍又一遍被雨水冲刷。
裴屷忽然站了起来,异色的双眸像是被覆上了一层白雾,面色如霜,凌然不可直视。
路德维格瞳孔一缩,下意识屏住呼吸。好在裴屷没有分过来半分视线,直接离开了。
周遭的声音在裴屷起身时安静了一瞬。【大橘小说 daj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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