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51.白月光Ⅱ


    徐澄宁的新年假期终于在年十五之后结束。


    工作室陆续复工,林幼辛把自己去海边集市买的小玩意当伴手礼给大家分了,外加一人送一瓶礼盒版的蒂普提克香水。


    众人纷纷:谢谢大小姐!


    徐澄宁收到珍珠耳环和香水后瞅中她腕上那条贝壳手链,直接和她索要:“我不要珍珠耳环,我要你手上那条。”


    林幼辛嫌她眼睛毒,不情不愿的哼声:“这个不行,换一个。”


    “呦?”徐澄宁挑眉,“不会是情侣的吧。”


    “猜到还问。”


    徐澄宁笑她恋爱脑,多大人了还要在这不值钱的小玩意上找存在感,廉价贝壳多剌手啊,戴着也不嫌难受。


    林小姐轻缓缓的笑,难受你和我要什么,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徐澄宁无语,直言恋爱脑没救了,你家那老牛肉我才懒的啃。


    徐澄宁:“对了,我从徽南外婆家带回来不少梭子蟹,这两天叫上姐和你老公,一起来我这儿吃。”


    林幼辛心里揣着事,表情不冷不淡:“我姐去不就得了,找他干嘛,那么好的蟹给他吃浪费了。”


    徐澄宁简直要服了她这个好一阵歹一阵的大小姐脾气,“这是又生了哪门子的邪火?你老公性格够不错的了吧,也能把你点着。”


    “谁刚才说他老牛肉了,现在给他说话了?”


    徐澄宁故意笑:“那还不是顺着你说?谁不知道你最护犊子,我今儿骂了他,你明儿和我翻脸怎么办?”


    林幼辛本来就生气,听见徐澄宁这话更生气,这简直是对她人品的侮辱,气到起身叉腰:“徐小宁,我告诉你,要是在你和他之间必须选一个,我百分百选你!你个死女人,把我当什么人了?”


    徐澄宁笑的前仰后合,真是乐意逗她,太可爱了,回回说点什么就中招,一中招就急眼。


    “行行行,我错了行吗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林幼辛不大高兴的在桌子上趴了会儿,几番纠结,还是和小宁说了。


    从在海城问他有没有白月光开始,到他复工第一天莫名其妙非要去应酬,说到那条朋友圈和评论区,最后落脚他那天晚上听起来十分忠诚的“划清界限”。


    林幼辛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丝毫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陈述。


    而她生气的点是,周禀山平常那么灵光的一个人,她一点微妙变化都能察觉的人,怎么会忽然变得那么钝。


    于是恋爱上头就极感性且无逻辑的大小姐直接把思路拐到了他分心了不在意她了上,自尊心作祟愈发问都不问,天天生闷气。


    但她大小姐脾气,自己不好过,也不叫他好过,每晚都撩拨他,等撩的他一身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拍拍手走人。


    昨天晚上,周禀山终是有点受不了了,强势的压着她,差点隔着布料进去,“我究竟怎么惹到你了,你给我个痛快,别这么钝刀子割肉,要么干脆別招惹我。”


    “没有啊,你能惹到我什么,你这么棒。”林幼辛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媚媚的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就是不说,“但是周主任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做,现在,麻烦你从我身上下去。”


    周禀山气的要命,但也有基本的道德且懂婚姻法,幽沉沉看她一眼,翻身去冲冷水澡,但这人臭不要脸的,走前剥走了她的内-裤。


    “你拿那个干什么!”


    “别管,干龌龊事。”


    论变态下限怕是没人比得上他,今早她早起去浴室,发现自己那条内-裤基本报废在垃圾桶,问就是脏的厉害,洗不出来了。


    后面这一程林幼辛自然没和好友讲,只讲到看电影的部分。


    “你就说吧,他都这样了还配吃你的梭子蟹吗?”


    徐澄宁还在编辑邀请人来她家吃蟹的群消息,闻声皱眉,“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你毫不内耗的人生准则哪去了?”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什么劳什子白月光,也不见得还在他心里有什么位置啊。你那在一起八年的初恋不也说忘就忘,他这无疾而终的,还有什么好在意?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信心?”


    “说不定无疾而终更念念不忘呢?”林幼辛又钻上牛角尖,冷哼:“在海城聚餐,他为了我直接拒绝了,说不喜欢这种社交。可那天临时聚餐他去了!有他那个学妹,还有学妹的院长爸爸和主任舅舅!”


    “有领导的聚餐和同侪聚餐不是一个级别吧。”徐澄宁旁观者清的无奈,“你也说了是院长啊,他再冰山,也不能一点人情世故不顾吧。林幼辛,咱是自由职业,人家吃的是公粮啊。”


    不愧是编剧大人,上帝视角的审视每一个人。


    林幼辛闻言也蔫吧了下来,是这个理,自己这事确实办的不利落。


    但她就是忍不住的膈应,什么白月光前女友的,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性,她就像活吞了只苍蝇似的。


    说到底还是人的占有欲作祟,感情越深,占有欲越重。


    她现在开始翻回头要求周禀山必须是个身心高洁的大龄处男了,也是好笑。


    “那我和他沟通一下好了。”林幼辛呐呐的,“今晚就说明白。”


    “你懂这个道理就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在人家那里也是捏着短处的,他难免拿你那实打实的八年前男友说项,要真到吵起来那一步,姐妹就一条建议,直接离婚得了,两人都有心结,过不好的。”


    林幼辛哀怨的看好友一眼,可说到点子上了,你当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不就是有这点顾虑么。


    两人才两个多月的感情,还没那么牢固,她不确定周禀山能对她宠到哪一步。


    林幼辛从徐澄宁房间里出来前,小宁还问她:“所以梭子蟹给不给他留啊,我搁这儿数人头呢。”


    林幼辛颓废关门,“留吧留吧,我到时候带他过去。你选周末约啊,工作日他很忙的。”


    “滚吧你恋爱脑。”


    从三楼出来,下楼拐弯的档口,林幼辛一头撞上蓝烟。


    她手里拿着待客用的暖壶,看动线这是要去会议室。


    今天宫茉莉一行人又来了,说有新的筹拍方案。


    “幼辛,宫导来了,顾老师叫你过去。”


    “知道,我拿点东西就来。”


    顾津平从昨晚就开始连环轰炸她,让她明天务必来。她正好也想约宫茉莉说清楚的,电影她是铁定不拍了,《幼狐仙》首演结束,她就要进组,之后还要办婚礼,没那个国际时间。


    蓝烟没多说,看着她神色古怪微笑的嗯一声,说自己先过去,让她早点来。


    林幼辛独自下楼给宫茉莉提了一支香水礼盒。


    快开春了,她穿了件烟粉色的系带薄大衣,妆容近乎清透的白开水,一路踩着高跟鞋去三楼会议室。


    推门时,正巧里面的人也要出来,林幼辛下意识往后躲,同时里面的人也伸手拉回她。


    一瞬间,熟悉且极具侵略性的男士香水味扑在鼻尖。


    几乎是隽刻在记忆里的味道,她心跳忽然慢了半拍,怔忪抬头,就这样闯入一双狭长痞气的笑眼里。


    /


    周禀山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今天下午给林幼辛发过微信,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中午问她吃了什么,也只是敷衍的拍了张照片,看背景是在工作室。


    其实最近他总觉得她在生气,但很微妙,以至于他反复检视自己,都想不明白犯了什么错。


    他细细回忆,有不对劲的苗头应该是聚餐那天,难道是那天他聚餐回去太晚了吗?


    可他到家的时候才晚上八点半。


    幼辛似乎不是会为此发脾气的人。


    还是他最近哪里对她关心不够?


    “嘿!周哥?”


    正要给她打电话,对面的李斯也在他面前的打了个响指。


    周禀山回神,冷淡的眸子看向他,“有事?”


    “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搭理我。”李斯也滑着椅子过来,神色兴奋:“你妹三月中旬演话剧,她说到时候送我票,那个,你看我给你妹订束花会不会太扎眼啊。”


    什么三月中旬?


    哪部话剧,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她为什么要送你票?”周禀山一下子坐直了背,眉心紧拧,“而且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


    “就随便聊聊啊,她上周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我就顺势找她聊起来了。”


    “什么朋友圈?”


    李斯也在海城就知道,周禀山这人妹控严重,秉着要想追妹子,先搞定大舅哥的原则,把聚餐那条翻出来递给他,“诺,就这条,咱那天聚餐时候。”


    周禀山不常看朋友圈,李斯也这条动态发了有一周,同行里点赞和评论的人不少,他几乎第一时间看到了林幼辛的头像,其次就是蒋师兄和李斯也的评论对话。


    蒋师兄:【呵,这是知棠学妹吧,就知道有禀山的地方一定有她。】


    李斯也:【听说了,咱高岭之花是真不缺人追!(大拇哥)】


    蒋师兄:【是不缺,但能给禀山夹菜还没被拒绝的不多,妹子够能缠的,未来可期。(大拇哥)(大拇哥)】


    他皱眉扫过,心中不由烦躁:“我只和白知棠因为小组作业吃过一次饭,她夹的菜我根本没碰,你们在乱传什么。”


    李斯也也懵了,“啊,这样啊,我以为你们”


    “以为什么?”周禀山眼神发冷,“我已经结婚了,白医生也有未婚夫,我建议你现在删掉朋友圈,否则传到白院那儿你自己兜着。”???


    李斯也瞬间张大嘴,都不知道该先惊讶哪条消息,“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儿啊,也没看你戴婚戒啊。不是,白医生也有未婚夫了?我靠,我造了院长女儿的谣???”


    周禀山懒得理他,虽然厌恶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八卦,但这几天笼罩在他心头的迷罩却解开了一点。


    据他所知,在海城聚餐那天,幼辛只加了蒋师兄和李斯也的微信,理论上这条评论她是能看到的。


    所以她是为此生气吗?


    周禀山看了旁白李斯也一眼,毫不客气的伸手:“你和幼辛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给我。”


    李斯也:“?”


    “不儿哥,这是我个人隐私吧?”李斯也再一次惊呆,头一次发现周禀山能霸道到这个地步。


    周禀山冷笑:“你们传我八卦怎么不顾及我隐私。还是我现在直接去找白院?”


    李斯也瞬间笑不出来。


    “给你,给你,都给你。”李斯也真是怕了他了,连忙找出对话框,讪讪的递过去,“林小姐有你这哥真够吓人的,变态啊”


    周禀山冷着眼没理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的猜测几乎完全确定。


    时间、事件、情绪转变,全都对得上。


    周禀山握着手机无奈笑了。


    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这家伙,怎么不直接来问他,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白白折磨他这么多天。


    李斯也看他前一秒脸上还阴云密布,后一秒又舒展的笑出来,心里只觉得慎得慌,连自己一开始来问他什么都忘了。


    “那啥,哥,我还能追你妹吗?”李斯也弱弱发问。


    此刻周禀山已经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下班走人,他微笑的看过来:“可以,不过我妹妹静水早就结婚生子了,幼辛也不是我妹妹。”


    “啊?”


    “她是我妻子。”


    李斯也瞪大双眼:“???”


    周禀山没再理会李斯也的神色表情,他现在要立刻和幼辛当面澄清。


    等红灯的时候他给幼辛拨了一个语音电话,响了大约十秒钟,但是被对方挂断了。


    他顿了顿,发微信:[在忙?]


    幼辛:[嗯,我晚上不回家吃了,你先吃吧。]


    周禀山笑了下,以为她还在和自己生气。


    等到下个路口红灯的时候,他又发:[我现在在去你工作室的路上,和你说几句话,等我说完你想玩再出去玩。]


    这条消息她一直没回,周禀山便没再打扰她。


    从市一医到她工作室略有一段距离,加上晚高峰,他快七点才到达城南海棠路,把车开到工作室后院停车场,里面已经没什么车,只有一辆他之前没见过的商务车。


    天已经黑了,工作室后门处亮着廊灯,不甚明显的一隅幽暗角落下站着两个人,距离很近,其中一人的手还被另一人紧紧抓着。


    他将车熄火,只是极随意的瞥向后门廊灯处,下一秒,眸中冷意骤起。


    第52章 C52.白月光Ⅲ


    林幼辛不是没想过再见梁霄树时候的场景。


    可能是在某商务晚宴他们阴差阳错一起参加,可能是她走进电影院,在大荧幕上看到功成名就的大明星,亦或是像上次那样,她在网络上看到他的绯闻


    但唯独没想过,是在工作室,一扇偶然打开的会议室大门里。


    随性的皮夹克和牛仔裤,头发随意乱抓,墨镜反带而后,狭长痞气的笑眼在他初露头角的时候曾被人评价极有早年韩式花美男的感觉,勾人的很。


    无论是少年时期那个翻墙翘课的校草,还是后来意气风发的青年话剧演员,林幼辛这种顶级颜控,曾经一度溺在他这双眼睛里走不出来。


    “阿树,林老师来了吗?”


    宫茉莉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久別重逢”,林幼辛意识到自己手腕还被他抓着,立刻拧了一下挣开。


    “让一下,谢谢。”


    她平缓而客气的语气让梁霄树脸色微怔,掌着门的手缓缓下放:“林幼辛。”


    林幼辛暂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叙任何旧,直接绕过他进去。


    她进门时对上蓝烟和施陈一副微笑着乐见其成的眼神,她恶心的想吐,面无表情的走到宫茉莉旁边。


    梁霄树紧随其后,拉开凳子坐在她旁边。


    气味侵袭,林幼辛略有不适应的往旁边挪了挪。


    宫茉莉来说的还是老三样,说目前剧本有调整,不会占用她太多时间。


    宫茉莉:“林老师,实不相瞒,我们不是没考虑过别人,但都演不出我想要的感觉,我在阿树那看过你们彩排的话剧录制版,您简直是天选尤利娅,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也没有人比你俩更合拍,我真的再一次诚挚邀请您,请加入我们。”


    如果说前几次宫茉莉还在和她打哈哈,那这次林幼辛则能明确的感受到一个导演的用心和真诚。


    但是她不想和梁霄树合作。


    她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梁霄树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打酱油的,《苦尔》的男主一定是他。


    蓝烟见状也适时*帮腔:“是啊幼辛,请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也都很需要能曝光的工作机会,大家都是话剧人,你懂我们难处的,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林幼辛好笑,她算是懂了什么叫慷他人之慨。


    “意思没有我,你们就再没有工作机会了呗。”她淡淡微笑,“烟姐,你这是拿我当血包了。”


    会议室里陡然安静下来,蓝烟哑口无言,半低头笑了下:“我没那个意思,你一个大小姐,我哪敢。”


    林幼辛再听见这种话一点没让着:“我看你敢的多了。”


    以弱凌强,道德绑架,哪里是不敢的样子。


    “咳,幼辛,你怎么想,拍还是不拍?宫导蛮有诚意的。”


    顾津平适时跳出来打圆场,他依旧穿了一身黑,中长的头发微卷,习惯性的蜷缩在角落里观察所有人。


    林幼辛笑笑,干脆快刀斩乱麻:“抱歉,我还是决定不拍。我之后的时间真的排不开,除了有一部话剧要排练,我还要筹备婚礼,真很紧张,抱歉。”


    “哐当”一声。


    右边传来手机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难以置信又略带寒意的视线,她没有侧头去看。


    “婚礼?”


    宫茉莉和顾津平同时一脸惊诧的看过来,“没听说您有结婚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林幼辛原本一点不想和别人聊自己的私事,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了。


    “十二月做的结婚登记,预计夏天办婚礼,所以我时间真的不合适。宫导,麻烦您再找其他人吧。”


    看来是真的。


    宫茉莉立刻看向梁霄树,眼中惋惜之意明显,似乎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林幼辛都这样说了,宫茉莉也不好让人家不要办婚礼,话题渐渐聊偏去其他地方。


    等冗长的会议结束,林幼辛把带来的香水套装拿给宫茉莉,权当感谢她数次的知遇。


    宫茉莉笑着叹气,拍拍她的肩膀:“改主意随时联系我,抛开别的不谈,我真的很看好你。”


    “好,多谢您。”


    送走宫茉莉一行人,林幼辛一回头就看见靠墙站着,望着她一脸郁愤的人。


    她面不改色的经过他,回排练室取了包,准备从后门走,结果却被早就等在门外梁霄树一把拉住手腕。


    不得不说,他太了解她,一摸一个准,知道她肯定不走前门。


    “放手,有事说事。”她皱着眉挣手。


    梁霄树不听,执拗的抓着她,一双眸逼到发红:“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先放开我。”


    她扭了下手,发现他力气太大了,只好说的再明白些:“梁霄树,你清楚我不是随便找人结婚的性子,更不会为了推工作撒谎。我说结婚了,就是真的结婚,不是玩笑。”


    梁霄树眼中最后一熄光也灭掉了,手缓缓松开,落下,整个人只剩茫然和无措。


    之前蓝烟和施陈说有男人去酒吧接她,他以为她只是随便找了个男朋友来气他,从来没想过她会结婚。


    因为她说过,她只嫁他,而且她之前还拒绝了那么多相亲对象。


    现在她结婚了,那他呢,他要和谁结婚?


    “林幼辛,可你说过你只会嫁给我,我一直都记得。八年,你忘了?”梁霄树深吸几口气,竭力控制自己,可声音却发抖。


    林幼辛自和他的分手便断网了,不清楚他现在的具体状况,眼下在后门口的廊灯下看他,只能说红气养人所言不虚,一米九的个子,剑眉星目,一身行头看着都不便宜,确实很像一个大明星,短短一年就能有这样的成绩不容易了。


    只不过看他此刻红着眼,身上仿佛抽掉了筋骨般的颓然,林幼辛不由得嗓子干涩,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原来再说起曾经真挚的誓言,多少还是会难过。


    “阿树,过去的事我”


    忽然进来的微信语音电话声音打断林幼辛的话,她停了停,先从包里翻出手机。


    是周禀山。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挂掉,给他回了条微信,又将手机放回包里。


    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先是蓝烟频频来找她,之后在海城他不断的申请添加好友。她猜到他迟早要来见她,问男朋友也好,问结婚对象也好,以梁霄树的性子必然要纠缠到底,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梁霄树,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你真觉得我们分手了吗?”


    梁霄树桀骜的眉眼拧在一起,“那时候我连请高级保姆照顾你的钱都拿不出来,圆圆,我除了签公司赚钱,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跪着爱你,一辈子被你爷爷大姑瞧不起吗?我承认,分手时候说话偏激了,可你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气话吗?”


    “我需要听出来什么?”


    林幼辛忍不住笑,环臂后退一步,难耐住那些痛苦的情绪。


    “气话也好,真心话也好,那一刻你想甩掉我的心是真的。而且你不是为了照顾我,是为了照顾你的自尊心。”


    他对她的伤害从来都是真实的。


    说他不爱了,说腻了,说受够了。


    这些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疼的她彻夜难眠,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眼睛都是哭肿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梁霄树扛不住林家的逼婚和自尊心的压力,冷暴力她的那几个月。


    她跟着剧团全国巡演,梁霄树在沪市搭线上酒局,每天晚上固定视频的半小时里,永远都是她在说,在哄他开心,而他一直沉默,顶多漠着脸回一句:“嗯,累了,先睡了。”


    那时候她像条狗一样巴着他,体谅他的压力和难处,到最后甚至不敢随便打电话打扰他,就怕伤到他岌岌可危的自尊,但即便如此,最后也没能解决问题。


    “你还爱我吗?”


    “不是很爱了。”


    这是分手那天,他坐在沙发上说的原话。


    梁霄树心中发涩,一时哑口无言。


    是,他不是个东西,说再多也没用,是他伤害了她,可他的本意,真的是想靠自己让她过上不降价的生活。


    “我错了,但是林幼辛,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梁霄树眼睛通红,颤抖着手扶抓住她,不甘心的问,“而且你结婚是因为爱还是合适,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可以用余生弥补,可你真的爱那个才认识两个月的男人吗?你要为了他放弃我?我们有八年!”


    是啊,八年。


    异国五年,相知相守三年,她的青春里几乎全部都是他。


    但她已经很难再为八年这个数字动容了。


    她和梁霄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拼进了全力,所以现在不后悔,也不惋惜,甚至内心十分平静。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也不用向你陈述我结婚的原因。”


    “梁霄树,我现在过的很好,就到此为止吧。”


    “过的好就够了吗?林幼辛,你回答我,你爱不爱他,啊,你说啊!以前你爱我你说的出来,现在你爱他你说不出来了吗!你这样要我怎么到此为止!”


    梁霄树大喊出声。


    爱。


    这个字太悬浮了。


    即便是一生一世,也都只是美学感受。


    更何况经历过他,她已经很难再谈爱。


    林幼辛有点烦了,她不喜欢冲突,也不喜欢逼问,尤其是对此刻的梁霄树,无论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都不能否认,她对他给自己造成伤害的愤怒。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全天下最没资格质问她的就是他了!


    “梁霄树,你别发疯了!”


    林幼辛脾气也上来了,她试图挣开手,但他抓的太紧了,扭扯之间,她视野偏斜,在看到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后,瞬间动作骤停,瞳孔震颤。


    周禀山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在工作室后门的停车空地,斜对他们的位置,静静地站着。


    他一身黑色长款风衣,白衬衫,就像暗夜里潜伏着的一头豹子,好像下一秒就能冲上来咬破敌人喉管。


    “林幼辛,我不会放弃的,你不爱他,不然你一定会说的,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要我放弃”


    她已经听不清梁霄树在说什么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混沌,心脏咚咚咚的跳着,视线跟随周禀山的步伐移动。


    和丈夫撒谎不回家吃饭结果在这里见前男友,这是什么塌天大祸啊!


    下一刻,熟悉的气息袭来,她感觉自己的腰被握紧。


    周禀山神色端肃而淡漠,虽然面色平静,却能看见他眼眸已寒到了极点,声音冷沉:


    “梁先生,放开我太太的手,否则我会立刻以骚扰为由报警。”


    第53章 C53.朋友圈


    坐在车上的时候,林幼辛脑子里还有些懵。


    她已经记不太清刚才的情形了,只记得,梁霄树在听到那声“我太太”之后整个人便阴沉沉的僵在原地,连手都不知不觉的放开了。


    “贵姓。”


    “免贵姓周。”


    “你知道我是谁?”


    “久仰大名。”


    周禀山不动声色,面容冷静,看不出半点抓包后的愤怒情绪。


    梁霄树面色不愉的打量对面的男人,施陈之前和他说过。


    和林幼辛在一起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英男,看起来蛮周正的,但人也无趣封建,酒吧那天把林幼辛从池子上拽下来,大衣一裹就带走了,像是在管教她,哪像男朋友,分明像爸爸。


    当时梁霄树听了嗤笑,直接把这人pass了。


    长不了的。


    林幼辛那么爱玩的性子,只能惯着陪着,管她?分分钟得散。


    然而现在,梁霄树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只觉一阵锥心之痛。


    凭什么,他只是晚了两个月而已。


    梁霄树忍着气,看着对面的林幼辛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林幼辛,你真的变心了吗?


    你连我们的过去,也都告诉他了吗?不然他为什么会认识我。


    林幼辛被他盯着也觉得毛骨悚然,倒不是害怕梁霄树


    她现在一动不敢动,活像个被架住的鹌鹑,地上随便一条地缝都够她钻的了!


    “梁先生,如果叙旧结束的话,我和我太太就要回家吃晚饭了。我俩都很恋家,不喜欢在外面逗留太久。”


    周禀山很不喜欢他看林幼辛的眼神,像看一件专属于他的所有物。


    令人作呕。


    一个主动出局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来看他的人。


    怎么离开的工作室后门有点模糊了,好像是梁霄树因为周禀山的这句话忽然不受控制的冷笑出声,气的要命,而一直等在不远处商务车里的经纪人看不下去了,下车来把他拉走。


    那句“报警”经纪人刚才就听到了。


    好家伙,当红炸子鸡、电影黑马梁霄树争抢人妻闹进局子,这不得让对家笑死!


    梁霄树被拉走后,后门廊灯下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禀山没有任何表情的垂眸看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去车边,开门,把她塞进去,关门,然后坐去主驾驶。


    晚上七点半,正赶上晚高峰,一片汽车尾灯连成红海,两人就这样各自沉默的坐在位置上。


    林幼辛偶尔会看向他,但看了第三次,每一次周禀山都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想求助一下小宁和静潼,却恰巧看见他发给自己的那条未读微信。


    Z:[我现在在去你工作室的路上,和你说几句话,等我说完你想玩再出去玩。]


    他以为自己要出去玩吗?


    甚至用了这么体谅的语气。


    林幼辛心中瞬间软塌塌的陷落,后悔的握紧手机。


    早知道说实话了,本来也没什么,这下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林幼辛忽然把手机放回包里,谁都不想问了。


    一路无言的回南崇府,到家时已经毕竟八点钟。


    即便周禀山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沉郁的气息,但考虑到她排练了一天还没有吃完饭,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做饭。


    “时间不早了,吃肉丝面可以吗?”周禀山站在厨房,眸色平静的看过来。


    这是他今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也类似每天晚上回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下班后的动线已经不是聚餐喝酒蹦迪,而是乖乖回家看他做饭,然后一起吃饭。


    林幼辛忽然有点心脏发酸,怯着眼看他:“可以。”


    “好。”


    周禀山转过身背对她,开始做饭,没一会儿传来切菜声。


    厨x餐厅前有一盏造型很可爱的圆形吊灯,一般光影投下来的时候能把灯下的两个人都包住,可林幼辛今天看,发现自己站的有点靠外。


    于是她一点点的往过挪,最后挪到周禀山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后背上,蹭蹭:“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周禀山切菜的手一顿,短促的沉出的一口气:“我没有生气。”


    “你瞎说。”


    周禀山轻轻低笑,垂眼重新切那些青菜:“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有一点难过。”


    林幼辛探身看他:“什么难过?”


    不应该是愤怒吗,为什么是难过?


    周禀山侧首看她,眼神涌动着复杂的痛色:“幼辛,他问你爱不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


    “即便你觉得两个月达不到爱的程度,和他说你也喜欢我,也说不出口吗?”


    周禀山不是没有愤怒情绪,可是他不想对她发脾气,也不想计较她为什么撒谎不回家吃饭其实是去见前男友。


    一步晚,步步晚,他认了。


    只是他没想到幼辛会在这个问题上沉默。


    明明在海城以及回来后他们感情那么好,她还因为白知棠吃醋,为什么梁霄树一出现她就不愿意说了。


    是她现在一见到故人,就冲淡了对他的感情,还是她不愿意在故人面前承认他,怕伤了故人的心?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


    林幼辛没想到周禀山听到了这么多,着急解释,“我没有不想承认,我是喜欢你的,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但这是我们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


    “脱口而出的话也能称得上是证明吗?”周禀山皱眉,“如果别人问我,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爱你,换你说喜欢都不行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说给他听。”


    林幼辛怔住,缓缓松开他的腰:“你什么意思。”


    “没事。”周禀山意识到不对,瞬间收了话题,转过身切菜,“去洗澡吧,洗好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你是觉得我旧情难忘,他一出现就没你的份了?”


    可林幼辛并不好糊弄,她听得出潜台词。


    周禀山沉出一口气,扶住她的肩:“幼辛,别聊他了,就当今天过去,翻篇了。”


    “翻什么篇?”林幼辛觉得自己很委屈,手一挥推开他,“你对我有基本的信任吗?我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你,合着你一点都不相信?周禀山,你个猪!”


    “那你信任我吗?”


    猪本来不想说的,但话赶话到这儿了,也不得不说。


    他将刀放远,双手撑着台面,“李斯也和我说了你打听了白知棠的事情。幼辛,在海城机场我和你说过,除了你我谁都没有,你信了吗?你是不是笃定我一定有点什么?”


    “我”林幼辛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像被掐住似的,“那我看到了朋友圈,问一下都不行吗?你呢,你为什么让她给你夹菜,还好几次,你不是洁癖吗?”


    “洁癖就不用社交了?你看到她夹,你看到我吃了吗?而且你不高兴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周禀山敏锐的看过来,“还是你怕我真的有,也怕没有的话我反而来捏你有前任的短处。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你防我?”


    林幼辛瞳孔震颤,他怎么能这么聪明。


    一下子就想到了?


    周禀山看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的气涌的更厉害。


    他随便猜猜而已,还真是这样。


    “好,那我现在直接问,你和你那个学妹有吗?我气好几天了。”


    林幼辛看着他那个锐利的眼神,瑟缩之余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恶气。


    她发现自己现在简直里外不是人,吃醋是错,偶遇前男友嘴笨没给老公正名也是错,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周禀山重重沉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菜丢在案板上,音量提高:“有什么?我除了你还有谁!”


    “别人呢?周禀山,我现在要求你身心高洁!约过的也不行!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你都从实说,你要我问你,我就一次性都问清楚!”


    周禀山快被她气死了,甚至忘了两个人一开始在吵什么。


    约什么,去哪约,还男的女的不男不女,她怎么不把大马路上的狗也拉过来算上?


    她还真敢问!


    “约个屁,我是泰迪?还是我在你眼里这么脏,是个洞都能上?我那么能约,至于现在才结婚?”


    他发现林幼辛总有本事把他逼疯。


    小时候给她补数学,永远不按公式套,答题纸上胡写一通还逼着他判满分;长大后结婚,勾着他上-床,不给不行,哼哼唧唧的差点搞死他;现在关系进展到能吵架的这一步了,吵得也毫无逻辑,一条线还没捋清楚,直接倒打一耙,气的他发昏。


    林幼辛第一次听周禀山说话这么粗,有种把老实人逼疯的心虚,“别扯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吧。”


    “”


    周禀山气笑了,呵了几声,感觉有点头晕站不住了,走到她旁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缓缓的吐息。


    林幼辛见状也不说话,乖乖站在他旁边,犹豫片刻,伸手一下下抚他的背,给他顺气。


    周禀山撑额苦笑。


    两人之间一时诡异的安静。像一场先抑后扬的交响乐,到此刻猝然收尾。


    “林幼辛。”


    “嗯?”


    “去洗澡。”


    “哦。”


    周禀山歇了一会儿,感觉头不晕了,准备重新做饭。


    林幼辛小心翼翼:“累了就别做了吧,我一顿不吃饿不死。”


    周禀山没说话,只看她一眼,伸手示意她过来。


    林幼辛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了?”


    周禀山俯身在她脸上咬一口,然后站回原位:“去洗,洗好出来吃饭。”


    林幼辛:“无语死了,好端端咬人一口。”


    周禀山笑笑,没说话,专心切菜。


    等身后脚步声渐远,周禀山切菜的速度才慢下来,劫后余生般的闭了闭眼,松出口气。


    那一头,林幼辛在关门的瞬间,也脱了力靠在门背上,表情从吊儿郎当变得轻松。


    好险,差点就吵起来了。


    还好混过去了。


    果然,前任是一个绝不能碰的话题。


    谁碰谁死。


    林幼辛洗好澡出来,周禀山的肉丝面已经做好了。


    但只有一碗,给她的。


    “你不吃?”


    “不饿。去书房加班,攒了些论文没看,还有实习生的报告。”


    林幼辛诧异:“你上班在干什么?压这么多。”


    “上班的时候在想你为什么折磨我一周不给。”


    “”林幼辛几次挑起面又放下,瞪他,“你没完了是吧。”


    周禀山立刻笑着摆摆手,先去洗澡。


    就知道她刚才是装的,打小就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反复问蠢问题。


    周禀山去工作,林幼辛一个人吃一碗肉丝面,忽然有点罪恶感。


    于是拿起手机找好角度,拍了照片,打开微信,发了断网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她没有查看评论和点赞的习惯,发完就把手机搁在一边。


    重新刷了牙,她去敲书房的门。


    “怎么了?”周禀山正看论文,皱紧的眉头还没松开。


    “随便逛逛,找本书。”


    “嗯,你逛。”


    林幼辛挑眉,穿着睡裙在他旁边的书柜绕来绕去,直到周禀山意识到她的醉翁之意。


    于是周禀山在她跨坐上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摊着手,“幼辛,我要在休息日前批出来实习生的报告,今天周五。”


    “嗯,你批啊,我自己可以。”


    周禀山不知道她怎么个可以法,每次都是前几下,十位数以内,后面就没劲儿了。


    “你说的,我今天不会帮忙。”


    林幼辛立刻凶巴巴瞪他一眼,“周禀山!”


    周禀山笑着低头看她,手随意摸了一下,眼神骤变,“没穿?”


    “嗯。”


    她还是有些羞的,湿答答的眼睛看着他,“真不要我走了,本来是心疼你这一个礼拜吃素的,而且我明天生理期准时到。”


    周禀山视线沉沉的望着她,那视线如果有实质的话,估计早就把她拆吞入腹了,也早就有了清晰明了的反应。


    真是禁不住撩。


    林幼辛浅浅笑着望住他,在他眼皮子底下撑起来坐下,但一开始有点滞涩,她眉心戮刺般蹙起,小口抽气,颤着手晃他肩,“周禀山,帮帮忙”


    刚开始就求帮忙!


    可偏偏周禀山气她不自量力,又爱她鲜活生动,抛却这一身柔枝嫩条般的骨肉,吸引他的,最是她冰魂雪魄的灵魂。


    “幼辛,他叫你圆圆,我很不开心。”周禀山将人一按到底的时候,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的小名,我都不知道。”


    林幼辛觉得他疯了,你不知道你怪谁?


    但她现在身家命脉都在他手上,只好顺着他,一边收缩起伏一边说,“那名字不好,原本取来是说全家团圆的意思,可你看我团圆了吗?我爷爷这几年都少叫了,嫌讽刺。”


    周禀山呼吸越来越沉,听不得她这么善解人意,一记比一记狠,“是吗?可他总是这么叫你,怎么办。”


    “那你毒哑他好了!啊!”像被抛上九重天一样的失重与眩晕袭来,她瞬间将自己小猫儿一样蜷在他怀里抖着,脸埋在他颈窝,蹭上两行生理泪水。


    周禀山笑她没用,“才几分钟。”遂即抱着她起身,往黑漆的桌面上一放,两只发红的膝头也几乎左右平压在桌面。


    下面还有好几张他打出来的英文论文,带着油墨香,纸的温度隔绝了木桌子那一刹冰凉的颤,不至于太硌骨头。


    “别,快拿走,弄湿了你这文章以后还能看吗?”


    “不用,湿了看的更起劲儿。”


    周禀山手撑在她脸侧俯视她,鼻尖的汗落在她锁骨,又顺着流入她的后颈发根。这个高度正合适观察,看见林幼辛本就潮红的脸更红了,被撞的摇晃的手在他脸上轻拍一巴掌,“臭流氓!”


    周禀山笑,动作狠厉,眼神却温柔,:“幼辛,我总是贪心,想要的更多了。”


    “什么?”


    “不仅仅是喜欢,还想要你爱我,比我爱你多。”


    “那你真的好贪心,我爷爷都没这种要求。”


    “你可以满足我吗?”周禀山埋下头。


    林幼辛不说话,只下意识抱紧他的后颈,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又痒又疼,灵魂都要被吸出窍,在多重刺激下极快抵潮。


    最后不知道是在第几轮睡过去的,只记得最后一次是她扶着书架,足腕用力垫起绷着,最后撑不住脱力瘫坐在地毯上。


    而周禀山的耐力总是比她长,抱她去浴室的时候,看着她,独自解决了最后一程,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们接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吻,林幼辛在睡过去前勾住他的脖子:“周禀山,你心情好点了吗?我不想吵架,也不想被冷暴力,我们以后不要不高兴了好吗?”


    周禀山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到冷暴力,暂时没问,帮她掖好被子:“好,以后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安心睡。”


    “嗯那后天我们一起去小宁家吃梭子蟹我说了带你一”


    困的要命的人话都没说全便已经睡着了。


    周禀山笑着亲了亲她额头,仔细关好卧室门,重新返回书房收拾残局。


    基本拾掇出能干活儿的状态,手机震了一下,是李斯也的微信。


    凌晨三点——


    李斯也:[周哥,你还会做饭啊,从来没听说过。]


    周禀山疑惑:[你怎么知道。]


    李斯也直接甩他一张截图:[嫂子朋友圈啊,你自己看。]


    自从知道林幼辛是他太太,李斯也已经自觉的改了口。


    周禀山点开那张截图,仔细一看,心头的暖流瞬间涌满全身。


    【周主任做的肉丝面,好好吃,好爱他。】


    下附一张精致的肉丝面照片,发送时间晚上八点半。


    第54章 C54.小褐熊


    林幼辛那条朋友圈几乎炸翻了大半微信好友。


    她自从去年年初分手之后就直接断网了,除了和苏青河直播闹出骨折cp后,登微博设置了些个人可见的权限,她对朋友圈的经营几乎为零。偶尔浏览,但基本不点赞也不发。


    就在大家以为很难看到她动态的时候,林幼辛一条半官宣朋友圈直接炸翻了一锅人。


    【周主任是谁啊林妹儿,来张照片啊。】


    【不是,晚上八点半给你做饭,同居了?】


    【新男友????好好好,我的cp彻底be了!】


    林幼辛睡到快中午,被徐澄宁一条接一条微信吵醒,遂即去看了朋友圈评论区,提示消息列表已经100+,她揉着眼睛,困涩的草草看过去,然后返回对话框。


    有心:[这就是官宣?不算吧,我就是感慨那碗面。]


    小宁:[有什么区别?怎么,昨天看见前任给你刺激到了?]


    有心:[没,哄他呢,受刺激的不是我。]


    小宁:[他怎么知道????]


    林幼辛三言两句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徐澄宁迅速发来好几个惊呆了的表情包。


    小宁:[靠???姐妹你还活着吗?]


    有心:[和你打字的是鬼?不说了,我要睡回笼觉。]


    小宁:[这是折腾到几点啊对了,明天中午带着你家那位过来吃蟹啊,现在团里的人闹着要见他,我微信都被轰炸了,你提前和人家打个预防针。]


    有心:[知道了。]


    收了手机,她想也没什么预防针可打,周禀山这个人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大多数只有他不想融入的圈子,但要说怯场,他应该是不会的。


    林幼辛放下心的抱着被子转身,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直接对上一双望着她看的眼睛。


    幽沉黑漆的,带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像徐徐春风。


    林幼辛被他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你什么时候醒的?”


    “九点多,见你睡着就没叫你。”


    刚起床他的声音还有点哑,闷沉沉的,落在耳边有股莫名的痒意。


    林幼辛伸手拽拽耳垂,“哦,怎么不再睡一会了。”


    昨天结束就快三点了,他说还有论文没看完,又回去工作,几点睡的她也不知道,大约不会太早。


    林幼辛真的佩服周禀山的体力,简直是高精力高能量体质。


    “醒了就睡不着了。”周禀山伸手把她脸边的碎发往耳后拨,捏捏耳垂,“再睡一会儿吗?下午什么安排。”


    “唔,没什么安排,周末嘛,在家呆着,你有什么计划?”


    “有几个文件在我之前那套公寓,得回去取一趟。”


    周禀山没有只说,林幼辛望着他的眼睛,瞬间懂他的意思,“你想我陪你一起去?”


    周禀山笑:“公主赏脸吗?”


    “干嘛好端端叫公主。”林幼辛往他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抵住他下巴,“可以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干。但我要先再睡一个小时。”


    “睡吧,我陪你。”


    周禀山身上总是热热的,在冬天像火炉一样,抱着很舒服。


    林幼辛觉得缺爱的小孩总会贪恋皮肤上的接触。


    就像她,喜欢面对面和周禀山贴抱在一起的感觉,不论是睡觉还是别的,都很有安全感。


    又酣睡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起床洗漱。


    午饭在商场里找了一家快餐店随意解决,吃过便直接开车去周禀山那套公寓。


    “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她今天穿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装束,运动裤面包服,头发束成高马尾,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还小几岁。


    周禀山牵着她进电梯,按楼层,“五六年前吧,当时有想定居西城的念头,就在市一医旁边买了一套公寓,面积不算大,住我一个人正好。”


    “你那会儿刚参加工作,就有买房子的钱了?”


    市一*医在市中心靠西,旁边还有不少大型商超和市重点中学,林幼辛进来时也看到了小区里的环境,绿化物业做的都不错,房价应该不便宜的才对。


    “买的二手。”周禀山很坦然的承认,“我手里有点存款,小姨也资助了一部分,而且当时原房主急着给孩子凑出国的学费,没对比几家,见我心诚就拿下来了。”


    当时他年纪也不大,在房产买卖上没有经验,算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才拿到了一套好房。


    坐北朝南,一间通透的卧室和客厅,除了书房和工具间,他还把次卧改成了健身房。


    这是林幼辛第一次踏足周禀山的私人领地,发现带有周禀山属性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有任何跳脱出来的物件。


    黑白灰的装修风格,一丝不苟的单色吊灯,蒙着防尘布下的沙发也是黑褐色皮的,古板又老成。


    唯一有鲜活气儿的大约是整齐码着调料罐的厨房,和看上去就很专业的健身房,里面的配置几乎不输。


    “我在家一点没见过你健身。”林幼辛看着那个大杠铃,有点跃跃欲试的想提一下。


    “因为我练的时候你都在睡觉。”周禀山的声音从隔壁书房传出来,隔着一道门,温沉沉的提醒,“别自己提杠铃,想玩等我过去。”


    林幼辛手刚要碰到横杠,便惊呆了的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天,他是有什么千里眼或未卜先知的技能吗?


    “你是有千里眼吗?”


    她顶着一脑袋问号跑去书房,周禀山已经把他那些学-历-证-书、资质文件都找了出来,正低着头一张张扫描:“我还不知道你。”


    林幼辛撅了撅嘴,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快步小跑去他旁边,嘴唇挨着他耳朵轻声:“你在拍什么呀?周主任。”


    一股甜酥的痒意从耳面袭来,周禀山后脊一紧,故作严肃的揽住她的腰,“别闹,我得快点给主任传过去。”


    “你不就是主任么,哪还来的主任。”


    “我是副的,人家是正的。”


    还有这讲究。


    “那好吧。”


    林幼辛悻悻的放开他,和他并排站在书桌前,看他那些能够证明他含金量的东西。


    除了学历学位那些,周禀山还有一些中国某医学学会青年委员、中国抗癌协会X等奖,京北市232创新人才的证书,在这些东西里面,她好像看到了周禀山穿着白大褂和围裙外的另一面。


    一位十分优秀的青年医生。


    有理想,有抱负,且专注的不懈努力。


    果然专业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医美。


    周禀山不擅长操作手机扫描,还有点强迫症,歪了斜了都不行,林幼辛看不下去,拿过来帮他弄。


    “你传这个给你们正主任干嘛?”


    “正主任”


    被挤到身后的周禀山因她的可爱叫法失笑,扶着她的腰,“市一医要筹备医疗队,想报名的医生要填报资质,我刚调过来没几个月,系统里没我信息,得补入。”


    “医疗队?援藏那种?”


    “没那么大规模。是去南梧镇和水星镇,具体地点看自己意愿和院里分配。”


    “哦,你要报名?什么时候走。”


    林幼辛语气有点低沉,不懂这种事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


    “还没定,只是提申请材料。”周禀山察觉她有点不高兴,立刻解释,“上周刚决定的,我预备今天告诉你。”


    翟江涛那边一直在给他压力,干一线还是走行政必须要尽快做决定,但翟江涛和院里的意思,还是希望他走行政。


    那天聚餐吃饭,翟江涛拿自己举例子:“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一直在一线上拼,可一过四十就发现不行了。天天在医院忙乱,公粮交不上去,小孩陪伴不足,老婆孩子都有意见,尤其是我老婆,那闹起来,动不动就哭嚎自己守活寡,难顶,现在我轻一头重一头,起码能有个回家吃饭的时间,也利于家庭合睦嘛。”


    周禀山倒是不担心幼辛会闹腾,她一向都是懂事的。只是他确实也得为以后考虑,他们不要孩子,也不养宠物,如果他总是工作那么忙,她一个人孤单了怎么办?


    两相对比,他暂时倾向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譬如每年医疗队下乡都是简历里过硬的实绩。


    “工作重要,你自己决定就好啦。”


    林幼辛很少置喙任何人的工作,不论如何人总要忠于自己安身立命的饭碗。


    尤其周禀山这样的职业,他应该是有悬壶济世的理想的,不然也不会积极参加医疗队。


    把文件都扫描成电子版,林幼辛把手机递回给他,转去他书柜参观。


    之前周禀山拿来南崇府的书只是一部分常用书籍,他的许多大部头专业书还在这里放着。


    林幼辛拉开玻璃柜门,随便抽出一本,大家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又立刻头疼的放回去。


    她是真的挺不爱学习的。


    除了文学书和哲学书,她看其余任何书籍都犯困,常常书一盖就睡着了。


    这时候她也没有强迫自己走入周医生复杂的精神世界。


    然而惊喜总是在下一刻来临,她绕到最左面,周禀山用来装乐高,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盘子的柜子,她觉得有意思,顺着往上看,结果在最顶端看到了一只被妥善放置的小熊。


    褐色小熊,穿着蓝底黄字的T恤。


    “周禀山,你去过UCLA吗?”她有点兴奋的问。


    周禀山从书桌前抬起头看过来,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一瞬间失神。


    “去过。”他停顿几秒,走过来,把那只小熊拿下来递给她。


    林幼辛笑着接过,“你什么时候去的呀,而且你竟然也会买我们学校store里的小玩意,好稀奇。”


    稀奇吗?


    周禀山低头笑笑。


    “嗯,有一年寒假去洛杉矶旅游,顺便去逛逛,带了点纪念品回来。”


    “那你眼光不错。”林幼辛笑看他,“我刚入学的时候也买了一只,不过好几年了,我忘记是不是和这个一样,印象里是相似的。”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周禀山接过她递回来的那只熊,放回最顶上。


    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八年来的追寻索迹,搜寻同款,就那样轻飘飘的说给她听,大约真的会被她当作变态跟踪狂。


    林幼辛看着那只小熊,想起自己刚去美国读书那一年。


    简直是噩梦一样,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留学圈富二代里还有鄙视链,她这种不炫富只读书的很少能找到同类。


    那会儿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各种探店,买一堆礼物寄回去给国内的家人朋友,聊表思念。


    “要是我们那会儿有联系就好了,不用你自己买,我会送你的,你来UCLA我也会带你玩。”从书房里出来,林幼辛和他说。


    周禀山给她补数学课只补了一个暑假,一上高三她就开始递交申请美本的资料,不再走国内高考路线,两人也慢慢没了联系。


    当时林幼辛和梁霄树还没捅破暧昧的窗户纸,每天偷偷拿手机发消息,结果被林介平发现直接没收手机,她便换了手机和梁霄树联系,之前的手机号也就不再用了,就这样没了周禀山的联系方式。


    当时自然觉得不在意,反正是世交,想联系总有办法,可后来接踵而至的高中毕业、去日本毕业旅行、准备前往美国读书她慢慢就忘了联系周禀山,之后也没再想起过这个人。


    那时候她对他,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任意一位给她补课的老师的感觉罢了。


    周禀山也笑笑,只是唇边笑意略有苦涩:“是啊,要是一直有联系就好了。”


    起码他能以大哥哥或朋友的身份走进她的生活,在她开心的时候分享开心,难过的时候分享难过,脆弱的时候借给她一个肩膀。


    两人在周禀山的公寓待了一个下午,走前又收拾出来一小行李箱的春装,他说真的要参加医疗队的话,她给自己置办的名牌衣服不方便,容易弄脏,还是带他自己的衣服比较好。


    “脏了就买新的啊。别给我省钱好吗?那些钱咱俩花不完的。”林幼辛环臂靠在柜门上,一脸无语。


    周禀山手里拿着一件套头卫衣,一时愕然,遂即无奈笑着看向她。


    想起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环臂靠在墙上:周哥哥,我爷爷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陪我出去玩。


    少女杏脸桃腮,眼神却桀骜难驯,他当时就想,自己循规蹈矩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叛逆的孩子。


    而眼下周禀山定定盯着她看,宛若记忆重合,于是他忽然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是亲十七岁的她,还是二十七岁的她。


    林幼辛微怔,亲密接触多了以后,身体有时很难鉴别真假信号,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保持着环臂的姿势,懵懵然的看着周禀山。


    然后周禀山再一次低头,轻而缓的啄吻。他的手托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的亲,如同对待心中至宝,甚至亲到她睫毛微颤,心里升腾出些许痒意。


    “周禀山?”


    “别说话。”


    气氛开始粘稠,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越缩越短,她从环臂变成环抱住他的腰。


    三月的傍晚依旧黑天很早,两人踉跄倒在床上之前,周禀山长臂一伸将床上的遮尘布掀下去,露出里面干净的深蓝色床品。


    在私人领地的床上吻她,于周禀山而言,是从身到心的极度快慰与颤栗。


    他的床,他的人,他的气味。


    亲吻愈演愈烈至意乱情迷,周禀山骤然撑起身体,急-喘着看着她,额间热汗,眉目隐忍。


    林幼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轻声:“想要就继续吧。今天还没来,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周禀山后颈一紧:“幼辛,我的知识告诉我没有安全期一说。”


    “我知道啊,没让你”她有点不好意思,红热的脸埋去他脖颈,“你弄在外面呀”


    她觉得这辈子也只有周禀山能让她说出这种话来了。


    周禀山喉结生硬的滚动几息,难耐的闭了闭眼:“我不一定控制得住,幼辛,你太高看我了。”


    “你可以,我相信你。”


    第55章 C55.梭子蟹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中间买计生用品花费了一些时间,不过从下单到上门用了半小时,时间勉强还算可以。


    骤雨稍懈,林幼辛汗津着趴在床上,略无力的手指把玩着他手上褪下来的贝壳手链。


    这东西有点坚固,刚才他从后揽上来的时候,总是刮到她,周禀山便摘了下来,暂时放去枕头边。


    “去洗澡?”周禀山拿着一块的干净的温毛巾过来,再次擦拭推高的吊带下露出来的脊背,即便早已被擦拭的没有任何痕迹。


    林幼辛趴在那儿扭过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周主任结束啦?”


    最后一程的时候他还是摘了东西弄在了她身上,男人的劣根性,即便是隔靴搔痒,也有隔靴搔痒的趣味。


    暧昧的独居卧室,她的存在和撩拨无异于火星子投入干柴,周禀山手里拿着毛巾,警告的看她一眼:“别闹。”


    “凭什么?”


    “就闹。”


    林幼辛笑着转了个身,抬脚放过去,碾了一下,“你不是能忍么,再忍一下好了。”


    周禀山闷哼一声,眸中迅速刮起狂风暴雨。


    他发现她总是喜欢挑战他的极限,刚才让她不要绞非不听,逼得他必须停下买措施,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


    “明天不想出门就直说。徐澄宁那里不用去了是不是?”


    周禀山心里涌出恶气,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往高抬,人也压过来,眸色黑沉沉的。


    林幼辛和他对视两眼,将他确实是认真的样子,有点怂了,肚子也传来熟悉的闷痛感,当即气弱缩脖:“去去去,我不闹了还不行吗。”


    周禀山冷眸看她一眼,起身冲澡。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懒的再回南崇府,线上买了生活用品,打算就在这儿住一晚。


    吃饭中间,周禀山再一次和她科普没有安全期这一说的重要性,“万一中招,难受的是你。”


    林幼辛耳朵都要听的起茧子了,敷衍:“知道了,你好吵。”


    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周禀山静静看她几秒,最终无声捞过手机,查询一些术前注意事项。


    吃过饭又洗了澡,林幼辛从他衣柜里取了一件衬衫当睡衣,宽大的下摆顶多能遮住大腿根,其余粉瓷般的肌肤一览无遗,她很满意的晃荡去卧室勾引某人。


    周禀山正换床单,刚换好就看见她这个打扮,轻咳:“有运动短裤,穿吗?”


    林幼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扑过去咬他,“穿什么穿,就这样不好看吗?周禀山你个猪!”


    她刚才洗澡的时候生理期来了,懊悔不已,有时候真烦某些人身上那些条条框框的原则,他是不是属法条的啊!


    周禀山被她咬的“嘶”一声,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小狗?”


    “你才是狗!”


    “我不是猪吗?”


    林幼辛被逗笑,抬起脸看他被咬出血印子的锁骨,又闷回去,“你好烦”


    “真烦我假烦我?”


    “假烦你。”


    周禀山笑,拉起被子:“睡觉,公主。”


    因为生理期的缘故,林幼辛一觉睡到十点多,两人简单收拾便开车去徐澄宁那儿。


    徐澄宁家就在工作室附近的别墅区,西城人称海棠路一号,有名的富二代和艺术家住宅区。


    林幼辛和周禀山到的时候,剧团的人基本都来了,开门的是小满,一头标志性的粉毛,唇钉鼻环一个不少,冲两人很灿烂的“嗨~”


    “中午好。”林幼辛把提前准备好的白葡萄酒递过去。


    “嚯,这么卷,还有伴手礼?”


    徐澄宁听见动静过来,简单和周禀山点了个头:“你给我拿酒?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不是我,他拿的。”林幼辛往身后指了指。


    今早出门前周禀山问她要不要带伴手礼过去,她说自己和小宁这么多年交情,不用整这些虚的了,但周禀山觉得不合适。


    “我和你朋友交情不深,不好空手去,还是简单带一点。”


    于是她就发现了周禀山家里的隐藏角落,一个不透光的黑色酒柜,他挑选了十分钟,找出一瓶白葡萄酒。


    “你经常喝酒吗?”林幼辛有些诧异。


    这人家里竟然还有酒柜,南崇府都没有。


    周禀山只停顿一秒,冷静:“不经常,偶尔。”


    林幼辛似信非信的收回目光。


    “吃蟹配白葡萄酒不错,口味清淡,也能中和蟹肉的腥味。”


    周禀山指着那瓶酒和徐澄宁说,“不过如果有朋友开车来的话,还是换成饮料较好。”


    徐澄宁和小满听后心里直啧嘴,真真是讲究人,也太加分了。


    “谢啦。那你俩随意坐,等蓝烟和施陈他们到了咱们就开饭。”


    听到蓝烟和施陈的名字林幼辛轻微皱了下眉,毕竟是徐澄宁的局,她没立场说什么。


    整切木的桌子边,林幼辛和周禀山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小满坐他们斜对面,没一会儿便欲言又止的投来一眼,满脸便秘表情。


    林幼辛看的发笑:“要问什么就问。”


    “你说的!”


    小满立刻八卦举手,“我要问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的婚,姐夫干什么工作的?”


    小满查户口式盘问,几乎身边所有打闹说笑的人都放低了音量,连顾津平都暂缓了按手机打字的速度,不动声色的看过来。


    林幼辛言简意赅:“相亲,两个月前,医生。”


    说相亲认识有失偏颇,他们以前就见过,是世交。不过林幼辛懒得说那么细,反正都是外人。


    小满“嗷”了一声,忽然很佩服的看向林妹儿身边的男人。


    才两个多月啊,就把他们林妹儿追到手了?这哥们儿牛哇!


    周围的同伴也颇有惊讶,余光不停的瞥来,只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过分冷峻了,完全没想到林妹儿会喜欢这一款。


    周禀山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尽收眼底,也能看出他们对二人组合的惊讶,确实,按正常流程,他根本遇不到幼辛。


    人还没来齐,徐澄宁作为宴客主人拿出来一些桌游,有人打桥牌,有人玩UNO,桌上分两波,林幼辛问他想玩什么。


    “我都不擅长,你们玩,我去接个电话。”


    周禀山晃晃手机,屏幕显示确实有电话进来。


    “ok。”林幼辛转过身加入UNO组。


    今天是熟人局,玩着玩着就聊了起来——


    “哎,蓝烟和施陈去哪了,怎么今天这么晚到?”


    “不知道,不过听说梁哥帮他俩拉了个网剧配角的活,最近在见制片人,不知道是不是今天”


    “嘘!”忽然有人打断,“疯了?在这儿提什么梁哥!”


    隔壁桥牌组的声音不小,顾津平看林幼辛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默默出牌。


    大概玩了四五轮,蓝烟那边终于打来电话,说快到门口了,徐澄宁立马叫小满去开门,她张罗阿姨们上菜。


    “终于要吃饭了。”林幼辛甩了手里的牌,随意看向坐回来周禀山,“谁的电话?”


    “静水。”周禀山没多说,摸摸她的头,“螃蟹性寒,你今天生理期第二天,少吃点。”


    “那我饿呀。”


    “吃配菜。”


    林幼辛瞪他,不高兴的撅嘴。


    周禀山笑着用手指点点她鼻尖:“撒娇也没用。我剥多少你吃多少。”


    “靠!”


    旁边来上菜的徐澄宁忽然骂了一声。


    林幼辛懵然抬头,以为是自己秀恩爱恶心到她了,结果发现小宁看的是门口。


    林幼辛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只一瞬,人愣住。


    对面已经走进来的蓝烟、施陈甚至身后的梁霄树也都有点意外。


    三个人僵在原地。


    小满尴尬到呲牙咧嘴,“宁姐,咋办啊。”


    她开门看见梁霄树的那一瞬间,人都麻了。


    徐澄宁满脸黑气的看着蓝烟和施陈,咬牙切齿:“凉拌!”


    爹的,搞事搞到她局上了?


    她不是说过林幼辛今天也来吗?带什么梁霄树!


    然而到底认识许多年了,没有赶人的道理,徐澄宁只好僵着脸指挥三人落座,“来了就坐吧。”


    那三人这才迈开步子。


    团里不少人和梁霄树都熟悉,一口一个“梁哥”,场子瞬间热闹不少。


    林幼辛俏俏看一眼周禀山的表情,很正常,很平静。


    蓝烟和施陈往左面坐,给梁霄树留了一个比较中间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周禀山对面。


    林幼辛直接被这操作气笑了。


    她不是不想给小宁面子,但现在真有点坐不住,于是拿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走吧,我们改天再来吃。”


    这群人分明是想看戏。


    然而周禀山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微笑,“你昨晚睡前还念叨着想吃螃蟹,吃完再走吧。”


    林幼辛:“”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劝说,是啊,来都来了,吃点再走吧。


    林幼辛和徐澄宁对视一眼,只好安心坐下。


    氛围前所未有的尴尬,她感觉空气都的凝成一块一块的,因为对面始终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宁姐,这是你外婆家的梭子蟹吗?听说徽南的蟹全国一绝啊。”


    “称不上一绝,尝个鲜罢了。”


    徐澄宁心情一般,也没兴头介绍什么,只吩咐阿姨们上菜,顺便放点音乐缓和气氛。


    蓝烟取了一只蟹剥着,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斜对面,没一会挑起话题:“幼辛,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相亲认识的吗?”


    林幼辛不是很想理她,夹配菜吃,不说话。


    小满见状打圆场,“是医生。”


    “哦,什么医生啊?在哪工作?也是西城人吗?”


    蓝烟表情有点古怪,医生好像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吧,一个小医生而已,怎么能比得过梁霄树这样的大明星。


    这个问题小满回答不上来了,因为刚才林幼辛没说那么细。


    于是林幼辛忽然把手中的蟹一丢,要笑不笑的看着对面:“他是头颈外科的医生,在市一医工作,西城人,还想问什么?”


    蓝烟静了一瞬,微笑:“相亲认识的?”


    “是啊,怎么了?”


    “才两个月就着急结婚了?”


    “那要多久。”林幼辛视线在她和施陈之间打转一圈,“也是,你们喜欢拉长战线。”


    蓝烟表情瞬间凝固至僵硬。


    她和施陈谈了好多年了,从高中就在一起,到现在施陈都没有求婚的意思。


    虽然求了她也不一定答应,但没求总归没面子。


    林幼辛见她不说话了,这才懒懒收回视线,一低头,盘子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蟹。


    她看向周禀山,周禀山低头,“吵累了吧,吃点补充能量。”


    这人


    她不由得笑,预备夹点配菜一起吃的时候,一抬头看见梁霄树看她的眼神。


    不解的、不甘的、受伤的,还有失落的。


    他应该刚从什么局上下来,一身相对休闲的西装,身上带一点薄薄的酒气。


    她坐在对面都能闻到。


    林幼辛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偏开头,看起来略有不忍的样子。


    而这一眼恰好被旁边的周禀山看到,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


    “哇,林妹儿你老公是京大医学院的博士啊,京北总院普外科副主任,西城市一医头颈外科副主任,京北市创新人才”


    不知谁八卦到去市一医官网查了周禀山的个人信息,一张蓝白渐变的证件照,冷峻严肃,下面是简历和各种头衔。


    人类天生对权力有崇拜心理,刚才说“医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说“副主任”,还是年纪这么轻的副主任,忽然炸开似的一片哗然。


    这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


    小满兴奋:“周主任,方便问一下,您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林幼辛皱了下眉,“小满”


    “没事。”周禀山拍拍她的手,看向小满,“我资历浅,没有很多,一年薪资大约只能给幼辛买一只爱马仕。”


    啊,那确实不多。


    蓝烟和施陈对视一眼,眼中几分鄙夷。


    小满没想到是这么个计量单位,尴尬一笑,“林妹儿的包是挺多的,哈哈。”


    “那你给我们林老师买得起大别野吗?大小姐可不能住小平房啊。”施陈嗤笑一声。


    周禀山神色平静的看过去:“我只有一套小公寓,现在搬到幼辛那里住,她没有住过小平房,不劳您挂心。”


    “嚯,住女人的房子啊!”施陈看向周围一圈人,与人戏笑:“那你总要顾几个高级保姆吧,南崇府那大平层,难不成要林幼辛干活?不能连这个钱都出不起吧。”


    周禀山始终淡定微笑,“我做饭,智能家居分担一部分,剩下的幼辛偶尔会帮忙,暂时用不到保姆。而且我们比较享受二人时光,不喜欢外人在。”


    林幼辛会帮忙?


    众人惊讶。


    饭桌上的人都知道林大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她还会干活儿?


    这下确实连林幼辛本人也懵了,悄声问他,“我什么时候干活了?”


    “你每次都帮忙换枕套,你忘了?”


    “”


    是哪些垫在腰后发挥辅助作用结果被打湿的枕套?


    这也算?


    林幼辛嗔怪的看他一眼。


    不正经。


    周禀山笑笑。


    施陈是真没想到这男人承认的这么干脆。


    好家伙,这年头流行这么明目张胆的吃软饭了?还二人时光,真是清新脱俗。


    这人油盐不进的,施陈懒得继续刁难,低头吃蟹,一时饭桌安静不少。


    唯有梁霄树阴沉的视线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而周禀山仿佛早已料到,抬眸与他对视,微笑。


    一顿螃蟹宴心惊胆战的吃完了,众人走的走散的散,


    周禀山借用主人的客用洗手间洗手,出来后在连廊看到久候的人。


    “梁先生有什么指教?”


    梁霄树咬着一根烟,懒痞又带点颓靡的靠在哪儿,狭长的眸子看过来,“施陈问的那些,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既然是相亲认识,就不可能没一点家底,否则根本过不了林介平那一关。


    林家人有多势利,没人比他更清楚。


    周禀山淡定的甩掉手上的水,微笑:“我只是实话实说,梁先生要怎么解读,都是您自己的事。”


    “是吗?”


    梁霄树冷哼一声,看向他。


    “林幼辛告诉你了吧,我和她分手的原因。你说那些无非是想讽刺我,即便我一无所有,她也会与我一同分担,就像现在的你们,她绝不会嫌弃一个没她有钱的男人。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吗?”周禀山微微挑眉,“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我和幼辛很少聊起你,毕竟是过去式了。倒是梁先生你,说话办事最好注意一点,现在我是幼辛的丈夫,受法律保护,而你好不容易成了大明星,可千万别自毁前程。”


    周禀山说完眸色平静的看向他,漫不经心的轻笑:“久贫乍富的感觉很不错吧。”


    一句久贫乍富不知戳到了梁霄树哪根敏感神经,他狠狠将烟一摔,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懂什么!你一个富家子,懂什么叫贫、什么叫富!”


    周禀山被他推的踉跄几步撞到墙上,依旧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你这么冲动易怒,怪不得会和她走散。”


    过往八年,他获取林幼辛消息的方式只有她抛在网络上的生活碎片,她报喜不报忧,所以他一直以为她过的很好。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他应该早点去抢的。


    梁霄树气到眦裂发指,“你根本不懂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人能有多少个八年?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演话剧吗?你了解她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谁吗?你明白她会因为哪些小事难过,哪些小事伤心吗?她对她妈是什么感情,她爸忌日那天她会去什么地方,她难过了怎么哄,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会和她走散。”


    周禀山冷眼呵笑:“梁先生,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你的傲慢和自大,让我太太难过了很久。所以不管你如今是愧疚也好,追悔莫及也罢,你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是吗?”梁霄树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放开他,站直了身体。


    “她的难过是我造成的,也只有我能让她这么难过,这恰恰说明她在乎我。我们异国五年都没散,现在就能散吗?你太小瞧我和她的感情了。”


    梁霄树本来就是个性子极狂的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不低头,更不必说他现在不缺钱,愈发有底气。


    周禀山眼神骤冷,身体肌肉瞬间绷起,“我警告你,你敢破坏我和幼辛的感情,我不会放过你。”


    “破坏?”梁霄树冷笑,“她本来就是我的,你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你不妨出去问问大家,谁会以为你们是一对?她身上背着家里的催婚压力才不得已和你结婚,朝夕相处里,她没得选,对你一时上头我可以理解,就当你是她的失恋安慰剂了,我无所谓。”


    “但现在我回来了,你准备出局吧。”


    第56章 C56.控制欲


    从海棠路回来的下一周,林幼辛就紧锣密鼓的投入到《幼狐仙》的最后一期排练中,因为剧团马上将随大部队前往京北大剧院准备首演。


    她上一次表演还是一年前,结束了和沪市剧院的合约,加入顾津平工作室,之后就是漫长的排练。


    林大小姐不缺钱,从来不跑组投简历,进组只随缘,满打满算,《幼狐仙》是她回归的第一个话剧。


    她兴冲冲的在衣帽间挑衣服,出门在外,门面最重要了。


    “这次去京北大概走几天?”


    周禀山端一杯茶,靠在门框上看她收拾。


    大小姐的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很有一套,只是不爱给男人干活。


    这次依旧是30寸的行李箱,三只,十几套衣服提前搭配好装进收纳袋,光鞋就带了七八双,更别说杂七杂八的护肤品、化妆品,还要专门空出半只箱子,到了京北扫货用。


    “全程差不多二十多天,表演周期是两周,看现场效果再考虑要不要加场。”


    林幼辛收拾的有些累了,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茶抢过来,喝光了把空杯子递回去。


    周禀山无奈笑笑,又出去接两杯进来,其中一杯放在梳妆台上:“时间挺久的,我去陪你怎么样,而且我对京北熟,还能带你出去玩。”


    “你不用上班吗?”林幼辛抬头纳闷看他一眼,“而且你医疗队资质审核不是通过了?要去那什么镇了吧。”


    “南梧镇。”


    周禀山低头吹开水面的浮叶,面色平静,“时间没那么紧,请几天假没事。”


    医院的工作现在这么清闲了吗?


    然而林幼辛犹豫几秒*,还是拒绝:“算了,我是去工作的,哪有时间玩呀,你安心待在西城,反正才二十几天,我就回来啦。”


    周禀山看她一眼,反问:“才二十几天?”


    二十几天还不够长?


    “是啊。二十几天而已。”林幼辛也不解的看回去,“只演一个城市,很短了。”


    但拥有稳定工作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自由职业的时间安排究竟有多“自由”。


    看周禀山似乎还不是很能好接受,林幼辛叹气,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哥哥,这真的很正常,如果碰到一些剧目全国巡演的话,我可能半年多都不回西城的,你得慢慢适应我的工作节奏,总不能每次都陪我吧。”


    结婚前她就说过自己的工作性质,忙起来注定是要天南海北跑的,甚至还要去国外,她和稳定就不沾边。


    周禀山视线凝在她脸上,某个瞬间想到了梁霄树。


    他们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职业相同,理念相同,完全可以相互理解,互相陪伴。


    “没什么不能的。”周禀山顿了几秒,而后眼神认真的看向她,“我可以辞职跟着你。你们剧团应该需要随行医生,有人磕碰受伤,我都能治。”


    林幼辛下意识只觉得好笑,没当回事:“有病啊你,我很快就回来啦。”


    她低头抓着他的衣扣玩,但耳边迟迟没人响应,再抬头,正对上周禀山认真沉静的眼睛。


    林幼辛怔了下,一瞬间后背发凉:“你什么意思?”


    不会是认真的吧。


    正值而立壮年的副主任,跑去剧院看跌打损伤,周家人和市一医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的震惊和惊恐都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好像真的很恐惧他做出这种决定。


    周禀山静看她几眼,随后淡淡扬唇,抓住她的手,“开玩笑的。”


    林幼辛吊着的气这才松了口气,气的拍他一巴掌,“神经病!青天白日的说这些阴间话吓唬我!”


    周禀山笑笑。


    是挺神经的,都怪他被那天那几句挑衅的话影响了。


    行李收拾了一半,剩下的等出发前两天再装,林幼辛长舒一口气,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她一会儿还有聚餐,徐澄宁攒的,说要为螃蟹宴的事道歉。


    其实那天的事她根本没怪徐澄宁,知道好友一定不是有心的,但徐澄宁过不去,说什么都要请一顿,顺便送她一只包赔罪。


    没人能拒绝包,林幼辛应了。


    经过浴室门口,周禀山正好要出来,看她拿着换洗衣物,顺势拉住手腕带进怀里,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一起。”


    林幼辛心尖儿颤麻了一下,红着脸看卧室挂钟上的时间,似娇似嗔:“今早刚结束你就要,算日子了?”


    周禀山低笑一声,算生理期倒不至于,但想了是真的。


    将人抱起放到台面上,周禀山手撑在她腿内两侧的瓷砖上,勾下肩头细带,眼神晦沉,“真要出差二十多天?”


    “不一定,如果反响好的话加场,可能要四十多天。”


    周禀山惩罚似的埋头咬一口,林幼辛吃痛要踹他,下一刻又被包裹在沉热的温暖里,这回心尖是真的酥麻了,他实在太懂如何治她。


    “我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就一个小时。”


    见他有意拉长前-戏时间,林幼辛有点慌,就不该陪他闹的。


    周禀山抬起头轻笑,不知道从哪拿出手机,丢到台面上,“放心,不会让你迟到。”


    话音刚落,林幼辛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开始。


    林幼辛无所防备的闷哼一声,眼眶迅速盈水,缓神后骂他:“周禀山你个疯子!”


    疯子直接这样抱她去淋浴,兜头的凉水浇下来,她被激的瑟缩,八爪鱼一样依附身体里唯一的支点,惹他眼眸欲色更浓。


    后背猛的贴上微凉的瓷砖,随着淋浴的热气蒸腾和一记记重击,浴室玻璃也蒙上一层湿漉漉的薄雾。


    没一会儿传出不大和谐的铃声和惊呼声,“你闹钟响了,周禀山,时间到了!我真的来不及了!”


    “马上。”他还差一点。


    林幼辛大脑昏聩视线涣散,从没感觉这事急迫起来做会这么刺激神经末梢,那种着急和沉沦交织的感觉,让她比往常更加不堪一击


    曲静潼和徐澄宁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在楼下等她。


    林幼辛从不迟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们就看见楼门口的电动玻璃门里,有人慌慌张张的踩着高跟鞋跑出来。


    徐澄宁正要出声喊,就看见她身后,送她下楼的周禀山穿着一身米白色V领针织和同色居家休闲裤,双手抄兜,不知说了句什么。


    然后林幼辛就又哒哒哒的折回去,垫脚和他接了个吻。


    徐澄宁无语的闭住嘴,问副驾:“姐,我再问一次,他俩真的是相亲认识的吗?”


    静潼随意往窗外瞥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刷娱乐新闻,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在海城的时候就被腻歪死了。


    “算是,但也不全是。小妹高中的时候周禀山给她补过数学课,但一毕业就没联系了。”


    “八年不联系,那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了。”徐澄宁眯眼。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周禀山的眼神,怪怪的,完全不像相亲结婚两个多月应有的样子。


    于是徐大编剧脑洞大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暗恋你妹很多年了!从给她补课开始!”


    静潼差点被口水呛到,好笑:“你们编剧都这么敢想?”


    “我这是合理推测。”


    “暗恋我妹八年且一直单身,这种男静止文学你不觉得极不现实吗?”


    现实里哪里有这种人啊,找出一个不是烂黄瓜的普男都费劲,更别说这种品貌的。


    徐澄宁阅男无数,当即悻悻投降:“倒也是。”


    算了,就当两个恋爱脑的双向奔赴好了。


    林幼辛风一样似的刮上车,她完全没有时间化妆,只涂了一点口红,勉强提提气色。


    聚餐如此潦草,不是她的风格。


    徐澄宁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看破不说破的笑,曲静潼则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里面有条刚刷出来的娱乐新闻。


    林幼辛轻咳一声接过,只看了几眼,眉心便轻微蹙起。


    /


    周禀山在一种不是很安全的预感中度过了几天,最终在林幼辛出差的前一天,收到了一直联系的那位朋友,发来的邮件。


    这次没有太多的专业信息挖掘,只列了一些明星工作室公开发布的艺人行程。


    【3月28号,电影《胡地生》路演,地点:西城】


    【3月29号,防晒霜广告拍摄,地点:西城】


    【3月31号,MASTER杂志封面拍摄,地点:京北。】


    【4月1号至4月15日,电影《胡地生》路演,地点:京北。】


    在看到京北两个字的时候,周禀山眉心微蹙。


    这么巧吗?


    今天29号,幼辛明天出发去京北。


    周禀山看着邮件微微出神。


    直到书房门被敲响,是林幼辛探头探脑的看他。


    “怎么了?”他立刻把邮件页面关掉。


    “群里在统计坐车去机场的人数,你明天送我吗?不送的话我和小宁一起坐大巴啦。”


    周禀山没有犹豫:“我送你。”


    “好哦。”


    仿佛角色倒转,上次林幼辛送他去机场,这次他送林幼辛去机场。


    区别只在于,比起上一次周禀山的装病和黏黏糊糊,林幼辛没什么分别截断表现。


    周禀山帮她把那三只大行李箱拿去托运,托运结束后有点不放心的问她:“从机场出来要怎么拿?我送你去再回来吧。”


    剧团的人带的东西都不算少,看起来没什么人能多一只手帮她。


    “我自己完全可以处理!”


    林幼辛无奈,明明自己已经和他说过很多遍,她之前到处巡演都是自己处理这些琐事,早就熟能生巧,他还是在瞎担心。


    “再说我往那儿一站,多的是男人搭手帮忙,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肯定累不着自己。”


    林幼辛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的徐澄宁无语的叹了口气。


    她立刻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周禀山的脸已经冷了个彻底。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自己吃亏。”某人小声找补,讨好的去抓他手。


    周禀山冷眸睨她一眼,看她小猫一样撒娇,无奈的偏开脸,停顿几秒,又转回来,严肃叮嘱:“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视频电话,三餐也要报备,除了工作时间,我给你打的电话你要随时接。”???


    徐澄宁在旁边听的一脸震惊。


    不儿哥们儿,你这是监视?隔空囚-禁?


    林幼辛也面露难色:“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啊,随时接有点困难吧。”


    “为什么困难。”周禀山不是很理解,“你不是说演出很累,除了上台就在酒店休息吗?”


    “”林幼辛撅嘴,“那我也有可能在睡觉啊。”


    “开视频,我看着你睡。”


    救命


    徐澄宁听不下去了,她怕她忍不住骂人。


    林幼辛看着默默走远的小宁,无奈:“周禀山,你真的太黏人了!”


    “新婚热恋,理解一下。去安检吧,快到时间了。”


    “”


    我也新婚热恋,我怎么不是这样?


    林幼辛无言以对也无可奈何,最终无力的和他晃晃手,“拜拜。”


    周禀山眼中不舍,抓过她,“亲一下再走。”


    徐澄宁先她一步安检,然后在出口等她,见她姗姗来迟,口红也掉了点,无语望天。


    “我说,你真不觉得你老公控制欲有点强吗?”


    林幼辛茫然:“啊?有吗?他只是稍微有点黏人吧。”


    徐澄宁:“稍微,吗?你感觉不到?”


    林幼辛咬了下唇,看好友义愤填膺的样子,表情立刻严肃下来:“感觉到了,他过分黏人!”


    徐澄宁:


    没救了。


    上了飞机,徐澄宁按号坐在顾津平旁边,林幼辛一贯要升舱,直奔头等舱后和空姐要了酒精湿巾,擦拭案板、扶手和其他能接触到的地方。


    她可能真的被某人传染了,去哪都要消毒。


    简单擦拭后她给周禀山发了条消息,就准备睡觉。


    从西城到京北飞机两小时,正好够她睡一觉。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做空中飞人,熟练的拿出眼罩和耳机,刚带好眼罩耳机,就隐约听过道有人在说话。


    “您好,能麻烦换个位置吗?我和我女朋友的座位没有买到一起。”


    中年男人:“没问题。”


    林幼辛还以为是谁要换座位,直到她旁边有人落座。


    熟悉的男士香水,她怀疑还不敢确信的摘下眼罩。


    而摘下来一看,确实是梁霄树。


    他戴着墨镜、口罩还有一只黑色针织冷帽,不惹眼的打扮却又十分惹眼。


    林幼辛只涂了口红。


    她动作微微僵住。


    即便静潼给她看过梁霄树最近和她相似地点的行程,她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是同一班飞机。


    “早。”


    梁霄树将最身携带的手包放在腿上,双腿微敞,一脸淡定的样子和她打招呼。


    林幼辛静静看他几秒钟,好几句话已经冲到嗓子眼,可一句都没说,只把眼罩拉下来,偏向窗口的方向睡觉,当他是空气。


    梁霄树看出她的无声排斥,在座位上僵了几秒,最后自嘲的笑一声,轻声:“睡你的,我不扰,只是”


    “只是太想你了而已。”


    这一年过的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唯一坚持下来的理由,也不过是想早点出人头地,回来娶她罢了。


    最后这句话,让带着眼罩的人,睫毛不受控的颤了几下,呼吸微滞。


    她想起之前在美国读书,有段时间从机场去的社区的路不是很安全,梁霄树总是连吃好几个月的泡面,花掉许多打工攒起来的钱,送她去美国的公寓,再独自买便宜的转机机票回来。


    她说他是笨蛋,他说笨蛋只是太想你,不想留遗憾。


    “穷也有爱你的方式,我无怨无悔。”


    那时候他们刚满二十岁。


    第57章 C57.不合适


    林幼辛出差从来是住自家酒店的,这次也是一样,工作室行政人员做主定了砜瑞,林幼辛给他们统一打了折。


    小满在前台办入住的时候兴奋说:“林妹儿你是仙女吧,这房间原价要一千五一晚上诶。”


    “要不了那么多,现在来京是淡季,七百多。”


    “那也不便宜了。”


    小满一开始对林幼辛是有些刻板印象的,毕竟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嘛,爷爷是西城首富,父亲这一脉就她一个独生女,就算骄矜狂傲也能理解。


    可林幼辛却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虽然性格泼辣,小辣椒一样不受欺负,但骨子里的边界感和教养却是实打实的,甚至对弱者更有包容心和同理心。


    就像这次订酒店,顾津平的工作室规模小,按理没那么多钱定五星级酒店,是林幼辛主动提出可以给折扣,让大家休息好一点,上台状态更好。


    更不必提她排练从不迟到,如非特殊情况也极少请假,这些基本的职业素养。


    反倒是某些人,吃饱碗筷一摔就忘了娘。


    小满办好入住,悄悄和林幼辛吐槽,“前两天行政定房的时候蓝烟悄悄去问过,问有没有她和施陈的份。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听的我快恶心死了。”


    剧团的行李有酒店专人送到指定放假,林幼辛没有多操心,有些疑惑的和小满闲聊起来:“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怕你不愿意给他俩订酒店打折呗,在宁姐家吃螃蟹那天他们说了什么,你忘了?”


    经小满一提醒,林幼辛才想起这段“渊源”,不由得好笑。


    那天徐澄宁约她和静潼一起吃饭,还说起蓝烟和施陈的变化。


    徐澄宁冷笑着说:“这两人给梁撑场子呢。梁霄树给他们拉了活,抛开交情不谈,谁会和钱过不去。现在眼看着梁霄树红了,他俩说话都有底气。真真两个伥鬼,一身的穷病。”


    林幼辛当时听了没说话。


    穷未必就能让人变成伥鬼,以梁霄树的性格不可能授意他们做什么,说到底还是看个人,不分穷富,都是小人之心罢了。


    而林介平教过她,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遇到这种黑心的狗皮膏药,幸福者退让原则才是最起效的。


    于是林幼辛笑着和小满说:“几百块而已,不至于的,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啊。”小满一副忠实簇拥者的样子,“我就是说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那么有骨气自己单花钱住不就好了,典型的既要又要。”


    林幼辛笑笑,没再多说。


    然而两人一起结伴去乘电梯,刚好碰见刚才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和带着墨镜帽子的梁霄树。


    小满一瞬间尴尬轻咳,手忙脚乱,“我刚才声音不算大吧。”


    好家伙,一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了?


    林幼辛叹气,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你声音不大。”


    大不大的已经说了,保不齐也已经听到了,现在觉得尴尬也没用了。


    一行人各自沉默的进了电梯,无人说话,一直到九楼,蓝烟施陈和小满下电梯,电梯门关上前施陈阴郁的看了一眼她,看的人后背发凉。


    林幼辛皱眉的瞬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电梯里只剩她和梁霄树,也只有一个27楼的楼梯按钮亮着。


    自在飞机上林幼辛就没和梁霄树讲话,现在也是一样,两人安静各居一侧,陌生人一样。


    下了电梯,梁霄树的房间先到,林幼辛要再往前一间。


    曾经梁霄树也没在她房间住过,每次都是送到了进去坐坐就下楼,如今两人住同一层,开门落锁的那一刻,各有各的愁滋味。


    /


    《幼狐仙》正式首演是在四月的第二个周六。


    有一段时间没上台,说不紧张是假的,廖平老师适时安慰,“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廖平的太太陈女士也在化妆间中陪同,笑着附和:“是啊林小姐,我在老廖那儿看过你的面试视频,身台形表没一个差的,除了这张脸没法放大了看,底下的观众全是在吃细糠了!”


    只有女人夸女人才能真正夸到心坎上,林幼辛与陈太太笑笑,表示心领了好意。


    离上场还有一些时间,看廖老师夫妻陪伴恩爱,忽然就想起西城的某个人来。


    她出差也有四五天了,每天电话倒是不少打,视频也没少过,但和真人还是有些差距,于是趁着还没上场,给某人发了条微信。


    有心:[jinzhang!]


    周禀山回得很快:[放轻松,你可以的。深呼吸三次一组,上台前做三组,能有效缓解紧张。]


    林幼辛好笑这个机器人指令:[知道了。你在干嘛?]


    Z:[医院开会,说医疗队的事情。]


    有心:[定了吗?]


    Z:[嗯,晚上细说,表演加油。]


    本也没指望周禀山能说出什么特色鼓舞的话来,她舒出一口气,按他说的做了几组深呼吸,正要关掉手机,一条短信闯进视线。


    189开头的眼熟号码:【一排中间,老位置。】


    事实证明紧张只存在于枪响之前,一旦开始,连身体的惯性都不会允许她出错。


    虽然是一出奇幻性质的创新型话剧,但因为前期的各种直播预热以及顾津平工作室的名气,首场上座率很可观,可以说是首战告捷了。


    林幼辛一众人在安可结束后退回后台,就看见小满刷着网上的repo,兴冲冲的和徐澄宁讨论。


    “没准儿要加场!”


    “很有可能,没想到反响这么好!”


    “是啊,之后苏青河不是也要来友情助演吗,能上一波热搜了。”


    小满看见她和廖平,立刻与他们招手,“林妹儿,廖老师快来看,咱们小狐狸网上风评可真不错,估计能有加场啦!”


    林幼辛的头麦和狐狸妆造还没卸下来,层层黑绿色纱布包裹的戏服,长发中分拖至脚踝,听见小满的话立刻跑过去。


    “你看,都是夸你的呢。今天宫导也来了,还发了转了咱们《幼狐仙》的官博,太给力了。”


    林幼辛就着小满的手机看那些评论,其中有一条提到——


    【看了我梁哥安利来的,女主演的太好了,台词演技都没得说,比那些流量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不愧是我梁哥强推的女演员!】


    “啊这”


    小满看向林幼辛,一瞬尴尬,打个呵呵收回手机,“那个,林妹儿你先去卸妆,晚一点咱们去庆功!”


    “嗯。”


    林幼辛面无表情的直起腰,坐到化妆镜前,由化妆师帮着卸掉头麦、头套还有舞台妆。


    首演庆功就定在酒店后面一家私人会馆,徐澄宁请客。


    乌泱泱一片人过去,知道的是一群玩咖,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家劫舍。


    林幼辛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暂且脱离大部队,拐去旁边的便利店。


    一进门张口问:“万宝路爆珠有吗?”


    便利店小哥上下打量:“有。”


    “拿一盒。再拿一只打火机。”


    捏着烟盒和打火机,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她面前,梁霄树示意她上来。


    林幼辛静静看他一眼:“下来说,要么别聊。”


    上台前那条短信她是这么回的——


    她:【没必要,别做无用功了。】


    梁:【有没有用做了才知道。】


    梁:【聊聊吧,等你演出完。】


    有些情绪越是压抑沉默,越是容易爆发。犹如顶破石块的嫩芽,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根本不由人躲避。


    她同意了。


    梁霄树被她的防备刺痛,自嘲一笑:“我当然可以下去,你不怕被拍到有麻烦就行。”说着就要下车。


    这一头林幼辛也动了。


    她穿一件黑色廓形西服外套,短裤短靴,一双长腿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大步跨上车,一把将车门推上,发出“砰”的一声,神色冷然。


    “我要抽烟,不介意吧。”


    车上梁霄树的经纪人也在,在前面充当司机,见林幼辛是和他说话,连忙点头:“不介意不介意,林小姐您随意。”


    林幼辛熟练取出一根,点着,急躁的吐雾,冲旁边的人:“说吧。”


    梁霄树自她上车起就在打量她,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个人主体性明确的人,很少以其他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她身上十分显著的特征。


    这一点让他安心,也让他深深不安。


    梁霄树沉默,林幼辛也不催他,只视线投向窗外。


    保姆车漫无目的的在酒店外面晃悠,经纪人隔一会就从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梁霄树终于说话了。


    他声音有点颓然的沙哑:“林幼辛,还记得有一年来京北巡演,也是住在砜瑞,我送你回酒店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大姑那次吗?”


    这一年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没那个功夫卖惨或回忆甜蜜,必须直切要害。


    而林幼辛望着窗外一株梧桐树,闻声眉心微蹙,一些难堪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次确实很难忘记,是她回国后的第二年,她和梁霄树共同参演的话剧来京北巡演。


    某天下午从剧院彩排结束回酒店的时候,正碰到她大姑和大表姐带着浩荡的精英高管来酒店巡视,两波人撞了个正着。


    高管里有个人认出她是前董事长林俭章的女儿,问了一句身边的人是哪家公子。


    常人理解里,她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林家大小姐,再不济也得找一个有正经工作的男人,但林幼辛不在意这个,刚要给叔伯们介绍梁霄树,却被拦住了。


    大姑林意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挥大表姐将那些高管带走后,将他俩拉到无人的角落:


    “林幼辛,你怎么回事?”


    “你自己不上进就算了,二十多岁一无是处,花着家里的钱,住着家里的酒店,全当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我不说什么。但你找男朋友能不能挑一挑?那么多富二代你看不上,非要找一个和你一样不上进,一起来吃林家软饭的人。你是不是想董事会的人说我苛待你,连弟弟唯一的女儿都照顾不好?”


    当时正值京北盛夏,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林幼辛站在冷气十足的酒店大厅,在喜欢的人面前被这样骂,只觉得浑身冰凉。


    林意真这人好强爱面子,这么多年最怕别人说她抢了侄女的公司给自己女儿,更怕别人戳她脊梁骨骂刻薄。


    对林幼辛学话剧表演这件事,林意真永远明面责骂,背地支持,最后里子面子全是她的。


    林幼辛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大姑的打压,也没能力和林意真抗争,但她不希望梁霄树因为自己受这种侮辱。


    当时忍下羞辱,耐心解释:“大姑,我没有不上进,阿树也没有,我们是来巡演的,我俩去年也拿了奖”


    “闭嘴!”


    然而林意真当即低呵,精致妆容下法相庄严,“工作两三年了,他手里存款有两万块吗?上进什么上进!”


    说着林意真看向一边的梁霄树,上位者姿态十足的睥睨模样:


    “梁先生,既然来了酒店,那我再提醒你一遍,别妄想搞大她的肚子进我们林家的门。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如果敢乱动什么心眼,我保证让你全家在西城待不下去。”


    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林幼辛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梁霄树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自嘲的笑了声,和她说句没事,别放在心上,就走了。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丢人,是我那时候最直接的想法。”


    梁霄树递给她一个一次性纸杯叫她磕烟灰,低着头笑笑:“林幼辛,你说我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离开你的,我一点都不否认。因为我不想我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烂人,连累你在你家里人面前受欺负。”


    “谈恋爱的时候不觉得,花钱如流水,说去美国看你就去了。可结婚不一样,我买不起别墅,买不起豪车,难不成要你一个大小姐消费降级,和我挤我父母的教师家属楼吗?”


    “是,分手的时候是我混蛋。可我们在一起八年,除了去年年初分手那次,我和你说过一次重话吗?你去美国上学,哪次不是我送的?你一个人异国他乡的生病,老子心里刀扎一样的疼,视频电话一开一夜,觉都不睡的看着你,你”


    梁霄树话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哽住了,顿了几秒才控制住情绪:“你真行,我就晚回来两个月,你就喜欢别人了。”


    都说男性要比女性更为薄情一些,因为他们更“理智”,更有“远见”,更懂得“取舍”,但在梁霄树和林幼辛这一局中,他惨败。


    他曾经一直自信于他们五年的异地依旧甜蜜如初,区区一年真的不算什么,他觉得以他们的默契,林幼辛一定能懂。


    而且林幼辛亲口对他说过,她只会嫁给他。


    他靠这句话坚持了一整年。


    “可你赚多少钱,能比得上林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呢。”林幼辛吸吸鼻子,托腮看向窗外外,眼神清淡:“‘证明’是一个伪命题,尤其是向永远都不可能认可你的人做证明。”


    “但起码我现在经济独立了,林幼辛,现在出现在你大姑和爷爷面前,我”


    “他们仍旧会说你是个不入流的戏子。”林幼辛冷静的转过身打断他,“看不起你的人永远都会看不起你。”


    “但是梁霄树,我看得起你,不管你有没有钱,我都看得起你。我喜欢你坚持理想的样子,喜欢你在热爱的话剧舞台上发光发热,喜欢你做自己的样子,钱从来都不重要。”


    梁霄树无奈的呵笑一声:“不重要吗?难道要我一辈子靠你养?我自己毫无负担的去追求什么理想,要你逢年过节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一遍?宝贝儿,我是个男人。”


    曾经的昵称带出来的一瞬间,林幼辛下意识警戒的靠回座椅,提醒他,“我结婚了,别乱叫。”


    “不用你提醒我。”梁霄树语气也发冷。


    隔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结婚,你总要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伤我。但你真的了解你那位结婚对象吗?”


    “你我有必要聊他吗?你跑题了。”


    “跑题?不,他是重点。”梁霄树不甘的挑眉,偏要说下去:“那人傲慢、心眼多、龌龊,骨子里的冷漠和你大姑那种富家小姐出身的如出一辙。简而言之,是你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那种精致利己主义者。林幼辛,你看错人了。”


    林幼辛待人接物没有任何有钱人身上有意无意的傲慢。正是因为见识过林意真的傲慢和利己,所以不愿意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也一向对只专注自身,毫无同理心的精英人没好感,之前相亲拒掉的那么多富二代就是例子。


    但她此刻深深皱眉,完全没法将梁霄树口中的人和周禀山联系起来,视线投过去:“梁霄树,他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你不好,你现在这样才叫龌龊。”


    “我龌龊?”梁霄树气笑,眼中强忍受伤,“八年,你对我就这么个结论?说到底,两个月又能了解多少,那么多剧本白看了?人性最是复杂。”


    “那你见了他两次,又为什么能判断?”


    梁霄树气结。


    他不可能把去徐澄宁家那天发生的事告诉她,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他心里梗着气:“你别管,总之他就是,男人看男人最准。”


    林幼辛无语笑了。


    大男子主义。


    聊不出结果是必然的,林幼辛下车的时候梁霄树还想说什么,她打断他。


    “梁霄树,如果你要做朋友,我可以考虑,但是别的真的已经不可能了。也许是我上次没说清楚,我今天再和你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感情不是在某个瞬间消失的,是日积月累消失的。你*说异国五年都扛过来了,那是因为异国五年,除了疫情,我只要有时间就回来陪你,是我每天打七八个小时视频维系感情。我不否认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甚至因为记得太清楚,这些美好的回忆在分手后一度让我很痛苦,你可以去问静潼,我们分手以来,我在她那里开了多少次安眠药。”


    梁霄树没想到她还吃了安眠药,先是震惊,随后眼中卷起浓重的心疼和我懊悔,“林幼辛,我”


    林幼辛浑身颤抖,抬起一只手制止他,竭力控制着情绪才没有哭出来:“让我说完。”


    “就算我原谅你冷暴力,原谅你分手时候说的狠话、气话。可是一年了,你有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吗?你官宣假女友,有时间让蓝烟转告我是误会,没有时间自己跟我说吗?梁霄树,说白了,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所以你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你就是在试探,试探我能挺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去联系你。你错过的不是两个月,是一整年。”


    “所以八年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说走就走,你和我妈一样,都没心,都不珍惜我。”


    林幼辛想通这个事实的时候,只觉得过去八年就像一场荒唐美梦。


    幸福是真的,可痛苦也是真的。


    到最后她发现,最关键的还是不合适。


    少年时期的青涩-爱恋,和他们彼此的性格,都禁不起人生和人性的考验。


    梁霄树整个人像被谁打了一闷棍,幡然醒悟,“是,我错了,幼辛我都可以改,我和你道歉。”


    “我不需要了。”


    林幼辛拉开车门,眼神决绝,“梁霄树,我理解你也原谅你,当初的事情是我的家人不对,他们太过傲慢,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代他们和你道歉。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和我只有朋友和陌生人这两个选项,你自己选吧。”


    “我不选。”梁霄树拒绝,“这一年我可以解释。我爱你,不可能选”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林幼辛已经下车走了,一句都不想再听了。


    太傲骨铮铮的人,不配说爱。


    第58章 C58.解释局


    林幼辛最后没去庆功宴,直接回了酒店。


    刷卡进门,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丢,人也摔进去,有种精疲力竭之感。


    她承认自己鸵鸟心态,在梁霄树这件事上逃避的成分居多,如果不是他今天逼到这里,她根本不想提起过去。


    毕竟剖腹自证总是痛的。


    独自冷静了半小时,正要去洗澡睡觉,甩在一边的手提包频频震动。


    林幼辛折返回来,勾过包带,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勾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喂。”电话接通,她猫儿一样惫懒的声音。


    周禀山那边写报告的手一顿,点击语音转视频。


    林幼辛接通,将手机摆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她这边刚打开了全屋的灯,明晃晃的照了一室,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个观音坐莲的慵懒版姿势,托腮看视频那头的人。


    周禀山看论文资料时习惯了不开大灯,只一盏小台灯,一杯茶,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好几小时,老干部的很。


    “不是说去庆功吗?累了?”


    周禀山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近了些,调整了一下屏幕。


    林幼辛十点多给他发过消息,说首演顺利要庆功,叫他晚一点打电话,周禀山还担心自己打的有点早,扰了她的性质,可她现在看起来,反倒是兴致全无的样子了。


    “有点吧。”林幼辛眼神飘忽,莫名心虚的捡过刚才掉出来的烟盒把在手里玩着。


    两指手指捏着薄薄的纸盒转来转去,一种典型的心虚小动作。但周禀山到底不是学心理的,猜不了那么透,只看了一眼便移开。


    “喝酒了?”


    “没有呢,你不是不让我喝嘛。”某人怨怼的冲视频里的人看一眼。


    周禀山笑,手机又拿近一点:“乖。”


    温沉沉的声音顺着电话声筒传过来,林幼辛瞪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笑了。


    他俩这几天也不是每天都视频,很多时候她都因为排练的很累,回去后倒头就睡,只凑乎着和周禀山打两分钟的电话。


    仔细算起来,也有一周半没见面了。


    林幼辛低头玩自己衣服上的流苏,被他盯的莫名有点脸热,抬起眼看看他,又莫名缱绻羞赧的落下,“干嘛老看着我不说话呀。”


    他们见面时周禀山话就不多,但好歹也说几句,现在隔着屏幕更少了。


    周禀山把她那个视频框放大:“看看你,说话干扰。”


    “你又不是没看过。”


    “两回事。”


    “怎么就两回事了?”


    某人有点故意的不解风情了。


    周禀山无奈的低笑:“一定要我说出来吗?幼辛。”


    “什么,我听不懂呢。”


    “我想你了。”


    直球一击。


    林幼辛托着腮,视线就这样似嗔似羞的滞在他脸上。


    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即便有过很亲密的身体接触,她竟然还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小情话心跳加速了,像电流穿过网线进入到她的身体里,酥麻麻的。


    “你”


    红热迅速蔓延到耳根脖颈,她手里飞快的转着那个烟盒,慌乱支吾,“哦,知道了,我去洗澡了,挂了。”


    “等等。”周禀山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干嘛。”


    “你说呢。”


    林幼辛沉默且羞愤的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好意思说一些情话,她明明还挺放的开的。


    “嗯?”周禀山有点苏的声音轻轻催促加引导,“要和我说什么?”


    她真受不了他这个声音,去当声优估计能赚翻。


    “想你想你!可以了吧!”


    她破罐子破摔的撒娇语气,把手里的烟盒一丢,在沙发上发出“啪”的声响。


    周禀山眼神顺着那只烟盒看过去,刚才一直没看清楚的东西,这时候看清楚了,视线微凝。


    “可以了,去洗澡吧。”周禀山唇边噙着笑,暂且将疑问落回肚子里。


    林幼辛娇嗔他:“黏人精。”


    说完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书房重归安静,周禀山的唇角才缓缓落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


    他记得,上一次幼辛抽烟,还是在结婚登记那天,她因为某个人伤心,不得不借烟消愁。


    在此之后,她一次都没有抽过,毕竟没有烟瘾。


    而现在,这盒烟未免出现的太过突兀了。


    /


    《幼狐仙》首演之后效果异常的好,顾津平和京北某桥剧场签订了二轮演出的合同,定在六月底。


    同时考虑到林幼辛和廖平不久后要参加《玉石记》的排练,所以二轮演出里,A卡的场次相对减少了几场,林幼辛特意去感谢了顾津平的体谅。


    正好廖平也在,问她午场的表演结束后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正好和《玉石记》的老师们一起吃个饭,提前熟悉熟悉。


    “没问题,我回酒店收拾收拾就过去。”


    廖平与她和蔼微笑:“别紧张。”


    林幼辛回酒店洗澡换衣服,吹头发的时候顺便刷朋友圈,看到徐澄宁前几天发的庆功宴合照,她没去,所以里面没有她。


    她心里有一瞬间觉得这张照片有点不合适,万一周禀山刷到,会不会疑惑为什么里面没有她?


    她几分忐忑的退出朋友圈页面,想了想还是给小宁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屏蔽周禀山。


    小宁:[没有啊,我除了家里人谁都不屏蔽。]


    有心:[行吧。]


    小宁:[怎么了?]


    林幼辛把那天没去庆功宴的事和徐澄宁说了一遍。


    小宁:[嘶你直接和他说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你都和梁霄树说清楚了。]


    林幼辛皱了皱眉:[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有再说的必要吗?而且应该没有丈夫愿意听前任的事吧。]


    小宁:[话是这么说。算了,我把朋友圈重设一下分组好了,有备无患。]


    有心:[嗯。]


    林幼辛也很快说服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周禀山压根不看朋友圈。


    迅速吹好头发,再化个淡妆前往东城区的一家私密性极好的x餐厅。


    廖平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来便带着她进去做引荐。


    里面的面孔大多数都不陌生,有的是以前看话剧见过的老师,有的是近几年都还活跃在大荧幕上,春节贺岁档常见的电影话剧双栖大佬,剩下的就是制片和投资商,这些人就杂了,不仅做话剧,电影圈娱乐圈也接触。


    面对比自己年龄和经验长出不少的人,她身上也难见讨好感,林幼辛依次握手寒暄,客气又周到的做自我介绍。


    《玉石记》的编剧王岐带过徐澄宁几年,两人就共同的好友聊了几句,气氛始终融洽,直到宫茉莉带着梁霄树进门。


    “呀,林老师也在啊。”宫茉莉一眼看到她,几分意外的模样,看看她,又看看梁霄树。


    林幼辛看过去,看见梁霄树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自在的表情。


    他似乎不是很想在这里看到她。


    “宫导,又见面了。”


    宫茉莉与她笑笑,带着梁霄树落座。


    因为宫茉莉的加入,后面聊的也和《玉石记》没什么关系,不过这种复合局就是这样,多得是想把人塞进来见大佬的。


    林幼辛默默吃自己面前的菜,没人cue的时候她就不说话。


    酒过三巡,局上的人也都红了脸,嚷嚷着要加酒。


    大约是廖平提前介绍过,一些过分的推杯换盏没有递到她面前,几轮下来,她只陪着喝过一小盅白酒。


    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哎,那个谁,小梁,听说你以前也是演话剧出身的?后面怎么不演了?”


    一位光头制片,一只手搭在旁边一女演员的椅子上,一边神色不屑的看向梁霄树。


    梁霄树眼神沉了几秒,随后低笑一声,陪着话头:“李总,演话剧没钱啊,我得赚钱。”


    “哎呦,缺钱啊,正常,艺术这种东西不是你们这些穷人家孩子能碰的,呵呵。”


    梁霄树沉眼笑着顶腮,一声不吭。


    但他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那位光头李总的消停,过一会儿说起下部戏的筹备,对方拿起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往里面蓄满,转盘一转转到梁霄树面前,食指倨傲的朝下指着:


    “来,小梁,把这个一口闷了,喝完再给哥唱首歌,那部和柳老师合作的商业片我考虑考虑你,怎么样。”


    旁边有个女制片看不下去了,笑着打圆场:“李哥,那角色不是都定好柳老师公司的艺人了么,你就别逗人家小梁了。”


    “这怎么能是逗呢?”


    李总笑呵呵的,压根不当回事,“备选么,他们这种刚炸红起来的小明星,能有个备选还不知足?怎么,小梁你还看不上了?不是缺钱么?”


    什么明星流量,在资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宫茉莉无奈看一眼梁霄树,暗示般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拒绝。


    梁霄树沉默的站起来,伸手取过那分酒器,几口将里面的白酒喝进去,笑着问:“李总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行,你之前饭局给人家唱什么,今天就唱什么,干你拿手的,给我们跳一段也行。”李总在桌子上环视一圈,笑呵呵,“各位有啥想听的,都来点歌啊!”


    林幼辛简直生理不适到待不下去,她甚至不敢抬头,哪怕难堪的不是她。


    梁霄树清嗓子准备唱歌的时候,林幼辛忍无可忍的将酒杯摔在桌子上,旁边的廖平立刻按住她的手腕。


    “幼辛,冷静,这也是《玉石记》的投资商,别冲动。”


    可她听不下去,把手抽回来:“《玉石记》缺多少钱我来掏,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受欺负。”


    “你替他出一次头他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吗?”廖平不赞同的摇头,“只要他还在圈子里混,这种事永远都会发生,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熬出头就好了。”


    “你要是心疼他,就先回避吧。他可能也只怕在你面前丢人。”


    廖平用他年长者的人生阅历,三言两语的卸了她的力。


    是啊。


    她帮一次,能帮第二次吗?只会让他的路更难走罢了,还会毁掉他今天想争取的工作机会。


    林幼辛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缓缓颓了脊背。


    梁霄树唱歌声音出来的瞬间,她心中窒息闷胀到坐不住,说了句“失陪。”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四月底的风依旧有阻挡不住的春寒,她在四合院里站了不知多久,廖平给她发消息,说要散席了,最好回来打个招呼再走。


    她垂眼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面无表情的回了个好。


    再回包厢的时候,梁霄树还在喝酒,只不过这回没人逼他,他一杯接一杯,沉默无言。


    宫茉莉与人寒暄,时不时照看他一眼,无奈摇头。


    “还是太傲了。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说什么出人头地。”


    从x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宫茉莉走到她身边,似有若无的说给她听。


    林幼辛看向宫茉莉,再没有之前见面时的体面客气,眼神冷漠:“可是保护艺人也是公司的责任,除了陪酒受辱,他没有其他出人头地的方式了吗?”


    “有啊。”宫茉莉笑着看向她,到一点不生气,“慢慢熬呗,不温不火的接小网剧,从底层做起。可他不同意,他说他只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因为还有人在等他。”


    林幼辛怔住。


    宫茉莉:“林老师,你家庭条件好,可能不懂人脉对一个草根的翻身有多重要。阿树这一年上了不少酒局,每次回去后都一个人闷着,除了拍戏赶通告,他几乎不和人讲话。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


    “过度的自尊和自傲会让人自我厌恶,这一年里,他总是无法直接面对你的。”


    从x餐厅回酒店的路上,林幼辛始终沉默,廖平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轻笑:“年轻真好啊,还能感受爱带来的伤害。”


    林幼辛眉眼动了下,眼睫低垂,“伤害是好的吗?”


    “起码证明爱来过,多难得。”


    廖平很戏剧化的点评:“世事多伪饰,爱也是可以装出来的,情-欲上头的时候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是爱还是荷尔蒙,但痛不会,痛是真实的。”


    简单和廖平道别,林幼辛提着包去电梯间,果不其然碰到同样等电梯的梁霄树。


    他看起来喝的很难受,一只手拿着手机点来点去,一只手轻轻搭在胃上。


    “有胃药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梁霄树静了几秒,“在买了。”


    “嗯。”


    电梯到站,里面出来几个住店客人,林幼辛侧过身让路,等里面人都走空了,才走进去。


    她按下27楼的按钮,领着包静着一张脸站在最右边,好似刚才那一句关心不是她说的。


    “没话了?”梁霄树受不了沉默,开口破冰,“不问我什么?”


    林幼辛转过身看他,眼中神色复杂。


    梁霄树像被这种眼神烫到似的,忽然走的离她远一点,斜靠在电梯壁上,自嘲轻笑,“干嘛,可怜我啊。”


    他分明最不想要她可怜,可这时候却觉得,要是能被她可怜,好像也不错。


    “可怜与否不由我定,我没立场说你什么。”林幼辛顿了顿,最后将所有话压回去,“你自己觉得值就好,了解你的人不会看不起你。”


    好疏离冷静的一句话。


    梁霄树闻声轻笑,看向她,“都无所谓了。”


    电梯到站,林幼辛走出去,谁知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视线快速移换,下一秒,梁霄树已经支撑不住似的弯腰架在了她身上。


    “林幼辛,你要可怜我就可怜到底,别这么轻飘飘的。”


    梁霄树看起来胃里难受的厉害,额间都是热汗,他觉得自己难受的快死了,站都站不住了。


    被抱住的人,这时候已经愣住了,不是不想推开,是被震惊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因为在她的正对面,直直站着的人,是周禀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京北,风尘仆仆,脚边是一只行李箱,此刻正举着手机看向她。


    第59章 C59.退一步


    梁霄树感受到她的僵硬,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缓缓松开她,自嘲道:“我就是忽然难受,不是故意的,你”


    结果他刚松开,就看见林幼辛愕然的眼神呆呆的看着他身后,梁霄树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时也僵住。


    那男人一袭褐色长风衣,面容冷峻的站在林幼辛房间门口。


    “幼辛,过来。”


    他听见那男人冷沉的声音。


    傲慢又充满命令性的语气。


    梁霄树不甘心的攥紧拳。


    可不管他有多不想承认,他们都是合法夫妻,他没资格阻拦什么。


    林幼辛在慌乱中推开他,快步向周禀山走过去。


    她行走的过程里,两个男人在楼道中横眉冷目的对视,无声中火花四溅。


    周禀山眼神冷漠,看他比看一块垃圾都不如。


    梁霄树同样不甘示弱,眼中全是挑衅。


    林幼辛看周禀山表情越来越冷,心里一紧,加快速度跑过去,从手提包里找出房卡,刷开房门,示意他先进来。


    见周禀山冷沉着脸不动的样子,她心里一紧,怕就此发生社会斗殴事件,立刻担忧的抓住他的手:“周禀山,先进来再说好不好”


    她语气中有所哀求,周禀山这才回神,低头看她。


    这是头一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眼中压抑的痛色与怒色交织,可到底不愿意她难堪,万向轮从过道滑进房间,他也带着一身寒气率先进了门。


    林幼辛顿时松了口气,侧首看向不远处的梁霄树,看他捂着胃佝蜷着背刷卡开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晚饭局上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宫茉莉的那些话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只是碍于周禀山在,她嘴唇嗫嚅两下,什么都没说的关门进屋了。


    梁霄树在听到她关门的声音,才终于不再强撑,颓然的落下手,靠着门背松垮垮的跌坐下去。


    /


    房间没开灯,林幼辛进门的时候把房卡塞进卡槽里,灯光骤亮,周禀山坐在沙发上,双肘撑膝,看不清表情。


    她有点忐忑的站在门口,揪着自己的衣袖,“咳,那个,你怎么忽然来了?”


    周禀山闻言看向她,眸色平静:“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幼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辩解,“我的意思是,你提前和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也可以提前避免这些尴尬的情况出现。


    但这半句她自然没有说出口。


    周禀山听后只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总统套房里的空气宛如被冻住了似的,林幼辛站在玄关口,莫名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上次的在剧院后门被周禀山看到,他也是这样沉默,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也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于是明明没做亏心事的人,莫名其妙的心虚了。


    “我可以解释。”


    她先扛不住了,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拽拽他的衣袖,模样可怜巴巴。


    周禀山手里握着手机,察觉到衣袖的拉力,视线移过去一点。


    他不喜欢看她道歉愧疚的样子,尤其是这种道歉和愧疚因别的男人而起。


    “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暂且将自己的情绪压回去,虽然这种忍耐是暂时的。


    林幼辛嘴唇动了动,“就刚刚是他喝多了,胃疼没站稳,所以扶我支撑了一下。”


    她不敢用“抱”这个字。


    “胃疼没站稳是他的事,你管什么?”


    “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周禀山侧首来看她,一针见血:“推开他很容易,一伸手的事。”


    林幼辛被他反问住了,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个渣女般哑口无言。


    她头疼的挠挠额角:“是,我没有推开他。但是周禀山,今晚的事情比较复杂,他有点可怜,就算是对陌生人,出于人道主义”


    周禀山淡漠的眸子看过来,而她在周禀山越来越冷的眼神里声音越来越小。


    “你对他心软了。”


    他直击要害,沉寂的声音里,几分冷色。


    什么复杂事件,什么人道主义,都是因为心软。


    他一回来,一靠近你,你就心软了。


    林幼辛愕然,她甚少见到周禀山如此冰冷尖锐的一面,好像和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想她”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生气了。


    两人就在沙发上这般对视着,一个眼眸冷沉隐怒,一个从眼神愕然缓缓转变为承认。


    他说的对,她确实有点心软。


    今晚种种,她做不到知道了像完全不知道一样。更何况,他们相互陪伴了八年,这份感情不是假的。


    她的骤然沉默和眼神中的情绪转变让周禀山的心沉沉下坠,而一个令他恐慌的结局似乎在缓缓浮出水面。


    她的白月光回来了,他就要出局了是不是?


    “周禀山,我”


    林幼辛试图辩解,但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人遽然扣住她的后颈,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咬住。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不由得倒吸冷气,伸手想要推开他。


    而周禀山显然不能接受她的抗拒。难道现在他对她连身体的吸引都没有了吗?


    他怕听到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一个翻身,直接将人压进沙发和他之间的缝隙,将她推拒的双手握住举过头顶,视线交汇中,捕捉到她不抗拒的意思,随后便用又凶又狠的吻堵住她的唇。


    身体太熟悉了,加之分开实在太久,动情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林幼辛轻喘着,不知要如何安抚他此刻的怒气,只能顺从的由他吻着,声音发颤:“轻一点,好不好。”


    周禀山没应声,仅仅只是剥开最里面那层挤进去,感觉到闷涩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有点不适应的咬唇,看向他。


    他眼中交织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怒气、心痛,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慌。


    于是她便完全可以理解他。


    如果换他有个白月光时时出现搅局,她也会气到发疯。


    当房间里灯光炽亮,将一切照得一览无遗,她侧躺着,周禀山俯身来咬-吻她,每一记都又重又用力,恨不得拆碎她的架势,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喊停。


    就像廖平老师说的,痛的感觉是真实的。


    躁动的荷尔蒙过去之后,爱的余留就是痛觉。


    后来转移去洗浴间,兜头的热水浇下来,他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妆花了,眼泪也被刺激到不停的流,啧啧水声癫狂的响动,她也很快变成了一段水,就这样无力的软在了他身下。


    /


    周禀山仅在京北停留了一个周六,看完她一场晚场演出就要返回西城。


    他说医疗队要启动了,得回去参加动员会。


    离开京北前大家一起吃饭,小满打趣他们新婚恩爱,“咱们在京北也没几天了,其实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姐夫还要跑一趟啊。”


    林幼辛给自己和周禀山的水杯里续好茶,勉强笑笑:“嗯,新婚么。”


    饭后周禀山去结账,林幼辛跟在他身后,“我来吧,这家店不便宜。”


    她知道他工资不算高。


    “没事,这点钱还是有的。”周禀山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代劳。


    吃过饭返回酒店收拾行李,周禀山行李箱里的衣服挺多,不像是只住一天的样子。


    林幼辛几分无措的坐在沙发上,视线跟着他转,说话期期艾艾的,“你是不是原计划要多留几天啊。”


    周禀山低头检查冲充电宝和充电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计划有变,我先回去了。”


    从前天晚上开始他就这样了,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话还是比之前少了,前天晚上做完,她看见他一个人在窗口坐了很久。


    林幼辛感觉自己被悬置了,头脚倒悬的那种,心里也闷胀胀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周禀山解释那晚的事情,但她真的没有任何逾越婚姻红线的想法。


    即便是对梁霄树心软,也是因为知道了他这一年被反复羞辱后升起的恻隐之心。


    她不是石头做的,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周禀山,前天的事我可以解释,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她有点慌的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解释:“前天是因为参加了一个饭局,饭局上梁霄树被”


    “够了幼辛。”周禀山几分无奈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可我要和你解释啊”


    “你要解释什么?”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周禀山沉出口气,尽可能稳住情绪问她,“幼辛,庆功宴那天你在哪儿?徐澄宁发的大合照里没有你。”


    自从上次她发了关于那碗面的朋友圈后,他就将朋友圈打开了,那天看到她抽烟,心中疑惑,又恰巧刷到了那张照片,这才来了京北。


    他想,无论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好和他讲,他都想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但现在看来,那天她或许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周禀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她清明的证据,可事实却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慌乱和躲闪。


    于是他颓然好笑一声,拉着她的手也垂下来。


    “那晚你和他在一起,是吗?”


    周禀山忽然后悔来京北了。


    如果他不来,大约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当个糊涂的傻子,也挺好。


    “不是!”


    林幼辛从他说“庆功宴”三个字的时候就心里咯噔一声,隐约猜出他来京北的原因,但此刻无暇顾及其他,急急解释:


    “那天我是和他说了话,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周禀山,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幼辛,你为什么总要瞒我。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和他把话说清楚就能翻篇了,告诉你反而会让你多想。”


    “那现在翻篇了吗?”周禀山用意料之中的眼神看向她。


    林幼辛愕然怔住。


    没有。


    不仅没有,她好像还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惶惶抬头,对上周禀山无奈又苦涩的眼眸。


    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没有哪个心结能被真正的隐藏,上一次没吵起来的架,也只是被他们默契的延后罢了。


    房间里瞬间由争执跌入沉寂,结成一块巨大的冰石。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过了许久,她沉闷出声。


    好像真的如大姑所说,她的确是个一事无成的人,连自己的私事也处理不好。


    如果她和周禀山实话实说,他们之间说不定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


    “为什么道歉?”


    周禀山无力的笑,看她还是一脸歉疚,俯身将她抱住。


    “幼辛,如果你心里动摇了,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和他有八年感情,不是轻易能放下的。”


    “周禀山”


    林幼辛眼眶骤然发酸,声音颤抖,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但如果你不想要我了,直接告诉我就好,我自己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骗我,好吗?”


    第60章 C60.胃出血


    周禀山在说完那些话就返回了西城,医疗队很快要启程,他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


    四月末的京北已经逐渐开始有五一的节日氛围,街上人来人往的都不少。


    《幼狐仙》首演告捷,顾津平拨了钱,说可以在京北玩儿完一个五一再回西城,算做给大家的福利假,这几天排练室都没人,陆续都跑出去玩了。


    林幼辛靠在排练室窗边打电话,偶尔往窗外看几眼,手里捏着一杯蒙着水汽的冰咖啡。


    “还没结束,小宁说想在京北逛逛,我大约晚几天回去。你出发了吗?”


    “一会儿去医院集合,还有点时间。”


    “啊,听说南梧镇那边山路很不好走的,你们开车进山开全吗?会不会有泥石流洪水什么的。”


    周禀山在电话那头淡淡的笑:“没事,这是北方,五月的天没那么多雨的。”


    “哦,好。”


    话题结束,她望着楼下的车流一时无言。


    “幼辛。”周禀山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好好照顾自己,方便的话,每天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可以吗?”


    林幼辛举着咖啡的手微微顿住。


    一瞬间,她感觉两人似乎回到了去*海城过年之前的相处状态,他对她温柔却小心翼翼。就好像在海城那几天,她的表白,他们的互通心意,仅仅是镜花水月。


    她一瞬间有些泄气,气他,也气自己,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周禀山好像已经自动代入到她不想要他的角色里了,尽管她已经承诺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林幼辛觉得有点头疼,只好妥协道:“好,我每天都给你打,视频电话。”


    挂了电话,她手里的咖啡也喝不下去了,总感觉那些湿漉冰凉的冷气,从掌心钻进了心里,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小满还在尽职尽责的剪辑这次《幼狐仙》首演的花絮彩蛋,准备放到各大社交平台上为二轮演出引流。


    看到她魂不守舍的站在窗口,小满轻轻叫她。


    “林妹儿?”


    “林-妹-儿——”


    林幼辛回神,看见朝她晃手的小满,哭笑不得:“喊我干嘛?”


    她就是想静静待一会儿。


    “我看你在发呆,怎么了?”


    “没事,就是发呆。”


    “哦。”小满叹了口气,重新握着鼠标剪视频,嘴里嘟囔:“我以为你也在担心呢。”?


    林幼辛懵懵的眨巴一下眼睛:“担心什么?”


    “你没看新闻?”小满惊讶的看过来。


    见她一脸懵的摇头,小满忙的把自己手机点开递给她。


    “梁霄树胃出血送医院了,宁姐他们今天都去看他了。”


    林幼辛还没等接过手机,便惊讶的瞪大眼睛,“胃出血?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有狗仔拍到他被经纪人扶着进医院,然后经纪人就发微博证实了是胃出血。”


    小满有点尴尬懊恼的挠头:“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在为他担心呢。”


    林幼辛接过小满的手机,手指轻滑过屏幕,看着广场里那些各类揣测的词条,眉心越皱越紧。


    她简单推断,应该就是那天《玉石记》聚餐的晚上。


    梁霄树好像自进门没吃什么饭就开始陪着喝酒了。


    还被那个光头李总灌了那么多。


    小满见林幼辛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的问她:“我一会儿剪完视频也要去医院,林妹儿,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林幼辛蹙眉看着那几条微博,正要说什么,她手机一震。


    Z:[我出发去医院集合了。]


    Z:[好好照顾自己。]


    她呼吸一滞,无端有种被隔空“警示”的感觉。


    那些未经大脑思考的,要说出口的话也被悄无声息的压了回去。


    她把手机递还给小满,语气平静:“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没用,有医生照顾就够了。”


    /


    梁霄树在医院住了两天,除了经纪人刘哥和老板宫茉莉,就是以前剧团熟悉的伙伴来看望过他。


    蓝烟和施陈提着粥进来的时候,徐澄宁和顾津平刚走。


    蓝烟一进来先在病房里打量一圈,见某个人不在,又看见梁霄树灰败的脸色,默默叹了口气,拎着粥走过去。


    “阿树,两天没吃东西了,稍微喝点粥吧,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吃点流食。”


    “先放哪儿吧烟姐,我没什么胃口。施陈呢?”


    梁霄树手里拿着一沓子厚剧本,没什么光亮的眼睛往她身后看,没有施陈,也没有其他人,眸色又黯淡了几分。


    要是放在一年前,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蓝烟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意思,随口接话:“施陈和你经纪人在外面,你介绍给他的那个配角有点眉目,他正聊着呢。”


    “嗯。”


    梁霄树手捻过一页纸,面无血色的将视线投注到那上面,一看就是半小时,电话也不打,惨也不卖,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儿。


    蓝烟看他这个幼稚德性,心想能追到妻才怪。


    中间小满来看望,梁霄树往她身后张望,没看到人,又自己缩回被子里,继续读剧本。


    小满看他没什么精神,闲聊几句后便打算走了。


    蓝烟去送小满,忍不住问:“幼辛知道他胃出血吗?她以前最着急阿树了,不来看看?”


    小满为难:“林妹儿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没用啊,再说人家都结婚了。”


    “她倒是结婚了,留梁哥为她喝到胃出血,现在一眼都不来看,真他妈够有良心的,我看她才该出出血。”


    施陈一直在门口坐着,听见小满的话,冷声呛道。


    蓝烟头疼:“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因为施陈和梁霄树的关系,她不得不帮着梁霄树说话,可论同是女人,她觉得施陈这话实在太没意思。


    这年头分手了还得给前男友守贞吗,未免可笑。


    小满本来就因为酒店入住的事儿看不上施陈,此刻也冷哼一声:“路都是自己选的,又不是林妹儿让他喝的。真这么爱当初分什么手啊,凭白给别人机会。”


    “你懂什么啊!给大小姐当狗当惯了?舔到这儿来了?”


    施陈“腾”的一下站起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小满也是硬脾气,害怕但不怯场,昂着脖子:“那你又懂什么了?你是当事人?人家秋雅结婚,你上窜下跳的干什么?我看你才是狗,巴着人家梁霄树讨资源的狗!”


    最后一句算是刺痛了施陈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本来就有点仇富,对林幼辛身边家境好的那一派都有点恶心,眼下被侮辱成巴结的狗,当即怒从中来,一把朝小满肩上推去。


    小满没想到施陈真这么没品会动手,一个不察,直接被推到在地,尾椎骨狠狠磕在地砖上,一股剧痛从身体中间袭来。


    “施陈!”


    /


    林幼辛知道小满受伤送医院的消息是在第二天。


    她昨天一夜没睡,一直在想梁霄树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她承认,感情具有惯性,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干吃苦。


    想了一夜,勉强想出一个解决方案,刚睡了没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徐澄宁的拍门声吵醒了。


    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结果迎面撞上了徐澄宁的怒火。


    “他爹的!我要杀了施陈!”


    因为严重睡眠不足,林幼辛大脑还没转过弯儿,将浴袍往紧拢了拢:“怎么了?”


    “先穿衣服,去医院,我路上和你说。”


    林幼辛有幸挤了一趟京北的早高峰,八点出门,一路堵到九点半才赶到医院住院部。


    刚一推开门就是小满和蓝烟的声音。


    小满带着哭腔:“他连个歉都不到,我凭什么不能报警!”


    蓝烟也着急:“小满,我替他给你道歉行吗?他也是对梁哥太关心的过。姐求你了,真不能报警,他后面好不容易谈成了一个电影,报警就毁了!”


    林幼辛和徐澄宁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看见“无语”两个字,对蓝烟更是恨铁不成钢。


    施陈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未来,你还替他在意什么呢。


    小满不想理蓝烟,她现在快疼死了,扭脸时正好看见林幼辛和徐澄宁,瞬间瘪了嘴:“林妹儿,宁姐”


    林幼辛立刻小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尾椎骨周围组织摔伤,得卧床两到三周,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根本没人能来照顾我,京北住院的花费也好贵”


    小满疼的眼泪直流,她现在动一下都感觉骨头都要碎掉似的,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受伤后异地住院的一堆麻烦事才更让她焦虑。


    林幼辛连忙安慰:“没事没事,你别担心,照顾你和钱的事都有我,你先好好养身体。”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徐澄宁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说不气是假的。


    蓝烟和施陈挑衅她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小满纯属是替她挡灾。


    小满住的是六人间,林幼辛看同房陪床的有不少男人,想把她转到国际部的单人间,刚从病房里出去,蓝烟快步跟在她身后。


    “幼辛,小满的医药费我来出,还有护工,我也给她请。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别报警。”


    蓝烟从昨晚就一直在医院磨小满,人也没回酒店,妆也已经斑驳,劳心劳力的为施陈奔走,痴心到,林幼辛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蓝烟,我不差你这点钱,更不可能去劝小满,她为我说话受伤,我没那个立场。”林幼辛冷冷甩开她的手,“还有,施陈现在在哪?他打伤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蓝烟皱眉低头,吱唔:“他去谈项目了,阿树的经纪人现在在带他”


    林幼辛气笑。


    把别人打受伤,他心安理得的去谈项目当明星了?


    她气到点头,也懒得多说:“好,既然我们找不到他,那就等警察来找他吧。不过我提醒你,他就算火了也是塌房艺人,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也不管蓝烟是什么表情,直接去护士站。


    徐澄宁紧随其后出了门,经过蓝烟时很不理解的问她:“你究竟图施陈什么?超雄?”


    林幼辛对京北总院不熟悉,问了一圈,先给小满升级了国际部的病房,然后又去护士站联系护工,结果被告知有经验的女护工得明天才能空出来,今天暂且得家属帮帮忙。


    “行,那今晚我陪着小满。”林幼辛应承下来。


    徐澄宁有点担心她:“你行吗?照顾过人?”


    林幼辛白她一眼:“瞧不起谁呢,总比你强。”


    徐澄宁是不情愿干给人脱裤子,陪人上厕所的活儿的,对象是林幼辛还行,别人她做不到,亲疏分明的很。


    小满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没事的,林妹儿你回去吧,就一个晚上,我忍忍好了。”


    林幼辛摆手,“我今儿住这儿,就这么定了,你安心睡,有需要叫我。”


    她说陪床就陪床,正好国际部也是套房,环境不错,小满在里间睡,她就在外面的沙发凑乎。


    晚上的时候蓝烟悄么声的也来了,主动扶小满去卫生间,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给她弄水果,本来一个团的就有交情在,小满气消了点,没再提报警的事。


    林幼辛见她没提,虽然有点不顺气,总归没说什么。


    她半靠在沙发上,按照约定给周禀山打电话。


    她拨出去的是视频,周禀山那边接的很快,接通后有点断续,可能是网不好。


    “幼辛。”


    “嗯,你到了?环境怎么样?”


    “还行,四人间,上下铺。”


    周禀山他们那队承包的是南梧镇下面的一个村,他昨天发来的照片里,那村子到现在还是土路,没有修水泥路,可见条件艰苦。


    “有蚊子吗?驱蚊液那些都带了吗?”


    “带了,别担心。”


    “那就好。”


    这两天他们聊天都有点寡,时不时聊着聊着就沉默了,沉默的时候,周禀山就在电话里看着她。


    偶尔把她看笑了,两人再腻歪着说几句“想没想我”之类的甜言蜜语,某个瞬间,勉强能回到之前温情脉脉的状态。


    今天也是一样,周禀山看她不说话了,也只是温温柔柔的看着她,不逼她一定说些什么。


    只是她今天背景不对,周禀山眯了下眼,把她身后墙面壁纸的花纹看到更清楚些,问她:“你在医院?”


    林幼辛意外:“你怎么知道?”


    神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禀山笑笑:“像京北总院住院部的装修,我之前在那里工作。”


    经他提醒,林幼辛这才想起来,确实,这是他老东家。


    “嗯嗯,剧团的伙伴受伤送医了,我来看看她。”


    周禀山点点头,当他们排练期又磕碰到了:“不是你受伤就好。什么时候回西城?”


    林幼辛本来计划明后天回的,但小满这个样子,她有点不太放心走。


    “再过两周吧,反正你也不在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这几天她很少这样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表达依恋之情,周禀山听到后不由得心神一动,看着视频里的她缓缓笑了。


    气氛变得温馨起来,林幼辛也看着他弯了弯唇。


    周禀山那边正要说些什么,林幼辛听见蓝烟忽然喊她,好像是小满需要帮忙扶一下。


    她匆匆要收线:“周禀山,蓝烟叫我,我先挂了。”


    蓝烟?


    周禀山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上次一起吃螃蟹,她和那个又蠢又躁的施陈是一对,都是梁霄树的朋友。


    他极淡的笑了下:“朋友生病严重吗,要住院多久?”


    林幼辛随口:“两周左右,我先挂了哦,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去吧。”


    周禀山挂了电话,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检索某个人的新闻。


    检索出来的信息是:电影明星梁霄树因胃出血被送往京北总院救治,当前工作将停滞一到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