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实是Alpha 话音未落便被温热的……
霍承星在混沌中睁开眼, 浓稠的黑暗里浮动着白兰地的幽香,这缕香气像鬼魂一样缠上他,轻轻抚过他发烫的额角。
霍承星酒醒了。
抬起手, 摸到的也只有黑色, 他的视线游转, 终于感受到了另一个生物的呼吸声。
黑暗里,一个庞大体型迈出来, 鎏金兽瞳撕破夜幕, 利爪踏碎寂静。
是秦深的精神体。
那只大猫出现了,它迈着前肢, 可每朝霍承星走一步, 身体就缩小了一半,一直到是只普通小猫咪的体型, 就围着霍承星的脚边发出欢快的咕噜声,它的尾巴翘得很高, 随着后背擦过霍承星的脚踝, 一摇一摆。
霍承星拽住它的尾巴,提在自己眼前看有点像只毛发不错的白耗子。
话音未落便被温热的舌苔舔过下颚,小耗子舔完还高兴得嗷嗷叫。
他手一扬, 白影便滚落在三丈外呜咽,琉璃似的眼珠蒙着水雾。
精神体似乎有些委屈, 它呜咽了几声,扭头朝一个方向去, 像是生气了不再靠近霍承星,可它又一步三回头。
没多久,霍承星就发现,它的爪尖绽开朵朵光晕, 周围的黑暗如退潮般消散。
霍承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秦深的精神体。
精神体正在为他引路,直到尽头,是一个黑蒙蒙又挺拔的人影。
白虎停留在那人的脚边,就消失了。
有声音说:“你为什么这么执拗,不匹配Omega,不到四十你就会死的!”
“那就死去。”秦深的声音说。
那个人影就是秦深,霍承星看见他的身躯已经千穿百孔,背脊插满断戟,血珠顺着深蓝军装蜿蜒成河。
秦深拖着残躯站起身,将自己的军帽戴在了一个孩子头顶,然后稳稳地朝黑暗里走去。
雨声骤然轰鸣,霍承星转眼看见了墓碑。
阴霾的天破了洞,兜不住故去的人的眼泪,全都洒了下来,这样雨腐蚀着勋章上的鹰隼。
默哀的人撑着伞,黑伞如莲,绝大多数人身上都穿着军装,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孩子。
霍承星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他站在秦深人生轨迹的起点,他们精神海互通了,只有绝少部分相互标记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
因为他对秦深的那个标记?
这很糟糕,那他的记忆岂不是也要被秦深看见了?
大雨淋不到他身上,他看见年幼版的秦深,身后那些军人的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稚嫩的脸庞凝固着不合年龄的沉寂,只是沉默,和长大后的模样如出一辙。
是参军还是参政,葬礼上,那些大人的声音喋喋不休,前途,希望,说得五光十色,可秦深面前只有两具黑漆漆的铁棺材。
直到一位蓝白军装的将军走来,在黑白的世界里伸出手,他只要秦深跟他走。
再晃眼,就成了漫天飞舞的红色,在火焰的残骸边,秦深的手里捧着一颗猩红果实。
那是摩罗果。
霍承星看见,14岁的秦深站在他的故乡上。
秦深:“这就是他们吃的东西么?为什么我在联邦从没有见过。”
“吃下去。”将军说。
秦深咬了一口,那腐烂果肉顿时爆出虫卵,苦味瞬间黏上了他的舌头,搅得他肠胃翻江倒海,这不是果子,这是一具尸体。
“咽下去。”将军冷漠地注视着他:“把它全部吃下去。”
秦深照做了,果肉在唇齿间爆开腐臭,蠕动的虫卵顺着喉管滑落,这是一种酷刑,少年脖颈青筋暴起,却仍将最后一口烂肉吞入腹中,吃完这颗果子,他的舌头好像被搅碎了,什么话也没说。
“我逼着你吃,你生气么?”将军说。
秦深点头。
“生气是对的,但很多时候,生气是没有用的。”将军接着说:“毁灭掉这里的人,他可能就来自我们守护的联邦,你甚至可能见过他,我们要把他找出来,消灭他。”
“秦深,不想天堂化为齑粉,我们就不能输给他,知道吗?”
秦深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惜,牵着他的手,在三年后就变成一份军章讣告。
秦深十七岁又参加了一次葬礼。
他穿着蓝白的军装,胸口别着染血的白色山茶,站在人群的中央,光晕从头打下,眉眼淬着寒刃。
秦深大声说:“我会接替他的位置,海虹,将由我全权接管。”
那群流泪惋惜的人立即变了脸色,凶狠扭曲,高大的影子势要将秦深围堵。
而秦深,只是叫人将一只白虎的头,丢在了任命厅的门口。
秦深年仅十七就杀死了边境大森林最难解决的白虎,他有了精神体。
S级的Alpha,他有资格狂。
这是共和女神的神佑,据说,在孩子真正长大的那一刻,他最后杀死的东西就会变成他的精神体。
秦深接替了海虹指挥官的职位。
霍承星眼前的场景瞬息万变,宇宙中的极速飞驶的战舰,舷窗映出青年指挥官冰冷的侧脸,他要么在杀人,要么在杀人的路上,发射器射出的毁灭性的武器,像是流星,或是在甲板上,粒子炮光芒照亮他眼底的孤独。
军装上功勋累累,身上伤痕密布,一个应该时常被人簇拥的人,他只是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星河。
星河并不明亮,秦深所管辖的地域,是没有星星的。
海虹舰队是外出任务最多的一支舰队,他们奉行的指令,是联邦规定上对外邦人最友好政策。
无论是哪种性别,海虹舰队都愿意进行救助。
只可惜,秦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玫瑰味Omega信息素正在攻破Alpha的防火墙。
他亲自救助的Omega故意诱导发情期爬上了他的床。
一记枪声才终止了这场闹剧,秦深朝自己的肩膀开了一枪,血花溅在对方潮红的脸上,唤醒自己理智后,他就劈晕了Omega。
霍承星看见他用刀扣出子弹,止住血,就体面地穿好衣服,拉开门,用通讯器为Omega联系了医生,最后面不改色地回到了队伍里。
“老大?”Alpha们闻到了血腥味。
他握紧枪,淡淡地说:“行动继续。”
那个Omega在被保护协会带走的时候,秦深去见了他。
他没有去注视Omega羞愤的脸,只是平静地说着:“在我父亲的努力下,联邦有三百六十种职业向Omega开放,唯独不该是床榻上的菟丝花。”
“我和父亲一致认为,Omega并非天生柔弱,你是个成年人了,该知道,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依靠。”
秦深拒绝了一个发情期的Omega,媒体立即蜂拥而至,那日,他站在共和女神像前,任狂风卷起军氅,记者的话筒聚成荆棘丛,他摘下雪白手套,露出掌心狰狞的旧疤。
在他终于对此厌烦的时候,他站在了媒体的面前,直接说出这么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任何一个Omega结婚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Omega。”
没过多久。
关于秦深的热词登上星际热门榜首。
【史上最年轻的上将,厌恶Omega,这种戾气是否会影响他对联邦的忠诚?】
【秦深,能不能承担海虹的责任?】
【S级Alpha存在变成疯子的可能?】
议会厅的老者们拍碎檀木桌:“你这是在自毁!”
“若顶级Alpha的宿命是沦为欲望野兽”他转身时勋章碰撞作响,“我宁愿做清醒的亡灵。”
医疗报告在桌面摊开,鲜红的“信息素紊乱”刺目如伤,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理解他的决策:“你是顶级的Alpha,你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安抚!你明明前途无限,这样任性,会死的!”
“那就死去。”秦深回答:“我的血若能浇灌联邦土壤,就是最好的归宿,就让我这贫瘠又无趣的短暂生命,全都献给联邦好了。”
霍承星看见他杀人时的决绝,又看见他凝视着尸体时的不忍,原来一向冷酷的上将,也会为自己所杀的人心生忏悔。
“我这样的人,死后是会下地狱的。”秦深轻叹。
他戴上军帽,扶好帽檐,帽檐阴影切割出锋利的下颌线,他用目空一切的眼神,庄严地朝着共和女神像敬礼。
联邦并不是天堂,它是一颗摩罗果。
秦深厌恶其中的腐烂,美味的芳香里混着尸胺的味道,里面生满了虫卵,孵化着政客的笑脸。
但他始终记得父亲们的理念,他们是正确的,所以,他的生命可以为此奉献。
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秦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而现在,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发现了。
秦深的记忆终止,那只白耗子又出现在霍承星的眼前。
精神体寻求他的抚慰,小心翼翼的叫唤,触碰。
“吵死了。”霍承星说,他把精神体提了起来,耐着性子给它顺了顺毛,脸上却笑了。
白虎蹭着霍承星的掌心,忽然化作万千光点。
他继而听见了强烈的心跳声,以及秦深的声音:
“霍承星,这是个好名字,他是带着敌意而来的,这里有什么,让你如此记恨的东西么?”
“他相貌出众,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恐怕都会在他面前黯然失色的。”
“我的判断有些偏差,他行事疯狂,能力卓越,我没有遇见过如此吸引我的对手。”
“我猜,他一定有一个特殊的过往,那是一些会让人伤心的事,我不应该揭开它,但作为海虹的指挥官,无论谁,他的伤口有多深,我都会撕开,看清他的欲望落在何处。”
“为什么会站在联邦的对立面呢?这样的人死在我面前,只会让人惋惜心碎。”
“他的敌人不是联邦,所以事情并不糟糕,我不需要想尽办法杀死他了。”
“他的敌人可能是我,能结束我这无趣的生活,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
“可他敌人是我,我却不能让他杀死我。”
“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也杀死过太多,他们的结局通常只有一种。霍承星身上会留有罪名,联邦会杀死他的。”
“英年早逝不适合他。”
“霍承星,我该祝他长命百岁,如果可以,他能在我坟前送支花,我会很感激的。”
“我无悔无怨加入海虹,成为一名军人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荣耀,身为联邦的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永远大于我本身。”
“我从没想过,在这暗淡的星际,还可以看见太阳。”
“那真的,很美……”
秦深的心跳声起初雀跃,像跃迁引擎启动的蜂鸣,再是平缓的哀伤,如星舰坠入黑洞的寂静,到最后,它砰砰的,像是天上的惊雷,在人的胸膛间炸开一朵玫瑰星云。
第22章 其实是Alpha 那一天晚上,霍承星……
“我并不需要坟墓——”
这道尾音消散在潮湿的气息里。
恍惚间, 秦深听见了霍承星的声音,那平静得像是一具尸体的嗓音,裹着陈年积雪的寒意。
秦深确信, 这是霍承星在说话, 摩罗果混着硝烟味儿在鼻腔弥漫, 但他没有看见本人,面前只站着一个孩子。
依据身形, 应该是十一岁, 加上发育不良的前提,他应该是十四岁, 有着一副纤瘦的身体, 嶙峋的肩胛骨像未长开的蝶翼。
他的脸是霍承星的脸,青涩稚嫩, 眼睛圆润得像杏仁,草屑沾在打着卷的发梢上, 他仰起铺着煤灰的脸看着秦深的时候, 是一个童真又可爱的模样。
所以他是在做梦么?
秦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梦见年幼的霍承星?
霍承星的脸那样真实,好像他真的回到过去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人。
小霍承星走过来, 他主动牵住了秦深的手,露出一个微笑, 似乎是想带着他往黑暗深处走去,而少年每步都在虚空烙下发光的足印, 像一串逆向生长的星子。
秦深怔忪间已被拽向黑暗深处,奇怪的是,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个孩子手掌的温度,和梦境不同, 碎石子硌着靴底的触感清晰,他的脚下如此真实。
小霍承星牵着他走到了这条道路的尽头。
随后,他失去了掌心传来的温度,这个孩子独自朝前走去,决然地走向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里。
“回来!”秦深大喊,他扑向燃烧的命轨,然而双手只抓住了没有温度的火焰,灰烬在指缝间流淌,鲜红的颜色渐渐消失殆尽。
火舌卷走少年虚影,秦深徒劳地抓取火星,却在指缝间窥见新的幻境——
龟裂的大地深处传来贝壳相撞的清响,秦深抬眼望见倾斜的茅草屋檐下,十二串贝壳风铃正被咸涩海风吹成透明的骸骨。
那是历史全息课上见过的古建筑,虫蛀的橡木梁柱撑着发霉的干草垛,墙缝渗出晶化的放射性尘埃。
十岁的霍承星正用碎石在土墙刻划。十二道歪斜的竖痕旁,他新添的第十三笔穿透墙泥:“父亲!我又长高半寸了!”
beta男人从屋子里探出头:“等刻满十五道,我们小星就能分化了。”
霍承星坐在屋檐下荡着腿,赤足沾着新鲜的泥,头顶的天空黑得彻底,大概是星星都藏在他的眼睛里。
年长的beta和他说起一些故事。
秦深听见了,他意识到beta口中的联邦是百年前的社会了。
所以,这里是荒原星。
原来,他正站在霍承星的内心深处,精神海互通,这是霍承星的记忆。
他不由心中一惊,目光不再从那孩子身上移开。
霍承星的脸上有着和普通孩子一样的笑脸,他笑弯了眼角,显然并没有被这里的环境打败,就算饿着肚子也不会沮丧。
他充满希望,笑着对beta说:“父亲,我想去联邦,我要分化成一个Omega,我要带你一起走!”
beta走过来,手掌揉软了他的发梢。
他们的存活方式就是用体力开采核晶,以此换取金钱和食物,这颗星球每年会有一辆飞船停留在矿场,攒够金币的人可以买一张去往天堂的船票。
霍承星如果分化成一个Omega,就不需要船票,但beta需要,少年眼尾弯成月牙,矿洞阴影像被这笑容灼出缺口,十岁的霍承星拽着beta褪色的衣角,赤脚踏过晶簇丛生的矿脉。
他的头发并不鲜艳,总是沾满尘土,却比月光更柔软。
“我有个漂亮的孩子。”beta用草编成环,戴在了霍承星的头顶:“这样漂亮,一定会是Omega,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霍承星手扶着草圈,他赤着脚,十个脚趾深深陷入流沙,不停转着圈,每个旋转都在荒原烙下他的痕迹,他仰头大笑着,又踉跄着跌进沙堆里。
他有时凝望着beta的背影,目光织成无形的丝线,又或者捧着捡来的故事书,趴在地上翻阅着。
beta教会他念字,告诉他,怎么写出自己的名字,他可以和泥沙嬉耍,可以高兴地数着地上的石子,好像,没什么可以压垮这个孩子了。
霍承星用石子在墙角刻上星星,一个星星代表着一年,他已经十一岁了,掰着手指,要到新年了。
“父亲,我也想放烟花。”
霍承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雀跃得像是一只鸟儿,“这是我的新年愿望。”
beta擦拭矿镐的动作顿了顿,他应了:“好,会实现的。”
霍承星很高兴,他坐着等呀等,等呀等。
beta从墙角铁罐里三星币出了门,在黄昏之时回来。
霍承星等到了。
这份礼物直到新年到来的一天,霍承星才拆开,他们站在夜幕下。
霍承星听见了远方的烟花声,一直吸引他的东西变成现实,他高兴地绕着beta跳着,喜悦都无处释放。
beta叫他乖乖坐好,最后将他按在屋檐下。
beta在远处点燃了烟花。
霍承星的笑脸在那一刻无限放大,接着,他听见了烟花的炸响,火焰迸发出星星一样的光芒。
但beta倒下了,他在父亲的眼眶里看见了红花,眼球碎屑落了一地。
他的父亲。
在那个高兴的跨年夜,失去了一双眼睛。
他们的钱太少,买不起更好的东西,但他父亲总会想办法满足他的愿望。
那颗烟花爆炸了,它没有在天空盛放。
霍承星也不再盛放,他的脸上失去了笑脸,冻住的表情像封存的琥珀,因为他的父亲永远失去了光明。
beta的脸上缠着布,被炸毁的眼球太可怖,他险些死去,但是紧握他手的孩子不肯让他离去。
那一天晚上,霍承星的眼泪就流干了,他不敢去触碰父亲坍塌的眼窝。
“我会照顾你的。”霍承星向他承诺:“我已经长大了。”
刚满十一的孩子承担起照顾这个小家的责任,他背上父亲的草筐,柳条编织的缝隙里漏下晨露,挖采核晶成了他的生活。
第一天,他的手掌心破了,在流血,血珠滚落在石英碎屑上凝成珊瑚,这很疼,但必须得忍,他将呜咽嚼碎了咽进胃里。
第二天,他的脚踩空,膝盖砸伤了,淤青在身上开出紫鸢尾,这更疼,不过没关系,父亲看不见,在父亲面前,他冷漠的表情依然可以吐出欢快的声音,笑声惊飞了岩缝里的小虫。
第三天,他被几个大人欺负了,得益于他长期练起的力气,用缠着布条的手护住了他手里的食物,他带给了父亲沾着尘土的馒头揣在怀里温着,语气高兴地和他讲述眼睛看见到的东西,尽管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搏斗时的沙粒。
“那里有会发光的蜥蜴,父亲,我要是抓到它,就可以换更多的钱了。”
他抓起beta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让他抚摸自己的头。
在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就结痂了,霍承星变成了一只蝉,蜕皮般褪下脆弱的壳,厚厚的茧子成了更坚硬的铠甲,他不再觉得疼,甚至已经得心应手,他的体能要比寻常人更大,能付出更多汗水。
霍承星独自在矿洞中,给脊梁镀上银鳞。
瘦小的身影穿梭在黝黑的世界里,萤火虫为他掌灯,他会徘徊着垃圾堆,在腐果的甜香里翻找希望,直到生日的那一天,他为父亲做了一个拐杖,老槐树的枝干还带着新折的清香。
“父亲,我已经长大了。”这是霍承星说过最多的话。
也只有在beta面前,他才会说话,沉默像苔藓爬满他大部分的时间。
霍承星依然会在墙壁上刻着星星,每道刻痕都沾着命运的咸。
今年他十四岁了。
beta听见了烟花的炸响,他说:“新年又到了,是不是附近有人放烟花呢?小星,你替我去看看吧。”
“回来再告诉我,那是不是美的。”
霍承星没有回应,beta甚至都感知不到那孩子的存在,本该是他照顾这个孩子,可意外几乎毁灭掉两个人。
霍承星的愧疚更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内心,让他恨不得将自己投入无尽的地狱里。
伤口的疼痛至今也在腐蚀着他,beta不能在霍承星的面前发出呻吟,这个孩子太苦了,让他的脸都跟着痛苦起来。
“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
“小星的愿望是好的,就让今年重新实现好不好?”
他想要把这个事实扎根进霍承星的心里。
beta手掌攀着床沿,似乎在和他眼底的黑暗做着斗争,他的快要摔下时,霍承星抓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霍承星终于回应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会听你的话,父亲。”
他站在屋檐下,抬起头,冷酷的眼睛盯着高空。
beta说:“你看见了么?”
霍承星转过头,看向屋子里的人,平静地说:“我已经看见了。”
“好看么?”beta温声问。
“嗯。”霍承星应了一声。
然而暮色在天际线裂开猩红的伤口,晚风裹挟着硫磺的喘息掠过少年干裂的唇。
很长一段时间,霍承星都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燃烧的火焰,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空洞与茫然,远方山峦正在坍塌……
轰——!
可那并不是烟花。
而是轰炸。
钢铁巨兽撕开大地,焦土翻卷起层层血肉。
高阶星的飞船正试图摧残他的家乡,他的世界正在化为乌有。
第23章 其实是Alpha 小白虎和少年嬉耍在……
霍承星将工钱放进陶罐里, 金属的碰撞声像星子,马上就可以填满了,在这里被轰炸之前, 他可以买到船票带父亲离开。
霍承星背着工具照旧出门去矿洞, 粗麻绳在肩头勒出深红的沟壑, 就这样一整天。
他拿到了工钱。
但岩镐凿击声惊醒了沉睡的矿脉,岩层突然发出断裂的哀鸣, 这个疲惫的孩子摔下了矿山, 没人拉他一把,也没人在意, 他空缺的位置上很快就填上了新人。
霍承星的身体跌下去, 像块儿自然滚落的碎石。
霍承星被痛醒的时候,已经躺在摩尔曼克斯森林的深处, 腐叶在他身下织成裹尸布。
他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蜷缩在胸前,断裂的桡骨刺穿皮肤, 像一截被暴雨冲刷出的树根, 他盯着头顶漩涡状的星云,忽然想起父亲教他辨认星座的那个夜晚,原来疼痛也可以如此寂静。
霍承星只是有些懊悔, 他摔下时不应该选择用胳膊保护自己,要是摔断的是腿, 他就可以用胳膊爬上峭壁。
金属棱角硌着肋骨传来钝痛,这意味着他换来的星币还好好地藏在身上, 霍承星悬着的心落下,他开始往森林里走去,光靠一双脚,最快, 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离开这里。
他为父亲准备的食物足够支撑这么久。
霍承星开始奔跑。
他没有休息过,燃烧的似乎并不是体力,而是生命。
饿了,他就摘下树上的摩罗果,指甲掐进腐烂果肉里,汁液顺着腕骨蜿蜒成毒蛇。
摩尔曼克斯森林里潮湿的土壤是孕育摩罗果的温床。
霍承星可以面无表情地把果子咽进肚子里,喉结滚动着蛞蝓般黏腻的果浆。
冬季的时候,这就是他们的食物,为了这具身体供能,他吃得又急又快,溃烂的果肉如凝血块糊满下颌。
霍承星知道,他从没有被命运眷顾过。
在他离森林出口不远时,忽然全身瘫软,高温像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脑子,幻觉里父亲正用艾草为他退烧。
在阴冷潮湿的土地上,他蜷缩成一个蛹,后背凸起的骨节刺破皮肤,像要挣出鞘的利刃,蝉迎来了它的蜕壳期,他开始分化了。
霍承星抽搐颤抖,腺体上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肿胀如熟透的浆果,他的身体像是碎了,骨头都被打碎重组。
他梦见了父亲,梦见他碎掉的眼球,玻璃体在火焰中融化成琥珀,梦见他日日夜夜无法溢出口的痛苦呻吟。
那一天,他又流泪了,泪水在脸颊蒸腾成盐霜。
晨雾漫过抽长的身躯时,少年已成嶙峋的白桦,他高烧了三天,霍承星后颈的腺体扭曲变形,早已不成人样。
冷汗如同冰冷的蛇群,顺着他的脊梁蜿蜒游走,浸湿了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仿佛置身于摩罗果那黏腻的果肉之中,被无尽的寒意紧紧包裹。
他又让父亲失望了。
霍承星没有分化成一个Omega。
他是Alpha,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件事,他在分化期里蜕了一层皮,浑浑噩噩地爬起来。
他长高了,影子在地上拉成陌生的利剑。
好在他是一个Alpha,他不会因为发情而干涸死去。
霍承星赤足碾过锐利的岩片,断裂的趾骨刺破皮肤,鞋子早就跑坏了,痛楚是锚定现实的锁链,他会走到家的。
穿过最后一棵树,他险些被白光晃花眼。
霍承星走出了大森林,分化后,他的感知力更强了。
他的眼睛可以捕捉到空中弥散的灰烬,能闻见风里的火焰味儿。
他拖着麻木的身体,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晚了三天。
所以他受到了惩罚。
霍承星没有看见房子,没有贝壳风铃在眼前摇晃,燃烧的房梁坠落如断肢,他只看见了炼狱。
熊熊火焰燃烧着,原来他闻见的腐烂气息并不是来自他的身体,而是荒原星的生命。
他的手指伸进火焰里,在废墟里摸到了自己的痕迹。
那块石头上,刻着十四颗星星。
他闻见了父亲被烧焦的味道。
霍承星栽倒在地上,砸在石头上。
他的眼睛已经干涸,蜷缩着,火焰传来的温度很烫,却仅仅是他此刻能拥有的温暖。
在他被烧毁之前。
秦深看见有人将他救了出来。
“海虹舰队的人怎么会跑过来凑热闹,要是被他们抓住把柄,老大不会放过我们的,这里的人确定清除完了么?”
“清除了。”
在他们走人时,手里的仪器响了。
“等等,有动静。”
“附近有S级精神力?机器坏了?”
“没有,在这里,这里有个人!”
“还是个小孩,这都没死,好像才刚刚分化,真是S级的精神力,把他交给老大,我们就可以直接将功抵过了。”
秦深看见了自己的叔叔,海虹舰队的人抵达了这个星球,可惜火焰已经不可阻挡,这颗星球的核晶被开采干净,没有能源,土崩瓦解紧紧是时间问题,而凶手的小飞船藏在了摩尔曼克斯森林。
霍承星中途睁开过一次眼睛。
他通过飞船的监控看见了已经被毁灭的荒原星,和海虹舰队的队徽。
霍承星的人生像是走完了。
秦深又回到了那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仿佛置身于宇宙的最深处,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指缝间,还清晰地残留着灰烬那粗糙而又冰冷的触感,像是命运无情留下的印记。
突兀地有声音传了出来,起初,是隐隐约约的鞭子抽打声,伴随着沉闷的痛哼,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人心上,紧接着,碰撞声接连响起,那声音尖锐而又残忍,像极了拳头狠狠砸碎骨头时发出的脆响。
有什么在被摔碎,一节一节地抖落在地上。
霍承星后来的十三年都在金离星,秦深去了那个拳击所,黑暗里的声音是痛苦的化身,在八角笼里,霍承星重塑了血肉,可他的底色只有仇恨。
“我不需要坟墓,当我亲手摘下仇人的头颅时,正是我尸体腐烂的好时候。”
是霍承星的声音。
秦深看见了他的脸,唇角扬起的弧度像弯刀,透着一种嗜血的狠厉,那似乎是在笑。
但是霍承星正被捆绑着。
秦深讶然,捆着霍承星的正是联邦审判台的行刑架。
在霍承星的面前有一个黑影,黑影的动作沉稳而冰冷,缓缓举起手中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精准无误地锁定了霍承星的眉心。
秦深瞬间意识到,这个影子即将扣动扳机 ,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但他在握枪的人影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开枪的只能是你,秦深。”
霍承星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如同深邃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他那宁静的眼神,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径直冻住了秦深的双脚,让他无法挪动分毫,整个身体都被钉在了这片虚无的空间里。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这副场景,但是他看见了霍承星脸上的笑意。
他是在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是他想要的。
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睛后,秦深无论如何都不会阻止了,正如那个行刑人脸上的决然一般。
那颗子弹最终射了出去。
秦深闭上了眼睛,冰棱从脚踝爬上心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可以给我念故事么?”
一个稚嫩的,带着些许童真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将秦深从这近乎麻木的痛苦中缓缓拉回。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脚边原本荒芜的地面上,雏菊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竞相盛放,花瓣舒展,花蕊轻颤,眨眼间便汇聚成了一片绚烂的花海。
小霍承星又出现在他面前。
是那个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少年。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少年蝉翼般的睫毛忽闪着,牵住了他的手,指尖的温度像初春的溪流,他们坐在了草地上。
清爽的风拂过脸颊,孩子捧着下巴,将故事书交到了秦深的手中。
书本主动打开,将一页的内容展现在秦深的面前。
秦深轻声念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个孩子,他是个Omega,自幼家境贫寒,生活充满了艰难困苦。但他的父亲总是温柔地对他说,只要努力长大,就能去往一个如同天堂般美好的地方,在那里,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后来呢?”少年迫不及待地说:“他怎么样了?”
书页在指尖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深接着讲下去:“这个孩子,或许是他的坚韧与执着打动了共和女神,女神心生怜悯,赐予了他一样神奇的东西,一个特殊的系统。在这个系统的帮助下,孩子仿佛获得了新生。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系统的助力,一步步成长,最终成为了共和联邦的一名军人。他英勇无畏,实力强大,堪称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所有人都对他心生敬意,深深爱着他。”
“我就知道!”少年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手掌抚摸着秦深身上的军徽:“父亲想要我成为一个Omega,我想,Omega也可以很厉害的,我想像书里一样,像你一样,我想成一个军人,一个英雄!”
“你会的。”秦深回答。
秦深的精神体也出现了。
白虎银毫沾着草屑,它急冲冲地跑到了少年身边。
少年眼中满是欢喜,蹲下身子,先是轻轻摸了摸小白虎的脑袋,顺着它顺滑的毛发,又挠了挠它圆鼓鼓的肚皮,小白虎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小白虎和少年嬉耍在一起,他们在草原上追逐,雏菊被踏成白色的星海。
白虎摇着蓬松的尾巴扑进了少年的怀里,毛茸茸的脸蹭在他的脖窝,舔舐着他的下巴,逗得少年咯咯直笑。
少年笑得太爽快了,他抱着白虎,弯了腰,摇摇晃晃地倒在草地里。
除了他的笑声,便没有其它了。
第24章 被追求的Alpha “你要给我一点时……
晨光像温热的蜂蜜流进船舱, 铺满整个床尾,连翘起来的被角都染着毛茸茸的金边,霍承星在枕头上蹭了蹭发痒的鼻尖,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脸颊蹭到被太阳晒得松软的枕头上, 他醒了。
空气里飘着晒透棉絮的暖香,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脚踝处传来痒意, 昨夜梦境清晰地回荡在脑海, 那只白虎明明只有猫儿大小,在用尾巴圈住他的脚踝, 湿润的鼻尖蹭他掌心时却突然舒展身形, 体型暴增,它的皮毛水波似的漫过他的身体。
霍承星跌进云朵般蓬松的虎腹上, 精神体身上干燥的草木气息把他裹成茧,让他恍惚回到父亲烧着柴火的老屋子里, 索性将头埋进毛茸茸里, 睡过去。
醒来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比从前要更充沛,秦深的精神体居然安抚了他。
昨晚他明明是在吧台上喝酒, 迷离间只记得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霍承星瞥见自己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清水, 意识到自己缺失了喝酒的记忆。
“昨晚谁进了我的房间?”
系统响应:【昨晚是秦指挥把宿主扛回来的,他什么也没做, 宿主可以放心。】
【宿主现在有宿醉的感觉么?】
霍承星抬手捂住额头,那里青筋隐隐鼓起,他心中一阵懊恼,猛地将枕头狠狠甩到地上, 咬牙切齿地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了!”
叩门声也是在这时响起的。
人工智能迅速将门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进来。
“需要醒酒汤么?”秦深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清朗而温和,他听到房间里传出细微的动静,便主动敲了敲门。
稍作停顿,秦深又接着说道:“如果你现在感觉还行,就穿上军装,接下来我们还有要事要做。”
鬼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在门外等着的,已经是九点了,他训练可以记一次迟到,霍承星呵了声,他穿好衣服打开舱门,说:“太阳都晒屁股了,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然而,当霍承星的目光触及秦深的那一刻,一种微妙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他从秦深的眼神里窥见了喜悦,看见了秦深的记忆之后,仿佛对这个人的了解又加深了不少。
同样的,秦深也一定看见了他的记忆。
这是糟糕的。
“现在还不算迟,十点钟有个表彰大会。”秦深神色平静地回答,“你歼灭了红狼雇佣兵团,立下二级军功,这奖励是必不可少的。”
“我不需要。”霍承星回绝。
“这个过程不麻烦,英雄应该享受别人的赞许,就是拍个合照,你如果想的话,还可以把你的形象印在征兵海报上。”秦深微微一笑:“我们可以边走边说,你不想聊聊昨晚上的事情么?”
霍承星心中一动,追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知道你会感兴趣的。”秦深转过身,“我们走吧,绶带的颜色是鸢尾蓝,那和你很配。”
霍承星选择和他并肩而行。
秦深提议:“我们来做个诚实的问答游戏吧,要知道,在精神海互通之后,我们任何一方撒谎都可以被感知到的,你和我依次提问。”
“你可以先问我。”
霍承星开口:“昨晚你在我记忆里翻到了什么?”
“很多,你想要我从哪里讲起?”秦深说:“最让我觉得高兴的是,我得到一个机会,给你的精神体讲了一个故事。”
霍承星闻言,眉头瞬间皱得很紧:“精神体?”
“轮到我提问了。”秦深适时打断,“蓝色和金色,你更喜欢哪种颜色?”
霍承星狐疑地斜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很快答道:“蓝色。”
他接着说:“你给我不存在的东西讲什么故事?”
“事实上,你是拥有精神体的。”秦深说:“不过昨晚它主动和我约定,如果你问起它的事,不要让我讲得太仔细,看样子,你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它似乎也不太想让你知晓。”
霍承星瞪大了眼睛。
秦深没有撒谎。
他真的拥有精神体……
怎么?它还是个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听故事,做这么恶心的事情?简直是丢脸。
系统主动问他:【宿主,你想亲眼见见你的精神体么?】
霍承星依然拧着眉头。
他的精神体该不会和秦深的傻猫一样蠢吧?
还被秦深看见了。
霍承星直咬牙。
轮到秦深提问了:“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食物?是清淡爽口的,还是辛辣刺激的,亦或是甜的?”
“清淡的。”霍承星回答。
秦深的问题太随意,难道,他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
这念头在霍承星心间掠过,他立即问:“你已经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了?”
“是的。”秦深神色笃定,“他手底下的人虽然做了伪装,但那些设备我能辨认,凭借飞船型号,火药威力,再结合时间线索,我能查出这些设备的所有者。”
这一个问题就足够了,秦深已经看完了他所有记忆,霍承星神色间隐隐流露出几分愠怒。
“秦深,你最好不要逼我,保不准,我会杀了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
“你恨我么?”秦深说。
“你没有道理恨我的。”
“即便我知道凶手是谁,也不会立马叫着嚷着要去将他抓捕归案。”秦深缓缓说道:“我想,正规的渠道是很难杀死他的,议会不会轻易打破现在的政治格局,所以,你还有很多时间,没准,你可以亲手杀死他。”
“给我时间?”霍承星微微一怔,“你这么做……”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秦深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想报仇,这不是错。”
霍承星凝视着秦深那张正气凛然的面庞,怎么也没料到,秦深竟会突然说道:“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追求你。”
霍承星沉默了。
秦深似乎并不担心他有过多的反应,率先推开礼堂的门:“我们已经到了。”
二人步入礼堂,路过的勤务兵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致以敬礼。
授勋厅内,璀璨的水晶吊灯亮起,那刺目的光斑让霍承星不禁眯起双眼。
潮水般汹涌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他脚下的红毯,此刻竟仿佛幻化成记忆中那片泥泞不堪的战场——十三年前,同样是这般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是那时是炮火的怒吼,而此刻却是数千人整齐划一的跺脚礼。
“这就是我们的大功臣!银河利刃!”赞颂之词透过扩音器,在穹顶之上久久回荡。
“银河利刃”,这是星际人民在观看他歼灭机甲团的视频后,赠予他的荣耀称号。
霍承星凝视着投映在荣誉墙上自己的影子,那团略显模糊的轮廓,正被聚光灯精心雕琢成联邦所期望的英雄剪影。
颁奖台铺设着酒红色的天鹅绒,几近麻木的霍承星被簇拥至中央。秦深作为教官,上前为他扶正帽檐,指尖轻擦过他眉骨的瞬间,留下星火般滚烫的触感。
“看这里!”摄影师猛地高喊。强光乍现时,霍承星只觉后背贴上了熟悉的温热。不知何时,秦深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海虹舰队的学员们瞬间围拢过来,摄影师接连按下快门,记录下这一个个瞬间。
Alpha们吵吵嚷嚷,热闹非凡,鲁博将授勋的物件拿了过来,有一条勋带,两枚徽章。
“我猜,你大概还不愿接受共和联邦的荣誉,所以我特意让人定制了一枚独属于你的勋章。”秦深轻声说道。
“这枚只有你的名字,我给你戴上。”
授勋台的聚光灯亮起时,霍承星闻到了秦深袖口沾染的摩罗果,他们身上已经有彼此消散不了的气味。
台下黑压压的军官方阵掌声雷动,而他却只听得见勋章链条擦过秦深指节的细微声响。秦深俯身,动作极为郑重地为他佩戴勋章,最终,将那枚勋章稳稳地置于他胸前。
鸢尾蓝的绶带绕过颈侧时,霍承星仿若感觉到一团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后颈,秦深的手指轻柔滑过,动作小心翼翼,而他的神情却又无比庄严,肃穆。
秦深后退半步,身姿挺拔地行以标准军礼,礼堂顶窗漏下的阳光,恰好穿透那枚勋章,在地面投下钴蓝色的绚烂光斑。
远处礼炮轰鸣声阵阵,可霍承星的世界却格外寂静。
他感觉勋章贴上心口时,像被初春的溪水浸过,丝丝凉意中带着一抹清新与温柔,惹得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悸动。
恍惚间,好像有那么一刹那,他变成了秦深。
系统在他脑海中轻声询问:【宿主,你现在高兴么?】
霍承星并未作答,他只是静静感受着被众人瞩目的滋味。
谁会不喜欢出风头呢?霍承星暗自思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起伏着,就像他在精神海听见秦深的心跳。
秦深还是老样子,他一只手竭尽全力托举着整个联邦,把无数人的期望与未来背在自己肩膀上,还不忘去捞外界的人,被反咬一口也不知道痛。
他就不会觉得累么?
消耗自己的生命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这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灵魂,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这个国家,这样的人,蠢得简直令人发指。
而现在,他居然还妄图来感化自己?
霍承星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尤其是想到秦深居然用“追求”这样蹩脚的理由,更是觉得荒谬。
除非,他已经亲手砍下了陆晖的头,那么,他会在秦深面前,大声地笑出来的。
第25章 被追求的Alpha 不就是约会么?他……
霍承星站在最中间, 冷白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镀上一层寒霜,即使他脸上冷冰冰的,但他鬓角碎发被吹起时, 拒人千里的神情反而在暖风中发酵成某种冷硬的魅力。
拍完照, 秦深抽身去签署公务文件。
“等会儿我去找你。”
秦深说, 他转身时军外套在空气中划出锋利弧度,后腰处的枪套在灯光下一闪而逝。
霍承星被誉为今年的“海虹舰队最出色新人”, 礼堂的人并不多, 只有零星几位后勤兵在拆卸摄影支架,摄影师也是海虹专员。
秦深一向谨慎, 就算举办得如此隆重, 这里也没有一个外人,上传到星际网上的视频有上亿的播放量, 但经过军方特殊处理,谁都扒不出霍承星的信息。
霍承星把江安顺叫到跟前:“有记者找过我么?”
江安顺见他问了, 自然如实回答:“老大昨晚就更新了媒体禁令, 警告所有媒体社区,叫他们不要来打搅,但还是有一个私人记者, 身份是军人家属,所以赶不走。”
“那个人在哪儿?”霍承星问:“他有说过什么话?”
“就在家属区蹲你呢, 说是一个有钱人想要采访你,你有兴趣么?但是老大担心他们会用你Omega的性别做文章, 那会引发很多麻烦,你最好不要过去露脸。”
“我知道了。”霍承星走了,但他去的方向明显就是家属区。
那是陆晖派来的人。
霍承星肯定。
记者,是陆晖派遣出去收集信息的人最常用的身份, 他们在星际海关的档案永远光鲜。
他和陆晖断联了这么久,陆晖在看到那个视频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的,霍承星打算去见那个人。
霍承星走进家属区,在伶仃几个人影中很快锁定了一个Alpha,那人穿着仿生纤维制成的记者马甲,但是站姿却显然训练有素。
Alpha也看见了他。
“陆先生托我问候你。”这个Alpha记者向前半步,人造革皮鞋在反光地板上吱呀作响,“看到你健在真是个好消息,但你该解释为什么和先生断联三个月,还破坏了先生两次计划。”
“歼灭红狼雇佣兵团的是你,怎么,你已经投向海虹了?”
“差不多吧,我现在是海虹舰队的一员。”霍承星倚在应急通道的金属门框上,指了指胸前的勋章,“二级军功,我可以直接转正了。”
“你敢背叛先生?”Alpha质问。
“我要背叛了先生,你还能好好地和我见面么?”霍承星说:“这是我目前的计划,特殊情况下我有权自主行动。”
“三个月前,我的任务出了问题,让我不得已潜伏在海虹,我很快就可以获得秦深的所有信任。”
“是么?”
“告诉陆先生,七天后,请他在离海虹舰队最近的公馆等待,我会把海虹舰队的杀神机甲送给他的。”霍承星说。
“你有多少把握。”Alpha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我现在已经和秦深结婚了。”霍承星说,“你觉得有这层身份在,我成功的把握大么?”
Alpha瞪大了眼睛,“你不是……”
他知道霍承星是个残缺的Alpha。
Alpha跟Alpha结婚?结婚对象还是秦深。
那他可真是有厉害的手段。
这是个好消息,证明陆先生没有看错人。
“我已经和秦深顺利地进行精神连接,我要摧毁他易如反掌,还能夺走他最珍贵的机甲。”霍承星微笑着。
“你可以看见我身上的精神连接。”
在霍承星刻意释放的信息素引诱下,Alpha直接展开了精神力。
他的目光在霍承星身上游离,就在他的精神触角贪婪地靠近霍承星的刹那,眼前原本规整的通风管道,竟如遭遇无形巨力的揉捏,瞬间扭曲变形。
一声虎啸将他震懵了,头晕目眩,意识懵然,整个人就像被击中的沙袋,踉跄着往后倒去,重重地撞上了防爆玻璃。
当他试图用精神力窥探霍承星身上的连接时,现实与精神海之间的边界,突然如薄纸般被一只无形的利爪狠狠撕开。刹那间,一只身形庞大,气势骇人的精神体,如幽灵般出现在了霍承星的身后。
那白虎宛如一座移动的雪山,身躯投下的阴影成了一片黑暗的天幕,将周围大片区域笼罩其中。
它的前肢缓缓逼近,但没有离开霍承星身边,那巨大的爪子仿佛能轻易撕裂钢铁,琥珀色的兽瞳是两盏燃烧的火炬,死死盯着眼前的Alpha,以一种不容侵犯的防御姿态,向任何试图靠近霍承星精神海的人发出强烈的威胁信号。
两个顶级Alpha进行深度精神结合后,他们的精神体早已不分彼此——
但凡Alpha的精神力靠近霍承星,对方的就会立即反扑,肉眼可见的精神力场如同超新星爆发,可以将入侵者的精神触须寸寸碾碎。
这比机甲的浮云炮轰过来还要可怕。
Alpha早有听闻,秦深身为S级的Alpha,他的精神体是最凶残的白虎,那头野兽曾单枪匹马撕裂过星盗的机甲编队。
他没有看见霍承星的精神体。
霍承星的资料里是没有精神体的。
但在那只老虎的腹下,他仿佛看见了一双眼睛,比猛兽更要令人不寒而栗。
感受到如此强大且致命的威胁,Alpha心中一凛,立即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然而,就在这气氛稍稍缓和的刹那。
一道如实质般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地“抓”住了他。
“你释放信息素,是想对我的Omega做什么?”
声音传来时,悄然靠近的脚步声也停了。
白虎的主人,秦深,无声无息却又气场十足地出现在了霍承星的身后。
霍承星觉得秦深来得正是好时候,该谈的已经谈完了,而秦深的出现,刚好可以证实他们的关系。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的Alpha说。”霍承星嘴角微微上扬,在秦深稳稳站在他身边之时,他轻轻转过头,目光中带有一丝狡黠。
下一秒。
他亲了秦深,大胆地亲在对方的脸颊上。
霍承星动作轻柔却又果断,唇瓣擦过秦深脸颊的瞬间,温热的吐息也如羽毛般轻轻扫过,让秦深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随即亲和地笑了。
“怎么了?”秦深轻声问,那模样,像是个极其体贴关心自己Omega的好丈夫。
霍承星拍了拍秦深的肩膀,亲昵地说:“亲爱的,我在房间等你。”
可秦深并未遂他的愿,而是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抓住霍承星的手,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秦深笑着说:“不急,有什么事,我都应该在你面前撑腰才对。”
秦深一边说着,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拍了拍腰间别着的手枪,看向Alpha记者,冷冷问道:“这位记者先生,你来海虹想做什么?”
“没什么……”Alpha愣住了,他僵硬地摇头。
“确实没什么。”霍承星附和,像是替Alpha解围。
“看在我爱人的面子上,滚吧。”
秦深说:“如果你再出现在海虹,我就毙了你。”
毙了你,这可不是夸张的威胁。
秦深说到做到,他行事从不顾及其他政客的脸面,哪怕知道他是陆晖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的。
Alpha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忙不迭地点头,站在这两个Alpha面前,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咽喉,在那如要将他扒皮抽筋般的恐怖视线中,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开,脚步踉跄,狼狈不堪。
Alpha走远了,秦深也没有放开霍承星的手。
霍承星看着Alpha被吓破胆的背影,看热闹似的笑了,陆晖的人擅长狗仗权势,对上秦深这样的硬茬,就会原形毕露,只能夹着尾巴逃了。
他还没笑完,就听见头顶传来秦深的声音:“和以前的“旧历史”聊得开心了,那我们今晚出来约会吧?我有时间。”
霍承星以为他还在装,撒开他的手:“你脑子被陨石砸了?”
“我是认真的。”
秦深说:“霍承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先交心然后再发展到肉/体关系,挚友,亲人,床上适配的对象,样样都要占一项。”
顿了顿,秦深又补充道:“当然,这还不算正式的告白,等你能够真正接受我心意的时候,我会以最郑重的方式向你表达我的感情。”
霍承星听后,愣住了:“你玩真的?”
“星际网上都说,追求一个人,通常要用鲜花,璀璨的钻石,或者奢华的香水。”秦深微微皱眉,认真地说道,“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俗套的东西,所以我准备了一些特别的礼物。”
“你可是亲口说过,你讨厌所有的Omega。”霍承星挑了挑眉,质疑道。
“我觉得,目前我的主张还没出现什么偏差。”秦深思索片刻,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你是Omega?”
“难道外面的世界变化如此之大,连Omega也有能标记别人的犬齿了?”
“Alpha先生,你的尾巴是特意露给我看的么?”
既然Alpha的身份已然暴露,霍承星也不再遮遮掩掩,无所谓地调侃道:“怎么,你还打算和我搞AA恋?”
“真爱本就无关性别。”秦深坦然地笑了笑,“我可从没说过这辈子不会和Alpha结婚。”
话锋一转,他又询问:“不过我更好奇一件事,那天晚上,我们其实并没有……上床?”
霍承星笑而不语,片刻后才开口:“你知道我是Alpha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
“被人耍了,你现在心情如何?”
“很好,我相当高兴,毕竟这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秦深说:“我和自己心仪的伴侣没有糊糊涂涂地度过第一夜。”
“并且,我又发现了你一个爱好。”秦深说,“你很喜欢看我出丑?”
霍承星耸耸肩,不置可否。
秦深说:“你想看见我出丑,那也得和我面对面才行。”
霍承星问:“长官,你是在和我调情么?”
“那是情侣才会做的事,你承认这层关系了?”
霍承星呵呵笑了。
“晚上九点。”秦深并不打算一直在这里动嘴皮子,他甩了甩胳膊,作势要走,“我刚刚可是帮了你,如果你还想要海虹的机甲结构图,就去训练室等我。”
“结构图?”
“是和杀神机器最相近的机甲。”
“可以。”霍承星同意了。
秦深知道他会点头,笑着离开了。
系统激动地说:【哇!宿主终于要开始先婚后爱了么?】
霍承星拧着眉头:“秦深已经疯了。”
秦深不仅疯了,还疯得彻底!
但是机甲结构图,不要白不要,秦深给了他一个不会拒绝的理由。
不就是约会么?他又不吃亏。
霍承星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但秦深说要追求他的时候,他居然不觉得恶心,他不会被秦深的疯病传染了吧?
系统像是察觉到了霍承星心底那一丝隐秘的波动,兴奋地冒了出来:【宿主,喜欢人可不是病,爱上一个人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宿主,毕竟你只有在秦指挥身边的时候,才会有开心这个情绪,你会到他身边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喜欢看他吃瘪,但别人吃瘪你只会嫌弃啊!】
霍承星说:“你以为你看得懂我?”
系统说:【我不能,只有秦指挥懂你。】
霍承星:“……”
第26章 被追求的Alpha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
九点, 霍承星踩着月光推开训练室的门时,防弹玻璃宛如一把利刃,将那璀璨星光割裂成无数细碎的银砂, 洒落一地。
他走进去, 陷在沙发里的人抬手冲他举起了一朵蓝玫瑰。
“我特意去挑选的永生花, 是今晚想送你的礼物。”
秦深支着长腿,军装领口松开两粒铜扣, 此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 多了一丝随性与不羁。
秦深要送他一朵永生蓝玫瑰。
嘴上明明把鲜花,宝石说得庸俗无趣, 结果还是这么做了。
秦深似乎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别人会送的, 我当然也要送,这一支玫瑰十万星币, 你就算倒卖出去也不亏。”
“你坐过来吧。”
霍承星隔着半臂的距离坐下,作战裤束带垂落的银链有点硌大腿。
“近一点。”秦深说。
霍承星斜睨了秦深一眼, 不大情愿地挪了挪屁股。
“再近些。”秦深往他腿边的位置拍了拍:“要足够近才好。”
随着话音落下, 如丝如缕的白兰地信息素,悄然漫过真皮沙发的缝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秦深第三次开口时, 霍承星猛地伸出手,如铁钳般拽住秦深的手腕, 虎口精准地卡住他的命门,用力一扯, 将人拉到呼吸相闻的咫尺距离。
“要近,也得长官你先挪挪屁股才行啊。”霍承星冷哼一声,手肘顺势顶向秦深肋间,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攥住秦深的胳膊, 狠狠地拧了一把。
两人腿相互抵着,秦深则是用空余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故意用掌风擦过他的后颈,双方都暗自发力,肉碰肉就隔了一层衣服,在沙发上陷入了相互钳制的僵持局面。
要是被人看见了,还得问一句:二位怎么突发奇想地在沙发上打对抗?
霍承星冷声问他,“现在够近了么?”
秦深却面不改色,从容答道:“够近了。”
说着,他微微扭过头,高挺的鼻梁与霍承星的鼻子险些撞上,彼此呼吸间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如羽毛轻拂,酥酥痒痒地洒在对方的唇上。
“蓝玫瑰很适合你。”秦深说着,动作轻柔地将那支娇艳的玫瑰花别在了霍承星胸口处的口袋里,神情专注,像是正在指挥一场严峻的大型任务。
霍承星皱起眉头,略带愠怒地说:“长官,你这样威逼利诱,算不算骚扰?”
秦深却无辜地说:“好像是你先动手的。”
他解释说:“我让你坐近点,是因为,你想看的资料在我的通讯器里。”
“难道你不想好好看看么?”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松了手。
秦深紧接着将机甲资料调了出来,霍承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这正是最接近杀神机甲的装置,那复杂精妙的核心系统,像一座神秘而深邃的迷宫。
“如何?”秦深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道。
霍承星一直低着头,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不难看出,他还算满意,只是盯久了屏幕有点费眼睛。
明明屏幕可以投满一整块墙,但秦深却只露出方方正正的一点,分明就是故意的。
“光靠眼睛去记,想必挺麻烦的。”秦深慢悠悠地开口,“这样吧,我会给你的通讯器开放阅览权限,往后你随时随地想看都行。”
“不过有一个前提。”
霍承星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句。
秦深知道他不会拒绝:“和我去散散步吧。”
“云林星海的夜晚是很美的,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霍承星跟着秦深去到了甲板,默认同意了这个散步的要求。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如顽皮的精灵般肆意在身边飞舞,霍承星轻轻倚靠在围栏边,这个位置正是他记忆里秦深最常来的地方,但像现在这样能看见漫天星星的机会却不多。
云林星海的光芒映射到头顶壮阔的星河里,那确实是美的。
秦深的脸庞在风中模糊了,他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你现在,在想着什么?”
霍承星望着海面碎银般的月光,金发飞舞的样子,像女神的手中的丝绸,他回答:“什么也没有。”
他模仿了秦深记忆里常有的动作,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远方。
他在思考,秦深总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什么,这世上最了解秦深,是他自己。
而此刻,只觉得内心是算是平静的,别无他想。
秦深说:“什么都不想,那也是种享受。”
霍承星反过来问秦深:“你在想什么?”
秦深微微仰头,目光在夜空中游移,缓缓说道:“以前啊,满脑子想的都是沿海的制度,琢磨着怎么训练那些新兵蛋子,该怎么制定计划才能在行动中把伤亡降到最小,闲下来也要应付议会里那些古板守旧的老头。”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炽热而专注,紧紧盯着霍承星,“但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霍承星听见秦深的喉咙里滚出轻笑。
“我现在可以亲你么?”
秦深轻声问道,声音在海风的吹拂下,带着几分蛊惑。
系统先开口了:[秦指挥真是心口合一的人,看样子很可靠呢!]
秦深说:“这是我的想法,仅此而已。”
霍承星其没有料到,他和秦深斗来斗去都有两辈子了,结果突然有一天,死对头会说喜欢自己,还想和他上床。
他们是怎么莫名其妙地走到这一步的?
系统说:【宿主,喜欢就是莫名其妙的事呀,就跟我喜欢听故事一样。】
霍承星沉默着。
秦深接着说:“我以前只是为了父辈的理念而努力,在我报完仇的时候,会觉得迷茫,不知所措,该失去的都失去了,唯一的念头也没有了,好像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完了。”
“但我在女神脚下接过了海虹的旗帜,为了我能看见的无辜的人能有个安逸的生活,这就成了我唯一在做的事情,时间久了,我依然会觉得疲惫无趣,就算有一天死在战火也不是坏事。”
“但我遇到你以后,我有了自己萌发的兴趣。”
“我想去爱你,这就是我接下来想做的事。”
“你为什么会爱我?”霍承星问。
“你对自己还不够自信么?如果有个人爱上你,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秦深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那就去梦里问我的心吧。”
“我也很乐意给你的精神体继续讲故事的。”
秦深如此平静又坦然的模样,让霍承星不由想起,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他,beta是生不出孩子的,所以他不是父亲亲生的,而是捡来的。
他那时觉得很害怕,连亲生家人都宁愿遗弃他,为什么父亲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抚养他。
父亲却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因为我听见了哭声,听见了就忘不了,无论走多远都会想起你的声音,直到我把你捡起来之后,就不打算再放下了。”
父亲还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被厚厚的被子包裹着,上面有人用心缝补着可爱的星星花样。
父亲说。
霍承星是个被爱的孩子,只是他的运气坏了一点,命运让他很小很小就失去了家人。
但是他已经成了别人的好运。
父亲说,遇见他,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霍承星从回忆里醒过神,就朝秦深慢慢走过去。
秦深说爱,但他已经忘掉爱的感觉了。
秦深的喜欢会让他觉得恶心么?
好像并没有。
让秦深喜欢上自己,这是他会得意的事情,曾经的死对头,送过他一颗枪子的人,现在紧紧地注视着他,还会因为他的靠近连下巴都绷紧了。
秦深,你多么狼狈啊。
原来让你紧张,可以这么容易?
霍承星就是喜欢他这副样子,失去从容,失去冷静,让他的皮囊下的灵魂因为自己狠狠震颤。
霍承星想做的事,他怎么都会得到的,秦深的心他拿走就拿走了,这有什么不好?
他走过去,拽住了秦深的衣领,在秦深愕然的注视下,他直接吻住了秦深的嘴唇。
他想要亲吻,那就给他好了。
当霍承星的犬齿碾过秦深下唇时,他尝到了白兰地的醇烈,亲上Alpha的唇比想象中要柔软,他干燥的嘴唇在厮磨间染上湿意,像暴晒的松枝浸入烈酒。
秦深揽住霍承星的后腰往怀里按,作战服上的腰带金属猛地扣撞,在浪涛声里撞出清脆的痛呼,白兰地信息素混着摩罗果缠上彼此吞咽的喉结。
紧接着,秦深滚烫的舌头轻巧地顶开他的齿关,溢出的气音还未完全成形,便被无情地绞碎在交缠的舌根之间。
喘息声撞在防波堤上碎成浪沫,分开时两人唇间扯出银丝,霍承星盯着秦深水光淋漓的下唇,那里还留着他犬齿刻下的牙印。
霍承星尝到了锈涩之外的甜。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说爱的是秦深,想要亲吻的也是秦深,结果先傻掉的也是秦深。
秦深气喘吁吁地问:“这算是对我回应么?”
“不算。”
“那我就再努把力。”
说完,两人又默默转过头,清凉的风吹红了他们的耳尖。
秦深摸摸了嘴唇,上面传来的刺痛振奋着他的神经,他笑了:“继续看会儿星星吧……”
秦深说要时间,霍承星最多给出七天。
不会更久了。
他要在父亲的忌日送陆晖下地狱,用武力强制,还是精神力诱导,秦深阻挠他,那就拼个你死我活,他一定会拿到杀神机器的。
等他报完仇,就让秦深随意处置他好了。
未来是怎样的结局。
无所谓了。
第27章 被追求的Alpha “我们□□吧。”……
“你再说一遍, 要我做什么?”霍承星歪着头,盯着秦深的脑袋,像把未出鞘的短刀抵着要害。
过了一个夜晚, 尚且不计较秦深一大早就往他这里送无聊的蓝玫瑰花, 只争对他现在提出的事情, 霍承星都要怀疑他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教官。”秦深再次肯定地给出答复:“我想要你暂时担任集训营的教官。”
“你疯了么?”霍承星说。
“没有。”秦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现在非常清醒。”
“你能力出色,对待别人时也相当刁钻, 犀利, 他们刚好需要像你这样严苛的教官。”
“除了你,我目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鲁博人呢?”霍承星说:“我对他饭碗不感兴趣。”
“他会离开海虹一段时间。”秦深说:“五天时间。”
“你只需要担任五天, 教授一个课程。”
见霍承星变了脸色, 秦深继而抛出他的砝码:“身为海虹的教官,你有权熟悉海虹机甲, 实战操作,哪怕是杀神机器, 也可以。”
“这样的报酬如何?”
“你总是能开出我满意的条件。”霍承星微微眯起眼睛, 但权衡之下他说:“我做不了教官。”
“你可以。”
“你不需要讲解什么,教学课程的名字是逃生。”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拼命活下去, 这就是他们要学会的东西。”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秦深强调,加重了语气:“做他们的敌人, 教训,威胁, 你有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这让霍承星有了点兴趣:“单纯的敌人?”
“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弄伤他们可以,但是不能导致残疾, 或者丢失性命。”
“要是精神出问题,怎么算?”
“那就是不合格。”秦深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终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只要撑过这五天就算考核通过,能不能坚持那是他们的事,你做好自己的就足够了。”
“去集训室尽情折磨他们吧,在两个小时前,我就已经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了。”
秦深走了,他似乎很放心。
而这五天,被集训营的Alpha称为“地狱门口五日游”。
他们在电子日志里这般写道:当那个宛如行走的人形兵器的家伙踏入模拟舱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发生电离,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机甲实战模拟舱泛着冷冻液的寒光,是靠精神力运行的一种训练模式。神经接驳会带给使用者疼痛的感觉,在第一场测试开始后,集训室就开始漂浮着未消散的惨叫声。
霍承星的作战靴稳稳地碾过满地洒下的阳光,在神经接驳器发出的低沉嗡鸣声中,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吐出一个字:“逃吧。”
随后,他从容地擦掉虎口处溅上的模拟血浆,那动作随意又透着一股常人难及的狠厉。
霍承星模拟驾驶着上次歼灭红狼军团的猩红三号,行动起来,切他们跟切西瓜一样,爆头分尸是常态,他留下的能量残影还悬在空中,下一具机甲的液压关节已经迸溅出火星。
当第七台训练机甲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他脚边时,舱体内仿佛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红雨,那是血液模拟液在肆意挥洒,而他的杀戮记录,正于中央屏幕上疯狂滚动刷新。
Omega的传奇已然悄然成型。
霍承星的背影,在这充斥着战斗余波的空间里,显得愈发宽阔巍峨,恰似一座横亘在众人面前,难以翻越的雄伟山峰。
霍承星所提出的要求极为简单,在被他全力围剿的情况下,队伍有一个人坚持活过十分钟。
没有人成功。
中央计算机的统计图泛着刺目的红,所有生存曲线在四分三十秒就集体崩盘。
唯有霍承星的数据线,始终平稳得如同刀锋,在坐标轴上精准地切割出完美的死亡梯度,彰显着他在这场模拟战斗中的绝对统治力。
Alpha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离开模拟仓时,几乎各个口吐白沫,双腿发软得犹如一滩烂泥。
集训室只回荡着霍承星的笑声,和一群汗流浃背的Alpha。
他比鲁博教官还要恐怖,但三天过去,没有哪个Alpha退出这场考核,每当医疗舱的门诊灯亮起,都能看见他们挂着生物电流治疗仪,在电子沙盘上复盘被肢解的全息录像。
霍承星甩甩手腕,三个小时,六次实战演练,那群Alpha已经双手趴在地上大喘气了,而他汗都没有流下一滴。
“休息吧。”秦深总会准时准点地敲响集训室的门。
霍承星知道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他很自然走到秦深身边,去到私人的训练室里和他一起吃饭。
秦深包了他的午晚饭,三天过去,没有一道菜是重样的,昨晚是紫菌汤和淙爆大叶。
秦深真做了他肚子里的蛔虫,端上桌的东西总能合他胃口。
今天会是什么?
霍承星可以在这步行的五分钟里完成一个猜谜游戏。
当这个教官,他玩得也算开心。
“你的教学现在进展得如何?”直到今天,秦深才主动问起考核的相关事宜。
“还能怎么样?”霍承星微微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你手底下的人依旧是那几个不怎么中用的家伙,根本撑不过十分钟。”
接着,他开始逐一数落起来:最胖的那个开重型机甲很笨拙,只能站桩防御,通常是最快死的。
黑发的Alpha能驾驭猩红机甲,但完全不知道防御,攻击又跟不上,挡不住他的一根手指。
高个子的那个,看见他出现就会出现手抖,再威力的攻击也不够精准,电磁炮的落点偏差值达到惊人的17.8米。
还有那个被他掰哭过的Alpha,跑得倒是快,却喜欢一步三回头,一定要确定他的位置,这么一点时间,足够被杀三回了。
秦深听后,不禁微微一笑,随即调出了模拟仓的所有数据,耐心地分析道:“陈伟虽然不够敏捷,但他驾驶的重型机甲防御力极高,可以作为前卫。”
“唐申奥能驾驶猩红机甲,能力综合。”
战斗回放中,猩红机甲在废墟中画出完美的Z型轨迹。
“他适合在战略部署中做中坚力量。”
“贺中修缺乏近战心理素质。”
但远程狙击命中率统计图有98%概率结果。
“他承担远程攻击,爆发力满足一个队伍的输出需求。”
“江安顺行事谨慎,操作敏捷。”
三十次模拟战的生存时间曲线平稳得惊人。
“拥有一定自保能力,适合做战斗指挥。”
秦深说:“你已经激发出他们的优点,教官这项任务,你做得非常出色。”
“那么……该你领取奖励了。”
霍承星看见了杀神机器。
虽然真正的杀神机器还锁定在机甲库,但霍承星面前的一比一还原的机甲模拟器正在启动。
“来吧,试试。”
霍承星迫不及待地上前操作演练,当他指尖触碰到操纵杆的瞬间,驾驶舱内壁突然浮现出与白虎精神体相同的能量纹路。
秦深在他身后,握住了他一只手,教他操作核心系统。
指挥官独有的信息素,混合着机甲冷冻液那略带冰冷的气息,在这密闭而狭小的舱内,悄然形成了一股微妙而独特的气旋,他虎口处的枪茧轻轻摩挲着霍承星的指骨,
霍承星并未拒绝秦深的这份好意,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在机甲操作的传授上,秦深毫无保留。
全息操作界面展开成三维星图,从启动的动力核心到接触设备,精神力作用点被标注成血红色光斑。
秦深将所有的要点,都无比细致地告知了霍承星,好像真不怕他把机甲开走一样。
“只有我的权限才能够启动真正的杀神机器。”秦深突然轻声开口,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要么我本人亲自在场,要么使用我的通讯器操作。”
他歪过头,注视着霍承星:“你通讯器设置密码喜欢用什么数字?”
霍承星说:“我不需要密码。”
“我还是需要的。”秦深笑了:“我喜欢纪念意义非凡的日子,最近生活变得有趣,索性更改了一个新密码,恐怕全星际最厉害的黑客也破解不了。”
霍承星哦了一声,他并没有多在意,目光依然盯着显示屏,看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和机甲相连,他才笑了。
“好了。”神经接驳率突然飙升到99%,秦深的手也从霍承星的手背上移开。
“我要出任务了,剩下的,你自己也足够探索了。”秦深教过一次,他就准备离开了。
霍承星回头看了他一眼,通过模拟室的防弹玻璃,可以看见甲板有十二架护航机甲正在起降台待命。
“课程结束之后,你可以自由地到这里进行试练。”在他即将离开之前,又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晚上尝尝赤枫果如何?”
霍承星点了下头。
秦深这才笑着离开。
霍承星独自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当他第三次完成模拟训练时,杀神机器的神经接驳率已经稳定在100%,机甲核心传来的脉冲与他心跳同频,他们相当契合。
直到系统催他回去教课,他才作罢。
大魔王回到了集训室。
这群菜鸟Alpha以最标准的军姿排列成方阵,作训服上的汗渍还未干透,他们脚跟相碰啪地一声,大声说:“教官!我们准备好了!”
虽说这群Alpha在实力上稍显稚嫩,但诚如秦深所言,他们的意志倒也算得上坚强。即便在训练中被霍承星从始至终“折磨”得够呛,却没有一人哭着喊着退出考核。
霍承星神色平静地站上了操作台。
“轰——”一声巨响,模拟训练再次拉开帷幕。
Alpha们改良过的阵型,恰似涨潮时那错落有致的礁石群,坚韧地抵御着海浪的冲击。然而,面对如汹涌浪头般强大的霍承星,他们的阵型终究还是被击得七零八落。
仅仅过去6分15秒,他们便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霍承星的手里。
直到最后一天。
结局也没有改变。
Alpha们接受了这个结果,霍承星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沮丧,反而发现他们身上莫名激起了一些斗志。
“我们会再申请考核的,你还能做我们的教官么?”Alpha们问。
“不能。”霍承星简短而干脆地回答。
在Alpha试图挽留之前,他说:“你们已经通过考核了。”
“你们老大给我的考核内容是,被打成狗屎也要拼命活着。”
“没有放弃,就是成功。”
虽然不太情愿,但霍承星还是说出来了。
Alpha们先是一愣,随即如梦初醒般,簇拥而上,将霍承星围在中间,他们兴奋得像孩子一般,本能地想把霍承星架起来,高高抛向空中,然而,就在行动的瞬间,他们又突然意识到霍承星强大的武力以及他Omega的特殊身份。
最终,他们只是热烈地鼓起掌来。
“但我们还是希望能够继续进行这样的操作模拟。”Alpha说。
“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你手底下,哪怕仅仅多活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是赚到了!”
霍承星微微挑眉,问道:“你们不怕我?”
“怕的。”一个Alpha大声说:“但是这种怕,是敬畏,就像我们面对老大一样,虽然怕,但是大家都很高兴,能有这样的老大在身边!”
霍承星没好气地骂道:“都给我滚蛋。”
把他和秦深放在一起,有病。
有眼睛的都应该看得出来,秦深明显比他低一头好么?
集训室的钟声响起。
最后一堂课结束了。
霍承星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他说:“你们今晚,早点睡吧。”
就在Alpha一众感动的眼神下,霍承星阴着脸离开了。
时间已经到了。
今晚十一点,就是他该行动的时候。
如果这些人敢阻挡在他面前,那么,他就只能踩过死人的尸体。
霍承星回到房间,他脱掉了海虹的军装,瞥了一眼玻璃瓶里的七只蓝玫瑰,换上了他来时的旧衣服。
他刚系好纽扣,笃笃的敲门声便适时响起。
他又见到了秦深,落日光顺着对方肩章流淌,在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秦深的呼吸略显紊乱,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帽檐上甚至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
“我有最后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秦深说,他的眼睛像游廊的灯笼,藏着两簇不熄的火。
“现在去看看怎么样?”
霍承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还有充裕的时间,索性点头同意了。
依然是并着肩,霍承星好像已经习惯旁边多出一道呼吸,军靴与石板路碰撞的声响里,他发现自己的步调和秦深已经同步,这个发现比中了精神毒素更令人意外。
秦深来得很及时。
他盯着秦深的通讯器,继而锁定他的后颈。
使用精神力压制,抓住机会弄晕秦深,这是他接下来打算要做的事。
霍承星希望秦深带他去一个相对隐秘的空间,这样他动起手不会引来更多的人。
秦深遂了他的心意。
于是霍承星决定,他会在解决秦深之后,给他预订个医疗舱,算是对这份“配合”的补偿。
那是海虹舰队中无人使用的房间,秦深轻声提醒道:“要先脱鞋子。”
“必要的时候,需要讲究。”
霍承星耐着性子,脱下鞋子,推开的木门吱呀作响,他赤着脚走进屋内,脚下传来粗糙硌人的触感,那熟悉的感觉,瞬间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刺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房间里的循环系统已经开启,轻柔的清风仿若从遥远的故乡徐徐吹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熟悉与亲切。
他听到了风铃的声音,落下的太阳吞噬了光芒,霍承星看见了发着银光的贝壳吊在窗户边,贝壳碰撞的脆响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父亲佝偻着腰在垃圾山翻找的背影突然清晰,混着铁锈味的叹息仿佛还缠在梁上。
房间模拟出了他故乡的屋子,塌了一半的土灶台,裂着缝的合成树脂窗,连墙角青苔蔓延的弧度都精准复刻。
霍承星伸伸脚趾,可以挑起细沙,沙粒从趾缝漏下的瞬间,他忽然听见自己的笑声。
墙角下,刻着一颗颗珍贵的星星。
他仔细数了数,一共27颗。
14颗是他曾经刻下的,剩余的13颗是秦深加上的。
霍承星伸手摸上去的时候,像是在抚平未愈合的伤口,某个人连夜雕刻了他的划痕,才有如此清晰的触觉。
他转身时看见秦深倚着门框的剪影,秦深并没有走进来,无色的光将军装绶带染成孝布的白,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Alpha此刻垂着头,他没有注视着霍承星。
秦深的模样好像在说,这个空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会有第二人闯入打搅。
霍承星都快遗忘了,童年细小的碎片都被这人用战术分析般耐心收集拼凑。
他沉默的坐在了屋檐下,蜷起脚趾,仿佛听见孩童清脆的笑声,恍惚间回到那个硝烟尚未染指的黄昏。
头顶像块儿黑布,他的故乡没有星夜 。
但晃眼,光芒照在了他的头顶。
霍承星寻着光看去,透明的头顶在绽放着烟花,不是全息投影的虚假光影,是真正燃烧着坠落的火花。
烟花没有声音,被刻意地屏蔽了。
金红的火树银花炸开,火星子瀑布般倾泻而下,没有轰鸣的陪衬,那些绚烂依然惊心动魄。
霍承星仰头饮下这碗滚烫的星光,直到眼角被灼得生疼,烟花在他碧蓝的眼睛里盛放。它很美丽,宁静,猛烈地开在天空上。
父亲临终前没能看见的贺年烟花,此刻正在他瞳孔里谢了又开。
霍承星凝神看着,他在数着烟火的数量,即使它没有声音,他却能感受到砰砰的动静,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跳动,秦深好像让他的心脏复生了。
霍承星回过神,不知不觉中他踩过沙砾,已经走到秦深面前。
秦深凝视着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霍承星笑了,他在秦深的眼睛里看见了一颗星星。
他这一笑,就定住了秦深的身体,让秦深移不开目光。
转瞬间,霍承星就伸出有力的双手,稳稳地按住秦深的肩膀,紧接着用力一推,将秦深结结实实地抵在了墙根之上。
秦深果然没有对他有一丝防备。
紧接着,他仰头,露出锋利的犬齿,毫不犹豫地咬住了秦深的腺体,一股带着血与白兰地交织的锈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那暴烈的Alpha信息素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的口腔中猛然爆开,他却觉得这比任何止疼剂都要温柔,像父亲曾经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
霍承星的信息素漫过相贴的脊背,在墙面投下交颈的影,他用精神力加以诱导,秦深的易感期顿时被引诱。
他们的呼吸都紊乱了。
秦深将一些美好的东西还给他了,即使这不是他欠下的。
霍承星不得不承认。
在这七天过后,秦深已经走进他的世界里,他很难再赶走了。
如果女神真的会眷顾他,那就让今夜的终点,能少些鲜血吧。
霍承星决定换一种方式。
潮湿的呼吸在墙面上蒸出两片雾,霍承星的体温渗过两层衬衫,在秦深脊骨处烧出蜿蜒的火。
他鼻尖抵着对方后颈厮磨,喉间溢出一声近似叹息的气音,于是空气里某种蛰伏的躁动突然活了。
“我们做.爱吧。”
霍承星说。
第28章 重生的Alpha Alpha和Alp……
“为什么?”就在霍承星说出那句话的瞬间, 秦深下意识发问。
“你不该提问的。”霍承星说道。
秦深的脸在他说完之后就变得严肃,或许有一刻的高兴,但很快就藏到了眼底。
霍承星太懂他眼神里所传递的意思了, 他是在揣测, 怀疑自己做出的举动是不是出于刻意讨好, 而不是出自真心。
也许是在担心,但这种担心成立, 就意味着他被摆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
这世上, 有谁配让他霍承星去讨好?
没有人,他从不做屈服自己本意的事情。
“你在犹豫什么?”霍承星追问。
“你觉得我弱小么?”他又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不。”
“我没有主见?”
“不。”
“那你就听好了, 我不是什么软弱的东西, 我要做的事听从的是我自己的心,别弄得好像我没有能力做决定一样。”
霍承星语气加重, 带着几分愠怒:“你的犹豫,简直就是对我的看不起。”
“我没有看不起你。”秦深试图辩解。
“闭嘴。”霍承星打断他, 他勾住秦深的衣领, 把他拽到眼前。
秦深踉跄一步,下颌线骤然绷紧,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现在, 你应该亲我。”
霍承星说。
秦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被那一张一合的嘴唇所发出的声音蛊惑, 不由自主地,他缓缓凑近, 轻轻吻上了霍承星的唇。
他们一路纠缠着滚到了木屋的床上,失而复得的气味儿萦绕在鼻尖,让霍承星心中涌起一阵久违的安逸。
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两个易感期的Alpha究竟该如何做?
他们既没有天然契合的身体构造, 也缺乏那种与生俱来的天性,Alpha 的本能已经开始作祟,双方的身体都下意识地试图制服对方。
他们要先在床上打一架么?
这屋子可经受不起两个顶级Alpha对打。
“你上我,但是我要标记你。”秦深在硝烟渐起时,一句话平复了所有问题。
Alpha和Alpha当然可以做。
只要一方甘愿臣服就好了。
Alpha的血性不允许,但爱可以。
秦深标记了他的腺体,将白兰地的信息素渗透进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犬齿刺进腺体里伴随着痛觉,但是这种痛感,霍承星很快还给了秦深,他喉结上下滚动,后颈细小的绒毛被汗水黏在颈侧,指节攥紧的布料发出细碎声响,混合着木质屋子特有的松脂气息,在两人急促的呼吸间蒸腾。
他此刻浑身赤裸,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懵懂地在他的新世界里探索。
“爱是什么?”
年幼的霍承星问父亲。
“爱是,我的心永远都会记住你。”父亲温柔地回答。
“也许有一天,小星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你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
“爱可能没说出口,但只要你真的在乎,你的身体其实已经做出回应了。”
他爱秦深么?
这就是霍承星想要知道的问题。
他一向不喜欢困恼的东西。
想做,就做。
想爱,那就去爱。
当他和秦深拥抱在一起时,两人的皮肤将空气挤成碎片,缠绵能带来生理上不一样的感受,讨厌的白兰地也让他觉得沉醉。
他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在自由的风中畅快地奔跑,那是他拥有的新世界。
“今晚之后,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好运气。”
秦深的声音从他那副已经沙哑的喉咙里吐出来,他像是被摩罗果的气息勾去了神智,用着一副哀伤的神情抚摸着他的脸颊。
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他看着,秦深手指穿过他的发缝。
秦深说,他抓来了一束光,不会再放手了。
秦深会大汗淋漓时地亲吻他的发丝,在晃动的光影间看见对方锁骨处自己留下的齿痕,结着暗红的血痂,像雪地里落了一瓣红梅。
他们在接吻,哪里都亲过,碰过。
他们可以在负距离中度过一整个夜晚,但霍承星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碧蓝的眼睛像海水将秦深吞没,和他重生时的初见一样。
秦深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去,霍承星低头凝视了他几眼,再独自走下床,性带来的红靡颜色从脸庞褪去,他重新穿好衣服,从秦深的军装里拿出了他的通讯器。
他屈指握住通讯器的瞬间,系统的声音在震颤。
【宿主。】
霍承星垂眸看着手腕内侧浮现的淡青色血管,那里正随着警告声突突跳动,仿佛皮下埋着即将破茧的蝶。
他默默用自己的通讯器给陆晖的暗网发送了信息,然后往屋外走去。
【宿主,你私自拿走通讯器,还是决定要一个人去报仇么?】
霍承星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享受着让他愉快的宁静。
【宿主,这是偷窃,你不能这么做。】。
【把通讯器放回去!】
【请宿主立即停下危险行为——】
【警告。】
【警告——】
【宿主如果违反法则,我会将你抹杀!你会死的!】
“我不会死。”
“要说谁注定会死,只有陆晖。”
霍承星却笑了:“系统?你还在装什么呢?”
“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威胁我。”
“告诉我,精神体怎么抹杀它的主人?”
系统:【……】
“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精神体了。”霍承星说,“你藏不住自己的尾巴,每次出现,我的精神力都会有波动,信息素也会变得浓郁,你扮演的那本故事书我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怎么会猜不到你的伪装呢?”
“我只是忘了,忘了你的声音。”
虚空中传来幼兽般的呜咽,“系统”稚气的声音顿时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不要……】
【我只想你好好的,我只想你能高高兴兴。】
“我已经体会到快乐了。”
霍承星说,“但我的使命大过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走出那间屋子,和离开故乡时一样,都是为了复仇。
十一点到了。
他行走在海虹的长廊中,夜深人静,空无一人。
金属门在霍承星眼前裂开时,锈蚀的齿轮发出垂死的呻吟。他嗅到机甲库里特有的味道。
人工智能响应:【请核实身份权限。】
穹顶的灯亮起,霍承星在刺目红光中眯起眼,他打开了秦深的通讯器。
密码……
秦深说。
那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他输入秦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接任海虹的日期。
【密码错误。】
领取上将的军衔的庆典。
【密码错误。】
那就只能和他有关了。
霍承星没有犹豫,敲下了一串数字。
24614——
曾经他给秦深的耻辱。
现在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密码正确。】
刹那间,一道悦耳的提示音响起,通讯器成功解锁。
霍承星盯着主页某人的头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刚刚的话说错了。”霍承星轻声开口,“我并不是一个人,你看着吧,今晚会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秦深故意放的水足够灌满一整个云林星海了。
所以,他其实知道自己今晚会行动,所以才会急匆匆赶过来,送最后一份礼物,特意挑选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给他下手的机会。
秦深没有防备,甚至刻意地放低了身体的戒备,他站在门口,只是在等着自己动手。
真是个蠢人。
可蠢人会有蠢福的,不是么?
霍承星如愿见到了杀神机器,他坐到了驾驶舱,当他的指尖触到神经接驳器的瞬间,它活了过来。
无数幽蓝光缆如深海章鱼的触须从舱顶垂落,在他颈后脊椎处汇聚,感觉像被一柄冰剑从尾椎直贯天灵盖。
“神经同步率92.7%——”
数值在稳定上升,霍承星发出指令:“打开发射舱。”
【身份核实,倒计时开始——】
人工智能响应,母舰的发射轨道开始充能,十二组电磁加速环逐一亮起猩红的光。
霍承星听见自己血液在加压舱内沸腾的声音,当倒数归零的刹那,星际母舰表面突然漾开银色涟漪——那是机甲突破音障时激发的真空冲击。
机甲背部的飞行翼倏然展开,刺破夜幕,在电离层划出虹彩轨迹。
下方的云海翻涌如银色怒涛,上方则是缀满武装卫星的星空坟场,霍承星躺在精神力充盈的驾驶舱里,聆听着机甲核心的搏动。
他的心脏也在激烈的跳动着,而夜晚如此宁静。
就在杀神机器飞向高空时,秦深扣上军装最后一粒纽扣,蓝白色的制服还沾着夜露的潮气。
霍承星一离开,他也睁开了眼睛。
秦深压低帽檐,脸上没有留下一点激烈情事后的痕迹,尽管他的后颈还留有被标记后的齿印,摩罗果信息素在他的血管里不断翻涌。
他脸庞冷厉,神情肃穆,手指伸向了墙壁上的按钮,稳稳地步入舰队的指挥中心。
顿时,海虹飞舰灯火通明,队员们整整齐齐地从房间里涌了进来。
“确认杀神机器运行无误,监测正常,现在已经跨过了沿海线,预计五分钟后抵达第一道拦截关口。”
秦深立刻下令:“通知所有空警人员,在他抵达时,关闭拦截系统三分钟,为他放行。”
他盯着检测器霍承星移动的轨迹,屏幕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被咬破的唇角在冷光灯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白。
海虹人员立即对海虹管辖区分布发出紧急通讯。
“你好,这里是海虹舰队指挥中心,海虹舰队派出的5422机甲于今夜十一点起飞,由于情况紧急未能佩戴安防装置,5422正在驶向联邦境内,指挥中心要求关闭当地拦截系统三分钟,对其全面放行。”
【会山分部已接受指令。】
应答声中夹杂着能量屏障解除的嗡鸣,背景音里有涡轮引擎的嘶吼。
没过多久。
会山分部传来通讯:【指挥中心,这里是会山分部,拦截系统如实全面关闭,海虹舰队5422机甲,已顺利通行。】
“这里是海虹舰队指挥中心,机甲编码是……”
【产蓝区分部收到。】
【丹厂区分部收到——】
三维地图上,代表该区域的六边形护盾矩阵由红转绿,三十公里长的拦截光束缓缓熄灭。
“距离标记地点一共三十四道关卡,全都接收到指令,确保机甲不会受到高空军事拦截。”
“按目前机甲路程计算,还有六千米,预计两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中途会经过两条民用航线,有相撞风险。”
秦深说:“民用航线三十分钟内停止使用,并以三倍价格赔偿所有乘客。”
“收到。”
“陆地已经派出专门人员安抚地区人民,杀神机器引起的轰鸣没有在陆地造成平民骚动,一切顺利。”
秦深像人群中的定海神针:“通知公馆附近的海虹警力人员,立即行动,进入公馆范围五百米内,守在平民居住地附近,在他抵达时,疏散所有人。”
三分钟后,地区人员会受到指令。
五百个红点依次在地图上亮起,形成完美的包围圈。
海虹人员井井有条地运作,所有程序皆已就位,确保不会有无辜平民伤亡。
“老大,副指挥官的飞船已经停靠在甲板,咱们也该出发了。”
秦深盯着显示屏飞速移动的红点,他松了一口气,来到甲板和鲁博碰面,一行军人上了飞船,往霍承星离开的方向驶去。
从秦深锁定陆晖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派人调查陆晖的罪证,和霍承星交流过的记者并没有立即踏出海虹,而是被他请到了审讯室,使用特殊手段掰开一个人的嘴并不难。
秦深得到了七天这个数字。
这就是霍承星给他的时间。
真是短暂。
海虹境内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逃开舰队的眼睛。
根据侦察队的消息,他们很快就锁定了陆晖的位置。
陆晖离开他的行政区,藏身在距离海虹八千米外的高级公馆。
“是否采取抓捕行动?”
“不。”秦深说,“不要打草惊蛇。”
在冷森森的审讯室里,他沉静地看向身旁的副指挥:“鲁博,你去出趟远门吧。”
一行十六人,七天时间。
而海虹舰队内部正悄然地做着应急演练,秦深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待在霍承星的身边。
想报仇那就去吧。
为他铺好一条路,回来时依然可以干干净净,这才是秦深要送出的礼物。
没有人在这时候掉链子,鲁博也在最后时刻赶到,他面带笑容地站在秦深的身边:“不辱使命,陆晖叛国的关键证据已经找到,得亏金离星这条线索,任务一切顺利。”
“把证据送给这份名单上的人。”
秦深递过去一份文件。
“这些老东西会希望自己的死对头倒台的。”
他一向不喜欢政治。
但现在,他不得不利用政治争斗,来保证自己的爱人安然无恙。
第29章 重生的Alpha 白兰地和摩罗果又狠……
云层被猩红的能量流撕裂, 霍承星的瞳孔中倒映着战术屏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杀神机甲十六组矢量引擎喷出幽蓝光焰,高空一路无阻, 机甲显示的拦截信号接连消失了。
途径站点, 广播发出工作人员响亮的声音:海虹舰队在此祝您作战顺利, 平安归来——
两个小时后,他成功抵达了公馆上空。
霍承星透过屏幕锁定了那个立在眼前的人影, 这个人踩在财富和金钱的金字塔上, 面上满是冷血的慈悲。
如此庞大的机甲悬停在高空,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底下的人面带微笑, 缓缓朝他伸出手, 声音是蛊惑般的温和:“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现在把它交给我吧。”
“砰——!”
回应他的是矢量引擎发出的尖啸,杀神机甲肩部装甲如鳞片翻卷, 露出暗物质反应堆猩红的核心, 霍承星太阳穴青筋暴起,炮火的咆哮将虚伪的温情炸成齑粉。
整个公馆都被射穿了一个大洞,边缘处的纳米修复材料如同银色蛆虫疯狂蠕动, 却赶不上霍承星第二发充能的嗡鸣。
陆晖的私兵立即从中涌了出来,秘密来到海虹管辖区, 他们没有配置机甲,西装革履的暴徒们手持共振磁炮, 立即朝霍承星展开反击。
湛蓝能量束撞上屏障的刹那,霍承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神经接驳线将吸收的能量化作实体。
【检测到攻击,系统自动实施拦截——】冰冷的电子音在机甲内部响起。
【保护屏障开启, 抽取运行者的百分之二十精神力。】
【拦截成功。】
磁炮的强大火力石沉大海,被杀神机甲的屏障尽数吸收,甚至连一丝火花都未曾炸起。
【请操作人自行吸收,即刻启动反击程序。】
没有哪一款机甲可以把敌人的火力化为己用,因为这种程序会完全剔除对驾驶人的安全保护,机甲将火力吸收时会把人当作转化容器,如果驾驶人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就会被活活烧死。
杀神机甲是可怕的脱缰猛兽,不需要驾驶人运作,就已经全自动地展开反击,磁炮的威力在经过转化后,陡然翻了四倍,如复仇的怒潮般全部倾泻了回去。
地面上,那些身影瞬间被强大的能量吞噬,而陆晖的身影,却再次鬼魅般地出现在霍承星的面前,依旧站在那个相同的位置。
“你想杀我。”烟尘中浮动着全息投影特有的微光,陆晖身在的白西装纤尘不染,嘴角噙着看孩童胡闹般的笑意,“可惜啊,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一个投影而已,孩子,你想杀多少次都可以。”
电流声穿插在人像不稳定的身体中。
杀神机器的炮火撕毁的是一个全息投影,而不是本人。
这是议员高官和外界政权谈判时确保安危时常用的手段。
霍承星却笑了,他的笑容足够自信,声音透过机甲传出去。
“亲爱的‘父亲’,我了解你。”
“你在认为自己要成功之时,从来不会远离战场。”
“你不在这里么?”他像是在自问,又像是故意说给某个隐匿的人听,旋即,语气坚定起来。
“不,我会找到你。”
“在这里?”
杀神机器射出冲击炮,朝着霍承星目光锁定的方向,接连炸开火光。
“还是这里?”
霍承星运行着机甲,火力炸开的节奏就是他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终于捕捉到那抹异动,某块飞溅的玻璃在两秒内折射出异常的重力曲率。
“我已经找到你了。”霍承星脸上绽放出令人沉醉的笑容,有着得偿所愿的畅快,又饱含着压抑已久的恨意,他轻声唤道:“‘父亲’。”
杀神机器发出的第六炮裹挟着前五发的残余能量,在虚空中划出轨迹,隐身屏障瓦解的瞬间,真正的陆晖也出现在霍承星的面前。
那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布满挤压的皱纹,下压的嘴角,一个人就算见过他很多次,也记不住他的模样,但就是一张脸,时常出现在霍承星的梦里。
这个人藏在幕后,摧毁了霍承星的半条生命。
“你曾是我最完美的孩子。”
男人说。
“那就下地狱去吧,‘父亲’。”
霍承星精神力全开,摩罗果的味道甚至穿过了杀神机器,烧红了天际。
他的信息素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霍承星感受到了自己精神体的存在,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熟悉,亲切。
“出来吧,你一直在躲什么呢?”
霍承星说:“怎么?我这个主人不让你满意么?”
“不。”
“我爱您。”
精神体立即出现了,霍承星看见了和年幼时一模一样的脸,他像个精灵,此刻却满脸泪痕。
“主人,你不讨厌我么?”
少年知道,它的主人最讨厌这个模样的自己,它是弱小的化身,躲在精神海的角落时聆听着主人的恨意,它一直在被力量浇灌,在摩尔曼克斯森林活着离开的霍承星练就了强大的精神力,而它会一直保持着这副皮囊。
精神体是主人成长的化身。
它代表了最主人最痛恨的过去。
它不想看到主人厌恶自己的神情,所以它把自己藏了起来,从来没有在霍承星面前出现过。
它的主人没有发现过它,好像除了报仇,他没有在乎的任何东西。
少年蜷缩着手指,它不安地低着头,眼角掉着珍珠。
霍承星说:“你傻楞干什么,过来和我一起杀死他。”
陆晖身上有第二级别防御,他还启动了腰间绑着的反精神力装置,和当初那个限制Alpha精神力的装置一样,不过这个,是专为霍承星准备的,陆晖一向谨慎。
霍承星咬紧了牙,他的精神力受到了严重限制。
机甲系统立即传来提示音:【检测到异常波动,程序扫描,可以启动反装置防御系统。】
【海虹舰队最新反装置系统启动——】
刹那间,机甲顶端爆发出刺目蓝光,如同一层闪耀的光幕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构建起一道崭新的屏障。
霍承星摆脱了限制。
【亲爱的驾驶员霍承星先生,祝您战斗顺利,平安回家。】
屏幕上的程序在飞快启动,还播放了一条安装此程序时专门设置的留言。
“秦深可是用杀神机器杀死他一次。”
“我一定也可以杀了他,我还要比秦深更快!”霍承星大声吼道,他的神情张狂而凛冽,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气。
在他的操控下,机甲吸收的精神力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飙升至阙值的顶峰。只见屏幕上,一个醒目的红框骤然弹出:【攻击系统全面启动,关闭一切安全防御机制。】
精神体踮起脚尖,用那虚幻的小手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痕,而后毫不犹豫地将手稳稳按在了操作杆上。
它那年幼的脸庞上,露出如刀尖般锐利的眼神,仿佛14岁的霍承星真的置身于熊熊火焰之中,手中紧紧握住一把利刃。
“主人,我们一起杀死他吧。”
精神体自诞生起便如影随形地陪伴着主人,直至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它曾一度以为,是复仇的执念蒙蔽了主人的双眼,最终将主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它一直默默期待着,有朝一日主人能够摆脱阴霾,重拾快乐。
可直到主人想要杀的人死了,主人却葬生在审判台,罪恶和仇恨吞噬了他。
主人的内心深处厌恶着因仇恨而变得扭曲丑陋的自己,他会在梦中会听见那些死人的呐喊。
主人知道自己做错了。
他杀死了海虹舰队的许多军人,那些军人为家园奋不顾身,死去的灵魂比他要干净,但那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主人走得太远,他被毁灭了。
秦深。
它一直记得这个名字,记得这个人。
主人最终死在他的手里,它并不恨他,它会感谢这个人。
秦深让主人从痛苦里解脱了,只有他才配杀死主人。
但它没想到,它会再次醒来,它的主人重生了。
它知道主人的梦想,知道主人最想成为的样子,这让它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它心中沉淀着一个听过很多遍的故事。
那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可怜的Omega拥有了一切,荣誉,鲜花以及爱。
它决定成为书里的系统——
现在,这个故事要画上句号了,那一定是个好结局。
就在这时,第二级别防御的第一层屏障,在如暴雨般密集的攻击下,变成脆弱的泡沫轰然崩溃。
但杀神机器的攻击并未有丝毫停歇,炮火如汹涌的洪流,一秒也未曾间断。
霍承星的精神力如决堤的江水,源源不断地注入装置之中,他将拉杆猛地推到底,那决绝的动作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泄而出。
第二层屏障也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紧跟着破碎,化作无数闪烁的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霍承星的双眼被地面冲天而起的火焰烧得通红。
第三层屏障也宣告瓦解,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
陆晖身上的防御系统破碎了。
碎片炸开,像是雨滴一样落下,在霍承星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海虹的上空自动发出一道尖锐的警报声:【议会成员正遭受攻击,卫星坐标定位为p:36948、z:43469,请附近警力立即前往支援。】
霍承星额头落下汗水,他消耗掉了大量的精神力,胸腔正在剧烈的起伏着。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晖。
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伪劣的面具已经破碎,在面临死亡威胁时露出惊恐的神情。
【机甲能源亏损,现不支持使用炮能,已自动展开切割翼。】
“锁定目标。”
霍承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目标已锁定。】
飒——
机甲猛地近身,寒光闪闪的切割翼如死神的镰刀,直削向陆晖的头颅。
那夜夜折磨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着,他曾经的痛苦变成了对方的恐惧。
陆晖的脑袋被他砍断了,“咕隆咕隆”地在地上滚,僵直的嘴巴里吞咽进灰烬和沙尘,尸体的血像喷泉一样撒了一地。
霍承星张开嘴笑出了声,他咳嗽一声,撑着操作台大喘着气,呼吸让他冰冷的喉咙带来刺痛,但他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
杀神机器熄灭了动力,机甲浴血之后悬停在废墟之上。
霍承星手腕上的青筋依旧高高暴起,他的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兴奋的战栗着,他缓了口气,又一脚狠狠地将陆晖的脑袋踹飞了两米远,那脑袋在地上又滚了几圈,差点被砸成烂西瓜。
地面上的火焰依然跳动着,他走在焦土上,那一头金发在火光的映照下,成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即将升起的高阳,冰冷的肺里深深地吸进一口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在呼吸,好似重生。
远方的黑影如潮水般涌动,不多时,无数红点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那是数不清的枪口瞄准了他。
霍承星歪着头,抬高双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投降。”
警员将他包围了,但没有人靠近。
上头下达了指令,不能直接采取抓捕行动,附近的平民已经及时疏散,除了这座公馆,没有人员伤亡。
面前的罪犯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了,但他们依然不得不保持警惕。
直到一架飞船停靠在警员和罪犯的中央。
霍承星抬眸看去,船身上的徽章正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那是海虹总指挥部的飞船。
舱门缓缓打开,从飞船上下来的正是秦深总指挥和鲁博副指挥。
鲁博随即对周围的警员说:“都把枪收起来,立即去清理战场,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而秦深已经径直朝霍承星走去,他军靴碾过满地玻璃碎渣,火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成锁链缠绕在霍承星脚踝。
在踏出这几步,这点时间里,他的目光已经将霍承星从头到脚抛开,身上没有血,很干净,秦深紧锁的眉头才有松散的痕迹。
霍承星则笑脸盈盈地朝秦深抬起双手,“要把我缉拿归案么?”
秦深从腰间取出一个手铐,一个拷在了霍承星的手腕上,另一端锁在了自己手上,金属冷意贴上皮肤时,还有对方手指皮肤传递来的暖意。
“长官,你还想玩这种情趣啊?”
霍承星故意往秦深耳边吹着气,唇峰擦过对方耳后未愈的咬痕。
“闭嘴。”秦深伸手一拽,霍承星身形不稳,脑袋直接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霍承星的鼻尖撞进军装领口,白兰地和摩罗果又狠狠融合在一起。
秦深的气味让他觉得很舒服,昏昏沉沉时,只听见秦深说:“现在和我回家。”
“回家?”霍承星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像树懒一样攀着秦深的后背。
他应了:“好啊。”
第30章 重生的Alpha “那就再做一次。”……
船窗外流转的星子像被揉碎的钻石, 秦深垂眸看着已经沉睡的霍承星。
青年冷白的肌肤在医疗扫描的蓝光下近乎透明,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飞船颠簸轻颤。
秦深解开作战服暗扣,让霍承星沾着硝烟味的额角抵住自己肩窝。
消毒水气息裹着安神剂甜香漫上来时, 霍承星在混沌中抓住一缕白兰地的味道, 秦深的信息素, 正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在他鼻尖编织出一张细密而温柔的网。
秦深握着霍承星的手掌, beta医生为他全面地做了一个身体检查, 她停下动作后也松了一大口气:“只是精神力亏损较大,身体没有内伤, 好好休息补充能量就好了。”
秦深点了点头。
海红舰队的飞船提前停歇在一处湖泊边, 秦深伸出有力的手臂,轻轻揽住霍承星的腰肢, 而后将他稳稳地横抱在胸前,他独自带着霍承星下了飞船, 往远处一个孤零零的房子走去。
那房子在朦胧的雾气中, 像个一个宁静的港湾。
霍承星再睁眼时,日光已经爬过褪色的蔷薇纹壁纸,天花板上, 铜制吊扇悠悠转动,投下一片片菱形的光斑。
这里不是海虹舰队, 霍承星瞬间清醒,迅速掀开被子, 他听见楼下传来砂纸摩擦木料的沙沙声。
他赤足踩过吱呀作响的楼梯,看见晨雾从玻璃窗渗进来,给秦深挽起袖口的手臂镀了层薄霜。
“食物在恒温箱里。”秦深没有抬头,在专注地打磨着凹槽里的陈年积灰, 身上那件深灰色的居家服后腰处,已然洇开了一片汗渍,“你一共睡了整整二十八小时,也该好好补充些能量了。”
霍承星先让饥渴的肚子狠狠饱餐了一顿,他倚着餐柜打量这间老宅,黄铜门把手缠着干枯的常春藤,壁炉台上搁着半盒受潮的火柴,所有尖锐棱角都被软布包裹。
霍承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他猜测,这里应该就是秦深父亲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吧。
庭院里传来滚筒刷刮过墙面的黏腻声响。霍承星推开落地窗,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外面有大块儿草地,还有湖。
而秦深就站在他窗下的位置,给斑驳的外墙涂刷奶油色漆料,窗外的狗尾巴草都长到腰间,他却在聚精会神地搞装修。
霍承星就倚在窗边,屈指叩了叩斑驳的窗棂,问:“你是打算以后把我藏在这屋子里么?长官。”
“这会是我们以后生活的房子,如果你不喜欢这栋,也可以重新挑选地皮。”秦深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那座公馆的人我提前替换过,在你攻击前,卧底人员全都已经撤离,除了陆晖和他的私兵,没有其他人伤亡。”
“你杀死了一个叛国者,英雄为什么要躲躲藏藏?”
霍承星仰着头:“那接下来呢?他们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审判我?”
秦深毫不犹豫地回应:“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你,不过下周,我们得去一趟法庭,之后,再回家商量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霍承星问。
“婚礼。”秦深回答:“我们需要补办一个婚礼。”
霍承星不禁轻笑出声:“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很唐突么?”秦深问:“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
霍承星摇头:“我以为你会矫情地质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或者骂我几句,说我一直在利用你。”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的。”秦深抬起头,注视着霍承星的蓝眼睛,“因为我确定,你已经爱上我了。”
“不然,你不会想和我上.床的。”
“当然,第一次做完,睁开眼找不见自己的伴侣,我确实是有点失望。”
霍承星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再做一次。”
“所以我说……”秦深笑意加深,“你爱我。”
霍承星回答:“好吧,这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
秦深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霍承星说:“这没有答案。”
秦深盯着他:“我非常想知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霍承星回答:“毕竟你这个人大多时候都让我觉得讨厌。”
“讨厌?”
“你几乎什么都有,却偏偏又不是一个二流货色。”霍承星说:“我挑不出你的错处,你的成就和你的付出是对等的。”
为了复仇,他掌握了秦深所有的资料,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最初以为秦深戴着一顶正义凌然的虚伪帽子,但交手之后,这个人并非他想象中那般不堪。
只是这一点不会动摇他的仇恨,他恨着秦深,他看着秦深那副傲气的,受人称赞的模样,他就想要毁灭。
想毁灭,也是因为他曾想过要成为,他成为秦深。
但他和秦深中间隔着一面无形的镜子,秦深是正面,他是反面。
“我有想过,如果我能拥有和你一样的人生,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或许我会比你做得更加出色?你可以说这是嫉妒。”霍承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我并不羡慕你。这样的猜想并不成立,命运毁灭了我,也造就了我。”
命运与仇恨,成了一条缠绵交织的丝线,将他与秦深紧紧捆绑在一起,即便后来仇恨渐渐消散,这条丝线却依旧维系着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未曾解开过。
霍承星渐渐明白,一直以来,存在的不仅仅是恨。
“直到最后,我才真正意识到……”霍承星顿了顿,他看向秦深:“我讨厌你,却又想成为你,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刷柄磕在颜料桶边沿发出闷响,秦深急切地站起身,还带起一阵松节油的气息。
“因为我爱你。”霍承星坦然地承认:“这没什么不能讲出来的,我确实爱上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爱正是离他最远的东西,但秦深把它又带回了自己身边。
下一刻,秦深抬起头,猛地吻住了霍承星的嘴唇。
他没有别的想要继续听的了。
“人心上缺一块儿,就没办法再愈合,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些更好的,更珍贵的东西,把那里补上,这样,你感受到的,就不只有痛苦了。”秦深贴着霍承星的耳畔,轻声呢喃:“我会把这件事做好的。”
“我从没有失败过。”
秦深和霍承星双双倒在沙发上,他双腿稳稳地卡在霍承星的膝盖两侧,双手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捧起霍承星的脸颊,将他那浓密的金发轻轻推至脑后。
秦深没有急着在他的腺体上留下Alpha专属的标记,而是先用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后颈那片敏感区域,犬齿若即若离地轻轻擦过,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紧接着,他开始沿着霍承星的面庞,落下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吻,从光洁的额头,一路蜿蜒至线条优美的下颚,他猛烈的亲吻是毫不客气地掠夺,一个Alpha对自己伴侣的占有。
呼吸声在相接的唇齿间被揉碎,交织,秦深撬开他牙关的力度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暴烈,然而与此同时,他释放出的信息素却如轻柔的薄雾,温柔地包裹着霍承星的每一寸肌肤。
霍承星不甘示弱,冲着交缠的舌尖猛地咬下去,那银色唾液留下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闪烁的刀锋。
秦深含住唇舌间的血腥气味,继续亲吻着霍承星脖颈,在那上下滑动的喉结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痕,仿佛一滴醉人的酒液,缓缓洇湿了霍承星的腰窝,留下暧昧的印记。
接着,秦深的双手地亲手扯开霍承星的上衣,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精致的锁骨。
霍承星仰起头,微微吞咽了一口气,脖颈间的青筋微微隆起,秦深的吻顺着他脖颈处澎湃的血管一路而下,而后又依依不舍地重新回到他的唇上,仿佛那两瓣唇肉上有最解渴的香。
湿润的唇纹在压力下碾平,两片微颤的唇肉在相撞时溢出半透明的光,上唇弓起的小丘卡进对方凹陷的沟壑,像钥匙转动锁芯般精准契合。
舌尖从齿关漏出试探,立刻被更滚烫的濡湿截获,带着咸味的潮水在咬噬中涨落,当唇珠被吮得发亮,激得喉间溢出黏稠的呜咽。
分离时扯断的银丝在空气中颤动,下唇内侧被咬出月牙状血痕,甜味儿已经在皮下晕开。
他感受到,秦深的手指游离过他的腰间,揉捏了他腹肌上的肌肉,又抚摸着他的伤疤,喘气的声音化作闷哼,秦深的手不知何时探进他衬衫下摆,正沿着脊椎旧伤缓缓上移。
秦深想在伤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白兰地的味道让他醉酒了,嘴唇张开着,耳尖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脸上也渐渐泛起如晚霞般绚烂的红晕。
霍承星的手指勾住了秦深的腰带,轻轻一扯,勾着他的手掌撑在自己的腰上。
秦深又探起身亲吻他,将最后一丝空气也掠夺走。
不知何时,窗外的太阳缓缓落下,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然而,在这房间之中,属于秦深的“太阳”却正冉冉升起。
他们在弥漫着血腥与酒香交织的浪潮中渐渐下沉,宛如两柄决然同时刺入对方心脏的匕首,看似激烈对立,却又在这极致的交融中,达到一种灵魂深处的契合。
身下的真皮沙发不堪重负,发出如濒死般的微弱哀鸣。
霍承星微微喘息着,看着秦深细汗密布的脸,皮肤的热量成了赤身温暖的外衣。
这个夜晚还很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