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另一个alpha留下的……
总共三轮游戏结束, 最后对面以微妙的优势胜出。
他们这队虽然有方柏嘉和汤昼恒两个擅长运动的alpha在,但同时也包含了三名omega,还有一个使不上力的李子晋, 两边相互抵消,最后的总体成绩并没有很突出。
工作人员小跑过来, 将写着线索的纸条递给另一队。
康导说:“你们可以选择是否将这条线索共享给对面。”
对方在简单商量后就选择了共享。
【两名内鬼目前正在同一个队伍当中】。
镜头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
康导那边计算好积分排名, 宣布大家可以决定今晚的住所了。
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过夜地点总共有三个, 公馆、村民家、山脚守林人的木屋, 前者可以容纳四人, 后面两者分别可容纳三人。
公馆条件最好, 因为是曾经的匪王居住过的宅子, 里面的线索最多,是岛上的中心区域。越往后条件越差,所处位置也越边缘。
有人很快注意到不对, 提出疑问:“搞错了吧?三个地方加起来才能住十个人, 可我们有十二个。”
康导:“我说过, 你们当中有两名内鬼。因为内鬼很可能在其他人落单时对你们下手,所以你们现在要根据今天上午三轮比赛中的表现,投票选出两名可能的内鬼人选, 将他们‘驱逐’到海边。”
“这两个人今晚没有选择, 只能用节目组提供的材料自行搭建临时的庇护所度过一夜,剩下的所有人按个人积分排名先后挑选住处。”
三轮游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判断的信息有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各有各的茫然。最开头几人的发言明显散乱,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和想法。
直到轮到第四个的聂英毅发言,他上来就是一句:“我觉得方柏嘉可能是内鬼。”
康导:“理由?”
聂英毅:“理由是最开始知己知彼的环节,一个队友总共才出场过三四秒的电影,梁易看了三遍都不知道汤昼恒有出场,方柏嘉能有印象?不是说不熟,没看过对方演的电影吗?”
这里显然说的是音乐盛典的直播事件。
那次的事闹得挺大,后来还被人买了黑热搜,在榜上挂了许久,圈里爱吃瓜的估计都看过那个时长不足一分钟的剪辑视频。
聂英毅语气夸张,话音落下,另一个机位立刻对着方柏嘉来了个近景脸部特写。
方柏嘉:“……”
聂英毅接着信誓旦旦地说:“我严重怀疑节目组给他透题了。一般什么情况下导演会给人透题呢,就是内鬼,因为他们两个人对我们十个,肯定要给一些便利,不然没法演。”
康导一脸无奈:“不要瞎说,我可没透题。这样吧柏嘉,你再说一点关于这部电影的细节,证明你的确看过。”
方柏嘉没立刻说话。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犀利。
犀利就犀利在他当初在媒体面前耍性子说自己从没看过汤昼恒演的电影,结果在综艺里又因为答题显出前后矛盾,那这会儿他是应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说自己看过,就证明他直播里说的是假的,方柏嘉都能想到后边网络上讨厌他的人看到这个片段后会说什么了——
“撒谎成性”“以小见大”,“明明都看过还要故意让对方下不来台,fbj也太恨tzh了吧,真是燈1深柜”……
其实他自己倒没有太大所谓,但考虑到公司那边特意把汤昼恒送过来草团队人设的良苦用心,方柏嘉肯定不能这么干。
正在他飞速头脑风暴的时候,汤昼恒忽然开口:“是我告诉他我演过这部电影的。”
显然没有。
方柏嘉有点惊讶,下意识朝汤昼恒看了一眼,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打掩护。
想了想又明白过来,对方这是真的以为他拿了节目组的答案,圆不上来了吧?
毕竟好不容易才在节目里表现得这么和谐友好,一露馅就前功尽弃了。
“没什么好说的。”
出乎意料的,方柏嘉没有顺着汤昼恒给的台阶往下讲。
像没听见对方的话,他翘了个二郎腿,拽气冲天道:“导演就是给我透题了,因为公司要我们在镜头前表现得亲密一点,怎么了?”
他摊开手,对着镜头耸耸肩,随后又看向聂英毅,做出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录制前都说好了的,你现在在这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说我怀疑你就是这期的内鬼。一上来就拿大家都知道的事做文章,是觉得我不好意思讲吗?”
“你的动机非常可疑。”
这是摆明要对着踩的意思。
方柏嘉来了这么一出,表面上看是承认,其实是变相的否定,将一开始就cue到过的话题再度提起,让众人以为聂宏毅是在故意扭曲事实地找茬。
这样他就算顺着对方的话讲,别人也只会以为方柏嘉是在赌气说反话自黑,从而将关注重点放在对方为什么要针对他上。
方柏嘉这么一说,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也感觉毅哥今天游戏的时候有点不对劲。”
“他发言太活跃了,平常毅哥都很偷懒,没有今天一上来这么大的攻击性。”
聂英毅被方柏嘉反驳也没有慌乱,将战火继续引到他旁边的人身上,不疾不徐地说:“线索说现在现在两名内鬼都在一个队伍里,该不会就是你和为你说话的这位好队友吧?如果你们两个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帮你呢?暴露的太快了。”
年长的男beta做唏嘘状。
被提到的两人互相望了望。
汤昼恒双手交握着搭在腿上:“我只是觉得你踩人踩得莫名其妙。电影的事我私底下确实和他说过,你却咬死了说他透题,不觉得很牵强吗?现在又因为我帮他说了一句话,迫不及待想把两个内鬼的位置都钉死,其实你才是在为自己的内鬼同伴打掩护吧?”
“导演刚才说过内鬼的任务是阻碍游戏进程,我和柏嘉游戏里都很卖力,完全没有偷懒不是吗?”
聂英毅嗤之以鼻:“表面上是这么要求,可内鬼输得太明显就暴露了。相反,只要他们表现得积极一些,个人积分高到可以去住公馆,不仅能打消大家的嫌疑,说不定还可以提前拿到关键线索销毁,其他人不就不知道内鬼是谁了吗?”
“照这么说就是不管表现好还是不好我都可疑呗。”方柏嘉冷笑,“下把比赛我要是输了,岂不是又变成我被你说心虚了改变策略故意放水?”
……
在他们唇枪舌战的当下,其他嘉宾也在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明眼人都看出来聂英毅正战斗欲上头,谁也不想和汤昼恒一样因为帮忙说了句话就被波及,大家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一轮发言过后,到了投票环节,大家要一个一个地说出自己两张票分别投给谁,再说出原因。
轮到狄弘亮时,他这样道:
“是这样的朋友们,不如我们这么想想。在海边自己搭建帐篷,这多累啊,对女生和omega来说合适吗?如果刚好匹配到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显然也不方便。那么从人情世故上来考虑,是不是安排两个青壮年alpha小伙子去最合理?”
“所以我——选择投给这二位。”
他伸手指了指方柏嘉和汤昼恒所在的位置,嘿嘿一笑:“其实我没有觉得他俩一定是内鬼,但也选不出别人了,所以就这样吧,暂时委屈你们俩一下。”
搅浑水的老油条。方柏嘉听到这里忍不住暗道。
嘴上说的这么好听,其实方柏嘉已经根据现场的个人积分板子看过了,狄弘亮年纪较大,体力也一般,目前在十二个人里排在中间的位置。
而上午的两轮比赛都是比拼体力的游戏,是方柏嘉和汤昼恒的舒适区,两人在这两局里积到的分数位列前二。
把积分高的人干下去两个,他刚好能擦边入住公馆,这才是最根本的利益推动。
方柏嘉敢肯定,和他一样这么想的人不止一两个。
这个部分看似是选内鬼,其实少不了个人私心和考量。
综合来看,为了把高积分位的人拉下来减少竞争力也好,从生理条件考虑也好,单纯只是不知道该投给谁所以凑数也好,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出发,把方柏嘉和汤昼恒投出去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狄弘亮后,又一名嘉宾也开口:“我同意弘亮哥的话,我也投给他们俩。”
狄弘亮就这样凭借一己之力带跑了接下来的风向,哪怕两人已经努力在为自己据理力争,还是没多大用。
最后方柏嘉以8票的微弱优势超过7票的汤昼恒,和他一起被当成内鬼打包“驱逐”了。
康导:“好的,各位已经选好了自己今晚的住处,请十位跟我转移到岛屿中心,你们将通过接下来的游戏获取今天晚上的食材。”
“至于那边那两位,你们因为被‘驱逐’,无法参与今天的食材争夺环节,请自行解决你们的晚餐,或也可使用积分来兑换食物和其他道具。”
*
节目组大部队从海滩撤离,转场去了下一个地点,最后只留下一名副导、两名vj和几个工作人员陪二人进行接下来的拍摄。
离开的嘉宾一边往远处走还一边冲他俩打招呼:“你们好好培养感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
椰林下方空荡荡的树荫里,一对瘦高的人影显得凌乱又孤独。
方柏嘉站在原地,侧头和汤昼恒面面相觑。
有点尴尬,又有点无助。
靠,这下从竞技综艺变成鲁滨逊漂流记了。
他心里乱糟糟地想。
这么当着好些人的面和汤昼恒在节目里独处,似乎还是头一回。
是该说倒霉还是还不赖?
二人领取了节目组给他们提供的基本工具:一把手斧、能用来切割的小刀、麻绳若干,然后没了,剩下的就是一张必须用积分购买的可提供物品清单。
最后是汤昼恒第一个开口:“先看看能买什么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清单上的东西都贵得离谱。
方柏嘉和汤昼恒的得分已经是全部人里数一数二高的了,两人加起来可支配的积分有四十七点,结果清单上面光是一瓶水就要十点,其他的物品反而显得没那么贵。
方柏嘉看到数字后眼睛都睁大了:“你们这也太黑了吧?”
“在海岛上就是这样呢。”工作人员无动于衷地解释,“干净的水源在野外永远是最珍贵的,节目组设置的价格很合理哦。”
“…………”
方柏嘉又埋头看了会儿清单,定了下神:“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一,把今晚睡觉的地方弄出来,二,想办法搞到晚餐食材?”
他和汤昼恒面面相觑了几秒,又同时低下头。
积分完全不够。
汤昼恒说:“矿泉水就不要了吧。刚才节目组给的还没喝完,省一省撑过半天应该没问题。”
方柏嘉:“可以。”
“价格都太高了……先把最必须的物品买了。防潮垫是不是得来一个?还有毯子,海边晚上风很大,可能会冷。”
“餐具也得有。”汤昼恒说,“这里有个锅,但是要二十积分,不划算——等等,这个铝饭盒可以,它可以直接放在火上烧。”
“真的假的?”
“应该吧,我看过这种户外野营视频。”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反复复把单子快翻烂了,一对脑袋凑在一起,不知不觉中挨得很近,距离缩短到能感到对方体表如有实质的温度,温暖得甚至有点蜇人。
装点在镜头中,竟也是相当和谐温馨的画面。
忽然间,汤昼恒的眉心冷不丁跳了跳,察觉到方柏嘉的肩上有另一个alpha留下的气味正朝自己蔓来。
汤昼恒一下就认出来,这是那个叫李子晋的人的信息素。应该是中午那会儿蹭上的,到现在还没散去。
他隐秘地朝对方望了望。
方柏嘉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正对着摆在自己和汤昼恒中间的清单观察得很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划着什么。
看来像是已经习惯了那人信息素的存在,以至于不清楚这味道有多刺鼻。
凡是和方柏嘉相处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对alpha的信息素极度敏感,因而即便是团体里和他关系不错的杭泽宇和江白树等人,也不能在未经对方允许的情况下近他的身,更别提在他身上留下这样明显的印记。
运动后信息素的气味会不自觉地加重,这是正常生理现象,或许那个alpha的确是无心之失。
但方柏嘉呢?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容许对方这么做?
汤昼恒收回目光,低眉不语。直到方柏嘉又催促一遍,他才意识到对方刚才似乎提出了个问题。
“不好意思,什么?”他回过神来,问。
第22章 第 22 章 都弄我脸上了,哥。……
“我说, ”方柏嘉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们先只买这几样吧?”
他指了指清单。
汤昼恒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瞧过去,率先看到一个【防潮垫·小号, 二十积分】。
“……确定是买单人的吗?”他扬了扬眉,看向方柏嘉确认。
方柏嘉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 不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觉得嫌弃?
他征求意见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忐忑。见汤昼恒好几秒没回应, 生怕这人以为他对他有非分之想, 要趁机占人便宜。
立即解释道:“双人大号的要三十积分, 太多了。我看这上面写宽度有九十公分, 那就和大学宿舍床差不多, 挤一挤应该能挤得下……?”
话是这么说, 方柏嘉自己也不是特别确定。
好在汤昼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了垂眼,再抬起来时道:“如果你不介意, 那我也可以。”
气氛无端有点古怪。
好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要睡在一起是件很暧昧的事, 于是都不自觉关注着对方的反应,并在这样微妙的谈话状态下达成了一致。
单子上的食材太贵,哪怕把所有积分都用来买吃的还不够, 可见节目组是铁了心地让他们自给自足。
不知道后面能搞到什么, 方柏嘉不想一下把所有积分都用掉,在跟工作人员讨价还价后,和汤昼恒商量着花三十积分买了一条毯子、一张防潮垫、还有几块塑料膜,都是晚上过夜用的。
交易成功,他们开始搭建庇护场所。
先于海滩边上的树林里挑好地点,在两棵距离合适的树中间绑一根长木棍, 找来差不多粗细长度的树枝,按倒V形均匀分散在长木棍两边,用绳子固定出类似帐篷的形状。
再把捡来的杂草细枝垫在地面,当成床垫,里外都铺上能防水挡风的塑料膜,最后在庇护所的屋顶两边各盖一层厚厚的棕榈叶片,往里面放上防潮垫和毯子。
一系列流程看起来简单,真做起来依旧有些难度。
材料并不是现成的,需要他们到处去拾取采集,能用来搭建庇护所的木材基本都又重又长,虽然对于alpha来说也不是搬不动,但一趟趟扛下来仍然很费体力。
碰上尺寸不符合的木材,还得手动用工具去劈砍和截取。
遇到这种体力活,两个人就轮流来。
“我们这个节目,就是这样的,生存体验,智力开发,探索解谜,体力劳动……什么都有一点!你习惯就好——”
方柏嘉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斧子,砍一下,吐出几个字,停顿两秒,然后再来。
最后实在觉得累了,他一把将手上的斧头甩开,扔到地上,自己也随地坐了下来,用戴着手套的脸抹了下手背,说:“不行,我好渴。”
他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想要喝水,看到里面剩下的水量,又忍住了,把水瓶放回原位,舔舔干涩的嘴唇。
汤昼恒见状,将自己的那瓶拿来:“我这还有。”
方柏嘉摆摆手拒绝了:“留着给晚上用吧,节目组不一定会再给水。到时候如果要煮东西,咱们还得用这个。”
汤昼恒站起来四处看了看,突然想到什么,俯身碰了碰方柏嘉的肩膀:“有椰子。”
方柏嘉一愣,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抬头。
两个人想办法从树上敲了几颗椰子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品种的原因,还是纯粹还在幼年,看着不如超市里卖的椰子大。
方柏嘉掂量两下,忍不住有点犯嘀咕:“这么小,里面有水吗?”
汤昼恒说:“先开一只试试。”
椰子圆滚滚的,不太好固定。手边没有其他合适的工具,他们试了好几次,才用斧子成功将椰子表面砍开一个口。
椰壳沾了地,有点脏,汤昼恒用衣角擦了擦才递给方柏嘉。
方柏嘉将椰子举过头顶,试了好几次都无从下嘴,开的口子范围太大,不确定液体会从哪个地方下来。
汤昼恒看了便道:“我来吧。”
方柏嘉想想也好,将椰子交给了他。
自己则稍稍弯下膝盖,专心地仰起脖颈,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嘴巴等着接。担心自己现在的模样太傻,眼睛在两边到处地乱转。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
从汤昼恒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那紧张闪颤着的乌黑睫毛,从淡粉的唇瓣下边露出来的洁白齿尖,还有藏在口腔中因控制不住而微微蠕动着的舌肉。
汤昼恒将手中的不规则球体倾斜至一定角度,对准方柏嘉缓缓倾倒。
结果因为砍出来的豁口有个斜面,流出来的椰子汁没有垂直落进方柏嘉的嘴里,反而顺着那个斜面流了下去。
汤昼恒眼睁睁看着那条水线在空中拐了个快六十度的弯,哗啦——
完美地击中了方柏嘉的下巴,多余的量顺着他的下颌线以及喉结向下蔓延,瞬间就把他的衣领给打湿了。
“…………”
方柏嘉受了惊吓,一下往后跳出去两步。
“抱歉。”汤昼恒难得有点尴尬地说,“我没注意到它这里的开口是斜的,下次注意。”
“没、没事。”椰子水很快漫进领口,方柏嘉把下巴和脖子上的水液擦了擦,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汤昼恒又给他倒了第二次。
这次是计算好的,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他特意把椰子往前举了一点,确保那个斜坡的末端正对着方柏嘉的嘴。
结果这一回,水并没有沿着斜坡而下。
像是有意和二人开玩笑似的,它径直顺从了地心引力的召唤,直直朝着方柏嘉的面中倾倒上来。
清凉的椰子汁先是砸中了他的鼻尖,紧接着便沿着年轻alpha高挺的鼻骨向下滑坡,向着他全脸最低处的眉下眼窝汇聚过去。
淋了方柏嘉小半张脸。
方柏嘉的眼睛一下就闭上了。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倒霉的一幕一般,这回反倒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颇有些心如死灰地将头转回到正常位置,任由那些液体从他的脸上滚落。
“。”汤昼恒下意识还想再跟方柏嘉道歉,看见他的样子,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轻轻的,但还是被方柏嘉听到了。
要是对方是李子晋,方柏嘉这会儿估计已经发起火了,偏偏那人是汤昼恒。
他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奈,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某种程度上,这也算得上是一个综艺名场面。
倒霉成这样也是挺难得。
方柏嘉越想越觉得这事确实挺逗趣的,也莫名地跟着汤昼恒笑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个太难对准了。”汤昼恒放下椰子,边笑边抓着方柏嘉的手腕把他拉过来,想要用手给他擦擦。
一上手,就知道坏事了。
只因他刚才为了方便抓握椰子,是直接摘了手套操作的,手上不知道从哪弄上泥灰,在脸上一蹭就是一片棕灰色的水渍。
“……”
镜头前,汤昼恒的沉默震耳欲聋,手上的动作也凝固了。
方柏嘉不解他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见汤昼恒不动,干脆推开他的手,自给自足地狼狈抹起脸上的椰子汁。
……结果就是更加地把那片污渍给涂匀了。
他这一抹,汤昼恒原本差不多已止住的笑意又扬起来。
有点缺德,但就是忍不住。
方柏嘉感觉自己眼皮上都是水,眼也不敢睁,听见汤昼恒的笑声,越发摸不着头脑,这下终于撇起嘴,说:“……你还笑!”
“——都弄我脸上了,哥。”
最后这声哥,音调居然还是转弯的。
认命似的,听起来甚至带着点撒娇般的埋怨,熟络得不像方柏嘉应该对汤昼恒说的话。
话音未落。
别说是汤昼恒,方柏嘉自己都愣了。
尽管对方确实比他大一岁,但方柏嘉现实里其实很少这么叫他。
就算有什么事要讨论,或者有谁让他帮忙给汤昼恒带话传达,方柏嘉基本上也都是直接拍拍对方的手臂,等汤昼恒注意到自己了,直接跟他说“谁谁谁找你有什么事”,或者干脆称“你”。
至于称呼?不存在的。
对年长又不那么亲密的人直呼其名不太礼貌,像其他人那样叫“恒哥”“汤哥”太肉麻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偶尔在比较官方的情况下会叫“队长”。
刚才的这声“哥”,直接把方柏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给干起来了。
不是那种单纯只是喊一声的、简单而短促音节,而是音调拖长,夹带着个人情绪的称谓。
在不自觉中偶然间泄露了一点心底的秘密,显示出隐秘而几不可查的偏好。
方柏嘉感觉自己的喉咙紧了紧,嗓音涩得顿时有点说不出话。
他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仓促地滚动一下。一时间,四周好像变得寂静无声,连晃动在头顶上空几米处的树叶沙沙响都淡去了。
仿佛掩饰一般,方柏嘉佯作若无其事,更加卖力地擦起面颊。
汤昼恒回过神来,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把自己弄成一张花猫脸。
“不是,你别抹了——你手上都是脏的,再擦也没用。”汤昼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掩盖了自己的罪行,将锅推到了方柏嘉自己身上。
“过来,给你洗把脸。”
Alpha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只留一条小缝,让清水形成细细的一柱从里面流出。
方柏嘉就着这点水流洗脸。
“椰子水有进到眼睛里吗?”
“没有。”方柏嘉摇摇头,示意水够了,稍微直起身体,撩起衣服给自己擦脸,又把锁骨这些地方也擦了擦。
一睁开眼,就看见汤昼恒手上拎着水量明显减少的矿泉水瓶。
“……唉。”尽管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
本来饮用水就已经够少的了。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新启发。
“我们拿瓶子装椰子水吧。”他说。
把两人剩下的矿泉水都倒进一个瓶子里,空出来的瓶子刚好可以当做容器。
因为椰子水是“取之不竭”的,随便喝也没事,方柏嘉这回终于可以放开了畅饮,一个人就喝了大半瓶。
喝的时候他没多想,想着两人反正也嘴对嘴过了,上回他傻傻地去问吸管的事,汤昼恒还“嘲笑”他来着,于是直接对着瓶口灌的。
喝完才想起来旁边还有vj在跟,这不是在私下,而是很有可能放在综艺节目里,播到大众镜头前的画面。
意义完全不一样。
方柏嘉冷不丁咳嗽了一声,将剩下瓶子里的水递给汤昼恒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汤昼恒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接过装了椰子水的瓶子,很自然就贴着嘴唇喝了起来,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方柏嘉装作很忙的样子,低下头去研究地上的椰子该怎么处理。
两人解决完一瓶水,再度把瓶子灌满。
方柏嘉对着只剩下肉的空椰子研究半天,说:“你说这椰子还能有什么别的吃法吗?”
汤昼恒想了想:“我只听说过椰子鸡。”
“可是我们没有鸡。”
“……”
方柏嘉冲着手边的椰子残骸沉默了一下,最后毅然决然地说:“等下我们去找其他人要饭吧。”
第23章 第 23 章 浑然不觉变得亲密。……
搭好庇护所, 被工作人员检查确认合格之后,他们总算有了上岛探索的机会。
按照惯例,节目组会将一些和宝藏主题有关的线索藏在岛上各处, 让嘉宾们自行寻找发掘。
只不过有这个被当成内鬼“驱逐”的天崩开局,在方柏嘉和汤昼恒到达之前, 岛中心早已被其他那十个人翻烂了,想必就算还有剩下没被找到的线索, 应该也是隐藏极深、难度最高的那种。
方柏嘉没抱太大希望, 和汤昼恒一起兜兜转转, 把整个岛逛遍了, 果然没有任何收获。
他觉得节目后期应该会给他们两个贴上一行配字, “世界纷纷扰扰, 我们岁月静好”,或者“格格不入”之类的。
最后只剩几个落脚点还没搜索。
溜达着来到公馆门前,里面的四名嘉宾已经在准备做饭。
方柏嘉向汤昼恒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走进去, 开始查看公馆内部构造,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漏网之鱼。
从二楼,再翻到一楼。
狄弘亮正在楼下大厅的餐桌边处理手上的食材,见状道:“别找了, 这边里里外外都被我们找过了, 你们不可能发现新线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声势。
方柏嘉没有回应,还在墙边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拉过去。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放弃,才重新走回来打商量,问能不能分他们一点吃的。
从桌上的食物看,这四个人的晚餐算不上丰盛,看来节目组在争夺晚餐食材的环节也没大发慈悲, 不过也够他们吃饱。
刚从厨房里走出的聂英毅听见他的要求,抬起一边眉毛:“吃的?可以,但不能白给,除非你拿东西跟我们换。线索,或者其他物资,你们有么?”
“……”
有就怪了。
方柏嘉尴尬了一阵,但还是说:“我们有椰子,可以拿几个椰子跟你们换。”
聂英毅直接笑了一声:“椰子?这东西也就能当饮料喝,你确定它和食材有可比性?不换。”
方柏嘉想到自己和汤昼恒在海边的聊天,和他争论:“当饮料喝也不错啊,你们吃得这么清淡,难道不想加点口味?……你们可以做椰子鸡。”
“我不爱吃那玩意儿。”聂英毅嗤道,作势就要赶人,“你们搜完没有,没搜到线索就赶紧走吧——”
“要不然还是给他俩一点儿吧。”四名嘉宾里的另一个beta于心不忍,说,“他们没东西吃也怪可怜的。”
汤昼恒从公馆另一边的楼梯上下来,刚好听见这几句话,便道:“算了,要是不愿意换食材,给我们一点调味品也行。”
方柏嘉回头看了汤昼恒一眼,有点无奈,但也同意了对方的话。
他脸皮薄,本来就不是喜欢和人讨价还价、要求什么的人,让他拼体力,玩游戏受罚都无所谓,方柏嘉吃得消也豁得开,一个人搭庇护所都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和人打交道,他却实在苦手,想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方柏嘉自己说完都觉得没说服力。
要不是想着这回汤昼恒跟他一起没饭吃,他在被拒绝第一次的时候就该调头走了。
听汤昼恒这么说,他反而松一口气,心想算了,实在不行去海边捞点螃蟹,一晚上少吃点也饿不死。反正是节目组的常规操作了。
聂英毅这才答应。
公馆组的其他嘉宾给他俩找了个洗干净的塑料盘,倒了几种不同的调味品在上边,说好用四颗椰子来换。
离开公馆,方柏嘉和汤昼恒又去了另外两个落脚点。住在村民家的人给了他们一点蔬菜、豆腐菌菇之类的素菜,山脚木屋的那边的嘉宾则分给他们一小块五花肉和一碗生米。
回到沙滩边上,他们开始着手用木棍挖坑,准备点火。
方柏嘉去搬来一些大的石块围在坑边,垒成灶台的形状,防止海边的风太大,把火吹熄。
汤昼恒则负责再去林子里找一些易燃的枯叶树枝和耐烧的粗木块,把它们劈成更小的柴。
最后剩下十七个积分,他们全用来买了一个铝饭盒搭配两把勺子,再加一个打火器。
趁着方柏嘉生火的功夫,汤昼恒道:“那你先在这边忙,我去弄几个椰子给他们送过去。”
方柏嘉点头说好。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海岸上空一片墨蓝,唯有靠近海平面的地方还有一丝亮色。
方柏嘉在原地蹲等了片刻,见火没有要灭的架势,便决定进庇护所里休息一会儿。
忙活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腰有点酸。
他在防潮垫上躺下,怕汤昼恒回来看不见自己,以为他不见了,想了想又往下出溜一点,把脚露在外面。
好了,趴会儿吧。
方柏嘉闭眼假寐,等着汤昼恒的返回。
结果过了好半晌,久到方柏嘉觉得自己已经躺了半个小时了,都没见有人过来找他。
……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该回来了。
方柏嘉看了眼健康手表上的时间。
正打算出去看看情况,仿佛为了抚平他的疑虑似的,庇护所外冷不丁传来一阵被油烤过的肉类香气。
这味道很微弱,却一下就勾起方柏嘉最敏锐的嗅觉神经,他坐直起来,不可思议地在面前的空气中闻闻,还以为这是他被饿晕之前产生的幻觉。
直到站起身走出去,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假的。
就在距离庇护所约十五米远的地方,这片树林的边缘。
汤昼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火堆边,面前的灶台上架着打开的铝饭盒,里面正冒着一缕缕淡淡的白烟。
方柏嘉越是走近,那阵肉香就越明显。
及至他来到跟前,方柏嘉终于看清汤昼恒在做什么——
他把那块要来的五花肉放在饭盒底部烧了会儿,煸出油,把切成差不多五毫米厚的一片片午餐肉放进去煎。
方柏嘉刚才闻到的,其实就是煎午餐肉发出来的味道。
……
等等,午餐肉?
“你从哪搞到的?”方柏嘉仍有点在做梦般的虚幻,一脸诧异地在汤昼恒身边坐下。
说不惊喜是假的,他凑过去细闻肉香,脸上的表情还懵着。
刚才还在想呢,他吃不了肥肉,拿到的这点食材能做什么,难道煮素菜粥?
汤昼恒就猜到他会是这个表情,嘴角细微地勾了勾,本来似乎不太想说,被方柏嘉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才道:“从公馆里拿的。”
方柏嘉不解:“拿的?”
聂英毅之前都那么抠,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他冷不丁反应过来,张嘴惊讶道:“你该不会——”
汤昼恒不语,只是低头用筷子将盒里的午餐肉翻了个面。
不说话就是默认。
方柏嘉了然:“所以你之前急着去送椰子,是因为……”
汤昼恒一脸淡定:“我担心他们动作太快,等我过去饭已经做好了,就顺不走东西了。”
“本来刚去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的,”顿了顿,汤昼恒又说,“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们有两盒,我拿一盒应该没关系。而且张姐后来看到我了,她也跟我说没事,让我赶紧拿走。”
“……”
“……”
几秒钟的安静。
汤昼恒本来还有点担心,方柏嘉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做法不太体面。
下一秒,就见对方猛地在灶台边做了个假装砸桌子的姿势,道:“我怎么没想到。”
方柏嘉义愤填膺,气哄哄地:“早知道我也悄悄拿点儿了,靠。没有我们他们住得上大房子吗?给咱俩支付一点报酬是应该的——让给点吃的还不情不愿,哼。”
浑然不觉言语中的距离早在不知不觉中拉近,变得亲密。
他又冲空气挥了挥拳,挥到一半转头看向旁边举着机器对准自己的vj,脸上有点孩子气的怒意顿时化成了一个标准的假笑:“如果这段到时候要播出的话,记得把我刚才的话剪掉。”
汤昼恒淡笑着摇了摇头,夹起一片午餐肉,正面反面地看了看成色。
沿着盒边撇掉了多余的油,又在空气中晾了一会儿,忽然说:“这块煎好了,你尝尝?”
说完手臂伸过来就要喂他。
方柏嘉望着递到嘴边的午餐肉愣了愣。
看到汤昼恒的这个举动,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张嘴去吃,而是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的健康手表。
他已经被这破表给搞怕了,很有预见性地先拆下来,放到一旁。
就像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咒语或者秘密,重新抬起眼来的瞬间,方柏嘉似乎看到汤昼恒嘴角不明显的笑意。
“……”
脸上倏然不明显地热了一下,不好做出太惊讶的样子,也不方便让对方等太久,他犹豫一瞬,快速凑近过去,对着午餐肉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嗯——”
刚煎出来的食物还有些烫,方柏嘉在嘴里翻炒两下,这才来得及细细品尝肉味。
午餐肉本身已经经过腌制调味,光是用油简单地煎一下就足够激发出香气,根本不需要额外的佐料点缀。
方柏嘉嚼着嚼着,整个人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录制了一天综艺后呆呆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慢慢变亮。
“好吃。”
他抓着汤昼恒的手腕,凑上去把剩下的半块叼着吃完,脸颊一动一动的,情不自禁地说:“还好有你,否则今天晚上没肉吃了。”
荤的果然就是和素的不一样,一口下去,让人幸福感都提升了百分之两百。
汤昼恒言简意赅:“知道你吃不了五花肉。”
停了停,慢条斯理地说:“感谢我吗?”
方柏嘉不太理解他问这话是何意,但还是点头:“嗯。”
这个无法否认。
汤昼恒得到肯定答案,接着问他:“所以你该怎么叫我?”
第24章 第 24 章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对方的……
怎么叫……?
方柏嘉心里条件反射似的想, 叫你老公啊。
可是你敢答应吗。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方柏嘉搜刮了片刻回忆,想起他下午的那声“哥”。
汤昼恒是想让他再重现一遍吗?
可他当时叫那一声完全是无心的。种种情节推动下水到渠成, 大脑都还没转过弯,音节自己就从舌尖跳了出来。
要他现在有意识地再叫……
呵呵, 有点尴尬。
虽然只是一个对年长者的简单称呼,方柏嘉莫名就是有点张不开嘴, 总感觉哪里别扭。
好像一旦叫了这声, 他们的关系就会彻底迎来一个新的节点。
方柏嘉下意识感到紧张。
他呆呆地对着汤昼恒看了一会儿, 连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慢下来, 像猫或者狗一不想理人就会装傻一样, 空气中无端沉默两秒, 汤昼恒很贴心地又夹了一块午餐肉来喂他,及时阻止了异样氛围的产生。
“嗯,那个——”对方这样, 反而让方柏嘉觉得不好意思。
他囫囵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去, 借着嘴部的假动作有些模糊地说了一句:“谢谢哥。”
汤昼恒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这句话, 眼睛盯着餐盒底部,嘴角勾了勾。
只说:“还有。”
下一块又给了方柏嘉,下下块才送进自己嘴里。
方柏嘉盛情难却地接了, 觉得自己光这么等着被投喂也不是一回事, 举起手来表示:“我处理一下食材。”
说干就干,方柏嘉把节目组提供的小刀拿出来,用所剩不多的矿泉水冲洗了下,放在火上消毒,将他们要用到的食物都切成丁,码在铝饭盒的盖子上。
这期间因为他双手不便, 汤昼恒还在往他的嘴里递午餐肉,方柏嘉都羞愧了,总感觉对方煎好的肉大部分都进了他肚子里,汤昼恒就尝了两三片。
明明是别人想办法弄来的东西,怎么反倒是他享用得多。
“我吃够了,你自己也多吃点。”方柏嘉良心过意不去,开口推脱。
汤昼恒没说什么,剩下小半盒的午餐肉,他没再拿来煎着吃,而是和其他菜一样切成丁,和提前泡好的大米一起放进空出来的饭盒里,浇上用调味品调成的酱汁,变成一道什锦闷饭。
淋了酱油的焖饭看上去色泽诱人,因为加了蔬菜、菌菇、午餐肉等等食材在里面,口味层次也相当丰富鲜美,出乎意料的算是一道很不错的晚餐。
没有多余的餐具可以分饭,两人干脆就着同一个饭盒,你一口我一口地解决起晚上这顿饭。
吃到一半,汤昼恒忽然想起什么,问身旁的摄像大哥:“你们要不要也吃点?”
方柏嘉怔了怔,一秒之后反应过来,附和道:“你们跟我们拍了一天,应该也饿了,不介意就垫上两口——这个饭还挺好吃的,底下有一层锅巴。”
“尝尝我们的手艺。”汤昼恒又说。
两人忙活了一下午,这两个vj就跟了一下午,虽然不需要像嘉宾一样干活,但也走了不少路,中间甚至没来得及吃饭,只补充了点零食垫肚子,估计现在早饿了。
他们就在旁边跟拍,自然闻到了焖饭的香味,早就有点蠢蠢欲动。
听了二人的话,盛情难却,跑到远处的商务车上要来一次性餐具,舀起一勺焖饭品尝。
“嗯!——好吃,里面加了酱油,就很香。”
“菌菇也特别鲜,咬下去会有汁水爆开。”
他们的评价很快吸引了其他工作人员的到来,大家纷纷举着勺子加入鉴赏美食的行列,一时间,在场的景象变得热闹非凡。
……
这个夜晚似乎要比想象中好过很多,甚至让方柏嘉体会到了一丝轻松、惬意,白天里四处奔走的疲惫也随之消失淡化了。
就是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饭后,方柏嘉和汤昼恒坐在火堆边吹风,遥望远处的大海。
夜风呼啦啦灌进衣袖。
深蓝天幕像是一枚微微向上凸起的镜面,贴合着地球的弧度不断向远处伸展,干净而又澄澈。
没怎么经过开发的海滩上连照明灯都欠缺,视野之内唯一还算明亮的光源只有近处眼前橙红跳跃着的火光,海水的咸味夹杂着一片片如织的浪潮向他们扑来。
五月底的南方海岛已经很热,白天的气温能达到二十快三十度,到了晚上,夜色一降,海风加倍从海面卷向沙滩,体感就变得冷了。
方柏嘉一开始还觉得凉爽,后边手臂也渐渐浮出鸡皮疙瘩。
时间差不多,两人打算进庇护所休息了。
就在这时,方柏嘉终于想起来他忘记了什么。
他们这不是一个户外竞技真人秀节目吗?这一期的目标好像是抓内鬼来着。
虽然理论上说汤昼恒好像确实是因为他才被连带着驱逐过来的,但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汤昼恒真的是“内鬼”?
他的警惕心迟疑地冒上来了一瞬,对汤昼恒道:“话说……你该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了结’了吧?”
汤昼恒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方柏嘉的意思,他歪了歪头,伸手指指自己,好像在说:我?
“如果我是,你现在要怎样?”
方柏嘉:“……”
也不怎么样。
总共就这么一个庇护所,他也不可能因为怀疑对方就自个儿在外面蹲上一晚。
而且汤昼恒就算真是内鬼,今晚把他刀了,不就恰好坐实了他身份?
对方哪有那么傻。
方柏嘉撇撇嘴:“我就中途离场去幕后吃吃喝喝看你们接着玩。”
他还乐得轻松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钻进庇护所,准备睡觉。
汤昼恒将头探出庇护所外,似乎是确认节目组的人都走远了,才转回身来说:“你的阻隔贴不打算撕下来么。”
“啊。”方柏嘉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他本来还有点犹豫,明天早上要是被摄像师搞偷袭怎么办——
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和汤昼恒睡在一起,第二天起来肯定会多少沾上对方的气味,这样一来,就算有人闻到了他腺体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会有疑心吧?
于是小声说:“要撕的。”
汤昼恒嗯了一声:“我帮你,顺便看下你的腺体怎么样了。”
方柏嘉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坐在庇护所里的地上乖乖转过头,任由对方撕下他的阻隔贴。
黏腻而不透气的贴片被从后颈揭开的瞬间,仿佛千斤的重担当场落地,方柏嘉顿觉一阵轻快。
突然爆发开的拉扯疼痛和酸胀感又让他忍不住咂舌:“啧……”
“你的伤口好像长得有点慢。”庇护所里没有灯光,汤昼恒打开健康手表的照明功能,冲着方柏嘉的后颈照了一会儿,说。
二十出头的alpha血液循环很快,按理说半个月完全够一道不算深的皮肤损伤痊愈,然而汤昼恒上次咬过的地方到现在都还结着痂。
两次咬过的牙印一道邻着另一道,深浅不一的红痂在夜间光照的映衬下显得脆弱又狰狞。
阻隔贴捂了一天,整块肉都变得又红又热,被注射药剂的微针穿刺过的地方还有些发肿。
方柏嘉转回头,想起这还是他上次执意要汤昼恒给他标记而不是接吻的后果,他怕汤昼恒讲自己,有点心虚地道:“应该是阻隔贴戴太久了。”
易感期结束没两天就要出门打卡上班,每天都要遮着伤口,恢复肯定不如平常好。
方柏嘉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躺了下来:“明天还要早起录制,得早点睡。”他拍拍身下的防潮垫,“快来,试试这里怎么样。”
汤昼恒没有多讲什么,跟着他一块儿和衣睡下。
两个人挤到一起才发现,防潮垫确实小了。
90厘米的宽幅,每个人平分下来只有45厘米的空间。
……方柏嘉的肩宽都远不止45了。
想要双方都平躺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平躺另一个人侧睡也有点像虐待,只能礼尚往来,都侧着身子节约空间。
方柏嘉都有点怀疑节目组设置这个“驱逐”环节的用意了。就像别人说的,要是分到一对AO过来住庇护所该怎么办?这特么也太暧昧了吧。
得亏最后选出来的是他和汤昼恒。
不过实际效果上似乎也没有很大差别。
正犹豫着是面冲向汤昼恒还是外边没人的那一头时,一片窸窸窣窣的杂草摩擦声中,身边人冷不丁地开口:“要接吻吗?”
“啊、啊?”一瞬的呆滞后,方柏嘉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下一秒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他的腺体状态不适合再进行标记,所以问他要不要改成以接吻的方式进行安抚。
这时,汤昼恒关掉了手表的灯光。
一片沉寂中,对方清沉的嗓音仿佛就落在他耳畔。
“距离上次‘治疗’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该第三次脱敏了。”果然,汤昼恒这样对他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方柏嘉好一会儿没说话。
汤昼恒在黑暗中似乎感受到他的纠结,缄默了片刻,轻声问:“不想亲?”
不过不意外,毕竟上次在车里接吻也是出于迫不得已的情况。
“也不是——”方柏嘉条件反射般地回应,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纠结了好几秒才和他商量,“可不可以等录制完回酒店?嗯……我还有点别的事想和你说。反正就一天时间了,往后延长一点应该没什么。”
汤昼恒没有问他“别的事”是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许久无言,猜测今晚的对话已经结束,方柏嘉慢吞吞转过身,背对他。
狭窄的庇护所内空气异常的安静。
方柏嘉面冲向庇护所一侧压着沉沉枝叶的“墙壁”,心脏却不争气地加快起来。分明外面还正有海浪激烈地拍岸,却仿佛这个只有二人存在的空间正被人从世界中单独拉远。
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也不清楚汤昼恒此刻在干什么,是否睁着眼。只能根据从背上传来的一大块平实的温度猜测,那人现在正和他一样面朝外地躺着。
“晚安。”一片沉默中,突然间,汤昼恒这样对他说了句。
很罕见地和汤昼恒同床共枕,方柏嘉半张脸往毯子里缩了缩,也说:“……晚安。”
却其实好久都没能睡着。
方柏嘉不想让对方知道他还醒着,显得两人没有话说,太尴尬,干脆许久都不动一下,装作自己已经沉入了梦乡。
他就这样静静地维持一个姿势了好一会儿。实在觉得不太舒服,想到汤昼恒也正背对着他,而且呼吸平稳,说不定已经睡着了,便想要翻个身活动活动筋骨。
刚准备动作,庇护所内陡然传出清楚的摩擦声。
身后的防潮垫在压力的作用下不规则地下陷,下一秒,脖颈后方冷不丁拂来一阵温热海潮般的气流——
从汤昼恒口部与鼻腔间喷出的呼吸,刚好吹洒在他摘了阻隔贴的腺体上。
方柏嘉整个人一个激灵,酥麻的感觉顿时从脊椎掠上天灵盖。
他猛一下咬紧下唇,努力忍住没叫出声。
好险。方柏嘉突然开始庆幸自己的第二嗅觉暂时失灵了。
如果没有失灵的话,现在的他一定会很难熬。
黑暗中,方柏嘉闭上的睫毛一通细微的乱颤,蹙起的眉心好一会儿才松缓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汤昼恒正静静地睁着双眼,盯着他模糊而不明确的肩颈线条打量。
这里。
那个alpha留下来的信息素竟然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汤昼恒默不作声地随着正常的呼吸频率摄取着周遭的味道。
尽管已经没有白天明显,但还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指甲上的倒刺一样让人无法忽略。
方柏嘉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觉得这样也可以?
汤昼恒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停止思考。难得幼稚一回,面无表情地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将那阵气味彻底地掩盖。
而方柏嘉毫无察觉。
*
不知道是不是汤昼恒就躺在旁边的缘故,方柏嘉晚上就做了和这人有关的梦。
梦里的他才十七岁,每到周末放了学要去距离学校五公里的奶茶店打工。
方柏嘉就是在奶茶店里认识的汤昼恒。
奶茶店的店长是某三线男演员的粉丝,恰巧有一阵该男演员有部他当主角的小成本青春偶像网剧上线,店长每天就在店里反复播放已更新的剧集内容。
一个由三线演员当主角的小成本网剧,来当配角的只会是比他更不火的四五六七八九线,彼时还正处在四五六七八九线的汤昼恒就是其中之一。
这剧在当时并不火,内容也是青春伤痛略狗血那一套,汤昼恒饰演的男三是女二青梅竹马的邻居,从小就和女二一起上下学,替她抄作业、拿书包,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会在家庭不幸福的女二被家里人训时出面替她说话……
但是女二喜欢男一。
故事梗概差不多就是这么几男几女交错纠缠的校园爱情故事。
种种情节是方柏嘉觉得看完都不会浪费一颗脑细胞的水平。
作为一个还处在中二期的alpha,彼时的方柏嘉打心眼里对这种没营养的内容嗤之以鼻,生怕拉低了自己的逼格。每当店里和他同龄的omega店员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剧情,他都会做出一副格格不入的高冷样子。
直到有一天无意中一抬眼,一张明晃晃属于年轻alpha的脸从电视上晃过。
帅得惊为天人。
方柏嘉一下就被击中,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长得很在自己的点上,而且好看得跟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图层,但凡几个角色同时待在一个画面里,都让人很难不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一开始方柏嘉还很叛逆,心想这什么破剧,他不可能看的。可汤昼恒那张帅脸在屏幕上飘来飘去,他的心也跟着荡来荡去。
最后还是投降了,开启了一边看剧一边吐槽的欣赏美色之旅。
没办法,人就是这么浅薄的生物。
剧集循环播放了几遍,方柏嘉对男三什么时候出场已倒背如流,只要事情不急,他都会提前几分钟慢下手里的工作,仅仅只为了等下会在里面出现个几分钟的汤昼恒。
青春期分化出第二性别后,他就知道自己和身边可见的其他Alpha不一样。他对Omega——这类据说和Alpha属于绝配的人并不来电,但要说他到底偏好哪个性别,现实生活中似乎也没什么能让他喜欢上的人作参考。
那段时间方柏嘉正在尝试认清自己性向的时期,汤昼恒的出现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一下就让他明确了自己的爱好以及定位。
喜欢帅哥。喜欢超级无敌帅的Alpha大帅哥。
还得是很温柔的那种。最好是比较爱笑的,心地善良的,无论做什么事都对他很包容的。
到了月末,剧集不更新。
看汤昼恒那张脸看出了感情,突然有那么两天没有新鲜面孔可瞧,方柏嘉居然还觉得不习惯。
奶茶店的工作结束,在返程回家的公交车上,方柏嘉拿出手机,第一次认认真真在搜索栏上打出剧集和角色名,然后静静屏息等着搜索结果跳出。
上面显示,男三扮演者:汤昼恒。
汤……昼恒。
方柏嘉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
第25章 第 25 章 觉得汤昼恒想吻自己。……
这一晚上, 方柏嘉睡得不怎么好。
庇护所临近海边,晚上夜风大得仿佛野兽咆哮,把系在外边的塑料膜和棕榈叶都吹得哗哗响。
方柏嘉累了一天, 本以为自己会昏迷得很快,结果断断续续折腾许久才失去意识。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汤昼恒昨晚于手表上设下的闹铃突兀响起。
近乎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庇护所里, 像是惊魂索命,很快就吵醒了空间中的二人。
“汤昼恒……”
方柏嘉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推了推身边的人。
“你的闹钟, 关掉。”
他一下就被惊起, 实在受不了这声音, 感觉快要神经衰弱, 不堪其扰地用手堵住耳朵, 把脸缩进毯子里,额头却不期撞上什么硬物。
方柏嘉一抬头,发现是对方的锁骨。
汤昼恒动了动, 抬起手, 将闹铃划走。
“六点了。”过了一会儿, 他用平静的嗓音睡意犹浓地说。
因为刚醒,那人的声线变得比平时更加低沉一些,带有一点鼻腔的共鸣。声带的震颤顺着躯体一路传导, 在方柏嘉与他肌肤紧贴的部位带起一片麻麻的涟漪。
方柏嘉突然感觉不对。
震感怎么会从他的头下传来?
而且他才发现, 自己头底下枕着的东西太软了。
甚至还有点弹性,温热的。
因为他们没有积分买枕头,晚上睡觉甚至没有可以靠头的地方。两人是把自己带来的外套团吧团吧垫在下面,才勉强起到了一点抬高的作用,但也绝不会是这种触感。
方柏嘉抬起一点头,意识到自己枕的居然是汤昼恒的胳膊。
再低头一看, 他的身体也和对方挨着,自己正以一个和眼前的人抵足而眠的姿势被汤昼恒抱在怀里,那人的另一只手臂甚至还搭在他的腰上,严丝合缝地扣住,沉甸甸地发烫。
“我们这是怎么……”
话到一半,方柏嘉闭了嘴,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也是像刚才一样。
防潮垫对他们两个身高大于等于185的alpha来说到底还是太小,方柏嘉昨夜好不容易睡着,却因为空间实在拥挤,好几次在睡梦中下意识翻身,都掉到了防潮垫外面的塑料膜上,被子也从身上滑下去。
塑料膜底下垫了各种杂草枝叶,隔着一层中间物都能感觉到扎人。
方柏嘉又冷又不舒服,好不容易翻回垫子,下次睡迷糊了还是照样掉。
汤昼恒睡眠不深,也被他的动静惊醒,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单纯觉得他这样来来回回太吵,半梦半醒中长臂一伸,就着方柏嘉滚过来的姿势将他带进怀中,搂紧。
年轻alpha的躯干恒长地散发着热气,胸膛宽阔、结实而高挺,给意识不清的方柏嘉带来莫大的安全与舒适感,觉得这触感有些熟悉,睡意朦胧中下意识朝热源处靠拢,像归巢的鸟儿般依偎在他脖颈处,后边终于再没乱滚过。
然而方柏嘉也不可能一点儿不动。
一觉睡醒,他上半身还算安稳,下半身却灵活走位,一条腿探进汤昼恒的双腿中间,另一条腿则彻底大喇喇地抬起来,直接横跨着搭在了汤昼恒的大腿和膝盖上,和他树根一样纠缠交错在一起。
方柏嘉靠近床面的那只手臂屈起,手掌支在脸下,抵在他和汤昼恒的中间,也成了丈量他和对方胸膛间缝隙的标尺。
见到这个画面,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方柏嘉冷不防睁大眼睛,抬起头,额头刚好沿着对方的颏尖外侧划过。
恰巧这时,汤昼恒有点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来。
柔软的唇面轻轻来到他的眉心,几乎像是落下了一个吻,唇隙间自然吐出的气流都集中于一点。
方柏嘉吓了一跳,连忙向后撤开快十公分,腿也飞快地从对方那里收回来,结果这一下用力太猛,忘了两人睡的地方就那么点,下一秒身子一仰,又像昨晚一样,直接滚到了防潮垫外。
“……”
再一次地,汤昼恒眼睛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
两人的间距骤然像弹簧一样伸长又拉近,回归到未睡醒前的模样。
方柏嘉顷刻间屏住呼吸,大气也不能喘,眼神飘忽着不敢往汤昼恒的眼睛里看。
汤昼恒仿佛没感受到这般异样的气氛,沉着说:“副导演跟我说早上六点半集合,你要是困,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给了他一个可以继续留在原地的台阶。
方柏嘉眼神还怔怔的,听他这么说,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庇护所的出口——还好,没有工作人员的身影。
他这才放心一点,躺回原处。
一起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方柏嘉刚恢复意识的头脑还转不大动,愣愣地缩在毯子里出神。又因为两人这会儿肌肤相贴,心跳不自主地变得很快。
本来应该和汤昼恒拉开距离的,可方柏嘉想到自己和汤昼恒凑在一起睡了一夜,现在整个毯子中间这块都被他们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清晨的海边还有有点冷,再往外挪肯定是凉意居多了,不由莫名有些舍不得当下的这份温暖。
节目组给的毯子不算大,一翻身、一抬手都容易把被子从另一个人身上抽走。
要不然还是不挪了吧。方柏嘉给自己找理由。
方柏嘉慢吞吞的,顺着汤昼恒那句话应了声:“哦。”
便真的没再动。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下巴蹭蹭毯子的边缘,想在被窝里再赖一会儿。
忽然间,感觉到一注难以忽视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的下半面部。
汤昼恒在看他的嘴唇。
方柏嘉的背脊立时变得有些僵硬,一下联想到不久前在宿舍卫生间那次相似的经历,觉得汤昼恒想吻自己。
第六感往往来得莫名其妙,但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与其说是玄之又玄的直觉,不如说依据早在潜移默化中渗入五感。
比如突然升高的体温,频率变快的呼吸,人眼所能通过微妙的面部线条变化识别情绪和意图的能力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预感越来越强烈,方柏嘉睫毛慌乱颤动得像是扑闪的蝶翼,砰砰跳动的血管脉搏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当然,最主要让他有这个想法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了。方柏嘉稍微掀起眼睑就能瞥见对方同样淡粉色的嘴唇,看清汤昼恒脸上的每一个肌理纹路。
这么短的距离,又是这么明显而长久的注视,到底代表和意味着什么,身为一个成年人,方柏嘉不可能不懂。
疑心自己是否像上次那样感觉错误,又觉得对方想亲他是正常的,汤昼恒都AA恋了,对他一个这么好看、这么优秀的alpha有感觉怎么了。
生理感觉也是感觉。说明他基因很强,所以才容易引起别人的冲动。
方柏嘉正这样想着,汤昼恒侧躺着的身形突然一动,似要朝他靠近。
一瞬间地,他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
面庞上汗毛微动,像原始的祖先那样仅仅根据周遭的气流来判断生物之间的距离。
方柏嘉想要抿嘴,又生生忍住。
炙热气流轻扫,却在下一个刹那间转变航向,往斜侧方向驶去。
方柏嘉察觉不对,睁开眼,却见汤昼恒伸手从他肩膀后的衣服上面撕下了什么东西。
举到眼前一看,是方柏嘉昨天晚上摸黑揭下来的阻隔贴。
当时他随手对折了一下就放到了旁边的塑料膜上,想着等明天起来再扔,现在看来大概是他在庇护所里滚来滚去的时候不小心又黏上了。
汤昼恒说:“粘住了。”
“……”
暧昧氛围立时消失殆尽。
方柏嘉还好反应快,闭眼的时间不到半秒又迅速睁开,紧接着迅速眨了两下眼,做出因为对方突然逼近受到惊吓的样子,道:“谢谢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演戏天赋。
方柏嘉讪讪接过垃圾,不知道该扔哪儿,于是攥在手里。
其实已经尴尬得在毯子下面脚趾动工了。
不会吧,难道他感觉错了,自己其实是一个没有AC数的自恋狂,以为对方对他有意思但其实没有?
不对。下一秒,方柏嘉就否定了自己。
他在这方面一直很敏锐,怎么可能判断出错?
汤昼恒刚才想亲他的意图就是很明显。
可对方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突然又不亲了呢?
……
明明他就算真亲上来,方柏嘉也不会怎么样。
要不是汤昼恒就在旁边看着,方柏嘉真想现场就表演一个辗转反侧。
出了这么个事,方柏嘉也在对方身边躺不下去了,没过多久,两人都坐了起来。
方柏嘉在自己带来的洗护包里取了片新的阻隔贴戴上,和汤昼恒一块儿出了庇护所,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前去岛屿中心和其他人会和。
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在公馆内部会面,原本的两人队伍立刻被人冲散。
趁着汤昼恒在旁边和嘉宾里另一位演戏的前辈聊天的功夫,李子晋鬼鬼祟祟挤到方柏嘉的身边。
方柏嘉见到他来,冲他打了声招呼。却见李子晋面色诡异地皱着眉,猛一下凑到方柏嘉肩头深吸两口,然后跳开:“我靠,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这么浓?”
味道?
方柏嘉听他一说,抓起袖子闻了闻。
“哪有味儿,你闻错了吧。”
看他一脸茫然,李子晋更惊讶了,反手指着自己,压低声音说:“我闻错?大哥你被腌入味了知不知道?要不你找个人问问,你这樱桃味浓得随便一个站你旁边的人都能闻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那谁昨晚干了什么呢。”
“……”
方柏嘉才意识到,李子晋指的是信息素。
这件事,他昨天晚上也不是没有预料。
但哪有到腌入味那种程度。
他起先不太相信,认为李子晋是在打趣他,故意夸大了实际效果,可自己又感知不到,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假的?”
方柏嘉又抓起胸前的衣服闻了第二下,还是闻不出来。
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刚才遇见其他嘉宾,好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奇怪,现在看来原因在这儿。
方柏嘉转头,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侧对着他的汤昼恒一眼,窘了一下,但反应很快,说:“什么干了什么?你知道我跟他晚上住的地方有多小吗,沾上些信息素很正常。”
其实心虚地暗忖,难道是他和汤昼恒抱着睡了一晚上的缘故?
倒也确实不能说什么也没干。
可汤昼恒早上起来怎么没有提醒自己?
……不对,这气味是汤昼恒的,对方可能也早闻惯了,分不出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
方柏嘉给汤昼恒找好了理由。
李子晋眯起眼:“正常?我看未必——”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导演却在这时忽然宣布要开拍了,话题只得暂时搁置。
方柏嘉不欲和对方多说,赶在开工前去找了工作人员,要来了信息素气味清除剂给自己喷上。
*
录制开始的第一件事,是查看前一天的战况。
令人意外却也不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方柏嘉和汤昼恒被放逐到海边的昨天夜里,岛上竟然“死”了两个人。
两名“死去”的嘉宾被工作人员带去岛上的休息室,不被允许泄露任何和凶手有关的信息。
剩下的十人则分别阐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的行动踪迹,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方柏嘉和汤昼恒由于互相验证了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双双洗清嫌疑。
——岛上既然“死”了人,就证明三个落脚点内至少隐藏着一名内鬼,庇护所里最多只可能有一名内鬼,另一个正常人没必要配合他说谎。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关键他俩怎么确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另一个人没有悄悄溜出去‘杀人’呢?”
方柏嘉听完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前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睡着,后面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和汤昼恒抱在一起睡的。
汤昼恒有没有中途离开他能不知道么。
这种理由没法对外说明,方柏嘉申请节目组的场外支援,康导立刻声明,这两人昨夜的确始终都待在庇护所里,并没有外出过。
由此,方柏嘉和汤昼恒反倒成了在场唯二明牌“工作人员”。
拿着这层金水身份,二人翻身做主人,拥有了今日的豪华早餐奖励,而剩下的人则需要通过游戏来竞争早餐享用权,赢的人才能吃早饭。
这条规则一出,嘉宾们怨声载道。
“但是,”康导又话音一转,“二位也可以选择把食物分享给大家,这样你们原本的豪华大餐就会降级成普通早餐,但所有人不用比赛就能吃上。你们怎么选呢?”
方柏嘉听罢,和汤昼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们选择共享。”
康导:“为什么?”
方柏嘉说:“因为昨天的晚餐大家也都有和我们分享,算是投桃报李吧。”
“而且其实我有悄悄从公馆拿走一罐午餐肉,”说到这里汤昼恒双手合十,对着昨夜公馆那四名嘉宾的方向做了个歉意的手势,“生活所迫,抱歉了。”
接下来的流程和昨天差不多,靠做一轮又一轮的游戏不断获取新的线索。
这天的最后一场比拼是水上大作战,需要嘉宾们从泳池边出发,一直游到最中间的漂浮气垫上,爬上去争抢悬挂在半空的“藏宝袋”,拿到之后,还要护送藏宝袋一路游到岸边掷入框中才算成功。
这回,方柏嘉和汤昼恒被分到了不同的队伍里,但李子晋仍然和方柏嘉一队。
比赛过程的混乱不必多说。
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帮助队友把其他竞争者拉下水,有人专门在中途拦截或者护送被抢到的道具……所有人简直都跟疯了一样。
李子晋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打酱油的,玩到后面也失去了理智,全场下来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别人的攻击,其中尤以汤昼恒的最多。
对方本来就是另一队中的主要战力,一米八/九肩宽腿长的身材,还有肌肉,拎起比较轻的omega跟玩儿一样,非要把李子晋这样的alpha搬起来也不是不行。
前一天和汤昼恒同队,李子晋只知道对方很厉害,但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直到这一场游戏下来,他在泳池少说被对方肘击了五六次,李子晋才明白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玩到游戏最后,所有人都没力气了,甚至有好几个嘉宾体能支撑不住,只能退场观战。
方柏嘉头发湿了大半,一直在划水的胳膊酸得差点抬不起来,前脚刚帮助同队的一位omega登陆成功,后脚自己扒在边上,愣是尝试了两三次都没能顺利爬上来。
李子晋看见了,游过来帮他的忙。托着方柏嘉的腿,努力想把他抬到垫子上。
——结果才碰到对方的肌肤表面,整个人就被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汤昼恒撕膏药般毫不留情地拔下来拨到一边。
“……”
汤昼恒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自己从后方揽住方柏嘉的腰,以十分轻柔的力道将他拽进水里。
与此同时,代表游戏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汤昼恒的一条手臂还横在方柏嘉的小腹上,没有立刻拿开,低声问方柏嘉:“还可以吗?”
方柏嘉喘着气轻轻点了点头。到了泳池边上,却没有立刻离水,而是又趴在壁边休息了好几秒,才有些颤抖地手撑台面,试图借着水的浮力上去。
游在后边的汤昼恒看见了,见他动作慢慢的,像是力竭,几下上前,从身后抱着方柏嘉的双腿往上举了一下,对方这才顺利上岸。
第26章 第 26 章 你他妈汤昼恒梦A啊!……
最后节目组还是做了回人, 在公馆里请嘉宾们吃了一次真正的大餐。
这期录制终于圆满结束,所有人坐船回到对岸酒店里休息时,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
在岛上时有太多人在场, 不方便讲悄悄话。
李子晋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一出电梯, 径直跟在方柏嘉身后去了他的房间。
门一关上,立刻向他抱怨:“你老公也太凶了吧?!平时看起来挺有礼貌的, 玩起游戏来那么野蛮。你看我这儿, 都有淤青了。”
李子晋撩起衣服展示。
“你注意到没有, 每次我过来帮你的时候他都会突然冲过来把我们拆散, 他太坏了!”
方柏嘉敷衍地扫他几眼:“嗯嗯, 差不多得了, 谁让你平时不锻炼的。他一星期去六次健身房,你能比?人家轻轻一掀你就飞了。”
李子晋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对叛徒的恨其不争:“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眼里没有对朋友受伤的慰问, 只有对你老公身材和体能的吹嘘!”
说完, 忽然又换了副表情, 意味深长道:“看你俩打情骂俏那个劲儿,看来你们最近关系不错嘛,说吧, 你和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方柏嘉正拧开酒店房间里的矿泉水瓶喝水, 听到“打情骂俏”这个词,差点没喷出来:“……你别瞎用词汇,什么打情骂俏?”
他心里一惊,抹去嘴角溢出的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子晋不屑地从鼻子里呼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就你俩后面那表现,全场都看你跟他一对一了,在水里上演什么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 怡姐都悄悄过来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关系挺不错。”
“……”
方柏嘉试图回想。
作为队伍里的青壮年Alpha,一到了比赛时刻,方柏嘉和汤昼恒都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自己所在那方的主力,也首当其冲地成为了另一人的攻击和防备对象。
方柏嘉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刚刚碰到藏宝袋就被汤昼恒从后边拖着腰一块摔下水,又有多少次在半途就将汤昼恒拦截下来,抱着鱼死网破、我不舒服你也别想好过心情拖住对方,为其他队友争取机会。
他们彼此牵制着,一来二去,反而淡出了气垫上的主战场,时间大部分都耗在了阻碍对方行动上。
脸上不正常地热了热,方柏嘉忍不住反驳:“哪有,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就是正常比赛而已,我如果不去拦着点他,你们其他人还有出手的机会么。”
说到后边声音越来越小,却也开始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难道他没有在这之中夹杂着一点点故意要和汤昼恒制造更多肢体互动的私心,才总是故意给对方使绊么?
平常连彼此之间稍微靠近一些都会脸红心跳的人,到了水下,却可以肆无忌惮地以游戏的名义进行更直接的身体接触。腿缠着腿,手抓着手,从后边把他整个人抱住叫他动弹不得……
肌肤接触到的地方湿冷却也滚烫,不知道是因为游戏的激烈还是生理上面对喜欢的人时的反应更多。
那些原本并没有被注意到的细节,似乎也都在这时浮上水面。
“你还给我演?”李子晋冷笑一声,突然凑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现在倒是闻不到了。早上你身上的味道要怎么讲?”
方柏嘉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个:“我说了啊。我和他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能不沾上他的味道吗。你想多了吧。”
“啧啧啧,”李子晋伸出手指摇了摇,“你还是太不了解alpha。我敢说那绝对不是正常字面意义上在一起‘睡一晚’能染上的量,他肯定是有故意释放信息素!”
“?”方柏嘉说,“我就是alpha我有什么不了解的?”
这个人的描述未免也太不修边幅。
方柏嘉被他说得心跳都变快了,欲盖弥彰地又给自己灌了口水。
“你不了解的,是alpha的心机。”
李子晋深沉地说:“你不知道,我当时一闻,感觉就像有人往我脸上打了一拳!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在针对我。”
李子晋终于想明白了。
如果说早上的气味袭击还可以理解为意外,那么加上他这一天在游戏里断断续续遭到的来自汤昼恒的“痛击”,李子晋已基本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人对他的打击报复。
偏偏方柏嘉一遇上和汤昼恒有关的事就智商为零,说破嘴皮都不管用。
他轻声嘟囔:“你有什么好让他针对的,又不认识。”
言语间,显然觉得李子晋在无理取闹。
“因为我跟你关系好,咱俩经常勾肩搭背啊。”李子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重量级的话,“他嫉妒我呗。”
“嫉——”
方柏嘉愕然,还没把话说完,李子晋又开口了。
“而且你自己没感觉吗,他一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第一天早上怡姐他们打趣你的时候你都插不上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羞了?你摸着良心说,自己的状态正常么?”
“这也能看出来?”方柏嘉这下真震惊了,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颈。
李子晋翻了个白眼:“不是看,是用脑子推断。就你那个大小狗脾气,一个月前还公开嘲讽人家呢,一个月后忽然就甜甜蜜蜜和和美美了,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能变成这样?”
“别告诉我是公司让你这么做的,你想发疯,公司管得了你?蒙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方柏嘉:“。”
方柏嘉沉默两秒,纳闷了:“你第六感这么准确,当初怎么没发现我和你撞号了?”
李子晋:“……”
提到李子晋近几年的黑历史榜首,绝对非他曾对方柏嘉有过好感莫属。
他天生就是A同,对同类有点雷达,在《时旅家》认识方柏嘉后,两人作为同龄又有相同话题的alpha,很快打成一片。关系尤其好的时候,双方录完节目都分别飞去不同城市了,晚上还会一起连麦打游戏。
其实方柏嘉的所作所为倒没越界之处,然而李子晋第一印象先入为主,总觉得方柏嘉是上边那个,自然而然把对方的行为当做示好,后面得知方柏嘉只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尴尬得有两三期节目都没怎么和人互动。
事情的转机,是《时旅家》第一季最后一期录制现场。
收官在即,大家都很放松,晚上一起吃饭喝了酒。
录制结束后嘉宾们都还没走,继续围在桌边聊天,方柏嘉去洗手间时忘了给手机上锁,被坐在旁边的李子晋无意看到他的微博小号。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机,李子晋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哪个追星梦男的账号。
很多明星开小号的目的都是为了视奸自己的粉圈和路人言论,方柏嘉的微博主页却一点相关痕迹都没有,反而关注了汤昼恒的一堆站哥站姐、大粉搬运号,连汤昼恒的超话都十级了。
首页刷一下,全是汤昼恒的各种最新美图。
点开看一下账号主页,发言更是重量级。
李子晋草草看了两三条,只有一个想法。
……这也太阴湿了吧。
然后就被上完洗手间回来的方柏嘉抓包了。
李子晋对此的反应是:“卧槽,你他妈汤昼恒梦A啊!”
就这样,他成了现实中唯一知道方柏嘉喜欢汤昼恒的人。
而他面对方柏嘉时本有些别扭和纠结的态度,也在知晓了这个秘密后飞快地自我调理好了。
好感对象变成姐妹固然悲伤,但有瓜吃更加令人兴奋。
何况方柏嘉的暗恋对象还是对外一直传闻和他不合的同组合成员。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普通地喜欢上一个人却被对方拒绝,多半会恼羞成怒。可一旦得知对方同样暗恋着某人不得,李子晋瞬间就心理平衡了。
他对方柏嘉本也是一时的色迷心窍,没太多真情实感,此后还是照样往来。
听到方柏嘉的疑问,他一脸不堪回首的沉痛:“那些错误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子晋被他戳到痛处,又没套出太多话来,一时间打探的欲望也淡了,但仍没打算走,拉着方柏嘉边打游戏边聊圈内八卦。
方柏嘉本想早睡,硬生生跟对方一起耗到了凌晨快五点,最后李子晋都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反倒清醒的要命,被这人的话勾起思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忆自己和汤昼恒认识的起点。
……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在组合成团前的出道战综艺里,作为竞争者才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其实,两人的交集还要早在那之前一年多。
方柏嘉的亲生父母在他八岁大的时候就已经离婚,母亲放弃了他的抚养权,远走他乡。而父亲方旭尧则没过两年就找了下一任妻子,有了第二个儿子。
新一任妻子是名omega男性,明确和方旭尧说过不想和他前任的孩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方柏嘉便被寄养在亲戚家。
方旭尧虽然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但就和很多家庭里的alpha一样,只负责赚钱,完全不管家里的事,每月定时将生活费派发给继父,继父再从中抠出一小部分,给方柏嘉借住的家庭。
那是高二的寒假。
继父突然跟方柏嘉说,让他别再浪费家里的钱上学,干脆出去打工得了,同时断了他的生活费跟学费。
方柏嘉就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扔出了这个家——又或者说,自从方旭尧组建了新家庭后,他就没在里面过。
亲戚拿不到钱,对方柏嘉下达了逐客令,让他第二天早上就带着东西走人。
当天晚上方柏嘉没有睡觉,坐在亲戚家书房里那张白天就会收起来的小折叠床上,脑子很乱地刷了快两个小时的手机。
他好像同时处在麻木与精神之间,一会儿清醒而焦虑地翻着软件上的各种兼职信息,想着以后该怎么办,接下来去哪,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一会儿又抽离地刷着娱乐社交媒体,好像生活的齿轮依然在平稳地转。
方柏嘉在汤昼恒的超话里看到,这个月末就是汤昼恒的生日,到时候粉丝们会在首都的公司楼下为他庆生。
首都……
手机射出的蓝光在黑暗中形成一道荧荧的光柱,方柏嘉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回过神,将界面切到买车票的APP。
他这个城市离首都很近,坐火车最便宜只要二十块。
对着车次列表来来回回看了有十多分钟,方柏嘉就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举动。
他下定决心,下单了一张时间最近的车票。
*
突然想去首都,并非出自什么缜密的计划,而更单纯像是压抑许久后的发泄。
不过方柏嘉也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
因为家里断供而不得不未成年外出打工的例子屡见不鲜,学校老师根本无从去管。
不管后面究竟还能上学与否,现在的当务之急都是赚钱。
他这个年纪的人,出去找工作只能干没技术含量的体力活。
既然到哪都是端盘子打扫卫生这一套,那就在哪儿也都行。
就当去大城市见世面了。
长久以来紧绷的弦忽然断了,方柏嘉心中产生出想要挣脱束缚、希望能不顾一切地冲动一把的渴望。
他当晚就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提着一个24寸的箱子,赶上晚上最后一班地铁去了火车站,在那里睡了一晚,坐上了第二天清晨去往首都的车。
双脚刚刚落地,他没来得休息一下,就一边看着这边的网上招聘,一边在路边找起了工作。
头几个晚上没有地方住,方柏嘉不想多花钱,就近找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快餐店过夜,第二天再带着行李箱上路。
临近春节,需要额外帮手的商铺很多。方柏嘉没多久就找到一个连锁餐饮店的兼职。过了几天,又应聘成为一家清吧酒馆的服务员。
店里本来不包吃住,但老板看着他每天拎着行李箱进出,得知方柏嘉没有住处,允许他在找到固定住所前都睡在清吧的员工更衣室。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汤昼恒的生日。
他那会儿粉丝不多,顶多只是三四线小艺人,但粉丝还是在山川相缭的公司楼下给汤昼恒做了庆生的布置,附近的公交站台也换上了他的生日广告牌,方柏嘉在工作时间刷到了同担的现场返图。
清吧今天不营业,老板要在店里招待朋友,估计要一直待到凌晨。
方柏嘉嫌吵,和老板说自己晚上要找朋友一起玩,其实一等傍晚餐饮店的工作结束,便换下员工服,坐上了赶往生贺场地的地铁。
价格五元的地铁票,坐过去要45分钟。
从地铁口出来步行去公司的路上,方柏嘉路过街边一家蛋糕店,门庭冷落,他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没有人。
方柏嘉绕着店中央的柜台转了一圈,看到最便宜的蛋糕是那种从大蛋糕上裁下来的切块,一个十七块。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引起店里正在刷抖音的店员的注意,打算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招待。
“不用了,我就看一看。”方柏嘉连忙出声阻止,说完便走出店门。
到了公司楼下,零星有粉丝在拍照打卡,方柏嘉走上前去,像他们一样,拿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大概因为他是在粉丝当中很少见的Alpha,还是个很好看、很高挑的年轻男性,没一会儿,一旁的一个女粉丝就注意到他,走了上来,问汤昼恒需不需要有人帮他合影。
方柏嘉愣了一瞬,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迅速地摆手说不,又说“谢谢”。
拍完照没有事做,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到公司斜对面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快餐店,心想今晚就睡这儿了。
走进店面,方柏嘉挑了个墙角的靠窗位坐下,蹭着店里的wifi,一股脑把刚才拍的照片都在私信里发给了汤昼恒。
【生日快乐![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老公好帅[礼花][礼花][礼花]】
【希望老公新的一年越来越火越来越帅一直有戏拍!> <】
他冷着脸狂发感叹句,手指舞动得飞快。
发完又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机,对着面前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发呆。
方柏嘉来得不巧,据说汤昼恒这几天都在公司,今天早点的时候还下楼来给在场的粉丝分了亲手切的蛋糕,但他那会儿还没下班,没赶上。
过来参观生日布置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想看点有盼头的事情让自己心情好点。
但此刻看着外面的街景,又有种更加空落落的孤独感。
好像过去一段时间的疲倦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开来,脑海中跑马灯一样播放起过去这些天的片段,方柏嘉忽然有些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在哪。
努力打工赚钱,寄希望于每天工作十七个小时的生活能让他重返校园,然后呢?
他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自给自足地上完高中最后这一年半的学吗?
方柏嘉要租房、要半工半读,要每天一放学就出校门去兼职到凌晨,然后才回到出租屋写他这天的作业,甚至可能连作业也写不完。
光是提前预想一下都觉得喘不过气。
所以他是不是直接进厂拧螺丝还更干脆省事?
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人生到底在挣扎什么?
十七岁的方柏嘉茫然了。
他保持着这个茫然的状态,掏出寒假作业的卷子来写。
店内的空气暖洋洋的,不时裹着一阵炸物的香气飘过来,刺激得方柏嘉没吃晚餐的腹中越发饥饿。
卷子干到第二张,他有点写不下去,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餐饮店店长发给大家的饼干啃了起来。
随意填了点肚子,他重新打开私信,整个人趴在桌上,懒洋洋地双手举着手机打字。
【好饿,老公。快要没钱吃饭了,坐五块钱地铁来看你是我最后的奢侈。】
【听其他粉丝说七点左右有发蛋糕,可恶来晚了没吃上[握拳]】
【刚刚路过一家蛋糕店看到最便宜的蛋糕也没买,哎……】
【悄悄告诉你老公,我的生日只和你差一天噢。】
【话说今天这个开封菜的暖气好足啊,不用担心半夜被冻醒了】
【店里这个香味闻得我快晕了,好想吃辣翅,我可以吃十对!顺便再来一杯大杯的冰可乐就更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么小的年纪不吃晚饭不会以后都不长个吧!】
【ps我一米八[吐舌]】
……
方柏嘉以前从不追星,为了获取更多汤昼恒的消息,却也渐渐了解了粉圈那一套。
他有个没告诉任何人的微博账户,最后沦为了汤昼恒的粉丝号。
关注对方的官号、加入个人超话,时不时转发一些物料。
入坑后没多久,方柏嘉渐渐开始像其他粉丝一样,会给汤昼恒发私信。
他一开始还不理解,这样做难道不是很危险吗,万一发出去的东西被正主看到了怎么办?
如果说的刚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那就更尴尬了。
很快就有其他粉丝告诉他,姐妹,明星都是不看私信的呀,每天私信那么多,看得过来么?人被翻了牌,肯定会发出来让大家蹭运气。你看我们超话里没有一个人发过这个,就证明汤汤根本不看私信。
既然不看,发什么重要么?
方柏嘉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种举动的精妙所在。
有些内容发在公共平台上太私密,写在手机里又没有倾诉感。
就是要发给这种明知道99.99%的可能都不会被看到的账号上,才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0.01%的刺激感。满足了一定的表达与被偷窥欲,又能保证安全性。
方柏嘉开始还有些生疏,后面越发熟练起来,把汤昼恒的账号当成了备忘录和垃圾树洞的混合体,和自己想象中的人诉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汤昼恒的私信变成了方柏嘉的漂流瓶,将他对外说不出的话都藏进了瓶子里,流入网络信息的海洋中。
可能人倒霉的时候就会很多话吧。方柏嘉开了个口,倾诉欲瞬间爆发,一口气发了好多条。
苦中作乐完,他放下手机,接着写试卷。
这些天他餐饮店和清吧的工作轮班倒,日均睡不到五个小时,处在严重缺觉的边缘。
又写了半面,实在困得不行,方柏嘉打个哈欠,把笔推到一边,背包揣在身前,手机也放在臂弯里塞好,趴在桌上闭眼小憩。
店里人多,很吵,一时半会睡不着。方柏嘉假寐了不到十分钟,中途不断感觉有人在店里走来走去,还有大门反复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忽然,一只扫帚伸到脚边,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道:“孩子,醒醒。”
意识到是这里的保洁在跟他说话,方柏嘉一下从座位上坐起来,惯性以为是店里不让过夜,手上已经收拾卷子准备离开,嘴上还在问:“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虽然长得很拽,但他意外是那种对人很礼貌的类型。
女人看见他的动作,也愣了一下,按住他的肩膀说:“没事。我就是过来扫下地,你坐着就好了。刚看你手机亮了一下,好像有人发信息过来,要及时回啊。”
“……哦。”方柏嘉抓着卷子的手怔怔地放下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他。身子斜侧到一边,方便保洁将地上的碎屑扫走。
几秒之后,女人离开。
想起她说的话,方柏嘉将桌上的手机打开。
屏幕亮起,他的视线被几条两分钟前的消息提醒吸引了注意力。
@汤昼恒T 私信你:【生日快乐】
@汤昼恒T 私信你:【A098】
@汤昼恒T 私信你:【去吃吧。】
第27章 第 27 章 一阵阵涟漪涌来。
方柏嘉:“……?”
方柏嘉感觉自己要不认识中文字了。
他把这两条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 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朝店内前台高悬着的显示屏上看过去。
一串等待着的编号中,“A098”赫然在列。
“????”
什么情况?
生日愿望还没许就显灵了?
方柏嘉定了定神, 为了确定,从外面点进私信对话框看了眼。
再顺着私信界面点进汤昼恒的头像看了眼。
靠, 真是本人,而不是什么装成明星本人诈骗的高仿账号。
方柏嘉:【?】
短短一个符号, 显示出方柏嘉无限的迷茫。
我谁?你谁?汤昼恒为什么会回他?
不是说不看私信吗?
那他这是在……
方柏嘉发完觉得自己的问号很傻, 就这么一个短短的标点符号, 指望汤昼恒能回你什么?对方看了估计也很无语, 一般粉丝被翻牌不是应该都很激动吗?一个【?】又是什么鬼?
他的心里忽然又升上来一种可能。
话说, 不是高仿的话……汤昼恒该不会被盗号了吧。
背后的骗子特地利用了粉丝们单纯善良的心理特点, 专门顶了正主的号上来骗钱什么的。
但汤昼恒就算突然对他说“我在片场受伤了给我打五千”,他也没有啊。
为了安全起见,方柏嘉立刻退出私信, 翻起了超话, 想看看有没有人和他一样, 收到了类似信息。
没有。
方柏嘉又返回来,对着对面那一句【去吃吧】和自己的【?】发起了呆。
大概是他这短短一个问号实在不好回答,那个人也在揣测他的心理。
过了有半分钟, 对面才发来一条新的。
汤昼恒T:【不是说饿了?】
汤昼恒T:【请你的。】
方柏嘉:“……”
方柏嘉忽然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 对方知道他在看到那条消息后,并没有去拿吃的,所以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确认一样。
说不上来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他在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拿着手机,从左到右地环视了一圈视野内的景色。
店内到处都有人, 方柏嘉也没好意思看得太仔细,匆匆瞥了下就收回来,额外冲着一旁的窗外看了好几眼。
来打卡的粉丝先前早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冬天的街上看不见几道停驻的人影,更别说符合目标身型长相的人。
方柏嘉收回目光,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揣测有点好笑。
汤昼恒再怎样也是一个艺人,怎么会因为他一条私信就专门下来看他。
“——A098号。”突然间,柜台处的店员叫了这么一声,“A098号在吗?”
大概是因为已经做好一会儿了,但一直没人来领,这个号码其实已经被叫了两三遍,方柏嘉埋头睡觉的时候一直没注意。
他生出一种恍然的不确定感,条件反射性般地起身,几乎是飘着去的柜台。
“我就是A098。”
店员看他一眼,显然是注意到方柏嘉已经在店里待了许久,和善地提醒:“下回要注意啊,都点餐了就不要睡觉了嘛。”
方柏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对方笑了笑。
端着餐盘回到座位,他看了眼汤昼恒给他点的东西。
两个十只装的翅桶。一份大杯的冰可乐。
“……”看来真是给他点的。
方柏嘉一瞬间又感觉到有点玄妙。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发给汤昼恒的图片足以证明他来了公司楼下,话语间也有提到店名,对方猜出来他就在山川相缭旁边的这个快餐店,也算情有可原吧。
但是。
方柏嘉又忍不住想,汤昼恒是怎么确定,他没有在拍完照后立刻离开的呢?首都的开封菜这么多,方柏嘉又是在写了一会儿卷子后才给他发的消息,完全有在中间这个空档转换阵地的可能。
汤昼恒要是点完单才得知方柏嘉已经跑了,岂不是好心办傻事。
也得亏方柏嘉还在。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他们的运气都还不错,恰好就是这么凑巧。
行吧。
方柏嘉想,点都点了。
就算对方是盗了汤昼恒号的骗子,那他把饭吃了之后不理对方,不就不会被诈骗了。
话说回来,他的私信里可写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以说是把方柏嘉的现状暴露得一览无遗。什么骗子会在明知道对方已经穷得睡快餐店的情况下还要从他身上骗钱啊?还是说要把他骗去电诈传销组织?
方柏嘉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对面就是汤昼恒的事实。
仔细思考一下,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人在遇到喜事的时候都愿意做些善举。汤昼恒本来不爱看私信,但恰逢生日,他心情不错,久违地登上来看了眼粉丝祝福,又久违地打开私信界面,很碰巧地看到了方柏嘉的消息,发现自己的粉丝之一过得很惨,遂大方地请客。
倒也很符合他一向展现出来的形象。
汤昼恒的性格就是很好,这是无论什么媒体采访、片场物料和粉丝传闻间都公认的事。
方柏嘉喜欢他有部分理由也是因为这个。
方柏嘉打开手机原相机,微微抬高一点,把餐盘上的东西拍了下来,发给对方。
虽然汤昼恒可能也不是特别在意,但既然拿了人好处,还是要表达一声感谢。
【[图片]拿到了,谢谢】
之前还一口一个老公外加萌表情,真面对真人了,方柏嘉反倒客气起来,拘束得连个感叹号都不敢带。
身体被炸物发出来的香气所引诱,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
估摸着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方柏嘉放下手机,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炸鸡腿咬下去是热的,牙齿破开酥脆的外皮,嵌进肉里的瞬间会有汁水爆开,溢进口腔。
感觉很真实,应该不是他做着做着试卷被饿昏了晕倒在桌上而生出来的梦。
难道过期了的生日也有魔力?
方柏嘉试图回想。只记得自己昨天起床时许下的生日愿望,是能赶紧结束这一团乱麻的生活,然后就又像往常一样,爬起来赶地铁去餐饮店上班。
早知道这样,他那会儿就该认真地祈祷天降两百万,说不定汤昼恒能帮他实现。
——开玩笑的。
方柏嘉低头,认真啃着辣翅。
恍惚间,似乎有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他的桌边经过,走向快餐店的大门。
方柏嘉后知后觉、慢半拍地抬头,就见那人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色,因为背对着方柏嘉这边,只对他露出戴着卫衣帽子的后脑勺。
像一道风般离开。
……
*
一觉睡到快中午,方柏嘉是被外面的门铃叫起来的。
奇怪,他没点客房服务啊?
方柏嘉迷迷糊糊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瞬间清醒。
已经上午十一点四十了,他本来打算早起吃完早饭就去找汤昼恒商量事情的。
都怪李子晋,拖着他一起熬夜,搞得他差点耽误正事。
方柏嘉下了床,急匆匆走出套房卧室,出来时看见李子晋还在外面的沙发上趴着睡。
他摇了摇头,来到门边。一开门,发现汤昼恒就在门外。
并且身上穿着整齐,脚上也穿好了鞋,一副正准备外出的装扮。
方柏嘉立刻“咦?” 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道是在惊讶于对方此刻的造型,还是汤昼恒特意前来找自己。
他刚想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房间号,又觉得这种问题直接去找工作人员就好,顿了顿,道:“你是要走了吗?”
汤昼恒嗯了声。
“隔壁深城那边有活动,等下就得出发。”
他垂下眼。
“我来是想问,你昨天发给我的微信——”
方柏嘉被他提醒,“啊”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有点尴尬地说:“我昨天晚上睡太晚了……早上没起来。”
李子晋一直赖在他的房里不走,方柏嘉不好在人眼皮底下去和汤昼恒会面,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明天上半天有没有空,自己到时候再过去找他。
汤昼恒的回答是有。
但他今天上午等了好一会儿,方柏嘉都没有来。
眼见退房的时间要到了,汤昼恒决定过来看看方柏嘉是否有什么别的情况。
听见对方的解释,他便道:“没关系。所以你本来是找我有什么事?”
汤昼恒还想问,你还需要我的帮忙吗?想了想又把这句咽下去,想先听方柏嘉的回答。
一开始本来是有事来着。
方柏嘉想,因为他的伪感期要到了。
据说早期原始社会里的alpha易感频率高达一月一次,后来随着人类不断发展,加上现代医学的进步,他们已不再需要频繁的生理发/情期来促进繁衍,大约自两百年前开始,alpha的易感期就已经缩减进化为每季度一次。
之前一月一次的生理周期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伪感期”——程度只是真正易感期的几分之一,仅靠口服抑制剂就可以正常工作出行,而不是只能待在家里。
然而,由于方柏嘉的特殊体质,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他在伪感期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要比寻常alpha严重。
以前他还能靠吃药解决,然而这次出行之前,林主任才刚警告过他不能再使用抑制类药物。
也就是说,他要么靠着意志硬抗,要么寻求汤昼恒的帮助。对方答应的话,方柏嘉也会轻松很多。
复诊过后,方柏嘉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不出预料,他的伪感期基本就在这次录制之后过两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坐飞机回去,稍微有点危险,方柏嘉已经提前联系酒店前台续房,打算等伪感期过了再走。
但还迟迟没有问过汤昼恒的意愿。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知道某件事很重要,却又总不合时宜地生起逃避心理,拖延症大爆发到最后一刻。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方柏嘉不够确定。
汤昼恒一开始只是说要帮他脱敏,并没有答应过别的。
陪方柏嘉度过伪感期并不是对方的分内之事,所以汤昼恒未必会愿意——
只需要应付短暂的十五分钟,和一天当中至少大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庇护所里汤昼恒问他要不要接吻,方柏嘉回答等回酒店再说,也是想着把两件事放在一起提,开场白可以自然一点,被答应的概率说不定也更大,没准汤昼恒帮他脱敏完就顺势同意了。
然而,对方现在说他马上要走,原本的计划瞬间失去意义。
方柏嘉半张着嘴,听到这里,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其实也没什么事了。”
不过也不一定。
方柏嘉还想问问汤昼恒大概什么时候活动结束,一个脑袋忽然从他身旁的门框边上探出头,睡眼惺忪地说:“你在和谁说话?”
是李子晋。
约莫是听到方柏嘉和汤昼恒在门口说话,被两人的对话声给吵醒,过来一探究竟。
“……”
门内外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也不知道是李子晋走路太轻,还是方柏嘉的注意力全在汤昼恒身上,根本没听见多余的声响,旁边突然窜出来个活人,把他都给吓了一跳,惊吓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慌张。
他猛地回头看了汤昼恒一眼,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忽一下慌乱地按着李子晋的头把他塞回门里。
李子晋嘟嘟囔囔的声音还在传出:“不是,你干什么呀?”
多余的动作反而显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方柏嘉正对着门外,张了张嘴说:“他就是过来找我聊聊天……”
生怕对方误会似的,也不知道在刻意解释些什么。
汤昼恒依旧很有风度和涵养地笑了下,但嘴角弯起来的弧度怎么看都有点凉,说了声“知道了”,拿出手机看了眼,似乎是有人打来电话催他。
“那你们继续聊,我去赶行程了。”
然后和方柏嘉道别。
方柏嘉也只能对着他说“再见”,心中生出一种悬而未决的不真实感。
一直到把坏事的李子晋赶走,回到床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方柏嘉才忽然不确定地想。
等等……汤昼恒刚才是不高兴了吗?
*
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的录制太累了,加上拍摄后期还下了水,在汤昼恒离开后的第二天,方柏嘉的伪感期就到了。
早上起来身体就在发热,但不适以及烦躁感还没那么明显,方柏嘉甚至从随身行李里拿出IPAD写了会儿歌。
然而因为产前发育不足的缘故,方柏嘉每到生理期都觉得很疲惫。他写了没多少就累了,中午午饭也没吃,躺平补了一觉。
在梦里,他梦到了汤昼恒。
还是在节目录制时下去过的那个泳池里,然而这一回,那些道具、气垫全不见了,也没有其他人。
整个场景里只有他和汤昼恒的存在,那人像在游戏中那样从背后搂着他,将他压在池边。
身上的T恤与运动裤都湿透,被水打湿的面料紧贴在肌肤表面,薄薄一层,勾勒出对方凸起与凹陷都很明显的肌肉轮廓。汤昼恒躯壳火热,哪怕正泡在水里都阻挡不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炙烫温度。
对方的手伸下去,轻轻拨开方柏嘉的裤腰探到最深,胯骨以下紧紧抵住方柏嘉尾椎骨的位置,具有存在感的物体将面料都挤压到缝隙当中。
一阵阵涟漪涌来,方柏嘉身体晃动,说不清是泳池中水波的助力还是还是来自汤昼恒的推动。他再也忍受不住,转身搂住对方的脖颈,借着水流的浮力将腿盘上alpha劲瘦的腰身。
更加紧密的接触,让一切变化都无所遁形,方柏嘉脸上烧得发烫,听见那人低下头来,问他要做什么。
方柏嘉躁动地喘息一声,附在他的耳边对他说:“我要你像上次那样……()我。”
然后他就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对不可控之物下意识的抑制,方柏嘉的梦境倏然中断。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在身下氤氲开来,一直熨帖地穿在身上的睡裤也呈现出别样的形状。
说不清是来自哪个部位,但不管哪里都不陌生。
那是已经有段时间没经历过的体验,方柏嘉闷哼兼并着呜咽,感觉到与他半退化的生殖腔相连的腔道凸显出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强烈存在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东西的强烈入/侵,即便房间里根本没有别人。
被窝里热得让人烦躁,身体也不知不觉出了好多汗。他在窒息前一秒掀开被子,大口喘息,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去卫生间将脏了的睡裤换下,凉水冲完澡,套了个浴袍又躺回床上。
醒来后,方柏嘉的状态明显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再睁开眼时头晕眼也酸,连骨头缝都泛着痒。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度过伪感期,症状要比他想象的再强烈一点。
他将早已形同累赘的电子设备扔远,一个人钻进被窝,将自己捂紧。过了一会儿又觉得热,拿起遥控将空调打开。
但还是不行。
热意从躯壳最深处蔓延出来,不论是小腹还是头骨内部都像装盛着岩浆,沿着血管奔流汇聚,将全身上下每一寸酸软的肌肉纹理都浸透成晴/欲的味道。
方柏嘉闭了闭眼,深呼吸。
只犹豫了一小下,就掀开被子,头重脚轻地来到床尾的行李箱边,弯腰拨弄起上边的密码。
方柏嘉动作有点笨拙,眼也有些花,大脑运程变慢,好一会儿都没有将数字转到正确的位置,气得他差点想要骂人。
过了几秒,终于打开箱子。
一通摸索之后,他从层层柔软衣物的包裹中找到一个手感熟悉的小方盒:
一只50ml的香水瓶,外边是透明玻璃的材质,瓶身被很应景地设计成与香型呼应的渐变玫红色。
樱桃味。
方柏嘉如释重负地将它拿起,举到手里端详。
这是大概在前年的时候,公司专门出的一期unforbidem六名成员的同款模拟信息素香水。
这款周边一经上线便在几秒内被抢购一空,二道贩子炒得火热,方柏嘉找了黄牛也才抢到两瓶,后面都是从二手市场收的。出发前方柏嘉纠结了好久,秉承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才收到箱子里,没想到真能用上。
最后一丝理智消散前,他想起自己还没和经纪人报备,拿起手机,调出微信界面。
方柏嘉将他们组合的其他人加上经纪人全置顶了,Danny哥是第一位,然后是剩下五人按年龄大小排序。
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仪式感,而是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汤昼恒排在很前面的位置,被人问起来也有借口可答。
方柏嘉想点进Danny哥的账号,然而手指软得厉害,眼睛也没跟上趟,指尖轻轻一歪,戳到了下边仅有一毫之隔的汤昼恒的微信头像上。
他毫无察觉,眼睛眯着,手指长按最下边的白色按钮,闭眼发了条语音过去。
第28章 第 28 章 我在,就能管你干什么了……
两小时后。
汤昼恒结束完今天的工作, 在坐车回酒店的路上发现方柏嘉发给自己的语音条。
汤昼恒挑了挑眉,点开语音,将手机底部凑近到耳边。
【——“Danny哥, 我伪感期到了,最近几天没有行程, 我在这边的酒店多待几天再回去,跟你说一下。”】
汤昼恒低头看了眼屏幕。
原来是发错人了。
方柏嘉的声线黏黏糊糊, 因为信号的转化而越发显得缥缈轻软, 嘟嘟囔囔地吐字不清, 像刚睡醒或者正在发烧鼻塞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倒也不是不耳熟。
毕竟对方上次易感期抱着他说胡话时就和这差不多。
能连发送对象都认不出, 看来确实已经进入至少中度乃至更深度的伪感阶段。
汤昼恒将方柏嘉的话转述给了经纪人。
返回到和那人的聊天框, 对着界面上的语音转文字盯着看了会儿。
他把声音放大两格, 点进去又听了一遍。
除了方柏嘉本身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以外,四周听起来倒是很安静,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伪感期。
汤昼恒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 脑海里闪过昨天午间时见过的、从对方房门后冒出来的那张脸。
顶着个鸡窝头, 身上穿着印有酒店logo的浴袍, 还很亲密的一样子,一看就是在别人的房里待了一晚。
关系有好到那个地步吗?还“只是来找我聊天”,不明白有什么好聊一个晚上的。
方柏嘉的伪感期到了, 却没有告诉他, 反而允许另一个alpha在他那里过夜。
是完全信任对方不会对他怎么样,还是因为别的隐情?
汤昼恒动动手指想要打字,但又猜以对方现在的状态,估计不怎么能看到手机上的文字消息,便又放下。
过了片刻回到酒店,他才一边坐在桌前卸妆, 一边给方柏嘉拨打过去。
*
手机突然震起来的时候,方柏嘉正在悄悄干着坏事。
他发完那条语音也没检查,看了眼确保消息发送成功,便将电子设备放到一边,把房间里的灯光调低。
洗了两次凉水澡还是不起效果,他终于放弃抵抗,决定用老办法来解决体内突然上涌的洪流。
方柏嘉母胎单身多年,早已形成自助习惯,知道该怎样应付生理期的种种情况。
他熟练地从浴室里拿了块干净毛巾出来,把香水集中喷洒在半个巴掌大的面积里,盖在枕头上,深吸一口气,大半张脸贴上去。手伸进松垮的浴袍,满脸红晕地慢慢给自己弄。
香水是人工信息素和普通的气味分子的结合产品,制作时考虑到了没有第二嗅觉的beta粉丝群体,也很适合现在的方柏嘉。
因为是仿制品,到底和真人不完全一样,但毕竟是临时应急,也管不了那么多。
方柏嘉闭眼半埋在毛巾里,一边忍耐一边轻声喘/息,继续幻想着梦境里遗留的画面,又或是更早以前,在他宿舍的床上,汤昼恒安抚他的那些场景。
搭在脸旁的手抓紧枕头,浴袍上面很快传来湿润。
沉浸式做着手工活时,突然响起的手机来电铃声却打断了他的进程。
“……嗯?”
紧闭着的眼皮突然一颤,方柏嘉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想要继续。
然而噪音还是响个不停,让人想要无视也做不到。
他只得暂停手上的动作,睁开沉甸甸的眼皮,翻了个身,用没碰过的那只手拿起电子设备。
看到来电人居然是汤昼恒,方柏嘉诧异了下,想到自己上一秒还在想着对方自我抒发,有种做亏心事被人抓包的尴尬。
他猛地咳嗽一声,拇指在屏幕上一划,将手机递到耳边。
电话接通的比汤昼恒想象要快。
屏幕上显示出“通话中”的字样,方柏嘉却有一会儿没吭声,背景音中只能听见他时轻时沉,不怎么规律的呼吸声。
好几秒后,犹豫的声线才低低地响起:“喂……?什么事?”
他语带压抑,像是在刻意控制着呼吸。
虽然在接电话前努力地清了嗓子,却比之前在语音里更沙哑了,嗓音中多了分方柏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晴/欲。
他听上去很疑惑,被汤昼恒的这通电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语调急促中甚至带了点慌张,仿佛很想让眼下的通话赶快结束。
汤昼恒沉默了一下,忽然没有任何前兆与铺垫地问:“还是之前那家酒店吗?”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经过网络信号的传播与过滤,略有些失真的嗓音带上了有颗粒感的噪点,刮搔在耳膜上,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痒意,好像大脑内部的某个区域也被人用刷子稍带力道地扫过。
颅骨接近后脑勺的地方传来酥麻,方柏嘉呆了几秒才意识到汤昼恒刚刚提出了一个问题,注意力却完全没放在上面。
对方话音落下的当口,一股微小的电流骤然穿过方柏嘉的脊椎,通过与之相连的神经网络流向四肢百骸。某个地方不由自主地随着汤昼恒起伏的语气而越发支棱起来,甚至还跳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忍不住重新握住自己,将耳朵贴得离手机更近,迷迷糊糊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边和汤昼恒说话,手上边再度动了起来,仿佛做坏事的小偷一样屏住呼吸,迫不及待想听到来自对方的回答。
汤昼恒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过了片刻才轻声说:“你给Danny哥的消息发到我这边来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又是一阵电流。
方柏嘉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手指加大握力。
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出不得了的事情,他咬住下唇,却又忍不住从鼻间呼出沉闷的热气。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方柏嘉懒得去想是为什么,变本加厉地满足自己,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收敛。
电话那边,汤昼恒的呼吸微妙地加快。
方柏嘉突如其来的沉寂,还有他毫无遮拦、断断续续的喘/息,似乎都指向一件事。
实在无法忽视这些动静,对方没有继续装傻下去,问方柏嘉:“你在做什么?”
方柏嘉似乎打定主意不回复他,一开始没有说话。
直到汤昼恒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方柏嘉通红的耳廓禁不住抖了抖,这才道:“……干嘛啊?”
生理期降低了方柏嘉的羞耻心,让他有种破罐破摔的态度。
方柏嘉觉得汤昼恒很怪,都是成年人了,他在做什么难道对方不清楚吗?问得那么仔细,好像他讲了汤昼恒就能帮他解决一样。
还不是方柏嘉自己在这儿吭哧吭哧单干,只能隔着手机对着幻想对象望梅止渴。
汤昼恒看他笑话的吧?
汤昼恒耐心十足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在干什么?”
足足五六秒的静默之后。
像也有点怕他似的,方柏嘉小狗哼哼一样,不情不愿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手机有点远,经由压缩过的信号传递过来,就全变成了意味不明的音节。
“……”
汤昼恒:“你说什么?”
“我说打*机——”方柏嘉的声音陡然提高,恼羞成怒地抱怨,“你又不在,你管我在干什么?”
这年头难道想着别人自我安慰也犯法吗?
又是一阵安静。
汤昼恒的呼吸不知怎么平复下来,一字一句,轻轻慢慢地说:“我在,就能管你干什么了吗?”
……
方柏嘉没说话。
汤昼恒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屏幕。
通话还开着。
他试探着又叫一声:“方柏嘉?”
过了好几秒,手机对面的人才跟个信号不灵、接收和回应都慢半拍的机器人一样,低低应了声鼻音浓郁的:“嗯。”
汤昼恒把一开始的问题搬了出来:“你是不是还在节目组给你订的酒店里,还是那个房间?”
方柏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又嗯一声,表示肯定。
汤昼恒说好。
随后很快挂了电话,留方柏嘉一个人在床上愣神。
心跳不知怎么猛地变快,隐约有点猜测,又觉得不太可能。汤昼恒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他也不想预设对方会怎么样。
说不定那人只是为了确认一下他的位置,然后找个跑腿给他送东西……
于是下意识否认了。脑海中还没细想,这个念头就很快滑走。
中途让汤昼恒打扰了一通,麻烦不仅没被解决,反而因为对方的出现变得更加旺盛。
方柏嘉在心中大骂了一声汤昼恒惹事精,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手上的活动。
发/泄完洗手回到床上,来回调整了几次姿势,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刚才的行为只是治标不治本,反而让身体愈发的火烧火燎,浑身细胞都叫嚣着空虚。
就在他一下午总共洗了四次冷水澡,做了两次DIY小饰品后。
方柏嘉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过手机,打开酒店的在线购物小程序,翻到自己此前已经浏览过好几次的某一栏。
这回他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只是对着物品的描述详情仔细确认了一下,便点击了下单。
*
屋外机器人发出的提示音猛然将方柏嘉惊起,他才发现自己在等待过程中睡着了。
飘过去开门时,方柏嘉还没预料到自己将撞见什么。
直到门开了,他抬起眼。
看清面前景象的瞬间,alpha懒洋洋半垂着的眼皮条件反射般地睁大,脸上浮现一片空白。
本应只有一个运送物品的圆筒机器的门口还站着别人。
汤昼恒不知道已经到了多久,正和腿边的小机器人面面相觑。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和方柏嘉打了个照面。
“机器人一直在叫,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了。”
一股极鲜浓甜美的奶游香气朝他扑鼻而来,汤昼恒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
“我不小心睡着了……”方柏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呆了两秒才有反应,像猛然从混沌中攥住一丝清明,他伸手紧了紧身前的浴袍衣领,“你怎么来了?”
方柏嘉人还是懵的,心想这会不会是身体怕他憋疯了临时制造出来的幻觉?
汤昼恒居然真的过来了。
原本不经意越过他向屋内看去的目光又落回方柏嘉身上,汤昼恒低了低头,简单地解释:“隔壁到这里的高铁只要半小时。”
他在临市,从接到方柏嘉消息,买好最近一班合适的票,再到乘车、从车站出来打的到方柏嘉所在的酒店,总共也就花费了两个多小时。
“……”
他问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方柏嘉想知道的是对方为什么过来,而不是听他说过来得如何方便。
就因为一通电话,汤昼恒得知他在伪感期,就又特地坐车赶过来了……这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做的事吧?
方柏嘉愣神间,整体涂料为灰白色的机器人识别到目标面孔,“嗡嗡”两声,好死不死地就在这时打开了递送物品的窗口。
方柏嘉不久前下单订购的物品就静静躺在那里。
汤昼恒低头看了眼小机器人,又看看方柏嘉,见他还没反应过来似的没动,干脆在方柏嘉面前弯下身,将里面盛放的东西替他拿了出来,捏在掌心,不经意地低头稍加打量。
然后他也愣住了。
盒形的外包装上清晰映出了产品的名字、功能与形状。
*趣用品。
长的,硅胶材质,头部上弯。
纳入式。
旁边还配有一瓶润滑用的液体。
走廊上的空气像一下被人抽空,时间仿佛也因此而暂停。
“等一下,这个是……”
伪感期的方柏嘉实在反应迟钝,等他拿起东西,才慢半拍地察觉到什么,眼睛一下睁大,向来看上去冷若冰霜、不好接近的脸上出现两条无措的裂痕。
说到“这个是”后面,迟迟没有下文,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找。
太明显,也太直白了。
方柏嘉的一切欲/望都浮现其上,变成了实质性的代表符号。
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似乎也变得昭然若揭。
方柏嘉头脑中顿时“嗡”的一下,苦于大脑宣布罢工,纵使警报已经拉响,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头绪。
耳边一时只能听到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方柏嘉呆住的当口,汤昼恒视线下移,飞速地打量着他。
方柏嘉在床上自己折腾了快一个下午,身上的浴袍散得凌乱,腰间的带子勉强地系着,领口敞开得危险,暴露出大片泛红的肌肤,状态怎么看怎么色/情。
不管是对方身上已经漫溢到走廊上来的气味,还是方柏嘉此刻的样子,似乎都不适合在眼下这个地方久待。
汤昼恒突然开口:“要我帮你拿进去吗?”
“……啊?”
方柏嘉像是震惊至极,一张脸逐渐熟透成苹果的颜色。
第29章 第 29 章 露出肚皮的小狗。……
方柏嘉意识到, 对方并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他犹豫一瞬的功夫,汤昼恒已然迈步上前,走进面前的门框。眨眼间登堂入室, 反手关上了房门。
方柏嘉下意识被他挤得后退,一双眼还在怔怔地看着他, 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图。
汤昼恒似乎也察觉到这点,弯起唇角, 笑了一下。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方柏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惊恐, 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转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没两步又折返回来, 将汤昼恒手上那个玩意儿夺过——
差点忘了把它拿上。
“你先别过来, 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完。”
说完,就把汤昼恒原地,身影急匆匆地消失。
方柏嘉是要去销毁罪证的。
汤昼恒的同款香水还大喇喇摆在原处, 房间里到处都是樱桃的味道。
他回到床边, 随手将玩具扔在床头柜上, 一把抓起枕头上晾着的毛巾和香水瓶,纠结了一下该藏在哪里不容易被看见。
但是这有用吗?
有一瞬间,方柏嘉又在想, 房间里的气味是实打实的, 汤昼恒还是能闻到,他又该怎么和对方解释?
不行,要不然还是跟汤昼恒说一声,让他就待在外面吧。
方柏嘉蹲下身子,把东西塞进行李箱,想到这里, 连箱子都没关牢就匆匆站起,生怕对方趁他不注意溜进来。
没想到这一下起得太猛,脑供血不足,方柏嘉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靠,屁股好痛。
他摔蒙圈了,愣在原地好几秒没动作。
汤昼恒听到里面发出的动静,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
方柏嘉人还没来得及爬起,那人就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闻到房里过于浓郁的樱桃香,不出所料地呈现出和之前的方柏嘉一样的大脑宕机状态。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汤昼恒下意识做了个吸气的动作。
仿佛在被汤昼恒现场处刑,方柏嘉脑袋顶上几乎都在冒烟。
然而对方并没有就此表态。
两秒钟后,青年回过神来,到方柏嘉的身边向他俯身。
只是看着明显心不在焉,将人搀起的同时,眼睛还在打量房内的陈设,像在寻找气味的源头。
见状,方柏嘉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时再让对方出去似乎也过分了点,他抿紧嘴巴,仿佛被浆糊裹住的脑海里努力思索着该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至少,别让汤昼恒当面点出这个羞人的事实。
事已至此,要不然就脸皮厚点,装不知道吧。
他心一横,突然就豁出去了,借着这个被汤昼恒托扶的姿势转过身去,紧靠着的胸膛对着胸膛,环住汤昼恒近在咫尺的脖颈。
相差四厘米的身高,让方柏嘉站起来时嘴唇刚好在汤昼恒下巴的位置。
他目光定定地盯着对方的下半张脸,突然叫了声:“汤昼恒。”
“嗯?”汤昼恒回过眼。
下一秒,唇上传来炽热的肌肤触感。
方柏嘉捧着汤昼恒的下颌将他扳下来,冲着对方气血充足的粉肉色下唇吻上去。
汤昼恒没防备,被他突然冲上来的一下扑得腰身后仰,向后踉跄两下,坐在床上。
方柏嘉随着他一起跌落,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像趴在年轻男人身上撒/欢求抚摸的小狗,从胸膛到膝盖都严丝合缝地挨着。
被方柏嘉临时突袭,他单侧眉毛轻扬,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方柏嘉不给他机会,再度凑上来亲他。
灵巧的舌头钥匙一样从斜侧方往他唇缝里一嵌,将汤昼恒柔软的嘴唇拨开。
汤昼恒比第一次亲他的时候大方得多,也可能纯粹只是还没反应过来,齿关只轻轻一顶就分到了两边。
方柏嘉垂着眼睛,舌头伸进对方的口腔,动作不很熟练地勾着这人和他湿吻,一张脸都是被蒸过的水蜜桃般的颜色。
伪感期的状态让他心猿意马,大脑识别到心仪的alpha的靠近,身上热得更加厉害。本只是想找个什么事把眼下的窘迫给盖过,亲着亲着却又真上了瘾。
方柏嘉的理智趋近于无,一边亲,一边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嘴里含糊地说:“摸我。”
脸上热辣的烫意透过空气直接渡到汤昼恒这边,令汤昼恒都能感受到他高于常人的体温。
心中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摸哪?
汤昼恒没有太多头绪,少许的经验还都是上次方柏嘉易感期时得来的。
心里这样想,手却很诚实,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指引他,指腹不自觉就沿着曲线移动。
像人天生懂得如何感受美好之物,他似乎也无师自通地知道该往哪去。
分明有力的手掌来到对方的腰窝以下,汤昼恒停顿半秒,隔着一层浴袍的料子缓力地塑形。
没几分钟,又带着他翻转过来,让他仰躺在床面。
方柏嘉下午一个人做了太多手工,现下正疲乏着,不那么容易出来,但还是觉得舒服,膝盖慢慢打开,蚌一样夹住汤昼恒。
身上的浴袍散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不好意思看,双手攀着汤昼恒挺阔温热的后背,从后边探到前边,胡乱描摹着布料的褶皱。
汤昼恒的呼吸一下变乱。
方柏嘉伪感期的身体像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体温诡异地很热的蛇一样贴着他,不断散发着很香甜的晴/热气味,说没感觉肯定是假的。
因此汤昼恒也短暂默许了他的举动,犹如在忍耐什么一般,鼻息沉重错杂。
小型金属的磕碰摩擦声响起。
方柏嘉的手指主动找到了那枚银色的拉链头,缓缓下拉。
扯到一半,露出里面的深色。
方柏嘉还要向下,汤昼恒被他吓到,想也不想地按住他,将方柏嘉抓起来,远离危险地带。
方柏嘉抬起头,迷蒙的神色中带着谴责和不解:“干嘛?”
进入深度伪感阶段的方柏嘉坦诚得可怕,能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内容:“你该不会觉得,我把你留下来,只是想让你给我lu吧?”
他表情茫然,语气却比刚才汤昼恒亲眼见的那个玩具还更直接。
面对alpha的质问,汤昼恒竟哑然。
原本打在腹中的草稿不知落到了哪儿去,上方的青年停了停,轻轻地叹一口气,被方柏嘉搞得没办法:“……我活动了一天,澡还没洗。先去浴室冲一下,可以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逃避的借口,但反正浴室也在房间里,方柏嘉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放汤昼恒离开。
*
等汤昼恒洗完澡出来,方柏嘉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床上带。
对方也很配合地压下来,一条腿半跪在床边,顺着方柏嘉的指引继续亲他的唇瓣,掌心撩开虚盖在他腿上的浴袍。
方柏嘉低哼几声,刚才在等待对方时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那点燥意全在此刻触底反弹,变得比汤昼恒进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情难自已地攀住汤昼恒,一边几乎是迷乱地蹭他,一边去咬他的耳垂。
咬到一半又不动了,感受到对方那修剪得很干净整洁的指甲边缘的形状,方柏嘉一下屏住气息,下巴搭在汤昼恒的肩膀上吸气。
没两分钟,整个人软绵绵从枕头上滑下去。
呼吸随着搅动的频率起伏,时缓时急。
汤昼恒原本是往手上淋了点液体,然而很快,充足的水源就反过来将他的手指全部裹湿,顺着他的掌心往下流,倒显得事前准备很多余。
方柏嘉不好意思多看,手臂挡着自己两边的眼睛。
几分钟后,汤昼恒就着一手的水按住方柏嘉的腿,把他推开。
拆包装盒的声音响起。
方柏嘉略觉不对,手拿下来,看见汤昼恒在摆弄他临时订购来的那个东西。
这类酒店在售的物品都提前消过毒,拆开就能用。
汤昼恒一手举着它,一手拿起说明书认真地端详。
“你拿它做什么?”
方柏嘉预感不妙,忍着酸软想坐起来,本已消散大半的理智也重新聚拢了一部分。
汤昼恒放下说明书欺身上前,身体力行地又将方柏嘉压回云朵般厚重的枕头里亲他。
方柏嘉的双腿因此被他挤开,下意识又抬手环住汤昼恒的身躯,任他不断拨动自己湿软的舌尖。
亲了大约有两分钟,方柏嘉眼神也迷离了,汤昼恒才松开他,将东西贴上来:“先帮你用这个。”
方柏嘉扒着对方肩膀的手掌即刻颤巍巍地收紧,人还没弄明白,便晕乎乎地容纳了汤昼恒的所有动作。
才十几秒,脑袋里就嗡的一声,起了异样。
他想往后退,才挪动了几公分就被汤昼恒发现,握着他薄薄的腰将他拽回来,督促般地说:“不要动。”
怎么可能不动。
方柏嘉刚开始很不配合,身体忍不住地轻扭。汤昼恒便轻声哄他,试图和方柏嘉讲道理:“不是你自己买的?为什么不让用。如果我不来,你打算做什么?跟我说说看。”
他闲聊一般地找话题。
方柏嘉才不要告诉他。
呜咽一声,从一旁扯来被子捂住脸。
少顷适应不过来,又按着汤昼恒的胸膛喘气,试图将对方拿着东西的手推开。
“等一下、停——”
方柏嘉嘴里断续冒出好几个没有关联的短词,就像他的脑子也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只是单纯想发出声音来让汤昼恒停下。
可没什么用。
没两三分钟,方柏嘉的瞳孔便瞬间放大。
如同短时间内迅速上升又下降的心率,方柏嘉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露出肚皮的小狗一样软绵绵倒在床上。
方柏嘉被这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吓到,眼神直愣地盯着天花板,胸膛还在用力地起伏。
汤昼恒低头柔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又露出那种经常观察方柏嘉似的神情来:“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舒服,但方柏嘉说不出口。
不管怎样,这种在对方面前被注视着的感觉都很奇怪。而且,也太快了……
他短促地低哼一声,整个人贴上去,把头埋到汤昼恒颈窝处作为回应。
汤昼恒仿佛察觉他初经这种事情的不安,侧躺着将方柏嘉抱在怀里。
方柏嘉人还在抖,像要为自己找一个支点,又或者单纯只是不愿汤昼恒旁观,摸索着找到对方,迷迷瞪瞪地也把手搭上去。
从浴室出来后,汤昼恒就和他差不多,基本上是空的。这回汤昼恒没有躲,只是在被他触及到时呼吸骤重,从鼻腔间发出近乎叹息的声调。
很烫。
因为刚洗过澡,他的肌肤甚至还带有一丝湿意。
合起来拇指刚好盖住中指指甲盖。
方柏嘉吓一跳,本来意识模糊的头脑一下清醒小半,水却变得更多。
这个姿势和位置,发力有点困难,和给自己弄时不太一样。他的动作没一会儿就中断,因为隐藏在他肌肤之下的急湍又来了。
那颗跳到嗓子眼里的心还没落回原处,马上就被另一波从海面上袭来的海浪所覆盖。
方柏嘉短短十分钟内在对方面前接连没了两次,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快要崩溃。
而汤昼恒甚至都还没怎么插手。
方柏嘉自认不算胆小,此刻也害怕了,把自己的后方贴上去蹭汤昼恒凸起的髂嵴,打商量似的说:“想要你来……”
汤昼恒的回应却只是加大了他的档位:“再等等,还没到。”
阈值一再升高,很快就突破了原本的上限。
随着最后一丝理智的溃散,方柏嘉忍不住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在那人耳边说胡话。
比如。
想让你的那个进来。
比如*我。
你为什么不想*我?
汤昼恒越是拖延,方柏嘉心中就越不快和委屈,烦闷和恼怒,这些情绪到最后汇集凝聚成深深的猜忌和自我怀疑:
方柏嘉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汤昼恒就在身边,他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纾解,而不是让对方来帮他。
如果他也想要他,为什么再三忽视他的需求,迟迟不肯将他满足——那这人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还是他根本就是还记恨着方柏嘉让他下不来台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演着玩的,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自己出丑?
这样的情绪在方柏嘉又一次主动去蹭汤昼恒却被避开时升上顶点,他一脸莫名,不悦又带急躁,全凭借生理期仅存的本能开口。
“你躲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做?”
他正在最想要的时候,全身的欲/求都被对方挑起来,也为自己也能挑动对方的神经而感到满足。
可眼下汤昼恒这个反应,无疑又给方柏嘉当头浇了一捧凉水,一下就让他想起这人易感期那次半温不冷的举动。
脑海中的警报被拉响,他下意识勾住对方的脖颈不让人逃开,气不打一处来。
上回那事他还没找汤昼恒算账呢,他都要被这人搞出PTSD了,怎么这回还来?
难道睡/他是一件那么没有吸引力的事吗?
众所周知,只有人对一样东西兴趣不大的时候,才需要反复考虑、纠结利弊。
方柏嘉哪肯接受汤昼恒对自己“兴趣不大”,胜负欲和自尊心上来了,气哄哄地追问:“说话。你明知道我在伪感期,还专门坐车跑另一个城市来看我,难道不是因为想睡/我?”
“别告诉我你只是善心大发,以前不知道我能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
对方要是不肯,干脆就别来,既然来了,就要做好被他揩油的准备。
别说汤昼恒坐了两个小时车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他怎么样了,方柏嘉才不信。
一番话听得汤昼恒沉默下来。
对方说的有一点没错。
汤昼恒既然来了,肯定对后面的发展有所预料。两个互相有吸引力的孤A寡A共处一室,其中一个刚好还在生理期,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汤昼恒的赶来本就是一种默认,所以在方柏嘉打开门看到他的那刻,他们之间的氛围才会那么古怪。
只是汤昼恒没有料到,原来他在对方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生理期激素波动的影响下,所有的感受都在这会儿以平时几倍的浓度放大。
方柏嘉越想越是憋闷,看到汤昼恒这样沉默,心中更加委屈得厉害,突然像上次那样发起脾气,哑着嗓子道:“我不做了,你把东西拿出去。”
汤昼恒不就是仗着他喜欢他吗?
这个人想必很得意,一来就看见方柏嘉在网上买的东西,进了卧室,又闻到他的樱桃味香水。
这实在已经够明显了,汤昼恒就算用头发丝想,也该猜到方柏嘉打算用这对组合来做什么事情。
——正主不在身边,所以可怜到只能借着类似气味的物品睹物思人,还打算一边闻着气味一边那个。
对方肯定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执意要用方柏嘉下单的东西玩他,故意让他害臊。
方柏嘉胡思乱想到此处,越发气急败坏,带着一脸不够健康的酡红说完那话,就要把身边的人给推开。
或许是在伪感期,方柏嘉又正在中途,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也可能是他这番话本就是泄愤意味更重,手上并没有真的使出全部力气。
汤昼恒没花太多时间就将他制止住,这才回过神来:“不是。你听我说——”
他摸下去掰开外缘,将夹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关掉。
“没有不想和你做。”
汤昼恒沉默了稍息,像很诚心地向他解释:“我的太……大了,”说出这个字让他有些不自然,“直接来你会受不了。”
“你想现在就要吗?”
第30章 第 30 章 老公……
汤昼恒在向方柏嘉确认。
“……”
方柏嘉一下就被他弄熄了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对方, 抑或这只是汤昼恒随口编造出来哄他的谎话。
事到如今,他也根本分不出这人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借口。
方柏嘉心情正差,又急躁地yu火中烧着, 懒得再去揣摩这些细节,听对方这样说, 立刻决心还是先满足自己身体此刻的诉求要紧。
破罐破摔,不耐烦道:“让你进就进, 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半分钟后, 方柏嘉差点没骂脏话。
心里只飘过一行字:原来人真的不是没可能在床上被*死。
他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发出艰难的倒吸冷气声。
“疼?”汤昼恒见状问他, “是不是还是不行?”
“……”
他再说不行, 岂不是违背了方柏嘉刚才的豪言壮语, 打自己的脸。
方柏嘉硬着头皮死要面子,咬着后槽牙道:“没事,你继续。”
说话声像蚊子哼哼, 刚才还很红润的脸也白了不少。
汤昼恒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口是心非, 没有拆穿, 俯下身把方柏嘉抱在怀里:“受不了就跟我讲。”
……
这个夜晚过去得十分缓慢。
他们都变成了地图,被彼此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安上踏足过的旗帜。
方柏嘉手搭在汤昼恒的肩上,触到他后背因为热意微微濡湿的汗。Alpha隆/起的肌群像辽阔壮丽的山脉, 底下奔涌着沉静而又澎湃的岩浆。
方柏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蒸发。
不知过了多久。
晕眩的感觉传到大脑, 意识迷蒙间,方柏嘉迷迷糊糊地叫:“老公……”
几乎是条件反射、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一声。
那一刹那,房里的一切仿佛都在离他远去,心跳如雷,耳边全是鼓噪的杂音。
年轻男性特有的清脆磁性的声线,也因为当下特殊的情境而带上沙沙的伴奏。
周围忽然落针可闻般安静, 静到方柏嘉甚至能听见自己那声“老公”的尾音像枚羽毛般在面前的空气里飘落。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一同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地顿住。
他听到了,他也知道他听到了。
目光相接,汤昼恒似乎从方柏嘉的眼神里看出来事情败露后的惊慌。
方柏嘉瞬间抿住双唇,像很后悔喊出了这两个字般闭紧了嘴巴。
因为心虚,只和身上的人对视了半秒就飞快移开事先,勾着汤昼恒把他带下来,像存心要把着这块盖过去似的,嘴唇软软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还要。”
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刚才那件事没发生过。
殊不知在汤昼恒看来,越发成了他藏有秘密的证明。
心中念头一晃,alpha的眼神闪动片刻,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汤昼恒脑海里的念头乱糟糟地缠成一团,很想再多思考片刻,只是他和方柏嘉实在过于契合,汤昼恒的思维还停在原地,心神已然被对方温热的躯体带走。
然而在这之后,不知为何,酒店房间中的氛围再度变得有些沉默和诡异。
经过叫老公的突发意外,两人一个懊恼,一个心不在焉,都想装不在意,尽管依旧打得火热,周边的空气却明显变得比之前稀薄又冷淡。
才到中途,方柏嘉就忍不住地哭了。
首先觉得很丢脸,一下在汤昼恒面前把所有秘密都暴露出来,以后没脸见对方了。
其次感到很失败,他在汤昼恒那里的魅力居然如此稀薄,他伪感期不舒服,还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对方,汤昼恒才肯*他。
最后还有一大部分是被*爽的。
这部分不提也罢。
总结下来就是,躯体上是舒服了,但心情很不美妙。
被弄急了,方柏嘉的嗓子眼里憋出一记带哭腔的呜咽,泪也像珠子一样往下落。
察觉到眶周有湿漉漉的液体涌出的那一刻,方柏嘉整个人都呆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汤昼恒:“……”
身上青年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一瞬。
“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弄的!”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方柏嘉尴尬又羞愤地侧过头,努力想把脸埋进一旁的被子里。
越是想要控制自己的泪腺,就越忍不住,才刚有一滴掉出,新的一滴又在眼尾生成,沿着前面的水线滑落。
汤昼恒没有说话,看出方柏嘉不想提起这茬,沉默过后,忽地整个人都覆上来,以一个更紧密的姿势把方柏嘉面对面抱在怀里。
汤昼恒的脸就埋在他的颈窝处,这个姿势,刚好能让他们看不到彼此。
方柏嘉神智朦胧地思索着这算不算对方好意帮他缓解尴尬,没过多久,就被汤昼恒侧过头撬开他的嘴唇和他缠吻。
亲得他喘不过气,憋了半天脸都红了,讨饶似的将头歪到一边,用一脸迷蒙的表情张大嘴呼吸。
结果还是逃不过,被汤昼恒不吱声地追上,舌头钻进来掠夺个遍。
好凶。
不知为什么,这回的汤昼恒动作额外的用力,像要把方柏嘉整个都吃进肚子里去似的亲着他的软唇,吸/吮得他的嘴巴发出那种很水很润的啧啧声。
他太过专注于和他亲吻,导致忘记了自己原本在做的事。
方柏嘉忍了一会儿,依旧无法忽视,忍不住回搂汤昼恒的身体。
察觉到汤昼恒停下动作在看自己,他眼下那块的肌肤愈发红润,抬手去捂对方的眼睛,因为不久前还发过脾气,故作凶狠地警告他:“不许看!”
顿了顿又说:“你快点儿……”
……
*
方柏嘉虽然是alpha,理论上说要比omega更耐*,但毕竟是第一次,两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保护伞用掉了第三个后,汤昼恒没有再做,穿上衣服,下床到桌子边给方柏嘉找水喝。
方柏嘉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喷泉,结束后又累又渴,人都脱了水,抱着汤昼恒给他拿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
简单清理了下身上,床单湿得太透,已经没法睡了。
汤昼恒要打电话叫人来换布草,方柏嘉不让。太害臊了,这个画面,岂不是谁来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自己再怎么样也是明星。
“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在浴室里等一会儿。”汤昼恒说。
方柏嘉还是不乐意。
保洁在外面换着床单,他在里面躲着,那他成什么了,搞得跟自己见不得人一样。
总之就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汤昼恒说一个选项他否一个,最后只好道:“我在这层还定了一个房间。”
酒店空房很多,汤昼恒来时在前台重新订房,特意要了同一个楼层的房号,两房之间的数字也没隔几个,找过去很方便。
方柏嘉这才同意,拿着汤昼恒给他的房卡,到了新房间干净的大床上躺下休息。
走得匆忙又晕头转向,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个敞开的行李箱扔在房间里。
汤昼恒担心会有酒店工作人员乱碰,返回去检查确认,才发现他的箱子没锁。
里面鼓起的衣物和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堆成小山,将箱子盖撑得爆开,那只被扔进去的暗玫红色包装盒也不知什么时候沿着“山体”滑落下来,掉到旁人一眼就能看到的拐角边缘。
汤昼恒刚想顺手把行李箱给他盖上,视线瞥到这抹异色,忽然就想起自己当时因为听到了方柏嘉疑似摔倒的声音,刚进卧室时的瞬间——
有那么几秒,汤昼恒以为他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他闻见了自己的味道。
但紧接着又发觉并不是。
虽然乍一闻起来和他很像,仔细感受过后,还是有所不同。
汤昼恒当时就觉得奇怪,不明白这信息素从何而来。碍于方柏嘉就在身边,他不便细究,后来发生的事也让他无从分心。
直到这会儿。
汤昼恒淡淡地挑起一侧眉稍,按在行李箱上的手指顿了顿,和心中的道德感搏斗了片刻,还是伸进去,把那玩意儿拿了出来。
——找到了,气味的来源。
汤昼恒把香水瓶拿起来转圈观察。
他记得,这是大概两年前的时候,公司专门出的一期unforbidem六名成员的同款模拟信息素香水。
瓶身的包装和颜色都太好认,汤昼恒看到的第一眼就瞧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方柏嘉会有。
汤昼恒霎时间感到困惑,好像这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违禁品。
心跳声有一瞬的上扬,接着又平静下来,认为这说明不了什么。
方柏嘉喜欢他的味道,这是事实。而对方目前的状况也正需要他的信息素,在汤昼恒不在身边的时候购买并使用他的同款香水,逻辑上很说得通。
汤昼恒将香水放回行李箱中,拉上拉链。
回到另一个房间,方柏嘉早已躺下,在隆起的被窝中闭起眼睛,背对着他,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这让汤昼恒想起晴/事结束后的场景。
方柏嘉蜷缩在被挤到一边的皱巴巴的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皮肤像煮熟的虾一样红润,通身奶油的清甜外又笼了一层水果的淡香,仿佛奶油蛋糕上点缀铺满的新鲜樱桃,汤昼恒把他变成了属于自己的风味。
年轻的alpha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进来,背靠在床头,侧眼凝视着床上另一个人的背影,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方柏嘉今天在床上哭了。
而在那之前不久,他还又一次叫出了“老公”这两个字。
两条线索连在一起,导向似乎不太妙。
从易感期那次到现在,方柏嘉总共叫了他两次老公,两次都是在不清醒的时候。
第一次他说他认错人了,第二次虽然事情前后都没有交流,但也能看出来对方那一声完全是无心之失,其实并不想提。
也就是说,方柏嘉心里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是他口中所述的“老公”。
毕竟如果对方叫的是他,那方柏嘉完全没理由在喊出那两个字时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个情况只能归结于他或许是心虚了,本来只是迫于无奈,为了自己的健康情况稳定,才决定和汤昼恒逢场作戏。
结果半途反而自己暴露出来,担心汤昼恒因此生气不满,不愿意再帮他脱敏。
至于哭了……
可能纯粹是个人心理上的原因,比如觉得委屈,因为真正想要的人不在身边什么的。
想到这里,汤昼恒停顿一下:“……”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要回到之前的那个话题上。
方柏嘉喜欢的人是谁?
汤昼恒不禁想起秦高阳的分析。
对方问到他有没有可能的人选时,汤昼恒首先怀疑的是他们团里的其他人。
但很快又否定了。
虽然方柏嘉的确和大家的关系都还不错,不过汤昼恒不认为他和组合中的哪个人有超出正常范围的情愫。
而据他所知,方柏嘉不是那种喜欢社交应酬的人,没有行程的时候宁愿在宿舍里待着打游戏,或者到公司写歌,圈里的好友没有很多,认识人的途径基本靠外出工作。
按这个思路拓展,要同时满足男,alpha,认识方柏嘉并有一定的频率可以见面这三点——
汤昼恒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大橘小说 daj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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