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波冷空气南下, A市气温一降再降。
《献祭》影视化海报首发,各家粉丝打的如火如荼,竞争激烈的除了女主角还有那两个戏份重要的男主演。不知是传出的还是刻意放出的风声, 李卓容和王乔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热搜上。
许晏宁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给纪嘉臻, 是GOLA请她来拍摄开年封,而封面人物是李卓容, 原定的双生花主题没变, 但人物只有她一个。
纪嘉臻对此漠不关心, 她猜李卓容自己也知道王乔的角色大概是保不住了, 所以想办法一口吞下了GOLA的开年封,好在时尚圈也立个身。
这些都无所谓, 李卓容和简懿十分需要这个时尚资源, 但她不缺。
纪嘉臻现在最关心的是天气预报,她从今年的天气预测翻到了去年乃至前年的天气状况,没回许晏宁发来的截图, 而是神叨叨地问她一句:“你觉得A市今年会下雪吗?”
许晏宁骂她是不是脑子坏了,A市已经七八年没下过雪了, 而且下不下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国内要翻拍《冰雪奇缘》真人版了吗,问她是演艾莎还是演安娜。
换做平时纪嘉臻一定会跟她互呛八百个回合的, 但她今天难得没骂回去,因为下不下雪跟她真有关系。
前几天闻斯聿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她之后的行程,知道她从这月底就会开始忙起来, 于是发来信息,说在那之前把赌约兑现。但她当时喝高了,正跟之前认识的一个游泳运动员在床上疯玩,酒醒后她后知后觉地看手机, 发现他说的那句“带你去个海岛”后面,她回的是:“A市下雪就跟你去。”
闻斯聿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对话框的最底部仍是她发的那句话,他没回过。
话里的拒绝意味太重,就像许晏宁说的,A市已经七八年没下过雪了,她也不确定闻斯聿有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但她不愿意拉下脸去解释那是她喝醉以后胡乱回的,却又担心闻斯聿因为这句话取消那个赌导致她拿不到王乔这个角色,所以她这几天都在祈祷,祈祷A市下雪。
但这该死的天气冷到水面都快结冰都全然没有要下雪的迹象,天气预报显示两次小雪,等真的到了那天,图标又变成了雨。
在各种纠结中,闻斯聿的电话比她的妥协先来。
彼时将将入夜,云层稀薄导致天色比以往更灰,气温降到零下,路面结冻,人少车也少。
纪嘉臻戴着冷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围巾系在脖上,大衣裹的严实,身形依旧瘦长,从便利店里买了两包烟,出来后穿梭在冬雾中。
红灯,她停在斑马线前,百无聊赖地数来往的车辆,数到第八辆时眼前坠下一片纯白,她没当回事,继续数。
路面滑,车速慢,鸣笛声此起彼伏。
到第十七辆,纪嘉臻的眼睛从车尾红光慢慢上抬,看从灰黑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晶体。
雪。
红灯跳转为绿灯,她没动,依旧站在原地看这场猝不及防的雪。
她仰视着,一片雪花恰好飘落至她鼻梁上,长久被风吹着,那块儿皮肤的触觉变得迟钝,她伸手,指尖轻碰,雪花在指腹温度下化作透明,湿凉一片。
越下越密,皎白的雪落在她肩身,黑色冷帽上盖着薄薄一层,没一会儿又化了,湿进棉质毛绒里。
绿灯开始倒数,纪嘉臻不想再等一遍八十秒的红灯,于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在斑马线上小跑。
跑到马路对面时已经是红灯了,吐出的热气在口罩里聚集,在冷空气的作用下结成细密的水珠,鼻尖潮湿一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握上去,拿出来,看一眼屏幕,一个“w”的字样让她放缓脚步。
这是五天里,闻斯聿打来的唯一一通电话。
拇指悬在屏幕上,缓慢点一下,接通。
纪嘉臻空着的那只手也从口袋里拿出来,举到半空接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
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显得低闷。
那边没回应,她继续慢步走着,恒瑞的大门出现在她视线里,又是一阵强劲的风,吹的雪斜斜飘到她脸上,她抑制不住地眯眸,又睁开,皱眉间瞥见花坛边立着的挺拔身影,她脚步放慢,再放慢,最后停住。
同样一身黑色的闻斯聿站在那儿,手机搁在耳旁,脖子完□□露在空气中,脸也完全暴露着,黑发被风吹的乱,距离远看不清他表情,但纪嘉臻能猜到,一定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听筒里他重复一遍她的话,声音带着冷风浸灌的嘶哑。
“下雪了。”
她静默地看着他的方向,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渐渐垂下,眼神里是难以言说的空旷,却又在手背感受到冰冷的刺痛后,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捉摸不透。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通话仍在继续,信息一条条地弹出,纪嘉臻没看。
未读信息里,许晏宁发来了五条。
—“A市下雪了。”
—“我那床搭子说是人工降雪。”
—“砸钱的好像也是他那圈里的,他说姓闻。”
—“你那天问我会不会下雪,是希望下雪还是不希望啊?”
—“不对,你最近在泡的那个,是不是也姓闻啊?”
……
真的有人因为她的随口一说,为整个城市降下八年来的第一场雪。
*
A市下了雪,海岛也是必须得去了。
纪嘉臻国内有个拍摄,比闻斯聿晚一天到,飞机转游艇,花了挺长时间,到码头时恰好赶上日落,火烧云染红了一整片天,无边海水泛着橙黄的波,海风吹在身上挺舒服,景美,她心情也好。
开游艇送她上岛的人没踏上过岸,送完她就返程,来接她的车早就等候多时,司机自我介绍说他是酒店的管家。
纪嘉臻为这场海上日落拍了两张照片,拍完行李也被拿上车了,她跟着上了副驾驶。
岛挺出名但不算大,她的路线被安排的妥当,管家开着车带她在环岛路兜了半圈,从各个角度把日落看了完全。之后回酒店到吃晚餐,整个过程里闻斯聿没露过脸。他越是神秘,纪嘉臻越是好奇,她心底的那点痒彻底被他勾起,但依旧耐着性子按他给她安排的流程走。
晚餐结束管家领她去植物园消食,但他只是带她到门口,进园的只有纪嘉臻一个人。
她不是那么修身养性的人,自然做不到静心观赏,只是沿着路走,眼睛随意看。比起前半段的那些娇嫩鲜艳的花,她更喜欢后半段的高大绿色植物,看着生机,强壮,野蛮生长,像她一样。
唯一让她多看两眼的是一种棕榈植物,叶片巨大,顶部是千篇一律的绿,背部却是与众不同的银,偌大的植物园里,只有这一株。而她也注意到,最大的那一片叶的茎秆上,系着一条细绳,绳的末端连接了一朵黄蕊白花和一个信封。
纪嘉臻解下那条绳子,她把信封捏在手里,轻嗅了下花朵,甜香味溢满鼻息,她把花别到耳上,开始拆信封。
信封里装着一个黑色卡片,烫金的英文和数字十分醒目。
——房卡。
到这,她再也没有观赏的兴趣了,房卡被她攥进手心,硬质的圆角陷进去一点,她开始找植物园的出口。
耳边那朵花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她鼻间,她的步伐加快。
出植物园,管家没在那儿等她,甚至,四处都没有人,长廊空旷,只有她。
标识指引着她向右,向前,再向右,对应着房卡上房间号的那扇门兀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纪嘉臻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心尖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痒,麻。
刷卡,开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房间外也完全入夜,月光只泄在门口一小片,随着她的影子一起,渐渐被黑色吞没。
她往里走了几步,身影彻底被黑暗笼罩,四周悄然无声。
“闻斯聿。”
纪嘉臻开口,尾音比平时拖得长,带着一点不确定,又直觉他在房间里。
但不是。
脚步声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很轻,但她听的很清楚。
熟悉的气息从她身后蔓延开,热带咸热的海风没有浸染他分毫,他身上仍带着雪夜的凉,那种没来由地湿冷包裹了纪嘉臻全身。
“在我关门前,你还有说不的机会,那个赌,现在还能取消。”
纪嘉臻背对着他回话:“没必要,我不是赌不起的人。”
闻斯聿搭上门把手,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我很讲信用的。”
咔哒,门关了,灯也亮的猝不及防,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的光亮让纪嘉臻闭上眼睛,等眼前的白晕散去她才慢慢睁眼,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闻斯聿的眼睛和他周身的那股冷冽完全不同,他眼底炙热一片,像沸腾着的、深不可测的潭,纪嘉臻能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余光里的一处黑影让她忍不住目光下移,视线凝聚在他锁骨间,呼吸一滞。
那里,多了一个纹身。
颜色漆黑,鱼钩贯穿鱼骨,尾端的尖锐十分锋利,顶端缠绕成圈,像走不出的环。
这是一个,被设计成鱼钩形状的大写“J”,顶端的设计像一个抽象的“Z”。
她名字的首字母全都融贯其中,被刺穿的鱼骨,像是她圈套下的战利品。
纪嘉臻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胸口的灼热蔓延到筋脉的每一寸,像有一只手在她四周点火,她是堕入火海的操纵师,而闻斯聿是殉情者。
这个纹身像某种标记,又像小狗脖子上戴着的、定制了姓名的项圈,他就这么招摇地纹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主人是她。
纪嘉臻伸手,拇指抚摸那个纹身,轻声问:“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然而,还没等闻斯聿回答,她已经踮脚吻上他,手仍然抚着他锁骨间的皮肤,吻的比过往每一次都动情,长驱直入,跟他纠缠,口红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舌尖残留着微微的涩,而后又被她柔软的舌勾住,在口腔里打圈,津液濡湿了唇角。
他虎牙的尖硌到她唇瓣,让她顺理成章地将那一声呻吟放肆吐出,落到他耳中,头皮发麻,石更的发胀。
闻斯聿手指抹去她唇周花的不成样的口红印,指腹一片红,他哑着声音回:“这是其中一个。”
她喘着气问:“另一个呢?”
他摘下她耳畔的花,唇角上勾,眼里是灼烈的光。
“这是犬蔷薇,有人说,把它的花朵和汁液泡进酒里,可以制作出……”
他唇贴到她耳侧,声音厮磨,说的话犯规到极点。
“烈性春.药。”
纪嘉臻看着他当着她的面咬住一片花瓣,模样轻佻。
她觉得,闻斯聿是个疯子,遵守规则却又无视规则的疯子,不计后果,随心所欲。
他说要跟她赌,赌她会不会负责,却在她态度不明的时候给自己的身体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烙印。
不论最后的赢家是谁,他都付出了最大的代价,而她只是失去一个本就不属于她的角色。
但他实在聪明,预判了她的所有算计。
她实在花心浪荡,他就用这个纹身来宣示主权。她说不会睡一个男人两次,他就用这个赌来强求她负责。
他知道,她想要王乔,她会负责的。
纪嘉臻忙着布局,算计别人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也跌进了一个圈套。
她这时候才发现,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计较。
她说:“那就试试,有多烈。”
……
细密的吻从她唇边到脖颈,闻斯聿像在报复她咬他的那两次,在她侧颈留下了一个牙印。
多余的衣服堆在身上让纪嘉臻不太尽兴,她五指插.入他发间,微微收力,把他头往后拽。
“脱衣服,好烦。”
闻斯聿留下一道短促声响后才抬头,纪嘉臻撑着胳膊坐起来,他拽着她裙角帮她褪下里外的累赘,她自己解了颈后的绳,而后又扯着他的衣服从头上脱。
衣服被扔到地上,纪嘉臻倒回去,压在身下的头发被她往上顺,散在枕面上。
闻斯聿在往下,乌发磨她腰,到磨小腹,还在往下。
她被他拽进海里,海水漫过她腰,湿透的衣物让身体变重,挂在身上,像有一双手在把她往海底拽。
于是所有多余的布料都被他扯下,双腿被他折起,脚踩到他肩膀上,他一只手卡在她膝弯,另一只手托着她防止她下沉。
闻斯聿没有一点犹豫地潜进水里,湿热柔软的包裹下,纪嘉臻几乎失声,踩他肩膀的脚有些用力,又被他的手推回去。
分明闻斯聿才是那个游泳的人,纪嘉臻却觉得自己快要溺水。
咸甜的海水灌进鼻息和口腔,纪嘉臻在水里迷失了方向,每一次侥幸沉浮到水面之上时她都大口呼吸着,从这间隙里汲取点氧,也不忘求救,只是声音到了嘴边时又变了个调,救命的话喊不出,只剩零碎的嗯啊和支吾。
闻斯聿下半张脸长时间地埋在海里,被打了透湿,在纪嘉臻颤声喊“够了”的时候,他仰头,舔一下嘴唇,说:“快呛死在水里了。”
纪嘉臻脑袋晕眩,沉溺在得救的快感里,口张着,说不出话。
闻斯聿观察她的神情,模样认真,仿佛她是一道难解的高数题。
纪嘉臻的手腕蒙在眼前,看不见他的脸,当然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想,怎样才能让一片海浪只为自己翻涌。
……
闻斯聿带纪嘉臻在海上漂浮着,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拍到她身上,每一个浪都是由他制造的,海水太深,她触不到底,水压漫过胸腔带来的窒息感尤为强烈,她在水中扑腾,被他抱住后才堪堪得救。
这种面对面的拥抱方便他关注她的每一个表情细节,他会故意在潮升时放手让她下沉,快要溺毙时又再度捞起她,反反复复。
海浪拍到礁石上打出细碎的沫,迎面而来的海风带来咸湿气息。
纪嘉臻从前自诩冲浪高手,这是头一次在海里不占上风,冲浪板越飘越远,她无处可依,只能攀着闻斯聿的肩膀,借力挣出水面。
闻斯聿抱着她往岸边走,这个时候,心脏贴着心脏,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感受到被她需要,感受到在她这没感受过的一切感觉,然后更想让她在不断的上升和下降中忘掉一切,只记得他。
让她知道,有些感觉,只有他能给她。
他一定比其他人好。
……
她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海水中了,分明闻斯聿才是第一次下水的人,可呼救的人却是她。
她以为闻斯聿第一次接触汹涌海浪会快速投降,但他比她想象中能忍。她故意造浪推向他,想看他投降,这种恶劣想法被他看穿后得到的是一波又一波从他那儿翻涌来的巨浪,她忘了这是他的海域,她招架不住,却又乐在其中。
她在冲浪的过程里渐渐懂了闻斯聿为什么把纹身纹在锁骨间。
因为他每一次呼吸和换气,锁骨间的窝都会上上下下,鱼钩起伏,像鱼在上钩。
……
感觉最浓的那次是她躺在闻斯聿的冲浪板上的时候,他撑在她上方摆弄冲浪板上的牵引绳,一言不发地埋头驯服着每一朵浪花,但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她抚他眼尾,断断续续地问他在想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叫姐姐。
“想着怎么让你被浪潮吞没啊,姐姐。”
那一瞬间,幽深海底卷起巨浪,她身体里的海啸扑灭每一处火光。
……
到凌晨三点,他抱她去浴室清理,她浑身发软,胳膊都抬不起,安静地看他给自己擦洗。
她说,怎么办呢闻斯聿,咱俩明天得说再见了,跟你算是睡完了,我不会睡一个男人第二次啊。
闻斯聿动作停了,作势要抱她起来,说那行吧,那就继续做吧,做到你死在我床上为止。
纪嘉臻笑个不停,到最后实在累到困了,眼睛打盹儿,快要睡着时又被闻斯聿喊醒。
她手从水里抬起来,溅起水花,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暴躁地问他干什么。
闻斯聿满脸认真,握住她那只手,问她:“我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不耐烦地回:“睡过的关系呗。”
“你说的会负责。”
她掀起眼皮看他,“那你想要什么关系?长期炮.友?”
“男朋友。”他斩钉截铁地回,语气说一不二。
纪嘉臻这时候脑子清醒了点,困意消散了点,看着他这副坚定态度。
“爱不能光做不谈,你不是讲信用吗?”
纪嘉臻另一只手也从水里抬起来,故意往他脸上弹几滴水。
“我这么多年可没谈过恋爱啊弟弟,你这是占我便宜了。”
可闻斯聿说:“我没谈过也没做过,其他人的手都没牵过,眼睛没乱瞟过一次,咱俩谁占谁便宜?”
他又说,“你肯定不信但我告诉你,我他爹的就是爱你,不是喜欢,是爱,爱到不行的那种。”
“我俩见过几次,你就爱到不行了?”
“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听着挺扯,但这东西实实在在的存在。我见你这几次够我爱你爱到这种地步了,再说,做也能做出来。”
纪嘉臻看着他的眼睛,再到他的纹身,无端想起十岁那年父母的争吵,想起十二岁那年窥见的景象。
她的人生信条是纵情享乐,向来不信什么狗屁真爱一说。
但她此刻,确确实实地有些动摇了。
从满城的雪,到海岛的风,再到闻斯聿锁骨间的鱼钩纹身。
他那一片的皮肤还泛着红,纠缠的线条,锋利的鱼骨,像世俗烂片里百看不厌的虐恋,又像情到深处时泣出的泪血。
他这一套逻辑幼稚的可笑,偏偏眼神又那么真。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有点可爱。
她觉得,试着相信一回好像也不赖。
或许真的有人,愿意毫无保留,坦诚地爱她一个人。
或许呢-
作者有话说:或许你们能看懂我的意识流[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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