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贺凤臣走后, 阿风再次进入了枯燥无味的养伤期。
方梦白跟贺凤臣都会来照顾她。
方梦白自不消说,无微不至,温柔体贴。
可阿风总觉得少年的身上隐隐有了些变化。
她说不上来, 但一想起那天方梦白微微笑着, 靥红着脸, 眼神冷酷的模样。她就有点担心。
方梦白歉疚:“那日是我一时心急……抱歉,”他摸摸她的头,温温然道, “吓到你了,下次不会了。”
“阿白, 你要有什么变化一定要跟我说。”阿风不放心道。
方梦白一愣。变化。自那天起,他的确有些变化。
他好像觉得自己变得冷酷了一点,可又觉得理所应当。熟悉而自在。
妻子受胁,难道让他视而不见吗?挚爱之人, 受到的苦楚, 定百倍奉还才是。
阿风牵着他的手,眼里着急又担心。
方梦白回过神,心里很不以为意……无毒不丈夫, 不心狠一点如何保护妻子?
之前,他太软弱……令他们夫妻受太多苦楚了……
却又不忍她失望, 笑着点点头:“好。”
阿风看了几眼他的表情,怎么都觉得不像真心。
她有点生气捶了他一拳:“我认真的!”
老婆生气, 方梦白生生打了个激灵, 吓得腿软,哪里还有方才的轻狂,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忙严肃了神情,立正挨训, “我也哪里敢有假!”
又是好言安慰,又是指天发誓,安慰了好一会儿,阿风这才哼哼,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方梦白微微一笑,乘机揽美在怀,拥着她,脸贴脸甜蜜了好一会儿-
与方梦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贺凤臣。
贺凤臣虽然会来照顾她,但每每做完事就走。
绝不多做停留,也绝不啰嗦,很少与她闲谈聊天。
有时候跟方梦白撞上,两人都一怔。
许是顾忌着阿风的嘱咐,顶多彼此点个头,算打个招呼,便再无二话。
又几个瞬间,阿风瞧见别过方梦白后,贺凤臣一刹黯然,失恋般的目光。
阿风:“……”
好烦好烦好烦。她苦恼地抓抓头发。
她当然能看出方梦白跟贺凤臣如今的尴尬是因她而起。
贺凤臣如今有点避着她,或许也是由此。
她害怕矛盾,厌恶争执,想让三人的关系回到过去,却又想不到要如何哄他解颐。
这日,祝娘子登门探病,顺便给她带来了最新的八卦。
“隆恩寺那边这个月九日要办庙会,连办三天,等你伤好了,到时候还能过去逛逛。”
阿风知道隆恩寺。
大梁崇佛,平阳城内外佛寺林立。祝娘子口中的隆恩寺正是其一,寺庙本身不算太大,但胜在地处郊外,环境清幽,来往的也多是附近几个村镇的乡人。
阿风下意识问:“祝姐姐你跟我去吗?”
祝娘子笑得有点羞涩:“……你吴大哥前些日子约了友……”
阿风恍然。约了友就是个借口,这是要过二人世界。
她也明智地不打算做这个电灯泡。
庙会——送走祝娘子后,阿风心想,要不要带贺凤臣去散散心呢?
毕竟,阿白是因为自己才迁怒二哥的。
先安慰好贺凤臣,等哄好了,再空出一天时间跟阿白,或者大家一起逛逛……
阿风盘算好了,提前跟方梦白打了个招呼。
方梦白果然有点不大高兴:“凭什么我的妻子要哄别的男人,我还不能去。”
早在她预料之中。阿风一点儿也不慌,果断凑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冲少年白嫩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
方梦白虽早知这些手段是她用老的了,却还是不禁脸红心跳,他苦笑,“又来。”
阿风:“好用就行,你就说你吃不吃这套吧。”
方梦白不甘见她嘚瑟,故意推开她,板起脸,作正襟危坐的模样。
灯光下,少年清逸俊美,风仪若神。
阿风瞅瞅他,心里甜蜜得很,这是她夫婿呢。
又生出一股轻柔怜爱来。
觉得委屈他了,抱歉得很。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怀揣着一股献身精神,阿风干脆将领口扯松,露出一小片蜜色的锁骨,前胸肌肤。
方梦白故作正经,实则斜眼偷觑她。
乍见妻子豪迈扯衣,他不禁倒吸口冷气,隽秀的面皮涨个通红。
一双眼,却诚实黏在她蜜色的肌肤上滴溜溜转。
阿风看方梦白眼睛都直了,内心笑得几乎快打跌。
若是平时,书生早就化身色中饿鬼,扑将上来。
但今日他心里头小别扭。
难为他轻咳一声,还端着包袱,作那柳下惠的姿态。
她也不难为他,笑眯眯主动附唇吻他的嘴唇。
小小的软软的嘴唇贴上来。
方梦白心头一荡,再也忍不住,红着脸回吻了过去。
含着她舌尖,一点点,婴儿吮—孚乚一般地吃。
吻了好一会儿,方梦白只觉浑身燥热欲炸,小1腹突突直跳,不敢再吻。慌忙将手从她衣摆拿出。
阿风纳闷地睁开眼:“怎么不继续了。”
方梦白扭头吞了一大口气,这才苦笑说:“再继续,可不好收场了。”
阿风:“我可以的!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就怜惜我!”
方梦白被她逗笑,弯着笑眼:“你伤还没好。”
阿风:“我只是伤在手上,怎么就不行了?”
方梦白苦笑:“可往日,你日日都要拧我掐我……可怜小生的背……”
他说着,又抿着嘴唇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眼睛亮得像星星,“毕竟……娘子可是亲口承认我那儿话……”
少年气息低低的,热热的烘她耳朵,阿风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狠狠拧了他腰腹一把。
她委实想不通人怎么能搞羞耻play到这个地步的。
但他说得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他们成亲大半年才圆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第一次衤果衤呈相向时,他给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古代话本里的驴书生并不全都是假的啊……
他那里生得实在有些擂垂可观。总之,男人伟器,自然可自傲于天赋异禀。但若太过“大丈夫”,便是可怕,乃至苦恼,自卑了。夫妻恩爱,总要小心,不能尽兴。
阿风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与其大家折腾半天都不尽兴,不如不做。
遂遗憾作罢-
安抚好了自家夫婿,等到八日那天晚上,阿风找到贺凤臣,对他发出了邀请。
贺凤臣正捧着一卷道书在看,对她的来意,他果然表示了拒绝:“我并无兴趣。”
阿风:“去嘛去嘛,我都跟阿白说好了……”
“……”
阿风:“求求你了。”
她拽拽他袖口,可怜巴巴地猫猫作揖状。
贺凤臣看着他皱巴巴的袖口:“……放手。”
阿风:“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贺凤臣伸手去拽自己的袖子,没拽动,看了她一眼。
她正保持不眨眼,努力憋眼泪:“二哥,你最好啦。”
四目相对,就在阿风快要放弃的时候,贺凤臣气息不知何故倏然一松,语气也终于有了松动:“……下不为例。”
阿风欢呼:“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请问现在可以松手了吗?”贺凤臣彬彬有礼问。
阿风果断松开,“抱歉抱歉。”
她手松得太快。贺凤臣垂下了眼,掸了掸袖口。
九日当天,阿风便换上了新裙子,叫上了贺凤臣出了门。
达到隆恩寺的时候时辰还早,日光晴朗不晒,山里的雾气还没散,雾气润得石阶湿漉漉的,不时有啾啾的鸟声从很远的林子里传来。
阿风注意到有一行奇装异服的人在路边集结,他们当中有的敲着锣有的打着鼓,有的打扮成采茶姑娘,有的打扮成蚌精,有的打扮成神仙,像是准备参加什么游行表演。
她拉着贺凤臣,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们的游行好像出了岔子。
有那负责统筹的蓝衣服的汉子,在跟领队说着什么。
“来不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时半会儿能找到人吗?”
阿风跟其他好事者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游行开始,太阳也渐高了,便失去了兴趣。
“二哥,我们去庙里逛逛吧。”
贺凤臣:“嗯。”
许是因为庙会,寺庙里香烟缭绕,十分热闹。
古代的寺庙就是个大型娱乐商业中心,许多和尚,小贩,将自己做的佛珠,帽子,鞋子摆出来兜售。
看得阿风连连感叹,现代人总要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寺庙变得商业化,哪知道古代的商业化程度更严重,演都不演了呢。
就这样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出来,阿风走得浑身冒汗,那一行艺人们还站在那边。
她好奇他们找到解决办法没有,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孰料那蓝衣服的汉子目光突然落到了他们这边,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位公子!”
阿风愣了一下,顺着他视线看到贺凤臣,才意识到那汉子在喊他。
“他在喊你?”
贺凤臣:“我听得到。”
那汉子慌忙拨开人群朝他们走过来,“这位姑娘,这位公子,留步!”
阿风纳罕:“这位大哥叫我们有何贵干?”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问:“在下姓齐,姑娘叫我齐大就是,实不相瞒,我喊住两位是有个不情之请。”
“我们隆恩寺附近几个乡每年办庙会,有一样游神活动,扮演者都是咱乡里乡村的乡亲。我们负责扮观音的那姑娘,今天早上摔了一跤,过不了来,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齐大将期盼的目光望向贺凤臣:“我瞧这位公子这一等一的容貌,通身的气派,若能由这位公子来扮观音菩萨,解咱们燃眉之急……”
贺凤臣毫不犹豫,一口回绝:“我不去。”
齐大顿露失望之色。
阿风倒是来了兴趣。
贺凤臣这冰清玉洁,超然物外的模样,扮起观音来岂不正合适?
“二哥,你要不试试呢?”她撺掇。
齐大目光又亮。
贺凤臣:“我不想去。”
阿风:“二哥,求你了!你看他们难道不可怜吗?就当行善积德了。”
齐大忙一迭声地附和:“这位姑娘说得对!还请公子仗义相助!”他多少也看出来这公子隐隐以身旁少女为主。
贺凤臣:“……”
阿风:“而且我真的很想看二哥扮观音,一定很好看。”
贺凤臣:“……”
“你当真想看?”他俯身,一双凤眸认真地看着她。
阿风:“超级想看的!”
贺凤臣沉默了半晌,终于松口,“……仅此一次。”
阿风:“我就知道二哥你对我最好了!”
齐大也松了口气,连连作揖道谢。
很快,便有个人领着贺凤臣去隆恩寺的禅房里换衣服。
贺凤臣进屋前,嘱咐道:“不要乱跑,在外面等我。”
阿风忙点头保证。
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阿风忙伸长脖颈。
领着贺凤臣去换衣服的那人,双眼发直,赞不绝口地走出来,“神仙下凡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紧跟其后。
禅房前的菩提树浓荫滴翠,日影婆娑间,贺凤臣眉眼低垂,莲步而出。少年乌发柔披白纱,发结珠翠宝冠,身披络腋,胸饰璎珞,裙绕花结。
清风扬起白衣飘带,天衣环佩玎珰,日影如水波纹明灭不定间,令其更多了几分似真似幻之感。
阿风霎时间屏住了呼吸。
贺凤臣却似有所觉地抬起眼,日光下的眸子淡若琉璃,含着淡淡的控诉。
红唇清吐:“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但因为太美,顾盼间却艳光四射,不似控诉,倒似娇嗔了。
阿风,阿风涨红了脸,捂住心口。
贺凤臣见之立皱起眉,冲淡了那股快要随云飞走的清冷感,“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离得太近了,阿风憋红了脸瞪着那张绝美的脸,说不出话来。
贺凤臣立时去拿她脉搏。
这时,耳畔才传来女孩子气若游丝的嘤咛,“二哥,你离我远点,太美了,我喘不过来气了。”
贺凤臣:“……”他顿无言,飞快地收手,苍白面色飞起两抹薄红。
仿佛被黄毛调戏的大家闺秀,“胡说什么……”
阿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了,盯着贺凤臣左看右看了好几眼。
贺凤臣眼睫颤动,任她看,很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阿风满意的不得了,与有荣焉说:“二哥,咱们快去找齐大,给大家也看看二哥有多好看。”
贺凤臣轻斥:“胡闹。”
倒还是任由她拉着去找了齐大他们。
第32章
齐大跟其他的“演员”们, 果然也都看直了眼,纷纷赞不绝口,道是找对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阿风干脆留下来帮了一会儿忙, 又过了半个时辰, 诸杂事处理妥当,游行终于开始了。
游行的队伍,自隆恩寺山门开始, 绕着寺庙附近走上几圈,又回到山门。
临行前, 贺凤臣不放心,仍叮嘱她,“此处人多,不要乱跑, 跟紧我。”
阿风推了他一把:“知道啦, 知道啦,观音普度众生,快去让大家都看看, 怎么光盯着我一人。”
贺凤臣平静说:“我非观世音菩萨,实为凡夫俗子, 他人如何作想于我何干,所在乎者, 也唯你一人。”
阿风愣了一下, 心口猛地漏跳了一拍,心跳如擂。
……这是什么话?
可等她回过神来时,贺凤臣已经回到了游行的队伍中。好像刚刚不过是他随口一说,并无多余的意思, 不值一提。
他本来就是有点呆呆的,不谙世事,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个性,阿风犹豫了一会儿,甩甩头,决心不再多想。
匆匆跟上游行的队伍。
贺凤臣甫一出场,便惊艳了全场。
他乌发光艳,秀色烂发,衣带当风若云霓翻飞,清冷殊绝,淡月寒空。
夏日炎炎之下,走上几圈,任队伍里什么神仙菩萨,也都汗湿脂腻,姿态狼狈。
偏偏贺凤臣冰肌玉骨自无汗,面无表情,似乎透着股幽艳的冷香,更是脱颖而出。
观者狂热的呼唤,几乎将隆恩寺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车马卡在了半山腰,上不去也下不来。
阿风原本还能走在游行队伍的旁边,贺凤臣也还能看到她。但很快,她就被观者挤出了人群。
她个子矮,被人潮淹没,一时间跟贺凤臣失去了联系。
仗着身子小,阿风游鱼一般,努力往前挤,终于又挤了回来。
垫着脚,远远地看见,贺凤臣好似蹙了蹙眉,转着头好像在人群中找她。
看不到她,周围人潮又一波一波朝他涌来。贺凤臣抿了唇,显然有些不太适应人群的热情。
阿风站在人群中,不时能听见观者对于贺凤臣的赞叹。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长成这模样!岂不是要去宫里做娘娘了!”
竟是没认清贺凤臣的性别!阿风有点想笑。
一时不察,她背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回头,只见个穿着宝蓝色衣衫的青年,痴痴地盯着贺凤臣在看。
他眉目倒也算英俊,就是眼神有点邪淫,让人不太舒服。
身上隐约散发出淡淡的真气,竟还是个修士。
不过看起来修为好像也不多高,她虽然分辨不出这人的境界,但一眼即知,绝不会高过贺凤臣。
阿风心里虽略有不悦,倒也没多记挂在心。
在阿风被挤得鬓边的花苞也散了一只,鞋子也被踩得灰扑扑的之后。
终于,游行队伍回到了山门。
但狂热的人们仍然不肯散去。
人们将贺凤臣团团围住,更有那心思活泛的少男少女们拉着同伴的手,跟他打探他的姓名,年龄,家住何处,有无婚配。
人太多了。
贺凤臣明智地选择当个哑巴美人。
人群中找了阿风几圈不到,他静静垂着长睫,不置一词,一言不发地抬起脚就往禅房走。
阿风找不到他,应该会回禅房。
因他生得太美,真恍若一尊白玉雕的观音像,纵使态度冷淡,人们竟也不动怒。
就在贺凤臣快到禅房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跃出。
贺凤臣下意识伸手一扶。
竟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松开攥得紧紧的小拳头,露出一颗被汗水泡软了的糖块来,“观音姐姐,你真好看,这块糖送给你吃。”
贺凤臣微微一怔,对上小姑娘期待的视线,倒也没拂却她的好意,自她掌心接过糖块,点了点头。
小姑娘眨巴着眼,昂着脸催促说:“可好吃了,姐姐快吃!”
贺凤臣顿了一下,吃了进去,无声地微微张开红唇,给她看。
小姑娘高兴极了,挥手跑开, “我娘还等我呢,观音姐姐,祝你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贺凤臣收回视线,目光正巧跟阿风撞个正着。
“二哥!”阿风使劲挥手。
贺凤臣气息明显为之一缓,“……怎么才来。”语气几分不着痕迹的埋怨。
阿风:“我刚就看见你跟那小姑娘呢,没敢上来打扰你们。”
她倒是没想到贺凤臣对小孩子这么包容,反正那块汗津津的糖,她是不太想吃的……
“二哥,你听到了吗,这一路上好多人夸你好看呢。”
两个人结伴往禅房走。
贺凤臣淡淡地“嗯”着,明显不太感兴趣,“满意了?”
“满意!二哥你真好看。”
贺凤臣乌浓的眼睫轻颤,轻声说:“你看过了,那我换下来了。”
“啊……”阿风有点舍不得,但深知自己今天已经得了大便宜了,只好点点头,“换吧换吧,我在外间等你。”
贺凤臣“嗯”了一声,转身步入屏风后面。
非礼勿视。阿风等了一会儿,孰料都没等到贺凤臣出来。
她觉得不对劲,纳闷地朝着屏风那头喊:“二哥?”
隔了一会儿,贺凤臣含着困惑的嗓音才从屏风后面传来。
少年昔日冷清的嗓音有些乱了气息,细喘着,“阿风……好像不对。”
阿风一愣:“哪里不对?”
贺凤臣颦蹙张唇,困惑地摸着心口,“心跳得很快……好热……”
阿风更迷茫了: “热?哪里热?你不会中暑了吧?”不对,修士也会中暑吗?
贺凤臣摇摇头,“我不知道。”
正当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两人都愣了一下,阿风回头喊:“谁?”
贺凤臣解衣的手一顿。
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换衣服,便干脆步出了屏风。
阿风冲着门口道:“这里不太方便。”她还以为是齐大等人。
哪知道,门外安静了一瞬,忽响起个陌生的男声。
“敢问这里可是观音娘娘落脚之处?”
阿风了然,看向贺凤臣:“二哥,你粉丝。”
贺凤臣细细蹙眉:“……粉丝,何意?”
阿风:“你追求者。”
贺凤臣无言:“……”
阿风:“你要见他吗?”
贺凤臣果断:“不要。”
阿风“哦”了一声,转过头帮贺凤臣回绝,“观音……咳咳,观音娘娘休息了,不见人。”
那男声:“敢问姑娘是?”
阿风扬起嗓音:“我是观音娘娘座下童子!”
贺凤臣淡看了她一眼,眼含责备。
阿风嘻嘻笑起来。
那男声也沉默了。
但似乎仍不肯放弃,隔了一会儿,又开了口:“小生……方才在游行中,见你家娘子一面……惊为天人,魂牵梦萦……”
阿风还想再说。
贺凤臣主动开了口,语气冷了下来,“我是男人。”
那男声愣住,竟还不死心。
“男人……可否请兄台外出一见,也算了却小生这一腔痴念。”
话音刚落。
刷——
门突然被人从里间推开。
男人抬起头,便瞧见一道清拔颀长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贺凤臣秀眉微蹙,面色微冷,红唇抿出个冷淡的弧度。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吗?”
方才离得远了,看不太清楚。
此时男人才惊觉这观音娘娘比他还高出一个头,俊眉狭腰,但骨架很大。
可男人仗着自己的出身,素日里便是荤素不忌的。
如今乍见绝代姿容,不禁心神一荡,喉口发干,忙打了个躬,自我介绍道:“在下余风月……”
贺凤臣蹙着眉,看着这男人滔滔不绝地进行着自我介绍。
“在下余风月……”余风月自信地微笑着,“出生平阳余氏,家中世代修仙……”
“我不认识你。”贺凤臣不假思索,直接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
阿风也从禅房里追了出来。
“二哥,怎么回事?”
贺凤臣:“我不认识他。”
阿风定睛一看,愣了一下,这人不正是之前她看到的穿蓝色衣服的那个。
因为他目光邪淫,她对他印象很不好。
余风月哪里肯死心。美人冷若冰霜,更如那傲雪凌霜的怒梅,教他心痒难耐。
“在下对娘娘一见倾心,敢问娘娘姓名……”
贺凤臣视若不见,直接转身进了屋。
余风月面色一变:“公子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贺凤臣脚步不停,连一个字都吝啬。
余风月冷笑:“即便我今日非要请公子一晤呢?那块糖……公子可是吃下了吧。”
糖?阿风一愣,竟见贺凤臣脚步倏地一顿,仿佛突染不适,微变了面色,蹙起了眉头,“唔。”
糖?什么糖?她只能想到那个小姑娘之前塞给贺凤臣的糖……难道这糖里有毒?!
“二哥?!”阿风慌忙上前扶住贺凤臣,“你没事吧?”
贺凤臣眉头皱得紧紧的,喘得厉害,面色如同苍白的月亮,面颊却泛起不正常的嫣红。
他不常出汗,此时汗水却如雨一般浸湿了阿风的指尖。
“你……给我吃了什么?”贺凤臣没拒绝她的搀扶,站起身子,哑声问。
漆黑的眸子,第一次正视了余风月。
被他冷淡乌艳的眸子盯着,余风月心神又是一荡,不禁得意洋洋笑起来:“不过是些催1情1药罢了……那小姑娘喜欢你,我便送她几颗糖让她送给你,那小孩子欢天喜地地,果然全无防备之心……人们常教小孩子防备大人,却没教大人防备孩子的道理……”
第33章
贺凤臣沉默。终于明白从方才起身上的古怪的高热到底从何而起。
阿风也呆住了。啊?春1药?
她知道现代是不存在这玩意儿的。
这种罪恶的东西她只在狗血影视小说里见过。
她实在震惊, 好奇,忍不住扭头狂看了贺凤臣好几眼。
贺凤臣垂着眼睫,冷冷清清, 任她打量, 看起来似乎还很冷静, 还好没什么异样。
但透过他潮红的面色,也知他如今正在忍受情热之苦。
余风月见了,也是好一番假意劝慰:“我瞧着道友也是修士, 我劝道友放弃吧,这□□可不是凡间的普通春1药……否则道友又怎会没有觉察。贸然自引真气冲散药性, 恐怕会适得其反。堵不如疏,只要道友点个头,我便引我真气渡你苦楚——”
贺凤臣截住他,淡问:“是么?你很自信么?”
美人难得肯同自己多说两个字, 余风月求之不得, 忙笑道,“这是自然,若非我们余家的权势, 如何能搜集这么多的天材地宝……”
就是他前些时日,派出搜寻其中一味药材的小队, 这些天里迟迟没个消息。
他养的炼丹师正要试验一味新的□□,没那木龙妖丹实在有些麻烦……就知道那些散修不靠谱。
一想到这里, 余风月便露出点焦躁之色。
贺凤臣反问:“耗费人力物力之巨, 便为炼制春1药?”
余风月听出他语气里隐含的嘲讽,冷笑:“有人修炼为个虚无缥缈的成仙之念,成仙?谁曾真见过仙人了?我偏不学那些呆子。我修炼,就是要享受, 要活得更久,享遍着人间极乐。”
他已彻底不耐烦起来,长臂一伸,就要抓人:“今日你就算不想走,也得跟我走!”
锵!
一道身影快他一步!骤然出剑,挡在贺凤臣身前!
贺凤臣一怔。
看新鲜看到这里的阿风,终于对这人的无耻忍无可忍,抢先一步出了手。
余风月眯起眼,“你?你就是观音娘娘座下童子?”他似笑非笑,“正好,今日你们兄妹一双,倒教我享齐人之福了……”
阿风被恶心得够呛,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喷他两句,从刚才一起一直表现冷静的贺凤臣却突然动了,少年面无表情,背后古琴飞出,横空身前。
气流扬起乌发飞舞,贺凤臣左手拔出回雪剑,剑光一闪,一没。
余风月一条左臂便被斩落了下来。
贺凤臣抱琴而立,重又挡在阿风身前,看了她一眼,回眸对余风月冷冷道,“你该死。”
贺凤臣的动作太快,余风月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肩头的血液喷出,他这才发出一声惨叫,痛变了面色:“你!你怎么敢?!”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阿风甚至都没回过神来。
她当然不会对这种人渣报以同情,愣了好半天,才下意识憋出一句:“这是在禅房……”
贺凤臣“嗯”了一声,飞上前提起余风月的肩膀,“换个地方。”驾一道烟气,率先飞出隆恩寺。
余风月疼得面色扭曲,嘶声大叫:“你疯了……你、你若胆敢杀我,我余家绝不会放过你!”
他实在太疼了。方才贺凤臣动作太快,他甚至都未来得及祭出保命的法宝,此时一边大骂,一边悄悄单掌翻出——
贺凤臣淡扫他一眼,眼睫微动。
白虹划过,他右臂也被一剑斩了下来。
“啊!!”双臂都被斩断,余风月剧痛,惊骇,眼里终于露出绝望之色。
阿风跟在贺凤臣身后,乍见他直接利落地先后斩断这人两臂,已然吓呆了。
原来他这么凶残的吗?!
……这么说,贺凤臣当初见她,其实还是手下留情了?
越往前飞,树林阴翳,日光渐疏,时隐时晦。
直飞到一处无人的密林间,贺凤臣这才将余风月放下,不顾他涕泪横流的求饶,拔剑刺死了他。
贺凤臣杀得实在太干净利落了,没比杀只鸡更简单,阿风真有点被吓到了。
贺凤臣抬起眼,怔了一下。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出生凡人界,这二十年来过得一直是和平的生活。
他抿了抿唇,企图掸掸身上的血痕。
“吓到了吗?抱歉。”
阿风回过神,慌忙摇摇头,“……也没,就是不太适应。”
贺凤臣轻声说: “他对你说那种话。他,该死。”
阿风欲言又止:……谢谢你。但她心理承受能力真没这么弱。
你这样杀,她倒是有点承受不住。
阿风看着余风月残缺的尸身,心情有点复杂,“现在怎么办?他说他出生平阳余氏……不会有人来寻仇吧。”
“不要紧。”贺凤臣安慰道,“我打得过。”
阿风:“……” 这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吗?!难道你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窝杀一窝?!
还没等阿风吐槽他这霸气侧漏的发言,下一秒贺凤臣就又皱紧眉,面露痛楚之色:“唔……”
莫装啊二哥。阿风慌忙扶他:“是春1药又发作——”
贺凤臣抬起纯黑的眸子。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光速撒手。
“二哥……你,你怎么样?”
她不禁涨红了脸。
贺凤臣看了眼天色,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说:“要下雨了,先找个落脚之处吧。”
阿风想想也是。
保险起见,她又细细看了眼贺凤臣的脸色。
除了双颊媚红,神情倒是看起来很冷静,不致出丑。
她扶着贺凤臣飞起来,居高临下找了一圈,找到个破旧的土地庙。
一进庙,贺凤臣便有些站不稳了,低垂着眼喘息得厉害。她握着他小臂,触手滚烫,肌肉紧绷。
阿风找了个蒲团,拍干净了灰,招呼他坐下:“二哥,快歇息歇息。”
贺凤臣坐了下来,便闭上眼,径自打坐调息。
中春1药实在太尴尬了。阿风不敢打扰他,趁着雨还没落下来,便走到庙门口默默看阴沉的天色。
身后,贺凤臣不时发出几声难受的轻喘,嗓音细弱不复清冷,甚至有点媚……
叫得阿风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双耳滚滚发热,恨不得拿两团棉花把耳朵堵上。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唔嗯……”当贺凤臣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喘息时。
阿风终于忍不下去了,涨红了脸,转身询问他情况,“二哥……你到底怎么样?不好办吗?”
贺凤臣皱着眉,闭着眼不答,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樱红的唇瓣紧咬着雪白的头纱
不时发出浅浅的呻吟,不断有滚滚的虚汗从他额间滑落。
……这毒最忌运使真气,他方才一怒之下杀了余风月,动了气机,猛烈的情潮顿时反扑上来。
这是贺凤臣生平所从未经历过的。
阿风一呆。饶是她,也能看出来贺凤臣如今的情况不简单。
可若是毒药也就算了……
问题是这是春1药啊……
她目光在他脸上纠结地犹疑。
这目光,对如今的贺凤臣而言甚至也成了一种煎熬。
她的视线,仿佛如有实质,羽毛一般轻轻在他敏感的肌肤上搔过。
贺凤臣不堪地抿紧了唇,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好半晌才吃力地,冷冷地挤出几个字: “出去……”
阿风唏嘘,噤声。不敢再看,匆忙躲到庙外面去了。
身后,贺凤臣的清润喘息越来越急促。
天边的乌云也逐渐开始聚集。
豆大的雨珠落下来一滴,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顷刻间,便成倾盆大雨之势。
阿风不得不又退回庙里,“二哥……外面下雨了,我躲躲……绝不打扰——”
她话没说完,一愣。
只见贺凤臣浑身汗湿了,眉头紧锁,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上岸快渴死的鱼。
“二哥?”阿风试探问。
“二哥?”
连叫了几声,除了沙哑的呻吟,贺凤臣都没有给予多余的回应。
阿风脑瓜子嗡嗡的。
……春1药不解毒会憋死人吗?
眼看人都成这样了,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慌忙凑近了一点,去察看他情况。
贺凤臣蜷缩着身子,修长的小腿肌肉不断抽动着,没换下来的白裳勾勒出美妙纤瘦的腰线,阿风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耍流氓的意思,她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被吓呆了,跟阿白竟难分伯仲。
阿风僵硬了:“……”麻了。
他好像真的很1欲求不满,她到底该怎么做。
贺凤臣皱着眉倒在地上,紧咬着乌发白纱,难耐地倒着气,胸膛一起一伏,像濒死前的人。
阿风硬着头皮蹲到他面前,“二哥,二哥……”
贺凤臣眼睫颤抖,艰难地睁开湿漉漉的长睫。
眼里水雾迷茫,迷迷瞪瞪地呻1吟:
“嗯……阿风……?”
“你、你要不自己纾解一下?”阿风磕磕绊绊,强忍住羞耻劝解道。
贺凤臣却怔怔地,眼里雾气横生,歪了一下头,迷惘地看着她。
阿风:“……”
“自己,纾解,会吗?”
贺凤臣不答,只迷惘地喘着气。
阿风怀疑他现在根本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说耽美文设定的智能春1药,受中春1药只能被那啥?
不要啊,阿风默默抱头,她到底要咋办?要帮忙吗?
问题是她完全搞不清贺凤臣的属性,1?0?0.5?就算她想帮忙也爱莫能助。她找根树枝让他自己来行不行?保证一定是那种最漂亮,最干净,粗细软硬适中的树杈子。
好在这时,贺凤臣好似终于又短暂地恢复了神志。
他瞧见她,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你……怎么还在这里?”
“出去!”
阿风慌忙往后退,“要不我帮你找根树枝?”
贺凤臣:“……”
少年倏地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眼,黑艳艳的眸子冷淡如冰。
阿风还在试图提出建议。
但落在贺凤臣的耳朵里
他不错眼地盯着她。
贺凤臣一字一顿,鹦鹉学舌般,复述: “纾解?”
阿风硬着头皮:“……就你自己……”
阿风:“实在不行,我给找根树枝来吧。”
贺凤臣微感不解:“树枝?”
阿风:“就……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贺凤臣沉默了下来,静了半晌,终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他之所以之前没立杀余风月,便是想借机询问出只言片语……那余风月说,不可自己引导真气,只能由旁人帮忙……这般□□,素来是非一人之力可。
阿风却还没意识到少年这古怪的沉默,仍旧硬着头皮,诚恳给出建议:“你说你是阿白的男妻,应该是下面的吧……你就用树枝……”
贺凤臣语气冷了下来:“我就用树枝?”
阿风:“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好用的工具……你委屈一下。”
贺凤臣冷冷复述:“我,委屈一下?”
阿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蓦然抬头!
对上贺凤臣漆黑冷淡的目光,少年面色不善,冷冷说:“我为何要委屈自己?”
阿风懵了一下,下意识回:“我……我又不是男的,也攻不了你啊……要不二哥委屈你再忍忍,我去南风馆帮你找一个来……”
但阿白就别了……
她还没说完,却见贺凤臣低着头浑身打起哆嗦来。
她也看不清他神色,还当他又发作,急得想扶又不敢,“二哥,你怎么样?”
贺凤臣气得玉容生晕,齿间终于挤出发抖的几个字:“荒、唐。”
少年合眼深吸一口气,“我为何要委屈自己……”
……这不是没人吗?阿风讪讪,她有老公的……
“没有人……”贺凤臣喃喃说,“没有人……”
少年面无表情自言自语的模样太恐怖,阿风心里陡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吓得直打结巴:“二二二哥?”
“我面前不正有一人?”
他抬起脸儿,语含讥诮,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阿风:“……”啊?啊?啊??
贺凤臣眼梢微扬,神色冰冷,颊晕妩媚。
救命,这个状态她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
她被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就像往庙外退:“对对不起二哥,是我失言,我这就去外面淋淋雨清醒清醒。”
太过紧张,迈出庙门时,她险被门槛绊了一脚,也不敢回头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土地庙。
雨丝被风吹着斜卷入庙,兜头打来。
倏地,她后背突然贴上了少年清劲的胸膛,手臂也别人抓住。
贺凤臣像一株女萝一般,双臂攀着她脖颈,蔓沿而上。
他长睫轻颤,乌发如柳丝蜿蜒垂落,附唇吹她耳窝:“阿风……你要往哪里去?”
“……救命……”阿风重重打了个哆嗦,吓得欲哭无泪。
她哪里敢吱声,慌忙用力去挣,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
贺凤臣垂眸,苍白劲瘦的指尖用力一抓,将她拖回来。
“二哥!”被压在蒲团上,阿风终于忍不住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无助地像是被主母强啪的小妾。撞号了!
贺凤臣置若罔闻,翻身压了上来。
他垂着长睫,也不动作,就用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一边看,一边上手摸她的脸。
眸子黑黝黝的,指尖摸得很细致。
阿风被他摸得毛骨悚然,情急之下,灵机一动,“二哥我……我们撞号了——”却在感受到腿间抵着的夸张怒兽时瞬间失声。
果断换了个说法:“你想想阿白!!我们不能做这种事!不能背叛阿白啊!”
“阿白……”贺凤臣红唇喃喃,停下了动作。
“对对对。”阿风大喜过望,“你想想阿白,你是阿白的男妻,我是阿白的前妻……我们是情敌……”
贺凤臣突然沉默下来,“……妻……夫妻……”
他眸色微微一变,低头打量着她,乌发如瀑如茧一般将二人包裹。
发帘间,贺凤臣神色淡而晦涩,“夫妻之间本为一体。”
他指尖轻抚过她鼻尖、嘴唇,“由你代行他的夫职……或,由我……”
阿风大脑一下就被他神逻辑干宕机了:“啊??”
贺凤臣微感不满地抿了一下唇,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再次抬眼看她,眼波流转,欲求不满地闷哼了一声,“阿风……”
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没忘记切断共感。
分开肉瓣,将红艳的舌头吐进她口中。
终于。
鼻腔间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第34章
贺凤臣的唇, 滚烫如炭。
潮红的面颊紧贴着她的脸。
饥渴地将舌头塞进她喉咙里,几乎如汲水一般反复搜刮着她口腔的甘甜。
双唇刚一触及就亲得这么激烈。
阿风被他亲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唔唔唔……”
完蛋了。
她心一沉, 大脑空白一片。
她跟贺凤臣, 最不该亲上的人,现在亲上了。
可她甚至都不好生贺凤臣的气,他现在明显精虫上脑, 神志不清……
要是他清醒过来……
阿风内心感到淡淡绝望,几乎可以想象出贺凤臣冰冷的容色。
不要啊……真的会社死的。
她努力地换着气, 双手使劲儿把贺凤臣向外推。
贺凤臣正垂着眼,吻得动情,舌尖用力刮蹭舔摩着她的舌面,在她口腔中一出一入。
阿风舌头努力向外推, 却又被卷起舌尖, 细细地吮了一口。
“嗯……”两声呻1吟几乎异口同声而出。
阿风感觉到贺凤臣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愣愣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顶着他的视线,她的脸涨红了, 身子软得像面条,理智归理智……可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她跟方梦白感情又好, 蜜里调油一般……人也被他调1教成了敏感肌……
她几乎不敢看贺凤臣的视线。
他这个童子鸡应该觉察不出个中暧昧吧?
孰料,贺凤臣垂下眼睫, 将唇紧紧地堵着她的, 喉口“咕噜噜”滚动了一下,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激烈起来。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攥着她肩头,用力地将自己的舌头往她喉咙里塞。
摩擦着她舌面的动作也用力了许多,不像亲吻, 更近乎于侵1犯。
阿风嘴被迫张得发酸,一缕银丝顺着她二人交缠的唇齿间滑落,氤湿了他发间的观音白纱。
那观音白纱又垂落在二人之间,湿漉漉皱巴巴地蒙着二人口鼻,再被贺凤臣舌尖抵着送入她口中。
她的神志也迷蒙了,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不对的……她想要拔剑……
可贺凤臣似乎觉察出她的动作,大掌用力地捺下她的手掌,手背青筋浮起。
“二、二哥……”她忍不住带着哭腔。
贺凤臣一顿,拉开了一点,唇角拉开一条银丝。
阿风几乎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她如蒙大赦,劫后余生般拼命往回退……
孰料,贺凤臣抚上她脸颊,只为垂眸淡淡问出一句:“……舒服吗?”
“不舒服不舒服!”阿风胆丧魂飞,忙叫,“二哥你清醒一点!”
贺凤臣垂下眼,似乎不太满意她这个答案,衣衫包裹完整的身子跟嘴唇用力撞了回来,轻轻在她舌尖咬了一下,“是你……”
是你勾引我,惹怒我的。
“树枝……”他想到这里,不满地喃喃。
阿风真的要哭了:“……二哥我错了,你是1,矿工1,但你别在我这里大展雄风啊……”
贺凤臣不答,本只为泄愤,但香舌甘美,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情不自禁索取更多,目光也渐渐湿润迷离了,可是喉口太小了,他舌尖用力出入,进不去……下意识地眯起眼呻吟。(是喉口,是脖子以上,不是其他部位)
“阿风……嗯……好小……”
不够。还不够。
贺凤臣轻轻呻1吟着,凭借本能不断地将修长,发烫的,衣衫完整的身躯往女孩子身上撞。
曲着腿不得章法地在她身上胡乱磨蹭。
他个子太高了,估计得有188+,整个不断压上来的时候,阿风简直被压得吐血……
她该不该松口气,他神志不清,好像不太会。
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问:“二哥,你难受吗?”
贺凤臣迷惘地直哼哼:“……难受。”
“我、我教你好不好,你先松开一点。”阿风循循善诱。
贺凤臣似乎有些为难,但谢天谢地,他犹豫着,终于松开了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阿风眼睛一亮,用力一推,手脚并用地就爬起来。
贺凤臣还微微张着唇,半截舌尖吐在外面,愣了一下,微感不解。
见她逃跑,他看着她,遵循本能又追上去。
因全凭本能,动作快得阿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贺凤臣用力抵着压倒了墙角。
贺凤臣大为不满她的欺骗,这一次亲得更加用力,喉口滚动,大口吞咽。
一边亲,一边艰难地控诉:“你,骗我。”
“为何要跑?”
“不舒服吗?”
这下真的退伍可退,逃无可逃了。
贺凤臣垂着眼,执拗地捧着她的唇,一遍遍将她向墙上挤压:“现在呢……跟……”
他也不知为何,几乎是凭借本能喘1息着问,“跟方梦白比……如何?”
阿风哪里敢应声。
“我……很舒服……哈,”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喃喃抒发着自己的感受,但很快,又皱起了眉,浮现出欲1求不满之色,胡乱扯动发间的白纱,“不,不舒服……难受……”
他难耐地昂起脖颈,不断曲腿往她身上贴,阿风涨红了脸,她打定主意,死都不吭声了,贺凤臣如今不得其法,她可不敢刺激他误打误撞。
果然,撞了半天,贺凤臣垂眸,又去寻她嘴唇叼来吃:“阿风,阿风……”
他下意识恳求:“难受,渡一口真气予我罢……”
真气。阿风一愣。
对,真气……
她替他渡气是不是就好了?可是……
阿白。眼前一时是贺凤臣眉目蕴含痛苦求1欢,一时又是方梦白清逸温暖的脸。
阿白……阿风的道德在这一刻不断接受拷问……
若不快点作出决断,说不定贺凤臣自学成才,到时候才是无法收场了。
不管了,阿风闭上眼,豁出去了,反吻住面前两瓣薄唇,吐出一口绵长的真气。
贺凤臣一愣,几乎被她回吻的瞬间,一下子便软了身子,“嗯……阿风……”
他颤抖着眼睫闭目迎合,皙白的面色浮起红晕,舒爽得浑身发颤。
乌发散落,法冠歪斜。
阿风看着他媚态,心里不争气地乱跳,颊上的温度不断升高。
……简直,简直像施一切人淫的锁骨观音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
贺凤臣脸上的红晕这才渐渐散去,闭目沉沉睡去。
阿风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没想到接个吻他就……
……这到底算紧急避险,还是算出轨……
只是亲吻,应该不算出轨吧……
贺凤臣是个弯的,也喜欢阿白……她俩亲一块了,应该不算出轨吧……
啊啊啊啊啊!嘴唇火辣辣的,又肿又痛。阿风烦躁地揪了几根头发。
这么混乱的关系,对她一个准大学生来说实在有点超纲了。
她一会儿懊悔欲绝,一会儿又忍不住找理由给自己开脱。
一会儿又看看贺凤臣恬静的睡颜,恨不得拽着他领子啪啪给他两耳光。
不行。越想越气。方才那几乎被吃掉的余韵,令阿风心里仍咚咚直跳,恐惧,慌乱……可唯独没有厌恶……
这不正常的感受,又催生了她心底的惊乱。
阿风终于忍不住,对着贺凤臣白嫩的脸蛋啪啪就是两耳光。
“唔……”他梦中吃痛,蹙眉喘息,喘息犹带春1情,又给阿风整红温了。
贺凤臣眼睫一动,眼看就被她扇醒了。
阿风心里一个咯噔,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天看地。
全不知道等他醒来要怎么面对他……这才是地狱难度。
……
贺凤臣仿佛做了一个极为旖旎的梦。
甘甜,美妙得令他意乱情迷……
梦中他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近乎狂乱地亲着她,女孩子被亲得喘不过气,不断地推拒。
可他仍视若无睹,极为动情地自己的舌尖不断地塞入她的口中,卷着她的舌仿佛连舌根也要吞吃入腹……
但那女孩子……阿风,却极为抗拒的模样,面现怒容,举掌啪啪两耳光劈面扇来。
贺凤臣被扇醒了。
阿风深吸一口气:“你醒了?”
见他的目光一点点由迷离到惊骇。
听到她的声音,贺凤臣看向她,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这不是梦,阿风!
贺凤臣难得显出慌乱之意,:
“你……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赶在贺凤臣开口之前,阿风光速截住他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紧急避险,别多想!”
“紧急避险?”贺凤臣怔怔地动了动眼睫。
“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风咬咬牙,将自己刚才仓促间想就的处理方式说出。
“你也不想让方梦白知道这件事吧。”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阿白对她再好,也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阿风不敢想象,方梦白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瞒着方梦白不好,她似乎也有紧急避险的理由……
可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底气。
贺凤臣的面色一阵变幻,再从惊骇,到怔忪,到痛楚、挣扎……漆黑的眼里涌动着浓浓的复杂,
最后慢慢平息下来。
闻她此言,反倒默然了一瞬,跟她学舌:“玉烛……”
他几乎要赞同了。
“可是你——”他想起她,看着她,目光一闪,竟又迟疑。
阿风坚定说:“我不需要你负责。”
第35章
这负责来负责去, 岂不又要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听闻她如此迫不及待划清界限。
贺凤臣顿了一顿,她说得没错, 他本该赞同的。
按理来说, 他应该更怕她此时纠缠。
可他觉得很不好受, 没忍住,又多反问了一句:“是因为……方梦白吗?”他垂下眼,看着地上一只小蚂蚁。袖口指尖攥紧成拳, 竭力维持嗓音的淡然。
是方梦白,不是玉烛。
阿风犹豫:“对, 我说了,这件事不能让阿白知晓。”
贺凤臣:“……难道便这样揭过?”
阿风一愣,“那能怎么办?你想怎么办?”
小蚂蚁忙忙碌碌,未知去向, 却在蒲团前被眼前的巨物挡住了去路。
它显然一时间无法处理这样的事, 呆了几秒,绕着蒲团转起圈圈。
他不喜欢这只小蚂蚁,他觉得它很眼熟。
贺凤臣顿了好一会儿, 移开视线,抿了唇角, “或许,我可以私下里……”
私下里如何呢, 他也不知道。
重要的是, “私下里,他不会知道。”他又补充一句。
阿风更茫然了,私下里能做什么?
私下里对她好点?
瞧着贺凤臣垂眉敛目的模样,阿风猜他心里也不好受。
这少年素来是以阿白男妻自居的, 而且婚恋观似乎还有点传统。似乎一直把自己放在个贤妻良母的位置。
她就又多安慰了一句:“我们刚刚……是个错误,你别放在心里。”
错误。贺凤臣抿唇,似乎喃喃了一句什么。
嗓音很轻,阿风没听清。
她也不好追问,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一锤定音,结束这笔糊涂账:“就这样罢。听我的。”
贺凤臣被她堵了回去,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才又抬起脸,眉宇间隐隐不赞同:“……我毕竟对你……”
“比起跟我纠缠,你更喜欢方梦白是不是?”阿风直视着他。
贺凤臣略微怔忪了一秒,面露犹豫挣扎之色,似乎在衡量她跟方梦白之间的天平。
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与玉烛……成亲已逾三十年……”
漫长的时间造就的感情,非一朝一夕可以抹去的。
阿风表示理解,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酸。
她慌乱地捺下那股酸楚:“你是阿白的男妻,喜欢的人是他。今天跟我……并非你本意……作为妻子,你应该不想让阿白知道今天我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吧。”
“……你也是。”贺凤臣听着,轻轻补充了一句。
“是,所以我也不想让阿白知道。”阿风坦然说。
贺凤臣不知何故,闻她此言,却沉默。
“或许。”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两个字,轻轻地提出另一个建议,“他可以双娶……若我……不在意呢……”
阿风心里一跳,大惊:“你疯了?给老公纳妾?这么贤惠?!”
问题她也不可能做小啊!
“不是纳。”他认真地飞速反驳了一句,“是并嫡双娶,你我平起平坐。”
贺凤臣却似乎真的深以为可行,断断续续说:“如果是你……我不在意……阿风,抱歉,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我喜欢你……”
“等等,等等!”她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大叫,“更乱了!!”
心里一时又酸,一时又跳。
“你的喜欢可能跟我所想的喜欢不一样。”她赶紧拦住他乱说。
贺凤臣这人脑回路明显比较神奇,智商情商忽高忽低,说话不太过脑子。
贺凤臣执拗说:“我当真不介……”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眼睛,打断他:“没那么简单,爱是有独占欲的,如果我俩,呃……一起嫁给阿白,阿白总要跟我睡觉吧……做今天的事,你愿意吗?”
贺凤臣一怔,眼前浮现出二人交缠的画面,心头一痛,却一时不知,到底是为谁而起……
阿风见他怔忪,明显是听进去了,忙再接再励:“你对我的喜欢,不是爱情……只是单纯不讨厌我对不对?”
贺凤臣还未及深思,便被她打断思绪,下意识点点头。
阿风:“你有同门师长,你喜欢你师父吗?”
贺凤臣:“喜欢。”
“你看你喜欢我,和喜欢你师父差不多,你不会想嫁或者娶你师父吧。”
“……不,”贺凤臣反驳,“不一样。”
阿风:“一样的一样的,只是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年轻,他老……才会有点差别。”
贺凤臣无言以对:“……”是这样吗?
他微微皱起眉,思路被阿风打断,他有些困惑了,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阿风趁热打铁:“总之,你喜欢方梦白这点不会变的对不对?
贺凤臣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不想让阿白离开你对不对?”
贺凤臣顿了顿:“……不想。”
他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变得坚定,不言自明了。
“抱歉……”贺凤臣定了定心神,“你说得对……”
“此事……暂不能令玉烛知晓。”
可不知为何,他喉口有些发堵,心头涌动的是惊痛、不快?指尖也忍不住悄悄用力,掐到发白……
为何他刚醒来,她同他说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为何偏是她主动提出……
贺凤臣答应得这么爽快,阿风心里不知为何也感到一阵刺痛。
然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再如何都回不到过去的相处了。
一片安静之中。
贺凤臣好像终于整理好了情绪。
他沉默了一会儿,清冷的嗓音重又在破庙里响起:
“倘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已犯下大错,日后……便不要再接触了。”或许她说得是对的。在此之前他本也拟跟她保持距离……
阿风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贺凤臣一下子就想开了。
“也。也是。”她低头,“以后还是少接触罢……”
她本来应该松口气的,可看他这么爽快,心里又有点酸酸的失落。
贺凤臣站起身,问,“可还能起?”嗓音较之往日却多了几分疏离。
“能。”阿风点点头,“二……”
贺凤臣眼睫一颤。
她仓促改口:“贺兄……你的毒不要紧吧?”
贺凤臣顿了一下,应下了这个称呼:“暂得了纾解……目下,想来暂无大碍,回去之后,再另寻办法罢。”
二人连肩出了破庙,都一言不发。
此时大雨初歇,踏出庙门时,檐上的积雨刚巧顺着瓦楞落了下来。
贺凤臣抬袖替她挡了一下,很快便又收回了手,半截湿漉漉的袖口顺着白皙的手背垂落下来。
阿风看着他潮湿的袖口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不行,得赶快说点什么。
“你杀了余风月,”阿风闷闷地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你若担心……”
贺凤臣顿了一顿,“我会保护好你。”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说着,倏地天边十几道烟气直坠。
贺凤臣手一伸,便将她挡在身后,背后流风琴飞出,横在身前。
烟气里跳出了十几个行色匆匆的修士,个个都衣着华贵,不同凡俗。
为首的那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跟余风月有五六分的相似,想来是族兄之类的人物。
但凡稍大一点的宗门世家,门中都设有弟子命灯。
余风月的命灯一灭,余家便知不妙,匆忙派出族人循着余风月的灵气来寻。
余景曜落地:“就在这里!月儿的魂灯灭了!”
他喊了几嗓子,蓦然见到阿风跟贺凤臣这两个不速之客,眉头登时警惕地皱起: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贺凤臣言简意赅: “路过。”
月儿的魂灯就在这里灭的,荒郊野岭的凡人界多出两个罕见的修士,余景曜哪里会信!
一边小心周旋,一边暗中给身后族人打手势。
“路过……二位道友可曾见过一个年轻修士,与我一般年纪,长得也像,那是我的族弟,年少贪玩,失踪……”
“见过。”贺凤臣打断了他,漆黑双目直视着他,“我杀了。”
话音刚落,密林里骤然一静。
阿风呆了:……哥你到底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她眼睁睁看着那位老兄也呆了。
是错觉吗?她为什么觉得从破庙里出来之后,贺凤臣就有点不大高兴。
本来这人说话就直白过头,爱创人。现今,简直是开个泥头车到处乱创。
众人凝滞了几秒。余景曜大怒:“岂有此理!你为何杀我族弟!”
贺凤臣淡淡:“他想强1奸我。”
余景曜:“……”
众人:“……”
阿风:“……”这是在挑事吧?这真的是在主动挑事吧?
难道是还在生余风月的气?
可他真是这么记仇的人吗?
亦或者,在生她的气?!想到这个可能,阿风悚然一惊。
这少年如此心平气和,轻描淡写说出“强1奸”二字,深谙余风月德性的余家众人,竟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语言能力。
贺凤臣继续添油加醋:“他想强1奸我,技不如人,我杀了他。”
余景曜语塞了半天,才勉强整理了思绪,横眉怒道:“月儿只是年少贪玩!你何至于取他性命!!”
贺凤臣:“退后。”
阿风还沉浸在贺凤臣创死所有人的说话方式间,没回过神来。
直到少年清泠泠的嗓音,温温柔柔再度回响耳畔,“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她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跟她说话。
贺凤臣挡在她身前,心平气静地目视着前方,寸步不移。
阿风摇摇头:“二……”
贺凤臣微垂睫,侧眸等她呼唤。
“贺……公子。”她匆忙改口。
贺凤臣顿了好一会儿,缓缓掣出回雪剑,才又“嗯”了一声。
“贺公子,你难道忘了那头木龙……”
贺凤臣:“没忘。你表现得很好。”
阿风:“难得的试炼机会,我不想只被你保护,我也想试试。”
经历过拂衣楼、散修,余风月这桩桩件件,阿风当然不会再傻白甜地认为修士之间能够和而不同,美美与共。
杀人夺宝,天经地义。弱肉强食才是此地的生存法则。
一回生二回熟,对杀人这件事她甚至也已经接受良好了。
贺凤臣闻言,倒没拦她,只道了声,“别离我太远。”
便拔剑拨弦,冲了上去。
或许是对面人太多,这还是阿风第一次瞧见贺凤臣同时拨琴运剑,不免觉得新奇。
贺凤臣左手拨琴,蓄劲弹出,“铮铮”几声崩云裂石,摧金断玉之声,一道道音波,如海推潮一般,朝余家族人直震而去!
功力少浅者顿时被创飞数丈之远,吐血不止。
余景曜变了脸色,忙喊人应战,众人纷纷祭出法器。
各色法器轮番攻来,贺凤臣面不改色,飘然而过,琴剑并行,毫无滞碍,任余家人攻击再急,琴音也未乱分毫。
皙白指尖,或挑,或抹,或拨,或扫,快慢随心,大显得行云流水,潇洒如仙。
而剑气则蕴藏在琴音之中,不断攻出,暗藏诸般变幻。
剑法轻灵奇诡,余景曜跟这少年对阵,只恍恍惚惚,觉得其剑法琴音一时间化作巍峨高山拦路在前,泰山压顶一般。
一时间又如江水奔腾,怒号而下。
余家在栖云州也不算小门小派了,今日来此的余景曜等人也都是门中翘楚。
贺凤臣独对他们十几人,竟丝毫不乱,衣角不染,颇有余力,余景曜心里实在惊骇。
阿风原本还有点纠结破庙里的事。
可看贺凤臣打架实在赏心悦目,白衣秀士,衣带当风,似真似幻。
她很快就看得目不转睛,目眩神迷了。
她已经不在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有了战斗的能力,不免被勾起一腔热血,有些蠢蠢欲动。
久攻不下贺凤臣,很快,便有人起了别样心思,将心思打到了被这少年护着的阿风身上。
其中一个余风月的族弟余飞星,便拔剑朝阿风冲来。
来得好!阿风心口一跳,当即回剑!
当!
剑光罩下的瞬间。
被贺凤臣激起的战意,滚过四肢百骸每一条经络血管。
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灼灼剑光,明亮得惊心。
她也想试试自己的深浅,跟这些正经修士比又如何?!
第36章
双剑相撞, 飞溅出一串火花。
这一剑,迅疾如电。
却又势大力沉,仓促间一格, 余飞星只觉虎口发麻, 手腕一沉。
对方的剑刃没入他的剑身。
余飞星面色大骇!
剑器刚硬, 寻常两剑相撞,无非是碰个四分五裂。
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他的剑竟扭曲变形软得像一滩烂泥, 一块豆腐。
阿风的剑,如刀切豆腐一般, 从容丝滑地将他的剑身险切成两半。
余飞星当机立断,弃了手里这块废铜烂铁,又换了一把备用新剑!
初战告捷,阿风却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余飞星的修为明显比她遇到过的散修等人都要高。
但因为贺凤臣就在自己身边, 偶尔留意她, 她紧张之余,一点也不慌张,过招显得从容很多。
更因为破庙里的尴尬……她巴不得赶紧转移注意力, 因此十分认真,运剑浑然忘我。
余飞星见一时拿不下她, 立刻又喊来另一个同伴相助。这回却不敢再动剑硬碰硬,只不断发出剑气周旋。
两人交攻, 阿风一时压力大增, 但仍未见慌乱,剑光不断在对方的剑网之中穿梭,忽隐忽现,渐渐毕竟。
好不容易, 让她抓到个机会,余飞星后心空门大露,她立刻将手一点,驭使剑气轻喝一声,“去!”
余飞星面色大变,慌忙调转剑光来挡,却已然不及。
两道剑光同时惊起,其中一道被连天削平!他丹田内一阵剧痛,竟被打退几尺之外!
阿风一喜!
却不料余飞星那同伴觑见她松懈,发出一道剑气,劈头而来!
一点白芒倒映眼底,阿飞再回防已慢了一步。
危机关头,而本应专心应战的贺凤臣微睨之,勒弦于指,“铮”然射出一道气机,没入那人额心,穿颅而过!
那人当场毙命。贺凤臣拨弦动作却不停,左掌不断推出一波又一波的琴音,琴音如箭,顷刻间,场中便十不存一。
剑光顺势将残存的最后两人体内。
贺凤臣这才收了琴,来到她面前,不着痕迹拭去指尖一点鲜血。
问:“可无恙。”
阿风摇摇头,有些后怕。
暗道自己还是太生涩了,容易被情绪一想,竟然被刚刚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翘起了尾巴,忘记提防暗自的偷袭。
下次定要注意才是。
但抛开这些不谈,她刺客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运动之后说不上来的酣畅淋漓。
“我没事……也没被吓到。”
就是回过神,看到倒了一地的余家人的尸身,阿风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别扭。
穿越都穿越了,也走上修仙之路了,再坚守从前的道德准则,无非是自寻死路。
是他们想要杀她们的。
再说,看余风月之前的德性,就没少仗着家族庇佑干缺德事,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风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道德准则,很快适应了。
只剩他俩之后,气氛又肉眼可见变得尴尬了下来。
阿风实在受不了这古怪气氛了,抬头看了眼天色,打了个哈哈:“我们快回家吧,阿白肯定等急了。”
贺凤臣沉默。
从她口中再次听到方梦白的名字,他想起她破庙那番言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想不出头绪,只好轻轻一点头,“也好。”
方梦白见他俩去时整洁鲜亮,回来风尘仆仆的,果然怔了一怔,问他们又发生何事了。
明明才一天没见,少年还是那清雅楚楚的模样,阿风眼圈却忍不住红了。
“阿风?”方梦白登时担心地蹙眉,“到底怎么了?可是又被人欺负了?你二哥难道没保护你?”
少年满含着纯然关切的目光,让她心里简直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咬。
又愧疚又难受。
这让她如何启齿?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方梦白,羞愧地浑身发烫,根本抬不起头来。
“我……路上遇到点事。”
她羞愧地别过脸,“二……贺……二……”
光是个称呼,就心虚地打结了好几次,“二哥会解释给你听的。”
方梦白皱眉。
她完全没法当着方梦白的面撒谎。
……也绝不敢说实话。
都怪贺凤臣。
她果断将这个难题推给贺凤臣,反正他都已经答应不会跟阿白提起这件事了。
“阿白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儿。”
方梦白心里一沉,见她魂不守舍,也不忍逼问她。
微松了眉心,点点头:“我先送你回房。”
“阿风,你好好休息。”抱她上了榻,方梦白替她掖掖被角,柔声安慰:“没事的,不想说也没关系。”
阿风:……她真该死啊。
再出了屋,面对贺凤臣时,方梦白的神情却没有那般温和了。
“前次的事……阿风替你说情,”方梦白顿了顿,“迁怒于你,的确是我有错在先。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我瞧你们动过武?”
贺凤臣目光久久停留在门前,仿佛透过门板望进屋内。
不答反问:“她怎么样。”
方梦白:“已经睡下了。”他皱眉,“贺兄,能给我个答案吗?”
贺凤臣垂眸:“是我的错。”
方梦白眉头皱得更紧了,“能否说明白些?”
贺凤臣抬起眼。
四目相对,他只是难言的沉默,眸色幽深,仿佛第一次见他,黑黝黝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烧出个洞来。
方梦白皱眉等待。
熟悉的眉眼,正是他熟知的玉烛,结契三十年,琴瑟和鸣……阿风的劝说回响耳畔。
贺凤臣垂眸,整了整思绪,这才慢慢说:“我们遇到一姓余的修士……”
将余风月见色起意,再到余家人追凶而来,言简意赅复述了一遍,不过略去个中最紧要的破庙偷情。
听闻阿风没有受伤,方梦白松了口气,“只是如此?”
贺凤臣打了个怔忪,似乎有些恍惚,又抬起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仅仅如此……”他顿了顿,有些生硬地应道。
“我又怎会骗你,毕竟……”他语气不知不觉,渐渐低微了下来,眼露迷茫,“我……当爱你……”
不知是说服方梦白,还是在说服自己了-
夜,一灯如豆,帐幔垂落。
“嗯……二哥……求你,不要……”女孩哀哀叫着,腿被反折上腰。
贺凤臣却置若罔闻一般,垂眸一遍遍不断撞1击着身下女孩子稚弱的身躯。
“二哥!”
半空中一顿,略略蓄力,啪啪用力将腰腹砸下来。
……
贺凤臣从睡梦中惊醒,道袍已经湿透了,脐下更是痛得难受。
他想去倒一杯冷茶,可蓬勃太硕,行走不时摩擦到腿肉。
贺凤臣不得不敞开腿,支着腿等待消退。
破庙里,那个亲吻,只是让药效被暂时压制。
余风月未曾说假话,余家算平阳城的世家大族,他沉溺风月之道,为此,不惜耗费巨大的时间,金钱,人力物力,去搜寻一切风月宝物。
这药药效猛烈,就连他一时半会也束手无措,
若不照他所言,与人双修的同时缓渡真气,恐怕永无宁日。
贺凤臣岔开腿,摸了摸湿漉漉的道袍,面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红唇喃喃张合:“……阿风。”
若阿风所言无误。他真爱当是玉烛无疑。
可为何没有梦到方梦白,偏偏一再梦到阿风呢-
阿风把自己当鸵鸟一样,埋在被子里,埋了一整晚。
中途方梦白过来敲了一次门,她也没开,实在无颜面面对阿白。
第二天她特地日上三竿再起,双目无神地飘到厨房里,打算摸个早饭回屋偷着吃。
孰料,一踏入厨房门,就看到两两对坐,相对无言的方梦白跟贺凤臣两人。
……
一安静。
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无言的安静。?!这都几点了,这俩人怎么还坐在这里?
阿风掉头想跑。
很不幸,这两人已经抬头看见了她。
异口同声,默契喊:“阿风。”
跑不掉了,阿风只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你们……也没吃早饭吗?”
贺凤臣:“等你。”
阿风迷惘地抬起脸:“等我?等我干什么?”
方梦白柔声:“之前不是约好了,我们三人去逛隆恩寺的庙会?”
阿风这才把这个早就忘到爪哇国的约定想起来。
方梦白蹙眉:“阿风……你从昨晚回来便有些魂不舍守,贺道友同我说了——”
“他说了什么?!”阿风一个激灵,拔高了嗓门。
方梦白一怔:“说你们遇到了余家……”
“今日的庙会,你还想不想去?”方梦白宽慰她,“若是不想去,在家里歇歇也无妨。”
她现在连庙会这个词都听不得,更遑论再去逛一圈了。
“我就不去了吧……”还是不敢抬头看方梦白的视线,阿风低着头,“要不……你们一起去呢?”
方梦白蹙眉不语。
贺凤臣倏道:“我不去了。”
阿风惊讶地猛抬起头:“为什么?去啊!”
她有点着急了。
这两人她如今谁都不想面对,只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竭力怂恿:
“你们之前不是……有点误会。好不容易趁这个机会,一起出去逛逛,把话说开了……”
贺凤臣,方梦白都不再说话,一齐沉默了下来。
在这尴尬的沉默之中,阿风的语气也越来越低微……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揣着什么心思说这些话的。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贺凤臣,又觉得对不起阿白。
不可否认的是,刚刚她的确自暴自弃了一会儿,想着干脆撮合成全了这俩人算了……
终于。
贺凤臣垂眸:“我不想去。”
怎么就不想去了!快去啊!觉醒你对阿白的喜欢啊!
阿风还不肯放弃,磕磕绊绊说:“就不说结契的事,你们之前不是好朋友吗……这段时间是我做得不对……不论如何也不该拦着你们的……”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们难道不想多个朋友……逛逛庙会,叙叙旧情……就算你们真的重燃了旧情……我也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越说,阿风就越慌乱。
救命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顶着两个男人的视线,阿风内心是淡淡崩溃的。
遇到困难,她只想躺平。
昨天跟贺凤臣狂吻了这一场……她现在只想把这俩男的统统都赶出自己的世界。
方梦白一直等着她说完,这才不冷不热开了口,语气似乎极为平静的,眉眼也淡淡的:“旧情?”
贺凤臣重复:“重燃?”
等等?!为什么都在面无表情地复述她的话?
她说错话了吗?
第37章
贺凤臣又问:“你想让我跟方梦白去么?”
阿风:“……这个。”她头皮都炸开了。怎么不叫玉烛了……
没等到她的回答, 贺凤臣沉默了半晌,站起身,道了声, “好的。”
方梦白没说什么, 也跟着贺凤臣的脚步站起了身。
阿风一瞧见方梦白没什么表情的脸, 就知道阿白绝对是生气了……
毕竟她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态度消极,明显有事瞒他。
他又最重视他们夫妻感情,她刚刚胡言乱语说了那些话, 一定很伤阿白的心。
方梦白的确微动了怒气。他并不在意她有事瞒他,更不会在意她昨日消极的态度。
可夫妻之间的感情是他的底线, 阿风不论如何都不能以如此戏谑,轻浮的态度来羞辱他二人的情谊。
但刚迈出门槛一步,还是不放心,停了下来。
皱了皱眉, 回看了阿风一眼:“阿风, 你……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阿风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真没事。”
方梦白又沉默。这回真的头也不回,甩袖出了门。
阿风:……完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啊啊啊!她懊丧地直揪头发, 她刚刚到底都在说什么。
—
阿风也不知道这两人逛庙会到底逛了个什么。
总而言之,下午大太阳还烈着的时候, 这两人就回来了。
回来后,这两人谁也不跟谁说话, 似乎就这样逛完了庙会。
“阿白……贺二……”阿风愣了一下, 忙迎了上去。
一个中午的时间让她差不多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可贺凤臣一看到她,就走到了一边。
阿风讪讪地,没奈何,又讨好地看向方梦白。
方梦白面沉如水进了屋。
阿风犹豫了一下, 还是追了上去。
方梦白抬头见她,面色仍有点难看,“阿风。”
语气冷冷的,但幸好肯同她说话了。
阿风大松了口气,忙不迭认错, “阿白我错了……”可怜巴巴抬起一张脸。
方梦白面色稍稍和缓,将手探入袖口:“错哪儿了?”
“这个……”阿风老实地垂着手,“我……我不该拿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开玩笑。”
“你想将我推给贺凤臣?”方梦白沉默了一下,淡淡问。
明显耿耿于怀。
阿风一个激灵:怎么还问这个!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她大感危险,哪里敢应,慌忙摆明立场,表明忠心:“绝无此事!你也知道……我一着急就会乱说话,我怎会撮合你俩呢哈哈。”
“我跟二哥平日里关系好是不假,可唯独阿白你……我俩是情敌,我是绝不肯让的。”
方梦白起先不言,到后来,终于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少年莞尔,从袖中摸出个东西递给她。
阿风定睛一看,竟是一对精致小巧的偶人。
男的,是个书生,拱手作揖,眉目清扬,唇角含一段温温然的笑。
女的红罗衫子绿罗裙,圆脸杏眼,眉眼弯弯,笑得极为娇憨。
阿风对这种精致的民间手工艺品毫无抵抗之力,一眼就喜欢上了。
忍不住高兴地摆弄着偶人问:“这是夫妻吗?”
方梦白笑道:“方才庙会里见有人来买,我一眼便觉像你我。”
阿风一愣:“……你早打算送我的?你没生气?!”
她自知被戏弄,气得直瞪眼。
这腹黑男!
方梦白:“我哪敢生老婆你的气,只怕你这两日心情不好,特地买来送你开心呢。”
阿风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真该死啊!
方梦白轻蹙眉心,忙揽她入怀,抚着她脸颊轻哄,“怎么又哭了……”
阿风羞愧得不敢答,又怕他看出蹊跷,拼命把头脸往他袖子里埋:“呜呜阿白你人真好……”
方梦白叹口气,一连两日都问不出什么,便放弃再问了。
少年的袖口含着清苦的药香,阿风拱得更深了点儿,一只修长的手却抬起她的下颌。
她不得不,被迫看向方梦白。
方梦白柔情地吻吻她的眼角,又含着她唇瓣亲了亲,“莫哭了……我不问了。可是贺兄的事,你下次万不能这样说了……你这样想我,我不好受。”
阿风心里一跳,她现在对接吻有点儿神经过敏,下意识推开方梦白。
方梦白仿佛没觉察她细微的抗拒,捉了她手臂,倾身而下。
舌尖一点点,舔糖人一般,舔着她的丰盈的唇瓣,一点点,舔得水光莹莹。
阿风眼前掠过贺凤臣的脸,心里抗拒,四肢又发软。
“阿风……”方梦白柔柔叹息了一声,“乖,张开一点,再让我亲亲……嗯……好想你。”
她犹豫着将唇瓣张开一点,
他含着她舌头轻吮着。
阿白的接吻风格跟贺凤臣全不一样……方梦白轻轻柔柔,不疾不徐。
亲着亲着,便摸着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吃。
而贺凤臣简直是狂野……仿佛要把人舌头吞吃入腹。
方梦白的舌尖细细密密舔过她的齿肉,仿佛把贺凤臣的气息也都吻干净了。
她光略略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很缺德,感到煎熬。
阿白应该不知道她才跟贺凤臣亲过嘴,还在心里胡思乱想,品评两个人的接吻风格……太缺德了……
方梦白吻得动情,情不自禁地去解她的衣带,阿风神志也有点昏蒙了……
愧疚之下,她心里蓦然生出一股大无畏地“献身”精神。
她迫不及待想要补偿他,想要他快乐。
她忍不住抱着方梦白的脖颈,挺着身子往他身上贴,小声求1欢:“阿白……阿白……再亲亲我吧……”
方梦白捧着她的脸,不小地吃了一惊,心上人主动求1欢,他面色微红,焉能坐怀不乱……待又要深吻——
咚咚。
门突然被人敲响。
阿风一个激灵,光速推开方梦白,跳下他怀里。
方梦白皱眉。这时候能敲门的除了贺凤臣不作他想。
好事被打断,他微有不虞,理了理衣带,过去开门,“贺兄……又有何指教?”
贺凤臣人如冰玉,静静站在门口。
他开了门,少年越过他,先朝屋里看。
方梦白:“贺兄?”
贺凤臣却视若不见,一言不发地推开他,长驱直入,最终在阿风面前才顿步停下。
扬起眼睫,一双眼静静在她唇间梭巡了好几个来回。
阿风心里咚咚直跳,瞧见他沉静的脸,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发虚。
慌乱地摸摸嘴唇。应该没口水,没发红发肿吧……
又整整裙摆……
贺凤臣怎么回来?他什么时候来的?在外面多久了?都听到了吗?
“二、二哥……”她抬起头,强颜欢笑。
贺凤臣却又不看她了,淡漠地移开视线。
直直地看向方梦白,好像这才看到他似的:“玉烛,我有东西送你。”
方梦白狐疑:“送我?”
贺凤臣“嗯”了一声,摊开手掌,掌心一条绿色的发带。
贺凤臣淡淡说:“我瞧这发带,碧翠如竹,与你是极相配的……”
贺凤臣的语气虽淡,却轻而易举地能勾动阿风的心弦。
她一颗心,跟着他每一字之间的停顿,七上八下的。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的吗?
是听到了他们弄出的动静,才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送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贺凤臣明显待她态度冷淡,未朝她这边看,阿风却总觉得,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是在敲打她?
还是她那天破庙里说的话生效了?他回过神来,继续跟她抢男人了。
不,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阿风不安地揪着衣带,忍不住伸着脖子多看了这两人一眼。
贺凤臣垂着眼,并不朝多她看一眼。
可他的存在如今对她而言就像是犯罪的罪证,阿风毛发竦立。
说自恋也好,她总觉得贺凤臣在借着阿白,想对她表达什么……
当着老婆的面,被个男人送东西。
方梦白登时陷入尴尬。伸手不打笑脸人,又不好推拒。
便踌躇着,拿了发带,不冷不热道了声,“多谢。”
贺凤臣收回手:“我来此,还为一事。”
他语气渐缓,渐冷。
这时才抬起眼,双目直视阿风,透着股不容转圜的意味:
“经我观察,这几日天汉海海上风暴渐缓,正是渡海的好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便出发。”
贺凤臣言简意赅地说完,便再无恋栈之意,转身出了门。
白衣迭雪,冷峭如冰。
方梦白望少年雪浪翻飞的袖口,疑窦丛生:“奇怪……他……”
阿风脑门冒汗:“呃奇怪?”
方梦白不免多看了她一眼,才缓声问:“我看贺兄……今日心情不佳?”
阿风唯恐他觉察出异样,巴不得贺凤臣走得快快的,远远的。
哪知晓贺凤臣刚走,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方梦白又觉出蹊跷……
自知方才失态了,阿风忙往回描补:“可能,可能之前差点被余风月非礼了,生气了吧。”
方梦白双眉微轩,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她-
贺凤臣敲定了渡海的行程之后,阿风、方梦白夫妻二人不得不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行李收拾。
他们在桂花巷所住日子虽不久,却也叫方梦白收拾出了锅碗瓢盆一大堆。也不知他到底从那些边边角角翻出来的。
阿风眼睁睁看着他往行囊里塞了好几兜的菜肉,又塞了一个锅,忙阻止他:“这些就不带了吧?轻车从简。”
方梦白忧郁蹙眉,举着一颗大白菜,为难得跟她妈似的:“刚买的菜呢,不带着多浪费,你不当家——”
阿风叹口气:“……”劝不动,勤俭持家也是美德,开心就好。
第38章
说实在的, 阿风如今也没多少心思能分在收拾上。
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袱,她满脑子却都是破庙、贺凤臣……
不行,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她最近实在有点敏感肌了, 阿白还没怎么呢, 她就先自乱了阵脚。
长此以往, 阿白人又敏锐,岂不能觉察出蹊跷?
而二哥近来好像也对她有意见。
首先,面对贺凤臣的时候, 尽量还是以平常心对待吧。
稍微花了一晚上调整好心态,第二天一早, 她出门正巧撞见贺凤臣跟方梦白在廊下说些什么。
阿风整理了一下表情,“阿白!”
她跟方梦白打过招呼,又转向贺凤臣,毫不吝惜地给出个灿烂笑容, “二哥, 早,你们在聊天吗?在说什么?”
贺凤臣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就垂下眼, 对方梦白道:“我回去再清点一番行装。”
说罢,便快步越过方梦白, 从她身边走开了。
阿风:“……”不可置信!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贺凤臣方才对她的视若不见。
贺凤臣刻意的忽视, 简直像一耳光打在她脸上,阿风愣了半天,喉口有些堵,鼻子很没出息地一下子就酸了。
人也当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明明之前主动要求保持距离的是她,可贺凤臣当真照做了,她反倒又失魂落魄,心情不爽了。
方梦白走了过来:“怎么醒得这么早?”
当着阿白的面,又兼之渡海在即,阿风也不敢表现出异样,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胡乱应了一句,“要出门了,比较兴奋……”
虽说在桂花巷也只住了一个月,但到了分别的那一日,还真有些舍不得。
临走前阿风特地去跟祝娘子、吴大哥等人告别。
祝娘子也十分不舍,“我们以后能再见吗?”
祝娘子神色有点忧郁。
这也难免,古代交通通讯不便,分别的分量太重。
阿风不想再让她悲伤,不假思索安慰说:“有的!等我安顿下来就来看你。”
交通不便,可她是修士呀。
等她成为修士,不说有一日千里那么夸张,但御个剑自驾游应该没什么问题。
祝娘子果然高兴地弯了弯眉眼,“那我等你。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一定!”阿风用力朝祝娘子挥挥手,
方梦白,贺凤臣,小白已经站在巷口等她。
小白等得不耐烦了,不高兴地嘎嘎大叫。
阿风三步并作两步,快跑着追上巷子口那两道颀秀身影:“阿白,二哥!我们走吧。”
方梦白摸摸她的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来。”
贺凤臣一直没什么反应,觉察到两道直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阿风纳闷抬眼:“二哥?”刚不是还把她当空气吗?
贺凤臣这才移开视线,“……嗯。”
“别伤心。”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阿风有点受宠若惊,回神,潇洒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他们三人从平阳城出城。
出了平阳城,阿风纵起一道遁光,将真力催发到极致。
时移世易,当初畏畏缩缩,跟在贺凤臣身后,生怕被他丢下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这一次,无需依赖任何人,她自己就能御剑驭遁。
云气呼啸而过,掠过她的头发,阿风心情极为舒畅,仿佛自己当真成了天地间一抹初始之风,
再催遁光,干脆飞到贺凤臣前面去了。
脚下青山如象,浩气横流。她心情之放逸豪迈,剑光一往奔注。
贺凤臣同方梦白御剑在后。
方梦白莞尔:“阿风,慢点,当心摔着!”
瞧着瞧着,书生的酸气又冒出来,摇头晃脑:“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风吹万不同……阿风……”喃喃念着,又嘿嘿傻笑起来,“正因有风,才有这天地清籁啊……”
贺凤臣静静地瞧着她飞遁,日光下,琉璃色的眼眸不自觉泛起淡淡暖意。
再往前飞,脚下的景色渐渐地就发生了变化,起先是漫漫的平原,江河横流,再然后,大陆仿佛被人横切了一块,巨量的水体在这里急坠,形成可怕的巨型瀑布。
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海域,断崖式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风等人拨了遁光,降落在一片无人的断崖之上。
往前走了几步,漆黑的海浪不断冲击着陡峭的崖壁。
饶是早作了心理准备,阿风心里还是有点发颤。
这便是天汉海。
深不见底,漆黑无光。
自亘古以来,便风暴大作,海怪四起,断崖一般将仙人界与凡人界分割开。
海天交接之际,沉着大团大团的乌云,不时有闪电撕裂长空。
阿风犹豫:“我们是要遁光渡海?”
贺凤臣摇摇头,从袖子里放出个手掌大小的飞舟,那飞舟浮在半空,竟变成了一座楼高三层的大船。
“我们乘坐这个。”贺凤臣娓娓解释,“虽不及星海飞舟,但有片瓦遮身,也可挡一挡风暴。”
阿风看看面前这金殿玉宇的飞宫。
片瓦遮身?你对片瓦有什么误解??
“二哥,这该不会是你的船吧?”
贺凤臣:“嗯。”
阿风:“……这得花多少钱。”
贺凤臣想了想,不太确定:“资费逾百万?”
另一边穷教书的方梦白,勉强一笑:““……贺兄费心。”
夫妻二人同时受到会心一击。
和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拼了!
贺凤臣不以为意,平静道:“上船吧。”
如果说上船前,阿风对贺凤臣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有钱”的话。
上船之后,她才惊觉,他不是一般的有钱。
飞宫内,锦绣珠帘,椒泥涂壁,拳头大的夜明珠当灯柱镶嵌在宫殿四壁,鎏金的香炉内染着一种极为清雅的熏香,若有若无,沾衣不觉,香得十分高妙。
就连方梦白穷人乍入富贵窝中,也不免小心翼翼。
但贺凤臣明显已经习惯了,行立坐卧,焚香抚琴,晏然自若。仿佛生来便炊金馔玉,锦衣玉食养着的。
飞舟起飞没一会儿,阿风还耿耿于怀贺凤臣今早的视若不见,她若无其事地蹭到船舷边,靠近了正在看风景的他。
船头狂风迎面而来。
“二哥……”她的嗓音被淹没在风里。
贺凤臣垂下眼,仿佛风太大,没听到一般,走开去了一旁。
阿风:“……”一气之下,她反倒生出一股犟脾气。跟她装是吧?她就不信,他真不理她。
接下来,她使劲浑身解数,频频跟贺凤臣偶遇。
贺凤臣打坐,她路过:“二哥,好巧啊。”
少年睁眼看她一眼,“是很巧。”拂衣起身,走开。
贺凤臣揽卷读书。
她不知从哪里出现,热情地说:“《鸳鸯记》这个我也看过!要我剧透吗?”
贺凤臣沉默半晌,合上书卷,“我早看完了,不必。”
阿风:“看完了?咦等等,二哥你不是不喜欢看闲书吗?怎么还看起来了闺中言情?”
贺凤臣顿了顿:“……船上无事,随手一翻。”
贺凤臣沐浴——
阿风兴致冲冲穿进浴室。
浴桶里的少年面色微微一变,终于抬起眼正视她:“阿风——”
“对不起打扰了!”阿风吓得赶紧捂眼,转身就跑。
贺凤臣微微松了口气,正揽衣出水。
哪知道阿风又跑回来。
贺凤臣:“……”
猝不及防,少年宽肩薄背,窄腰长腿的景色撞入眼帘。
乌黑的长发顺着细腰翘臀蜿蜒而下,晶莹的水珠没入白玉般垒成的腹肌之下——
阿风的脸腾得涨红,捂住眼睛,连连鞠躬道歉,把门一关:“……对不起!我只是来关门的!”
她们准大学生就是这么有素质,随手关灯关门的。
心有余悸的跑到走廊里,想起刚刚惊鸿一瞥,腹肌水滴的走向——
阿风的脸还是红的。
嚯。
这次看得更清楚,阿白算让她第一次目瞪口呆的伟丈夫了,贺凤臣竟不输阿白呢。
浴室内。
贺凤臣身形宛如一尊凝固的塑像,过了很久,才动了动眼睫。
“……”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段时日很不开心,心里闷闷的,也不知道在跟谁置气。
而这样的情绪在每次见到阿风时都会加深,直到她离开,达到顶峰。
她理他,他不高兴,她不理她,他也不高兴,她跟玉烛在一起他更不高兴。
她更喜欢跟玉烛在一起,玉烛亲她时,她非但不反抗,还颇为乐在其中。
抿抿唇,贺凤臣缓缓将头没入浴桶之中。
不开心。
咕嘟嘟-
总之,任凭她如何努力,贺凤臣每次见到她,都会假装看不见,走到一边。
实在躲不过去了,才点点头回应一句,“阿风。”态度很矜持,惜字如金。
天汉海实在太大,就是乘坐飞舟也要三天的时间。
可能是被阿风烦得忍无可忍,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贺凤臣直接选择龟缩在一间偏殿里自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阿风也不是真的不识数,见他不胜其扰,只好收敛了许多。
这日一早,她刚出门,就撞见了正在甲板上议事的贺凤臣跟方梦白。
“阿白。”阿风打了个招呼,将目光转向贺凤臣。
贺凤臣原本在跟方梦白说些什么,却在她出现的刹那,再度垂下眼,道了声:“失陪。”
竟又转身走了。
方梦白一愣。
回头看到怔怔的阿风。
“阿风……”方梦白皱眉,觉察出他们之间的生疏不对劲。
“你……是不是跟贺兄吵架了?”
阿风抿了抿嘴唇,强压下内心的失落:“没有吧……”
方梦白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显然在天人合一,隔了一会儿才道:“若真闹什么矛盾……不好开口的,我替你说合说合呢。”
“谢谢你,阿白。”阿风简直大吃一惊,受宠若惊于他的牺牲了。
“但我们真没吵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她有点闷闷不乐地走到船舷边。
她连日如此热情,努力,贺凤臣视若未见,从不领情,她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她不是泥人捏的,也有自己的脾气。
阿风心不在焉地绞着袖口,
看向远处的天空。
天边的乌云呈旋涡状不断地汇集,雷云滚滚,狂风不断掀起高逾数丈的巨浪。
整片海域如同被加热的炉水一般,慢慢地被搅动着,而在海面之下,有大如鲸背般的暗影在缓缓游动。
这是深藏在天汉海海底的海怪。
数万年来,不知有多少妄图渡海的人殒命于这些神秘莫测的黑暗生物口中。
阿风看着看着,心跳逐渐加快,眉头也皱了起来,连跟贺凤臣之间闹出的不愉快也无暇顾忌了。
“这是——”
方梦白明白她的意思,沉声说:“贺兄方才正是来提醒你我小心,风暴快到了——”
他话音干刚落,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巨雷横贯天地,撕裂乌云,搅动海面如滚水般,波涛四起。四面的海水还在不断地拥挤,一浪推过一浪,竟掀起如高山般的百丈巨浪。
阿风手上一凉,海水浸透了指尖,她意识到什么,霎时惊变了脸色。
这海浪得多高,才能咬上飞在天空的飞舟?!
她顺势往下一看,心中骇然。
不,入目的根本不是海面,而是海浪翻出的巨幕!
飞舟剧烈地颠簸,正在起伏的浪山间飞行!
她正愣神间,手臂突然被人攥住,一道身影旋风般卷到她面前。
贺凤臣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甲板之上,蹙眉道:“风暴来了,快回殿内一避!”
阿风一愣,对上少年漆黑双眼。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想都没想,下意识别开他的手,转身往殿里走:“我知道了,我自己会进。”
贺凤臣一怔,收回手,沉默下来,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她先后进了殿-
飞舟受巨浪的影响不断颠簸,方梦白拉着阿风的手,进了主殿,找了个位子。
贺凤臣顺势在他们身边坐下。
方梦白思虑重,不放心,问:“贺兄,你不是说风暴渐缓?这是……”
贺凤臣:“这便已是缓过的了。”
方梦白心下一凉:“……”那风暴最猛的时候得是什么样?
他不得不再提出质疑:“你这飞舟当真能抵御天汉海的风暴吗?”
贺凤臣摇摇头:“我亦不知。”
方梦白皱眉:“不知?”
贺凤臣平静道:“一直以来,渡海需借助星海飞舟,但你正被南辰追杀,目标太明显……”
这明显是说都怪他。
方梦白哑口无言,亦不好再说什么。
贺凤臣又合上眼打坐。
静坐了一刻,雷声愈大,飞舟的颠簸也越来越剧烈。
阿风有点不放心,刚想去看看情况。
贺凤臣却睁开眼,站起身,“我去看看。”
方梦白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第39章
阿风刚跟着站起来:“我——”
方梦白温声打断:“外头有我跟贺兄, 阿风,你先待在殿内。”
凭什么就她留在殿内。她又不是什么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阿风登时有点不乐意:“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
方梦白坚持说: “外头风暴太大,总得留个人在殿内接应我们, 以防万一。”
阿风:“可我……”她知道阿白是在担心她, 可她现在学了剑, 又经历过好几场战斗,自信心正膨胀。
这时,贺凤臣清越的嗓音响起:“玉烛。”
他站在殿门口, 耐心地等着他二人分辩已经多时了。
“阿风,乖。”方梦白来不及再详谈, 回身摸摸她的发顶,提了提湿漉漉的衣角,忙不迭追上贺凤臣的身影。
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殿前。
……也行吧。方梦白说得毕竟也不全错。
阿风略微郁闷了一会儿,很快看开。
光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阿风不喜欢坐以待毙, 等着别人的保护。
想了想,干脆绕着殿内走了一圈,打量着殿内的布局, 留意船体有无受损、进水的情况,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外面的动静, 细细感受有无海怪的妖息……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两人折返, 阿风实在有点不放心。
正如她自己说的, 她又不是什么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阿白也只能劝劝,她想上甲板没人能拦。
刚踏出甲板,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小冰雹似的往脸上砸。
阿风眯了一下眼睛,风太大, 吹得她站着都觉得吃力,运转灵气之后才勉强站稳。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四面伸手不见五指,天与海仿佛成了上下两个相接的漏斗,漩涡状的风暴中金蛇狂舞,落雷将海天不时照亮成一片不详的惨白。
借雷光,阿风隐约看到甲板上连肩而立的两道颀秀挺拔身影。
贺凤臣跟方梦白,不时偏头侧耳,像是在交谈什么。
风暴卷起滔天巨浪,将海里的生物不断地向飞舟甲板上泼洒。
有个什么东西打到方梦白面前,他蹙眉退了一步,贺凤臣体贴地举起袖子替他挡了一下。
而阿风却在此时,趁乱摸到个生蚝!
她抓着大生蚝愣了一秒,又试探性地低下身子,在甲板上一阵摸摸摸。
竟还真让她又摸到个小螃蟹,她甚至还摸到一条金枪鱼??!
抱着这条金枪鱼,阿风难得陷入了沉思。
金枪鱼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海域来着?或者说都修真了,地理常识根本不重要?
想着想着,她甚至又摸到一条酷肖三文鱼的神秘鱼类。
新型赶海……
不远处的两人说着说着,似乎觉察到她的动静,一齐回头。
抱着条金枪鱼,尽享丰收喜悦的阿风:“……”
方梦白挑眉:“阿风……你在干什么?”
阿风:“呃,赶海?”
贺凤臣:“……”
阿风眨眨眼。
正在这时,天边的雷云之中,又有什么东西穿破霹雳,朝她俯冲而来,阿风反应极为敏锐,身体快于意识一步,当即拔剑!
贺凤臣,方梦白也同时出剑。
黑夜中,竟默契惊起三道剑光!
一前一后,两道剑光同时斩断那东西左右翼。
第三道剑光,由阿风发出,因为距离最近,正中那东西额心,一剑便将其斩成了两截。
第一道剑光自动盘旋入鞘,贺凤臣低身捡起地上断成四截的残肢。
阿风亲眼看到第一道剑光是由贺凤臣所发。顿时忘记了这两天的不愉快:“二哥……多谢。”
贺凤臣却只朝她摇摇头,示意不必。便看向方梦白,“你可无恙?”
阿风一愣,心里不是滋味:“……”
方梦白归拢第二道剑光,“我自无恙的,阿风,你可有事?”
阿风摇摇头,看向贺凤臣手里的残肢,“这——”
方梦白蹙眉:“……这是什么。”
贺凤臣皙白的指尖浸润了鲜血,无视了她,直接将这东西递到方梦白面前:“这是雷鸟。”
虽然已经被他们仨先后分尸,但被覆羽毛,双翅尖喙,依然能看出鸟类的特点。
阿风:“……”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明明那天在破庙里,贺凤臣认同了自己喜欢的是方梦白……
可见他又回到之前追着方梦白跑的状态,她心里反倒又有些不舒服了。
果然,人就是一种犯贱的生物。
他俩相顾数语,阿风自讨没趣,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贺凤臣又说了什么,方梦白点点头,又回了正殿查探。
阿风见船舷边突然攀上个黑黝黝的影子,她走过去察看。
熟料,刚靠近船舷,又有一道藤蔓似的黑影冲她而来,那东西滑溜溜,黏腻腻,瞬间缠上她的腰身,将她往水里拖。
贺凤臣刚刚明明在跟方梦白说话,救她的反应却很快。
他眼角觇之有异,足尖一点,阿风眼前一道剑光闪过,手臂一沉。
贺凤臣一剑斩断那藤蔓,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
可就在这时,又一道剑光直冲他面门飚起!
贺凤臣微微变色,这剑光来势太快,距离太近,他不得不松开阿风的手臂,退后了几步。
他抬起眼,安静地看向剑光的主人,眼里微含不满的质询。
阿风收回剑光,嘴硬:“我不要你救!”
所以说人是犯贱的生物呢。
贺凤臣之前不理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气,他冲过来救她的时候,她反倒觉得生气,委屈。
早干嘛去了。
不是不搭理她吗?
说着,她转身,面向那“藤蔓”,竟是个大章鱼。
潜伏在船底,挥舞着触手趁乱爬上来。
阿风指挥剑光跳到空中,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分化出千百条剑光,将那触手齐刷刷斩下。
贺凤臣看着一段段章鱼须,纷乱如雨地落到甲板上。
顿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开了口。
这几乎是他这两日里,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语气不稳,含着淡淡的控诉:“不要我救……难道是要方梦白救吗?”
贺凤臣垂着眼,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成拳,几乎要很努力地,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情绪,不致使语气显得太过怨怼。
阿风奇怪:“我不要阿白救,难道让你救?”
贺凤臣抿唇,面色一冷,显得更生气了。
阿风:“而且你忘记你之前说的话了?”
贺凤臣不解:“什么?”
阿风阴阳怪气,发出贺凤臣的声音:“某些人说什么来着,日后海上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
贺凤臣一怔,无话可说:“……”
好半晌,才蹙着眉,有些难堪道:“……今时不同往日。”
“我当日与你并无感情……”
“你现在就跟我有感情了吗?”阿风大脑嗡地一声,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反唇相讥。
贺凤臣倏地安静下来,语气也变轻了:“你我之间……谈何感情……”
阿风更生气了:“是啊,谈何感情……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你这样断崖式分手算什么?”
贺凤臣蹙眉:“断崖式分手?”
他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难道不是你,拒绝我——”
阿风快气死了:“你也不看看你之前说的什么话?让阿白双娶?”
贺凤臣顿了一下,反问:“那将自己的夫婿推给另外的男人……我……”他莫名顿了一下,“将我推给玉烛……你便乐意?”
阿风没多想:“你喜欢他,我为你考虑,帮你厘清自己的心意,你不偷着乐就算了反倒还怪我了?”
贺凤臣好像被她的态度激怒了,面色一冷,大声说:“或许,我不需要你擅作主张——
“我的喜欢……自有分辨,无须你为我厘清!”
连日的冷战一朝爆发,二人正相持不下,各自哑然气苦之间,狂风暴雨间,忽然响起一声粗噶的男声。
“……叫我看到什么……方梦白后院起火……妻妾偷情……”
贺凤臣毫不犹豫,将阿风往身后一扯。
少年沉静如水,因为被打扰,抬眸间,凤眸冷冽如冰,含一段冷艳的杀意,“谁?!”
那嗓音低低的笑。
“贺凤臣……你这小娘皮……男人身下的玩物……今日竟也雄风大振,又觉出女人的滋味了?”
阿风愣了一下,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突然觉得这嗓音特别的熟悉。
直到那人笑着,乌云间渐渐露出一艘庞大的飞舟轮廓。
一黑衣人,迈步走向船头。
阿风身形一震,是拂衣楼!
这个长相……
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蹿天灵,阿风绝不会忘,是当初那些黑衣人的首领!
拂衣楼的人是怎么追来的?他们不都已经弃了星海飞舟,该走了古道吗?
难道是当初对付余家人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贺凤臣扬睫,又恢复昔日的冷艳不可方物。
“拂衣楼……我未寻你们的麻烦,今夜来此——是来送死么?”
黑衣人不答,倒是笑着看向阿风:“这位……方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贺凤臣面色一冷!
黑衣首领看看说到“方夫人”时,贺凤臣难看的面色,猝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嗓音未落,黑夜里竟又响起一声柔冷的轻笑:“我来太晚,竟不知有客。”
阿风:“阿白!”
方梦白衣冠楚楚,迈出正殿,见眼下这一幕,竟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阿风,贺兄,既然有客,为何不通知我,倒显得我怠慢。”
他目光瞧了一眼护在阿风身前的贺凤臣。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视线。
方梦白又一笑,趋步上前,二人联袂,便稳稳将阿风挡在身后。
黑衣首领一愣,“方丹青?”
“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他目光在他们三人间游移了一圈,笑得暧昧:“有意思,我之听说过父子聚麀,还未曾听说过夫妻同玩一个女人的……”
“哦,我竟忘了问,方夫人……”
“到底哪个才是方夫人?”
“亦或者,你后院起火……”
阿风面色一变,心头一突!
方梦白八风不动,微笑以对。
黑衣首领续道:“早已……妻妾通奸?”
贺凤臣闻此言,长睫垂覆,不言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第40章
聪明, 勇毅,忠贞……
阿风面色通红,心头乱跳。
羞愧, 恐惧……在她心底反复激荡。
拂衣搂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她跟贺凤臣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俩之间毕竟也真没出轨, 可到底也算不上清白。
竭力想要隐瞒的事, 被他在方梦白面前骤然点破,搬到台面上来。阿风心乱如麻。
抬起头看了那黑衣首领一眼,又从胃里翻出一股浓浓的恐惧。
当日被他们一行人殴打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哪怕她现在多多少少能独当一面, 乍一重逢,仍然有点ptsd。
直到, 一直保持沉默的贺凤臣忽然问:“他们打你不是?”
阿风一愣,点了点头。
贺凤臣也颔首:“好。”说着飞身上前。
伸出细白的手指,在那黑衣首领大放厥词之际,啪啪给了他响亮的两耳光。
黑衣首领:“……”
方梦白怔住了。
阿风也呆住了。
贺凤臣轻轻问:“还说吗?”
他出手如电, 身形飘逸莫测, 竟无一人反应过来,更遑论出手截击了。
“……”黑衣首领面色一阵清白变幻,勃然怒喝:“小娘皮——”
贺凤臣劈劈拍拍又重打了他几耳光。
袖手, 耐心问:“那现在呢。”
就算样貌生得再秀美绝伦,贺凤臣也是个手劲奇大无比的男子, 看似柔柔的两掌,顷刻间, 便令黑衣首领双颊高高肿成个猪头模样。
而同为修士, 他甚至看不清他到底是何时出手!
黑衣首领骇然变色。
贺凤臣目光平静,红唇微动:“滚。”
黑衣首领丢尽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兀自难看了面色。
黑夜中, 又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
其柔媚温软,足可销魂。
“他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贺家的小子,你又何必同他置气呢?”
贺凤臣、方梦白同时抬起眼。
雷光撕裂长夜,照亮船头并肩而立的两道婀娜的影。
一红衣,一白衣,两个妙龄女修不知何时迈上了船头。
红衣女修艳丽惊人,妖姿多态。
白衣女修眸凝秋水,冷如冰霜。
阿风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一时看愣了。
贺凤臣跟方梦白容色倒是齐齐一肃。
方梦白低声:“这两位贺兄可认得?”
贺凤臣:“玉玲珑,玉绮罗,一对双胞子。是仙云宗人士,仙云与南辰有旧。二人成名远在你我之前,是前辈。”
三言两语,已大致将利害陈说完毕,方梦白的面色愈发严肃。
说完,贺凤臣看了一眼还在看美女的阿风一眼。
阿风猛然回过神。
同时对上贺凤臣、方梦白淡淡指控的目光。
她心里头发虚,眼皮一跳:
“比二哥你还厉害吗?”
贺凤臣沉默一刹,给了个保守的回答:“我不知道,不可轻忽。”
那红衣女修玉绮罗新奇地打量着方、白二人,“早听闻过儒道双璧,丹青剑与流风琴之名,未曾想竟是两个小娃娃!”
阿风听得忍不住反驳:“他俩一百多岁都算娃娃吗?”
玉绮罗一愣,这才注意到她,笑起来:“哦?你是……这两个小子的夫人?”
……刚刚不还是方梦白后院起火吗?怎么又变成他俩夫人了?
“你多大年纪?”玉绮罗饶有兴趣问。
阿风莫名有点发虚:“……我二十了。”
二十怎么了?二十风华正茂,过了游戏实名认证了。
她这么一想,很快又自信起来,忍不住继续吐槽:“他俩一百多岁都算娃娃,我算什么?受精卵吗?”
古人可能不知道受精卵,但并不妨碍汉字神奇的联想能力。
玉绮罗一愣,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就连玉玲珑也不禁微笑。
“我们仙云掌教欠紫极真人一个旧情。”玉绮罗笑道,“我们姐妹二人今日为还情而来。恐怕,不得不请方道友跟我们走一趟了。”
一旋身的功夫,贺凤臣已抱琴挡在方梦白面前,“没人能带走他。”
方梦白一愣:“贺兄。”
玉绮罗:“早听闻你对方丹青用情甚深,我们姐妹二人今日是一定要带他走的,既如此,那便修为分个高低吧。”
贺凤臣垂眸拔剑,单手按弦,眉眼沉静,“小子不才,请前辈赐教。”
方梦白肃容,缓缓拔剑。
玉绮罗跟玉玲珑对视一眼,飞身而下。
刀光剑影,在风雨中急战成一团。
唯独阿风因为修为最低微,参与不了这么紧张的战斗。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敌人。
拂衣搂的这些杀手曾带给她深深的心理阴影,令她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尖叫着泪流了满脸。
只有直面自己曾经的噩梦,打败他们,她才算获得真正的成长。
黑衣人顶着滑稽红肿的脸,眯着眼看向她:“……方夫人,或是,贺夫人?又见面了。”
阿风突然就没这么害怕了,深吸一口气,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多谢你之前饶我一命。”
黑衣人冷笑,挥手示意属下一齐围上来:“叙旧就免了,当初饶你,可不是可怜你,刀剑无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阿风的目光一点点变得认真,“那太好了。谢过你,接下来,我也不必留情。”
她踊身暴起,朝那之前打她最狠的一个杀手挺剑急刺。
长剑饱饮了真气,剑出如虹。
拂衣搂众杀手遽然变色,未料到一月未见,这凡人少女竟有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杀手仓促对剑,阿风用力压剑问:
“你叫什么名字?”
那杀手惊疑不定地透过交错的剑刃看她。
银光在眼前颤抖闪烁成扑簌簌的乱线。
女孩子乌瞳明亮,英姿勃发。
“冯罡!”杀手粗声粗气答。
他被剑上传来的沛然巨力压得面色通红,双臂肌骨也咯吱作响,发出声声的哀鸣。
他额角青筋暴起,苦苦支撑了半晌未果,终于不堪重负——轰!
双脚被压得直直沉入飞舟甲板,破开两个大洞,木屑狂飞。
正当冯罡错觉自己会被这沛然灵气压死之际,危急关头,黑衣首领暴喝:“冯罡!”发出一道剑气,剑气打在阿风剑刃之上,阿风剑光一歪,剑芒只没入他大腿。
阿风暗道了一声可惜,眼看一击不成,又不肯落空。干脆弃剑改拳,学着贺凤臣猱身而上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掌也是灌注了全身的真气,打在脸上浑像被个铁锤猛击了面门。
嗡地一声,冯罡眼前一黑,两耳如塞进了上百只的蜜蜂嗡鸣不断,双颊高肿发热,口鼻都被打出血来。
阿风退回半步,抬起头,见众杀手面色沉凝。
黑衣首领长喝一声,骈指一点,指尖悬浮的飞剑蓄势待发。
经过刚刚那惊鸿一剑,他们显然再也不敢小觑她。
阿风退后几步,将剑光围着身前铺展成一片灿灿的虹霓。
伴随那黑衣首领一声令下,真气激荡,华光乱舞,数不清的刀光剑气朝阿风直射而出。
阿风不断驭使飞剑,绕着她翻飞泼洒,如针走线一般在铺天盖地的剑光之中穿梭。
方才她同冯罡过招时剑气分明悍勇沉猛无比。此时却又轻灵缥缈,幽微难测。
剑光闪闪,忽隐忽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正是回雪剑之精髓所在。
冯罡痛得站立不住,脸肿得像个猪头,哪里还有昔日张狂。只觉得这剑光当真如鬼一般,他越想用力去捉,反被它戏耍,几个回合下来,浑身早被剑气伤得鲜血淋漓。
阿风更是借着剑光的遮掩,游鱼一般继续抽这几个人的大耳刮子。
灌注了真气的耳光,又沉又重,直扇得冯罡等人眼冒金星,口吐鲜血,气得暴跳如雷。
她这边应对尚算从容。方梦白却没那么轻松了。
他同贺凤臣二人要应对玉氏姐妹。
他面前的是修为稍低一些的玉玲珑。
方梦白紧蹙着眉心,运转着并不熟悉的丹青剑,剑势虽如笔酣墨畅,但落笔到底有些轻虚。
纵身几个交手下来,半边身子便已披了血色,受伤不轻。
贺凤臣琴剑并行,琴音空灵,剑意缥缈,一心二用,也分毫未乱,剑气琴音或一攻一守,或一快一慢,互相照应,天籁之中变化莫测,玄妙大千。
百招下来,玉绮罗面色由轻松戏谑,一点点凝重起来。
旁人看她应对尚算从容,实则,玉绮罗自己清楚,她不如这少年,已渐露颓象。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少年回雪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玉绮罗攻势渐缓、渐守,大脑飞快思考着应对之策。
贺凤臣剑势虽稳,发指虽劲,但她隐约能觉察出,他的气息并非一气呵成,飞流直下。
真气运转之间,略有些滞涩。
……是有陈年旧伤?
且他貌似冷淡,眼角余光却不时分神给方、风二人,何止一心二用,简直是一心四用了。
玉绮罗心念电转,当即立断,发剑佯攻,实则会同玉玲珑变招朝方梦白攻去。二人双剑,突破方梦白的防守,中锋直刺。
阿风对付那些杂鱼杀手还算从容,因此也一直在留意着方梦白的动静。
危机惊变,她大脑嗡地一声,想也没想,一闪身的功夫便已挡在方梦白身前。
方梦白,贺凤臣遽然动容变色:“阿风!”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袭来。
贺凤臣已快她一步,抱剑旋身,挡在她与方梦白面前。
这一剑砍中他肩头,险些将他从中劈成两段,血流如注。
阿风:“二哥!”
方梦白动容:“贺兄你!”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玉绮罗惊恐之际的叫声响起:“玲珑!”
阿风一震,抬眸惊见那白衣女修,额心不知何时破开一个血洞,倒在玉绮罗怀里,死生不知。
贺凤臣强忍痛楚,面不改色,眼风冷峻,扫弦愈急,“先对敌!”
原来他竟在方才中间的刹那间,厝指发出一道劲气,正中玉玲珑眉心。
眉心破个大洞,想活也难了。
玉绮罗痛怒交加,怒火焚毁了理智,几乎不要命一般地发剑狂刺而来。
阿风连关心贺凤臣伤势的时间也没用,只能仓促组织剑气,匆匆应敌。
方梦白心头更是巨震,一直以来,他对贺凤臣便颇具微词,可谁又能想到,贺凤臣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方梦白薄唇紧抿,他这人不爱欠人,贺凤臣牺牲至此,那他便是拼却这条性命,也要还他恩情的。剑气挥洒,笔走龙蛇。
阿风自不必说,持剑护在贺凤臣身边,不肯退却半步。
玉绮罗飞起一片剑光,阿风,方梦白不敢轻忽,忙全神贯注应对,剑影之中,玉绮罗一把抱起玉玲珑,飞身跃回了飞舟,“走!”
那黑衣首领:“玉前辈!”
玉绮罗横眉冷目,解缆放舟:“还不快走!”
拂衣搂众人一咬牙,相继转身逃回了舟上。
玉绮罗等人已撤,阿风忙撤剑去检查贺凤臣的情况:“二哥,你怎么样?”
贺凤臣身形晃了晃,坚持了半晌,终于轰然倒地。
阿风伸着两条胳膊,抱了他满怀。
他双眸紧闭,面色苍白,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显然正忍耐极大的痛苦。
“贺兄——”方梦白近前,怔怔。
贺凤臣努力平息了片刻,睁开一双灼灼乌眸。
先看了一眼阿风,才看向方梦白。断然说:“……不必多言,救你,我不悔。”
阿风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