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方洲救援官方账号开……
孙薇一回到学校，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找苏怀瑾商量了。
两人召集目前在校的几名宣传组成员开了个会。除了还在路上的岳雨萱是通过手环线上参与，其他几人都已经带着家人赶过来了。
@寝室大逃杀账号暂停更新，习惯了之前紧凑的视频拍摄制作节奏的几人骤然闲下来，正愁没事做，闻言眼睛都亮了。
他们越听越觉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孙薇率先开口：“既然决定了，我们先做个简单的分工吧——我可以负责创建账号和日常运营。”
她原本在宣传组内的工作就是运营，不会有人比她更得心应手。
末日已经降临，孙薇的家人也被转移进了方洲，不必再担心暴露身份后被虔信者找上门，因此她准备时隔一年重登自己原本的自媒体账号，直接将它改成方洲的账号。
@社会你薇姐那个账号断更一年，虽然掉了不少粉丝，但也有很多铁粉十分关注孙薇的去向，时不时便发来关心的私信，死忠粉的数量并不少。
各个平台加起来的上百万粉丝，能快速带来一大波曝光，直接跳过@寝室大逃杀那样痛苦煎熬的前期小透明起号时期。
至于原本的账号内容，直接删除即可，孙薇半点也不觉得心疼。
视频还可以再做，现在给那些求助无门的人一个发声渠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然，若日后账号成功办起来，面对海量的求助信息，必然需要有人帮忙，孙薇负责的主要是前期建号起号和后续运营组的管理。
“那和网上的其他求助汇总账号以及志愿者组织联络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小雀斑道，“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交涉。”
“我可以负责管理论坛的帖子。”手环里传出岳雨萱的声音，“小苏马上要跟校长出去，估计也没那么多时间管理论坛。”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现兜帽女的下落，苏怀瑾没有推辞：“行，不过最近几天我还是有时间的。”
卓晓亮想了想：“同学们现在自己‘蹲单’‘抢单’效率太低了，很多时间都浪费在了等待上，而且为了抢到任务，甚至不能离开论坛……我在想能不能拜托校长利用手环的登记功能，让同学们自行组队后，直接在手环上登记自己未来几天的空闲时间、所在地和小队人数能力等等，我可以将整理好的任务优先派给合适的人。”
这样能节约不少时间。
卓晓亮提的这点确实很重要，之前那样一刷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的抢单模式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苏怀瑾点头：“拜托你了。”
合作近一年，宣传组五人配合默契，工作效率奇高，你一言我一语，转眼已经将各自的分工敲定好。
宣传组内除了孙薇和苏怀瑾，其他都是非战斗人员，有充足的时间完成各自的工作。
孙薇向又来是个行动力奇高的人，从她高中能一边上学一边做出一个近百万粉的账号就能看出来，白天猎杀虔信者、晚上打理账号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白天，可以交给未来运营组的其他人管理。
当然，虽然五人已经达成一致，但在正式创建账号之前，还需要获得扶青的许可。
这种好事，扶青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完苏怀瑾的介绍，她只驳回了几人计划中的一点，就是孙薇将原账号更改成方洲账号的提议。
“建账号的事情交给我，你们不用操心。”
扶青已经打定主意，等会儿就去找白向磊，拜托他传话，由他们联系平台为账号做推流。
就像@寝室大逃杀被放在某站首页推荐一样，官方开口，平台必然会拿出最大的积极性配合，比单纯依靠博主和网友转发这种口口相传的模式有效率得多。
“至于你的账号，就自己留着吧。”扶青轻描淡写道，“里面的内容也不要删了，怪可惜的。”
决定将账号内容删除的时候，孙薇确实不觉得有多心疼，因为她觉得自己即将做的事情比留着一个断更的账号有意义得多。
但薇姐的账号到底是她辛辛苦苦经营数年的，不知投入过多少精力，视频内容和粉丝们的弹幕留言里都是一路走来的回忆。
听到能保留，孙薇的情绪有些复杂：“好，谢谢校长。”
扶青想得却要更多一些。
如果可以，她还是不希望某位特定学生在外与方洲绑定得太深入。
使用孙薇原本的账号，即使将原视频都删除，也照样能轻易扒出她的身份。
枪打出头鸟。
就像当初用视频，扶青也做了唯一一个露脸的人。
这件事要做，也该由她来做。
*
不出扶青意料，当她将学生们建立求助账号的决定转告给白向磊，立刻获得了他的大力支持。
除了联系社交平台帮忙推流，白向磊还额外提议，要为方洲拉一条专用光纤线路。
只要让沿途所经机房实现24小时供电，就能时刻使用网络。
当然，这样做要耗费不少电力，网络资源极其宝贵，注定只能为方洲内的少数人供网，比如扶青、宣传组五人和未来帮忙运营联络的志愿者们。
其他人如果想要上网，还是需要等到政府供电的那一小时。
“也怪我，因为知道你们有自己的通信工具，对网络依赖程度不深，之前就一直没说。”
白向磊尴尬道。
扶青倒也明白，供网需要电力支持，在附近的基站机房全部断电的情况下，要架设一条单独的线路并保证24小时供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之前没说，也许也是因为耗电量实在太大。
现在同意架设，则是因为回报大于付出了。
田雪君与白向磊专门负责方洲相关事宜，学生们今天外出救人的事情，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其实扶青并不需要那么多特权。这一年里，方洲全体师生做的都是独自应对末日的准备，现在能获得官方的信任支持，已经比预想中的情况好很多了。
她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那有什么麻烦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你们能帮忙救援对我们来说是大好事！”白向磊两眼放光，拍着胸脯，“我现在就去联系人，等你创建好账号了，再将账号发给我。至于拉光纤的事，交给我们的技术人员去做就行了，最多十个小时——保证今天之内就能打通线路。”
*
田雪君收到消息，当天指挥中心就下令出动了通信兵，带着光缆、设备和专业人员上路，沿途一路铺过去，另有两名技术人员前往方洲安装终端，终于在当晚十二点之前紧赶慢赶地完成调试。
加载的圆圈转了几圈，网页顺利弹出。
“成了！”宣传组几人就在会议室里，见状不由欣喜。
技术人员松一口气：“路由器安装在这里，范围有限，以后你们如果需要上网，得带着设备来行政楼。”
至于扶青的办公室，因为就在附近，倒是不用离开办公室就能直接连上。
几名学生连连点头。
除了宣传组四人，还另有几个新面孔，是他们招来的志愿者。
白天没网，别的不能做，孙薇她们先把人手召集齐了，又拜托扶青将登记功能上架。
几人忙活半天，目前已经粗略整理出一份未来三天的“排班表”。
学生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就像当初模拟舱数量不够时，他们也是24小时轮番使用，这张排班表也一样，连半夜的时段都有人抢着报名。
未来几天仍处于黄金救援时间内，再往后，缺乏食水的被困者获救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
时间就是生命，那些被困的人可没有办法等到他们安心睡醒再去救援。
至于其他人，则仍在一刻不停地外出救援。
孙薇离开小队后，宋如双和张晗干脆和秦宇飞他们三人组队，五人齐心协力，抢了一个“大单子”。
——拯救某暑期补习班的被困师生。
二十多名高一学生加上两名教师，一共二十八人藏在一栋办公楼里，已经被困了三天。
按照张晗的吐槽，通往补习班的路要转三部电梯，中途无数走廊七拐八拐——
“简直比那个黑棋牌室藏得还深！”
又是一次浩浩荡荡的大规模救援行动，接老人们的大巴车刚将人放下，又被张晗一个电话叫了过去。接到那群暑假偷偷补习的学生们时，他们看起来比偷偷打牌赌钱的老人们还要害怕无助。
都是过来人，五名已经脱离苦海的大学生没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地拍拍学生们的肩膀，摆出好姐姐好哥哥的样子，将他们送上大巴车。
两次外出加起来，单是一天就救出四十七人，连宋如双他们自己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加上孙薇，六个人一天就救出这么多人，那全校学生加起来，又救了多少人？
末日初期，未感染者人数大于丧尸数量，几头丧尸就能困住一大批人，且人是群居动物，被困人员习惯性抱团，让搜救效率变得格外高。
这个数字又反过来激励了学生们，人命沉甸甸的份量压在心头，他们连觉都不敢睡，打了鸡血一样继续抢任务。直到半夜，仍有不少人在方洲进进出出。
要不是扶青发现后及时发布通知，要求众人必须保障每日睡眠时长，严禁在疲惫状态下外出，并开启了手环的睡眠监督功能，恐怕很多人甚至会通宵不睡地跑出去。
至于一些白天补眠，就等着深夜人少的时候出去的人，扶青则要求卓晓亮派发任务前严格筛选他们个人的实力。
实力不够的人，同样禁止在半夜外出，且出行必须至少五人一队。
现在晚上没有了路灯，丧尸的优势会被无限放大，要不是有部分求援者情况危急，扶青其实并不想在半夜将学生们放出去。
……
另一边，半夜十二点才获得上网权限的孙薇快速注册好各主流平台账号。
账号名称就叫“方洲救援”，这种时刻比起花里胡哨的命名，还是简单直白、让人一眼能看出作用的ID名更好。
收到联络的各平台在确认账号后，立刻将所有重名用户昵称暂时调整为默认昵称，赠送改名卡做补偿，更改方洲账号权重的同时解除了一切针对账号的诸如发帖、回复频率等限制，并给予了大量推流。
获得的待遇可以说仅次于官方开通的救援账号了。
扶青再度感慨了一波官方效率，见孙薇满脸专注地操作着笔记本，手速飞快地给账户改名、编辑简介，发送提前写好的投稿要求并置顶，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到工作里。
其他几名学生也一样，不是在用手环操纵论坛，就是在用电脑编写帖子，偶尔几句快速的交流，房间内被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充斥。
人人各司其职，若忽略他们的年龄，几人工作时的状态与职场上的专业团队并无区别。
扶青看了一会儿，悄然退出会议室。
第122章 他们不约而同提到同一……
凌晨12点，C市。
闹钟响起，莫晨迅速从床上弹起，按掉闹钟，将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连上充电线。
她的床头贴着一张清单，上面写满了来电的一小时内需要做的事情。
充电、烧水、用电磁炉加热食物……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正好是12点10分。
刚刚来电的十分钟内绝对连不上网，因此她已经习惯将其他事情调整到这个时间段来做。
热水壶呜呜作响，电饭煲和电磁炉也用上，接下来的一小时，这几台设备都会不间断运作，将一整天内储存的水尽可能烧开消毒。
等待水烧开的间隙，莫晨打开手机，一边吃饭一边刷新。
莫晨所在的区域恰好被分在凌晨用电，算是很倒霉了，想吃一口热的还得熬到凌晨，作息和三餐都被打乱。
作为当代典型年轻人，末日前的莫晨熬夜吃夜宵都是家常便饭，哪天忽然要早睡还会不适应。
但现在忽然被人强制要求凌晨爬起来吃饭，她反而开始向往起健康的作息。
幸好当地政府承诺，未来不同区域的用电时间将实行周期性轮换，每两周轮换一次，以保证公平。
坚持不懈地刷新六分钟后，莫晨终于成功连上网络。
检查了一边聊天软件上家人朋友们准时发来的保平安消息，又一一回复完毕，莫晨瞥一眼，发现置顶的群聊里已经积攒下几百条消息。
群里人不少，但都是错峰上线，同时在线的人数有限，根本聊不起来，众人基本都是将重点信息概括后丢在群里，冒个泡就走。
因此别看只有几百条，里面内容量大得可怕。
莫晨的表情不由得凝重，硬着头皮点进去时，已经做好看见坏消息的准备。
不知道这次，在她没上线的时间里又死了多少人……
莫晨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病毒爆发的当天下午，他们大学群里就出现了不少同学的求助信息。无奈群聊内人太多，各种消息刚发出去便被刷上去，有很多人重复发送，也有很多消息被淹没，注意到这点的莫晨干脆做了个共享文档，将求助消息汇总在了一起。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十分有效，文档很快被转发进母校其他群聊，研究生和教师们，甚至教师家属也发出求救。
等到当天晚上，这个文档已经被分享到同城甚至同省的其他群聊里，累积了上千条求助信息。
虽然全国各地这么做的人不少，但莫晨的文档做得早，文档格式做得清晰简洁，十分易懂，阴差阳错得到了大量传播。
当晚就有无数外地人跑来问她，能不能复制她的格式，建立一个其他省市的求助文档。
人命关天，莫晨自然同意。
又因为访问文档的人太多，时不时会出现格式错误或是不小心编辑了他人内容的情况，她便组织了一只志愿者小队，专门用来维护文档。甚至还建立一个围脖账号，将全国各省市的文档汇聚在一起，一是宣传，让更多人了解这个求助渠道，同时也在召集志愿者。
被命名为“@星火互助文档”的账号仅仅一夜便受到大量关注，无数大v博主帮忙转发。
截止全国实行限电政策前，短短一天不到，已经有数百人加入志愿者团队，账号也多出上百万人关注。
限电开始后，在莫晨的组织下，志愿者们很快按照各自来电时区分工，保证了24小时都有人在线。
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相当大的成就了。
可身为组织者的莫晨，心里却并不高兴。
这项工作刚刚起步时，她还一度十分振奋，在心底悄悄认为，自己的举动或许能帮到不少人。
可之后的两天，眼看文档上的条目增加又减少，她开始发现，绝大多数的条目被删除并非因为求援者得到了帮助，而是因为求援者被确认死亡，志愿者们才手动删除了条目。
还有更多的求援者在登记后便失去音讯，联络石沉大海，但莫晨已经能猜到他们的结局。
那些无人更新的条目渐渐沉底，就像一份长长的死亡名单。
莫晨直到这时才发现，接触到更多信息，也意味着更多的痛苦。
围脖私信和评论里声声泣血的哀求，一个又一个在等待中绝望死去的名字，这些都让莫晨开始怯于登录账号。
她开始害怕看到那些。
莫晨因为责任感而坚持，但也因为共情力陷入巨大的痛苦。
昨天上线时，莫晨更是听见了一个令她几乎崩溃的消息。
一伙看见她的文档赶去救援的民间志愿者，在途中意外遭遇了一只移动速度奇快的感染者，八人中最终只有一人成功逃了回去，而那人的身上同样有一处被咬的伤口，在通报过同伴的死讯之后，他便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于两个小时后变异了。
这让莫晨情不自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想法：如果没有文档，那八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场病毒和之前的天灾不一样，民间的救援队根本无法介入，也许让所有人都待在家里等待官方救援才是对的……
她一整天都没有休息好，但新一天的十二点到来，莫晨还是准时上线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打开群聊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并非是各种死亡通报，而是一条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更新：D市今天有47位求助者删除了条目，说是已经平安获救，其中30人得到官方救助，17人是被不知名的志愿者救了]
[S市今天有458人删除条目……我去，什么情况？？突然少了一大片，我还以为有人操作失误删除了]
[A市今天有53位求助者获救，31人都是民间志愿者救的，民间志愿者开挂了？]
[上面的S市有点吓人啊]
[怎么今天获救的人忽然多了一大截？我对比了官方救援数量，并没有显著增加，所以问题出在民间志愿者身上，但我问了一圈，本市熟悉的救援团队都说不是他们]
[喜报！我之前说的那位求助者你们还记得吗？就是门外有一只行动超敏捷的感染者的那一位，那个姑娘人好，没有隐瞒情况而是如实说了，这也导致根本没人敢过去查看情况，说实话我之前都有点绝望了……但她今天居然被救出来了，救她的还是一伙学生，我听到消息都要哭了]
[恭喜恭喜，太好了，不过话说这群学生也太勇了]
[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勇士！]
[你们上广场看一眼，有人发帖了]
连日的死亡信息令群聊都死气沉沉，今天却多出一丝活力，志愿者们聊天的氛围也很是轻松。
当然，以上统计的获救人数，仅仅是星火互助文档内的人数，还有更多人根本没有在他们这里登记过。
那些会在共享文档里留下求助信息的人，多半网络使用娴熟，他们当然不会仅仅在这一个地方求助。
文档、聊天群、社交平台……都留下了他们的求助信息。
这也导致方洲学生虽然是从别的地方搬运来的消息，最终的成果却部分反馈在了文档里。
莫晨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天，全国各省市的获救人数竟然忽然有了个激增！且在获救人数远超前两天，路面上的感染者也显著增加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一名前往救援的志愿者受伤或死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群聊中的最后一句话，她慌忙打开围脖。
首页新出现的话题其实已经很少了，众人就算有时间上网，大多也不会再将时间浪费在浏览、转发围脖上，可这一天，她关注的不少博主竟然零零星星转发了好几条。
这些帖子的内容都很相似，多半是之前在平台上发过求助的人带回了反馈。
先是感谢各位的关心和帮忙转发，本人/亲人已经平安，之后又交代救助人的信息，莫晨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近半的人都提到了同一个关键词——
方洲。
不知是不是出于默契，在孙薇等人建立账号之前，学生们面对迫切想要感谢他们的求助者，就已经不约而同地留下了这一个名字。
而这些提到方洲的人，在描述施救者时，也都用到了“极其年轻”“学生”“实力强劲”“装备齐全”等字眼。
有的人单枪匹马就去了，有的则是三五成群结伴前往，从求助者ip的地域和发布时间来看，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伙人，可他们的特征却惊人得相似。
莫晨有点迷茫了。
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组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终是一则来自S市的帖子解答了她的疑惑。
对方是位之前发布过求助帖寻找女儿的母亲，她在帖子中详细提到，救援者是S市本地一所名为方洲的大学的学生。据说他们全校学生自发组成了规模庞大的志愿者组织，一部分人整理求助信息，另一部分有实力的人则组团外出救助。
他们不仅救了博主的女儿和公公婆婆，还救下了被困的另外十几人。
莫晨看完，又是敬佩，又是困惑。
她惊叹于方洲学生的善良勇敢，也惊讶他们的能力。
……所以那些S市外的救援案例，难不成是那些学生在返校路上顺便救的？
不可能吧。
莫晨发散思维地想着，又失笑，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殊不知自己已经猜到真相。
无论如何，方洲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印刻在她心底。
眼看过去近二十分钟，她不敢再浪费时间，正要整理剩下的工作，手机一震，竟然是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来显显示，拨打人来自S市。
莫晨心中一动，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直觉。
她按下接听：“喂，你好？”
对面是一道清亮的女声：“喂，请问您是‘星火互助文档’账号的持有者莫女士吗？”
“我是。”
“是这样的，我是民间志愿者组织‘方洲’的联系人，我姓田，事态紧急，我们担心私信您可能注意不到，就和平台联系要到了您的手机号，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位田姑娘抱歉道，随即简单介绍了一遍方洲的情况。
听到这两个字时，电话这头的莫晨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在听她说方洲共计有近两千名志愿者，且各个都拥有独立对抗感染者的能力时，莫晨的呼吸都急促了。
她完完全全明白，这样一支力量意味着什么。
“……我们现在正在汇总全国各地的求助信息，在整理完毕后分派给手头的志愿者小队……我想请您和我们合作，将手头的信息整理……”小雀斑田恬还在继续说着。
莫晨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地打断她：“没问题！”
莫晨很聪明，方洲那边能和平台直接联络要到她的联系方式，说明它必然和官方有联系，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至于他们想要索取的文档上的信息，其实也全部是公开的，莫晨需要付出的最多是一些人力。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啊。
“你们想让我们做什么都没问题。”
想到今天全国上下被方洲救下的数千人，莫晨都要哭了。
几天来头一次，她看见了希望。
第123章 他们创造的奇迹
挂掉和莫晨的电话，小雀斑马不停蹄地打给了下一个人。
一连拨打几次，都是拨号失败的状态。
她一时不知是对方出了意外，还是仅仅是无法接通。
限电同样会影响通信网络的运行，基站没电，电话自然也打不过去。因此她们手上拿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所有联络人都是按照当地供电时间排序的。
只有该地区有电时，才能打去电话。
就算如此，来电时无数人一同打电话上网，信号通道也会变得无比拥挤，常常出现好不容易打通，说了没两句又中断的情况。
这还是在方洲能24小时向外通信的情况下。
小雀斑默默叹了口气，已经能想象到困在校外的人想和亲人朋友联络该有多困难。
和用漂流瓶联系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不敢再多想，做了个标记，重振精神继续拨号。
会议室内，还有不少同学做着同样的事情。
另一头的莫晨挂断电话后，则是火速在聊天群里编辑起召集志愿者的内容。
……
当日清晨，全国上下数个区域恢复供电时，无数人如莫晨一般，在通信恢复的同时第一时间涌入网络，查看最新情报。
然后，他们同时瞥见了一条帖子。
【@方洲救援v：方洲志愿者团队在线接收全国各地求助投稿！我们会派遣当地有时间的队员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请求助者按照格式填写以下表格，并私信投稿至@星火互助文档、@灯塔救援、@A市本地救援、@雯雯要变强（24小时回复私信）……账号后台。
以上账号皆24小时接收投稿，投稿于后台登记后会私信告知，请勿重复投稿，以免造成资源浪费。
人手有限，请大家理解，如果问题已解决，请向投稿账号及时同步，感谢合作。
本账号将实时更新已解决求助投稿，不接收投稿。
注意，请务必写明可联络的供电时间，以及能观察到的感染者情况，如有隐瞒，志愿者有权当场离开，并保留记录留待日后追责。
具体要求及格式详见下图……】
“方洲救援”的账号一口气at了十几个账号，而这些还仅仅是从昨晚至今能联络上的。
这之中有些账号如星火文档，是末日降临后才创建的，有些则是原本的民间救援队账号，还有些曾经是其他领域的个人博主大v，在病毒爆发后带着团队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转发求助信息上，利用个人的影响力帮助求助无门的百姓发声。
所有收到联系的账号，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方洲的请求。
他们连夜组织好团队，安排好排班表，当天就开放了私信通道。
在方洲的这条帖子发表的同时，全国最大的数个平台利用自己的算法推荐功能，将@方洲救援的账号推荐到了无数用户面前。
因为该账号到底不是官方账号，无法采用热搜置顶等手段，这已经是他们能给予的最大推流。
同一时间，@方洲救援的账号受到了数以千万计的关注！
但还没有结束，@方洲救援后续又一连发布数条帖子。
第一条，召集民间志愿者，针对一些无法确认状况或不再回复的求助，用无人机或开车到附近远远观察的方式，帮助确认情况。
要求自然是要有无线电通信设备、无人机以及防具，最好是有越野车等相对坚固的交通工具。
这些人不必亲自上阵，全程坐在车内，也免去了绝大多数的危险。
如今街上的丧尸虽多，却还远达不到末日后期能形成尸潮，堵住整条街道的水平。
何况扶青提前提醒过军方，丧尸有聚集的特性，一旦发现成片的小股尸潮，那些在街头巡逻的武警或军人就会自行将其驱散或击杀。
只要不撞上尸潮，开车上街就还算安全。
这个任务正好能交给那些装备齐全，但不擅长应对丧尸的民间救助队。
第二条帖子，方洲表示愿意为民间志愿者提供免费的远程指导，有需要者可以直接后台私信联系。
目前方洲能解决的，仅仅是那些按照格式投稿的求助信息。
还有更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一求助渠道。
有很多散落在各个城市大街小巷的民间救助团队掌握着更多情报，但这些人或许不够专业，或许经验不足，明知有人被困，面对危险，却缺乏清晰的救助思路，因此不敢下手。
由方洲提供远程指导，就能将这些人的力量也利用起来。
只要不碰见进化丧尸，做好防护，初级丧尸其实并不难解决。
至于指导者，方洲内的每一名学生都能担任这个角色。
远程指导的需求同样经过宣传组志愿者的整理登记，被上传至手环，有时间的人自行领取即可。
因为不需要出门，也不用寻找队友，待在校园内随便找个椅子就行，正适合在做其他事情的间隙填补空闲。
第三条帖子，是一则提醒。
【再度强调：非专业团队请勿随意外出救援，遵从居家建议，保证自身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虽说早在病毒爆发的当天就已经要求所有居民居家，但其实真正实施起来，上级的管控并没有那么严格。
一来，病毒爆发是在周末，无数人外出，至今为止还有很多下落不明的人困在外面。
他们想要回家，必然要上街。
官方根本无从分辨哪些人是一开始就在外面，哪些人是后面跑出来的。
二来，很多社区和小区并没有足够的人手看管居家人员，更多是像史光耀家的小区一样，不仅居委会无人值守，连保安也跑路了。
小区大门敞开，出入无阻，像佳佳父母那样外出寻找亲人的人并不少。
丧尸虽然可怕，可比起自己面对的风险，他们更怕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
所以关于居家的建议，便始终停留在了“建议”的层面上。
没有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外出也没有惩罚手段。
从第四条帖子开始，则是从昨天到今天清晨，方洲解决的大大小小求助信息存档。
有些学生们离开前拍照留档了，直接打码上传，有些则是用文字记录下大致情况以及成功救助人数。
这些帖子的下方出现了不少被救者和其亲属，他们纷纷留言转发感谢，进一步增加了该账号的可信度。
热心的用户们跟着转发扩散。
#方洲救援#仅用了半小时不到，便冲上热搜第一，牢牢占住了这个位置。
不知有多少被困者从中看见一线希望，仔细阅读投稿要求之后，抖着手，开始填写表格。
来自天南海北的无数投稿雪花样纷纷送至那十几个账号的后台，由接受过简单培训的志愿者们根据地域、紧迫度、救援难度以及被困者数量等迅速进行分类，又转送至方洲邮箱。
*
江和县某村。
夫妻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惊恐的目光紧盯房门。
又是嘭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剧烈摇晃，金属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门外的丧尸不断挠着门，指甲划过木门的尖锐利响听得人汗毛倒竖。
“不哭，不哭。”
妻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许是感知到父母紧张的情绪，不住啼哭，刺激得门外丧尸愈发骚动不安。
丈夫骂了句脏话，双眼猩红，就要下床拎刀：“不管了！我跟它拼了！”
这是全家人被困的第四天，家里两天前就断粮，只有给婴儿囤的奶粉，夫妻俩谁也不敢动。
再这样下去，不被丧尸吃了，也要被饿死。
丈夫叮嘱：“我把那个感染者引走，找个地方关起来，你就趁机去隔壁找吃的，多拿点，回来把门关上，谁来都不要开。”
那个感染者就是他们的邻居，一个独居老头，家里应该还囤了些粮。
他们当初就是躲在屋里，亲眼看见他被另一个感染者啃咬，无助地倒在了自家门口。
现在，轮到他了。
妻子抱着孩子，眼眶中盈满泪水，闭着眼用力点头。
谁来都不要开。
她知道丈夫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我一定会保护好小满的，你放心。”她哽咽道。
丈夫不再多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毅然决然地拎刀向着房门走去。
就在他打开门锁的前一刻，门外的声音忽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丈夫愣了下，挪到旁边的窗户，透过玻璃向门口看去。
一个年轻女生正收刀入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轻松道：“才一头丧尸，这任务也太简单了。”
和窗内的人对上视线，她眨眨眼，反应过来，弯腰将堵住门口的丧尸挪开：“行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那个将他们困了整整三天的感染者，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解决。
甚至连临死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女生挥了挥手，跳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丈夫愣愣地看着车驶远，下定决心与丧尸同归于尽时脸上升起的那抹狠厉表情褪去，手中的刀当啷落地，双手瞬间失去力气。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和跌跌撞撞赶来的妻子相拥而泣。
*
S市某超市。
一伙人躲在货架后面，看着游荡的货架间的丧尸，紧张地吞咽口水。
他们都是在病毒爆发当天被困进超市的。
超市外面太开阔，他们只能躲进附近的员工休息室，才侥幸活下来。
然而休息室内没什么吃的，几人被饿了几天，终于忍受不住，跑出来觅食。
但他们很快发现了这个决定的愚蠢。
超市内的丧尸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十头。
加上超市内地形复杂，货架遮挡视线，想要不引起注意地拿回食物，几乎不可能。
好不容易从员工休息室挪出几十米，一伙丧尸就堵住了来路，将他们困在了这货架间。
眼看一些丧尸歪歪扭扭地朝这里靠近，几人冷汗都落下来了。
超市不比家里，连合用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他们手无寸铁，真和丧尸迎面撞上了，打都打不过。
“早知道应该先绕到肉食区拿把刀的。”一人欲哭无泪，用气音道。
其他人：“……”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
饿了这么些天，大脑都迟钝了。
旁边的一个大哥简直要破口大骂：“草，你想到了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想着食物货架不远，拿了就走么，不然想去肉食区还要绕路……”那人捂着脑袋自闭，满心绝望。
丧尸又近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近在耳边。
一人不敢再等，回头打了个提前约定好的信号，剩下人提起心，下一秒——
“跑！！”
不知是谁喊道。
一瞬间，所有人转身拔腿狂奔，整个超市的丧尸都被惊动，咆哮着朝这个方向涌来。
慌乱间，有人撞倒货架，商品散落一地，有人不知和队友还是丧尸撞在了一起，嗷的一声惨叫将对方推开，头也不回地继续跑，还有人搞错了方向，跑的根本不是员工休息室所在的位置，跑半天才发现迷路，心里霎时凉了半截。
超市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从入口处呼啦啦涌入十几号人，正瞅见慌乱四散的一群人，以及跟在他们后面张牙舞爪的丧尸。
他们连忙投入战局。
局势很快从一边倒转向了另一边倒。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们跑得太过沉浸，还是太慌了，来不及打量周围情况，一些人根本没注意到学生们的到来。
这些人边跑边尖叫，哭天喊地，求爷爷告奶奶，任身后的学生怎么努力，都拉不回丧尸的注意。
学生们：“……”
为首的学生眼尖，瞥见旁边的酒瓶垒起的金字塔，卸下身后的双肩包一甩，足有一人高的酒瓶塔轰然倒地。
酒液淌了满地，酒香四溢，巨大的响声终于让场内包括丧尸在内的所有人/尸回神。
“不想死的就闭嘴！”他忍无可忍道，“丧尸都没你们能喊。”
被困民众们傻傻地看着这群不知何时出现的学生，仿佛看见神兵天降。
他们……有救了？
……
同样的事情，在华国的无数个角落发生。
学生们涌入街头巷尾，在高楼大厦，在阴暗的地下室，在人潮拥挤的百货商场，与人迹罕至的山野间，救出一个又一个被困人员。
在死亡降临之前，有人先一步找到了他们。
拒绝一切感谢，将他们转交给官方人员，便转身奔赴下一个现场。
无处表达感恩，他们只能在恢复力气后第一时间上网，留下感激的回帖。
这个忽然冒出的不知名的团体，在短短一天，便创下了堪称不可思议的救援记录。
时间流逝，被救出的人数还在持续上升。
这一天，不知有多少人牢牢记住了方洲的名字，记住了这个由一群学生组成的团队，以及他们创造的奇迹。
第124章 官方避难所建成……
【您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加深了！】
【获得300教学点奖励】
【请再接再厉！】
……
【您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再度加深了！】
【获得200教学点奖励】
【请再接再厉！】
……
扶青的耳边不断响起令人心旷神怡的提醒声。
登顶热搜，全网推流，与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之前的@寝室大逃杀账号最火爆的时候，全网粉丝加起来也不过千万，其中还有大量重叠和部分平台送的僵尸粉，真正的粉丝数远没有那么多。
这一次的@方洲救援，却是一天就破了千万粉，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增长。
一口气拿到上千教学点的奖励，扶青买下地下水开采系统，安装完毕，剩余的全部留给了赵云霄。
她默默地，感到有些可惜。
若将系统比作游戏，单就影响力这条线，华国区域基本已经升到最高级，下一步本该迈向世界的。
然而病毒爆发以来的近一周时间，海外的情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在第一天对华国政府的警告嗤之以鼻的国家，大多连第二天都没撑到，就发布了强制隔离命令，彼时的他们已经顾不得是否打脸，早被丧尸病毒的传播速度吓破了胆子。
与之相比，那些明智听劝的国家，虽大多是与华国交好的小国，却因措施采取得足够及时，病毒蔓延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如水电站、核电站、水厂等公共设施，在沦陷前便得到及时抢救，从而保证了关键地区如首都和医院等重点设施的供水供电。
若当初的行动再晚一些，后果将不堪设想。
至于那些因立场或种种因素，选择旁观的人，则多半因错过行动的黄金时间自尝苦果。
更有一些内部局势混乱的国家，因官方力量孱弱，不足以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对抗末日行动，在病毒爆发之后没两天，便举国上下与外界失去了联络。
风暴袭来，人人自危。
一片混乱当中，华国每日一小时的供电、全天不间断的供水，便显得异常可贵。
海外情势乱成那样，想将方洲的影响力扩大至海外显然没什么希望，扶青可惜两秒，不再多想。
有了地下水，终于可以每天洗澡了。
虽然洗澡时间仍需控制在五分钟以内，但好歹不用带着一身汗臭味睡觉了。
这样重大的好消息，自然引起校内一片欢呼。
扶青又看了眼如今校内的人数。
60%以上的学生都已经返校，加上他们带回来的亲人朋友，校内生活的人数上升至四千余人。
跨过四千这个数字之后，人数的上涨就变得极为缓慢，只在有新学生返校时，会忽然向上蹿一截。
很多如宋如双一样的学生，手头虽然握着尚未使用的名额，却迟迟没有决定好居住者。
学生们似乎达成了共识，如果找来的人不靠谱，那还不如将名额空着。
不过，@方洲救援的账号创建之后，校内倒是零零星星多了一些人。
多半是学生们从外面接回来的，且以小孩为主。
那些半大的孩子，父母在丧尸袭击中丧生，自己却在保护中活了下来，成为孤儿。
官方的避难所尚未建成，末世里他们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学生们看着不忍心，就将他们带了回来。
除了两三个年纪实在太小的小孩，他们自己也无法照顾，交给了外面的军人和武警，其他的孩子则部分交出去，部分带回方洲，加起来大约十六七人的样子。
方洲新增的每一位居民都逃不过扶青的眼睛，她对此自然知情，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此时还远不到种族存亡的最后关头，在尚有余力的时候，没有人该被放弃。
更何况有系统在，方洲的自动化程度极高，需要的劳力比普通避难所少很多，平均武力却高上一大截。
这些学生们最初拼命锻炼的动力，就是保护他人。
只要他们觉得自己能承担得起那份责任，扶青就不会阻止。
小孩子吃得少，也算半个劳动力，还比大人乖巧心思少，他们被安排在教学楼一间空置的教室里，男女分开，睡大通铺。
柳奶奶喜欢小孩子，就和另外两名职业是教师的家长一起，负责看管这群小孩的日常起居。
每天早上洗漱完，准时去操场锻炼，早饭回来后一起读书，甚至还安排了语数英三节课，每天轮换着上。
吃完午饭，下午去帮忙干活，晚饭前继续锻炼，晚上自由活动。
这样的日程安排下，一到早上，路过教学楼的人就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倒真有几份自己正身处校园的实感了。
……
然而，随着救助任务进行，接触的求助者人数增加，学生们逐渐产生新的苦恼。
他们发现自己很难对旁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当那些被救助的人祈求学生们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带去避难所……如何拒绝他们，就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些人只是想活下来。
哀求的人数越多，求助者的处境越糟糕，那句拒绝的话就越难被说出口。
尤其是当一些鬓角斑白的老人颤抖着，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将自己的孙儿带走，亦或是伤重的、虚弱的父母恳求他们给自己的子女一条活路时，学生们甚至不敢对上这些求助者绝望的眼睛。
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他们能帮助一个，两个，却无法帮助所有深陷苦难的同胞。
他们开始逐渐体会到和莫晨一样的痛苦。
这份痛苦在学生这里或许来得更晚一些，却同样的尖锐。
……
病毒爆发的第七天清晨，白向磊忽然敲响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一上来便喜气洋洋道：“官方避难所建成了！”
扶青从书桌后惊讶地抬起眼：“这么快？”
她记得上一世并没有这么快，主要是很多初级避难所是由体育场防空洞等设施改造的，优先考虑的是收留更多游荡街头无家可归的群众，以及阻拦外界丧尸，却因经验不足忽视了病毒的潜伏期，未能准备充分的隔离空间，最终导致丧尸从内部爆发，整个避难所沦陷。
这一次得到扶青的提醒，官方吸取教训，摒弃了防空洞等不好改造且难以逃离的空间，优先选择体育场或郊外废弃厂房等地改造，加强防御的同时，建设大片隔离区，这就平白增加了许多工程量。
所以扶青确实没想到居然能建得这么快。
“上面定了死线，必须在一周内建成，这几天工程队都是日夜赶工。根据刚刚收到的消息，目前重点的一二线城市的避难所应该都已经建成了。”
白向磊一个向来沉稳的人此时也难掩喜悦：“腾出的工程队再赶去其他城市帮忙建设，很快全国上下的避难所应该都能投入使用。”
顿了顿，他稳住情绪，又道：“方才接到通知，一会儿九点整要进行全国紧急广播，您能用校园广播让全校一起收听吗？”
为了确保大多数国民都能听到广播，政府除了做短波广播外，还出动了通信车在街道游走播报，外加搭载高音喇叭的无人机低空广播。
然而方洲所在的地方太偏僻，这些统统听不到，只能依靠居民自己的收音机和校园广播。
“没问题。”扶青点头。
她调出系统，直接向全校发布收听提醒。
距离九点只剩不到十分钟，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担心待在室内听得不够清楚，很多人甚至自发聚集到了操场等开阔场所。
在广播开始前，难掩担心地议论。
“你知道待会儿要讲什么吗？”
“不知道……会不会是病毒又进化了之类的？”
“话说回来，今天是病毒爆发的整整一周了。”
很多人恍然惊醒。
不知不觉，这噩梦般的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一周。
待在方洲，察觉不到外面情况的变化，他们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运得多。
可生活上的改变仍是巨大的，很多人半夜醒来，仍会觉得自己是睡在家中的床上，顺着惯性迷迷糊糊地摸去洗手间的方向，直到撞上墙壁，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离开那个熟悉的地方。
那一刻心中升起的巨大失落和对未来的惶恐，很难对旁人讲述，只能存在心底自己慢慢消化。
众人低声议论着，直到九点整到来。
“嗡——”
忽然响起的嗡鸣另所有人瞬间安静。
一双双眼睛期待又不安地望着那些校园广播喇叭。
一阵刺耳的呲啦声后，女声渐渐清晰：“……这里是全国应急指挥部……面向全国各地的同胞们，进行紧急广播……”
女主播的声音平稳、沉肃，有人小声惊呼：“有了！”
说完，又在旁人的眼神示意下慌忙噤声，专注地聆听。
“……首先，我们以无比沉痛的心情，代表政府与人民，向在过去七天里不幸罹难的同胞，表达最深切的哀悼。”
紧接着传出的声音让所有人黯淡了神色。
有人垂首，静静倾听，也有人闭眼，想象着世界上正发生的一切，神色紧绷。
“……这是华国乃至全世界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周。这一周里，我们经历了失去、恐惧、与至亲的分离，但我们从未放弃，从未屈服。”
“此时此刻，无数英勇的战士、医护人员与各行各业的工作者，仍然奋战在第一线，用生命守护着希望的火种。”
女主播停顿两秒，用坚定、振奋的语气接着道：“现在，我们正式宣布，全国主要城市的应急避难所系统已全部建成并启用！”
全场一静，随即哗然。
女主播紧随其后，提到了避难所内完善的防护、隔离及医疗设施，以及充足的物资储备，更是令所有人的情绪都亢奋起来。
避难所建成了！
虽然他们自己不需要，可是那些仍困在外面，流离失所的同胞，以及靠着仅剩的食物苦苦坚持，又或是身患疾病，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同胞……
他们都有救了。
人人都有亲朋好友困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有人忍不住激动地抹起泪。
其他人也为国家效率动容。
女主播紧接着表示，所有避难所已建成启用的城市，将在后续广播中通报具体地点，供市民参考。
“为哀悼死难者，并为生者开辟一条希望之路，今天下午14点30分，全国将鸣响防空警报。”
众人一愣，只听女主播接着说：“当警报响起，请全体同胞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停止手中的活动，为我们逝去的亲人同胞致哀。”
“注意，无需鸣笛，请务必以自身安全为优先考量。”
“一分钟的默哀结束后，警报将进入鸣响36秒，停止24秒的循环，并持续一小时。”
“在这一小时内，全国各地的警报系统将以最大功率运行，用最高分贝，以持续的声音吸引所有感染者的注意，转移威胁。”
“请所有需要撤离的同胞，利用这一小时的安全通道，前往离你最近的社区集合点。运输车队与全副武装的军队将在那里等待着你们，他们会将你们安全护送至避难所。”
“集合点将在后续广播中循环播放，请注意收听。”
“再次提醒，警报仅能吸引绝大多数感染者的注意，您依然需要做好防护，出行请务必注意安全，尽量轻装从简，保持安静，有序撤离，切勿半途停留……”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生怕漏过一个字，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广播在静默片刻后，开始播放全国避难所名单，仍久久无人开口。
很久之后，才有人长叹一口气，像是将胸口满溢的情绪都融入了这一声叹息。
害怕亲朋好友没收到广播，他们拿出手机，用短信，用聊天软件留言，以各种方式将消息传播出去。
即使有打电话的需要，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
行政楼的会议室里，同样气氛沉重。
还是扶青最先打破沉默，看向白向磊：“薛燃那边的培训完成了么？”
薛燃最近几天一直住在校外，还没向她通报情况，所以扶青也不清楚。
白向磊下意识点头：“应该差不多了，怎么……”
他忽然闭嘴，从广播带来的情绪中抽离，脸色便是一沉：“你的意思是，虔信者会埋伏前往避难所集合的群众？”
“大概率。”扶青颔首，“我想不到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集合时间里，全市会有大量巡逻车，所有主干道都安排了武装力量守护……”褚海道。
这样也不够？
要知道，现在与病毒刚爆发的那两天不同，如今在外遇上感染者，很多时候会选择直接击毙，而非控制隔离。
因为几天过去，民众已经充分了解到感染者的攻击性，此时再看到战士们击杀感染者，他们已经没那么容易产生过激反应。
所以丧尸数量虽然增加，击杀效率却比前几天要高上不少。
扶青摇头，打断他：“他们不够了解虔信者。”
“而且这些人的目标太明显，观察之后，很容易避开。”
人群中只要多出几头丧尸，整个队伍都会乱。
褚海等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病毒爆发至今，虔信者一直按兵不动，双方从未正面对决过，让特种小队对它们的能力始终只有个概念，缺乏亲身体会。
但扶青的话从没出过错。
白向磊毫不犹豫地起身：“我现在就去找田首长。”
第125章 虚拟与真实
离下午两点半还有约莫五小时，时间相当紧迫，众人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会议室里。
白向磊打印出放大的全市地图，将全部集合点用重点标记标注出来。
不等一旁的周令溪低头查看平板上的地图，身为本地人的宋如双已经一步上前，将集合点附近的主要人口聚集区域、密度大的小区、人流量大的主干道和十字路口等地点一一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
“撤离的大部队应该主要从这些地方出现和经过，核心守卫也是安置在这些地区，没错吧？”宋如双知道周令溪是要介绍岗哨的位置。
但她是首都的人，不熟悉S市地形，对照着标记太慢了。
周令溪惊讶地对比着自己手中的那份地图：“……可以啊，太厉害了，基本都对上了。”
宋如双谦虚：“没有没有，只是S市熟一点。”
“不过……”
周令溪伸手想拿回记号笔，宋如双手中的记号笔却忽然换了位持有者。
抱臂靠在会议桌旁观察地图的扶青上前，将几大主干道附近的商场、超市快速圈出来。
顺手又标出cbd的几栋写字楼。
“这几个地方，虽然不是住宅区，但也同样有大量人口聚集。尤其是商场和超市，占地面积广，缺乏躲藏地点，周末人流量大，很容易沦陷，但出口小，内部地形复杂，丧尸容易被困住。”
她补充，没忘记曾经在末日里跑进某家位置偏僻的超市，藏在里面窝冬的黑压压的丧尸忽然一起转头看过来的场景。
见一次，足以铭记一生。
“如果感受到外面有大量人群经过，这些丧尸很可能会自发聚集，被吸引到出口。”
至于那几栋写字楼，多是大厂在S市的区域总部，扶青甚至没有解释，众人已经明白。
不必多言，加班重灾区。
病毒爆发在周末，且八月二十号左右，这个时间点多数中小学尚未开学，少部分已经开学的高中也被列在了重点名单上，困在里面的师生第一批就被救了出来。
大学的平均开学时间则更晚，如宋如双的表弟宋翔他们学校一样，这么早开学的并不多。
因此将这批苦命的祖国花朵救出来之后，救援力量就转移去了其他地方。
那些因不够集中、分散在各个单位加班的社畜，虽不至于被忽略，优先级也降到了最末。
但事实上，这些地标性的写字楼动不动就建得高耸入云，四五十层的超高楼，人口数量巨大，人员流动性复杂，算上保洁访客物业等，内部不知容纳了多少丧尸。
“……”他们在心底为那些流汗又流血的社畜默哀两秒。
连周令溪白向磊等人都沉默了下，
周令溪干巴巴地说：“没错，算上这些地点，基本就是重点安置岗哨的位置，没什么遗漏了。”
写字楼内的丧尸要清理起来也是个大麻烦，只能在外安置守卫，防止尸群涌出，冲撞经过的人群。
如果内部有被困者逃出来，也能及时获得援助。
这些困在外面，缺乏补给和水源的被困者，亦或是一些无固定住所的进城务工人员，是这次避难所开放第一批接纳的重点人员。
对很多家里有囤粮的居民来说，在家里有电有水，虽不够用，但总比去避难所睡大通铺，和众人一起挤厕所要来得好。
这些人得知避难所开放，只会感到自己多了一条后路，却不会立即动身。
外出就意味着风险，即使这份风险已经被降到最低，但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很少有人会主动冒险。
更何况后续的广播中说得很清楚，第一批开放的紧急收容避难所，其主要目的是为流离在外的人员提供一个安全的住所，和基本的饮食生存保障，基本由大型公共建筑改建，想也知道，内部的居住条件称不上多好。
怕是只能保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
更多的避难所仍在修建中，这些避难所的等级完全不同，参考方洲的模式，会更像一个集生活、生产、防御为一体，自给自足的“微型城市”——拥有更高级别的防御，独立的发电站，水循环系统和垃圾处理系统等。
它们的建立会耗费更长时间，但一旦建成，将远比紧急收容所安全舒适。
权衡之后，相信不少居民会选择继续等待。
讨论仍在继续，时间紧迫，有太多情况需要考虑，会议室内的几人轮番上前，各自发表意见。
上午十一点，会议结束，白向磊率人匆匆离开，扶青则发送通知，让早已准备好的校内众学生提前去食堂用餐。
吃完午饭休息片刻，十二点整，田雪君派来的大巴车将护送他们去薛燃率人训练的体育场，与各自的队员们集合。
稍作磨合，各自队伍内讨论战术，之后就要再次出发，容不得半点磨蹭。
众人离开房间，四散而去，扶青正要去食堂，迎面却撞上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柳迎春，柳奶奶。
她似乎在走廊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带着慈祥温和的笑意一一回应路过学生的问候，随后便看见扶青，连忙迎上前。
“等会儿吃完饭，你们是不是就要出发了……？”
从宿舍到行政楼的一路上，擦肩而过的学生皆是行色匆匆，所有人都进入了作战状态。
“对。”扶青停下脚步，“怎么了吗？”
她看出柳奶奶有些踌躇，像在思考着什么。
柳奶奶果然犹豫：“在出发之前，可不可以腾出十分钟时间给我？”
扶青有点惊奇，这似乎是柳奶奶第一次向她提出课程以外的要求。
她耐心道：“可以，但您准备做什么？”
“就是你之前说的……”
*
吃完午餐，距离出发还有约莫半小时，学生们有的回宿舍收拾，有的干脆三三两两在操场上散步消食。
他们早已习惯战斗，但这还是末日降临后第一次对上虔信者，激动之余，难免紧张。
相比平时，此时的操场上气氛要严肃得多。
家长们也感受到这特殊的气氛，加上得知孩子们要外出，一个两个的，比他们更加焦躁不安，有人甚至红了眼睛：“不能不去啊？”
“会不会有危险？”
“你要是有点三长两短，我和你爸可怎么办。”一个母亲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其实在这避难所里待着，也挺好的，干嘛非得出去啊……”
女生知道母亲末日后就从未外出，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一时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将父母保护得太好了。
她耐心道：“这避难所的安全，也是多亏了有人每天在外面巡逻、清理丧尸啊。”
她母亲便有些沉默，可牵着她的手还是不肯松开，反而多用了几分力气。
像是生怕手一松开，女儿就消失不见了。
女生心底酸涩，反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正常道：“还有时间，我再陪你们走一圈吧。”
操场上，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家庭，皆是父母放心不下，学生们则在尽力安慰。
临近正午，日头正盛，他们散着步，只觉头顶洒下的阳光炽烈得晃眼，一瞬间的恍惚之后，眼前的场景竟然倏然转换。
他们一脚踏入了一片人声鼎沸之中。
这是一座地处闹市的公园，绿树葱茏，不远处的公园围栏外，能看见城市的车水马龙。
汽车在鸣笛，小贩沿街叫卖，工程队嗡嗡嗡凿着路面，地铁经过，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那些以往觉得吵闹的城市噪音，此时听来竟然都别有一番亲切。
方洲什么都好，就是这山边太安静了。
公园内部，推着婴儿车的夫妻在散步，穿练功服的老人缓缓打着太极，情侣挽着手坐在长椅上，满脸甜蜜羞涩，两三个小孩子从身边跑过，发出一串笑声。
卖棉花糖的小贩站在灌木旁，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发出甜丝丝的香气，车把手上绑着一串气球，彼此紧挨着在风中摇晃，明亮生动的色彩闯入眼帘。
光影，声音，色彩，气味，触感。
五官被调动，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真的身处熟悉的公园之中。
所有在操场上散步的人都睁大眼睛，呆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教学楼和宿舍里的人闻声跑出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家长们还以为自己进入了梦境。
学生们却先一步反应过来：“这是……校长的全息模拟？”
没有提前通知，似乎也不是考试题目，眼前的场景和之前任何一次使用全真模拟时看到的画面都不一样。
这里没有危险，没有攻击人的丧尸，路过的行人发现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还会投以友好的笑意。
阳光穿过树梢，微风带来树木的清香，一切都很真实。
真实地还原出了末日降临前的城市一角。
人们从错愕，到怀念，再到伤感。
他们放慢步伐，连呼吸都放轻，好像这一切都是一戳就碎的肥皂泡，他们只敢用眼睛一寸寸描摹，在心底牢牢记住眼前的一切。
当模拟结束，这些都会化为泡影。
人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些曾经因身处其中而视若无睹的平凡日常，已经离自己如此遥远。
远到再次身处其中的一瞬间，率先升起的竟然是怀念。
只有离开的事物才会令人怀念。
一家人沉默地从公园边缘逛到中心，广场上的喷泉升起，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彩虹，引得围观的小孩兴奋不已，拍着手蹦蹦跳跳，看得旁人也忍不住笑了。
女生的母亲沉默片刻，率先松开紧握住女儿的手。
“妈？”女生讶异地回头。
母亲的声音干涩，她竭力用正常的语气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
女生回神，用力抱了抱她，低声道：“放心，我会早点回来的。”
这次的全真模拟时间很短，不消片刻，眼前的场景便逐渐模糊，耳畔喧嚣一点点远去。
然而场景中的人无知无觉，被抽离的似乎只有他们这些观众。
有人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挽留，可下一秒，他们已经重新站在操场上。
人们在茫然中体会到一种巨大的失落。
“太可惜了，要是能多看看就好了。”女孩的母亲沮丧道。
女孩忽然开口：“没事儿，妈，这些都是假的。”
“可……”母亲张了张口，对上女儿亮亮的眼睛。
“假的有什么意思啊，我给你把真的找回来。”她嬉皮笑脸道，“回头我们天天去逛公园，逛到你又开始嫌跳舞打拳的大爷大妈吵，嫌小贩卖的棉花糖落满灰不卫生，嫌小孩玩水弄脏你裙子了为止——好不好？”
母亲错愕地和女儿对视，半晌，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啊，那当然好。”
第126章 悼亡者的钟声，指引前……
学生们忙着和家长们告别时，教师们同样正漫步在校园里。
不久前，柳奶奶找到扶青，十分不好意思地同她商量，是否能用自己手中攒下的教学点买一个【全真模拟】道具。
“你之前说考试用的那种，三小时要花100点，但我只攒下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只买半小时……不，十分钟啊？”
柳奶奶笨拙地调出手环页面，向扶青展示自己的余额。
每月2教学点的工资，全部被她攒了起来。
扶青终于明白第一次月考时柳奶奶为什么会问她全真模拟要多少钱，大概是在那时就存了攒钱购买的心思。
但攒了一年，总额也不过24教学点，距离100点还差得远。
扶青调出商城页面看了眼，全真模拟没有10分钟的版本，倒是有开学考那样一小时的，在开学的优惠期结束后，总价50教学点。
仍然不够。
“可以……”
她面色不改，收下柳奶奶的教学点，正要点击购买一小时版本。
话还没说完，有道声音插进来：“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白棠不知从哪冒出来，先看向柳奶奶，解释了一句：“我刚刚从宿舍出来，看您行色匆匆地往行政楼走，就跟上来看看情况。”
又看扶青：“我这里还有9点。”
她每月的薪资比柳奶奶还少，基本也都攒了下来。为数不多花掉的那几点，还是之前一个周末和许明月一起跑出去吃了顿火锅。
白棠身后，许明月陆砚甚至郝振业都在，大概是几人听说柳奶奶神情不对，不放心，跟过来看看情况。
许明月也翻了翻账户。
她的薪酬是所有教师里第二高的，但几乎攒不下来，一有空就到处乱跑，吃吃逛逛，看了眼账户，顿感囊中羞涩，“……我这里就剩下刚刚发下来的上个月的七点了。”
三人努力凑了半天，只凑出40点，还不到100点的一半，一起抓瞎。
扶青：“……”
看来她说的那句“可以”是完全没人听见。
最后，还是郝振业这个月薪10教学点的富豪出面，豪掷60教学点：“这样应该够了吧？”
扶青看着那三条转账申请，哭笑不得。
至于陆砚，一直都是个打白工的，他和赵云霄一样，应聘时系统显示的期望薪资就是0点，扶青也完全没跟他客气，从来没发过工资，所以他此时有心无力，站在一边充当氛围组。
不过他很了解扶青，总觉得许明月她们的钱应该是白凑了。
果然，扶青将三条申请拒绝，最终只收下柳奶奶之前转来的教学点：“这样就够了，花不了那么多。”
买下道具，她问柳奶奶：“您想要模拟什么场景？”
其他人也跟着看向柳迎春。
柳奶奶小心翼翼确认：“什么都可以吗？如果……我想要模拟一段回忆呢？”
果然如此。
扶青在心底叹息：“抱歉，全真模拟和模拟舱不同，只能模拟场景，里面或许会有npc，比如丧尸和路人，但也只是固定程序，几乎无法互动，更不可能成为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它更像游戏里的一张“地图”，而模拟舱则是一个包含剧情的“副本”。
而模拟舱只能导入末日降临后的记忆，所以，一开始就死亡的柳奶奶除了黄昏时分在住宅区和邻居们的那段回忆，同样无法导入其他回忆。
扶青知道她想见的人是谁，可她注定无法见到对方。
亲手戳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连扶青都觉得有些不忍。
柳奶奶的脸上闪过一抹黯淡，摇头苦笑道：“没关系，其实来之前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许明月他们之前的期中期末考也用到过这种道具，她向几人打听过用法，知道个大概，就没敢多问。
怕希望破灭得太早，未来的日子会很难熬。
那些怀抱着希望，期待某一天能见面的日子，对她而言同样是一种幸福。
“既然不能模拟回忆，那就模拟一个地点吧。”柳奶奶报出一个公园的名字，“我孙女小的时候，我经常带她去这里。”
她的眼底泛起怀念。
那座公园里的一草一木见证了她的孙女的成长，看见它们，或许也算是和孙女的重逢。
“而且，大家在学校里待久了，应该也会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象。”柳奶奶道，“模拟舱里的场景和末日前到底不同。”
后者只会让人越看越绝望。
扶青颔首：“我知道了。”
半小时后，多数人吃过午餐的时间点，全真模拟启动，就像是一份从天而降的奇迹般的礼物，将整座方洲变成绿草如茵的公园。
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他们完成了一场逃离。
离开残酷的末日，短暂回归平和的日常。
十分钟后，模拟结束，校园广播开始播放集合通知，将所有人从这场清醒梦中唤醒。
恍惚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加坚定的决心。
学生们和家长们拥抱、告别，随即背上装有武器的装备的背包，踏上了集合的大巴。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临近两点半，外界变得越发安静。
除了丧尸和一些无处躲藏的逃亡者发出的动静，所有活动都被停止，众人凝神等待着同一刻到来。
一辆加固过的越野车内，扶青和特种小队几人坐在车里，所有人的目光紧盯着倒计时。
周令溪自己都没意识到，用气音倒数：“60，59，58……”
最后一分钟。
扶青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空旷的街道，目光微微一凝。
坐在她身旁的白向磊注意到，跟着看过去，不远处的街角，似乎有片衣角划过。
有人？
他皱了下眉，只慢了半秒，扶青已经果断拉开车门跳下车。
只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但他们哪能让她单独行动，白向磊使个眼色，众人忙跟上。
分散坐在车队另外两辆车上的特种小队队员们听见动静，正想开门，被白向磊一个手势拦住。
人数太多了，容易引起注意。
他和周令溪褚海悄无声息跟上扶青，一行四人，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
扶青是动作最快的那个，她比白向磊更早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迅速绕过方才的街角，迎面是个死胡同，胡同内果然有两道交叠的人影。
一个瘦弱的青年被一头丧尸抵在地上，手中拿着根捡来的木棍，竭尽全力抵在丧尸脖颈，后者大张着嘴，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他脸上。
怕引来更多丧尸，青年也不敢出声呼救，越过丧尸肩头看见四人时，绝望地比了个口型：
“救救我……”
区区一头丧尸，根本用不着叫其他人帮忙。
扶青没当回事，拎刀上前，头顶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呜——
扶青的脚步一停，忍不住抬头。
防空警报声的音量渐响，自低沉逐渐变得高亢洪亮，宛如无形的浪推向四周，席卷整座城市。
伏在青年身上的丧尸被吸引注意，也跟着抬起头，喉间发出低吼，却一时找不到猎物所在的方向。
青年略松一口气，可他仍动弹不得，注意到这点的扶青重新迈步，身后却传来一声轻柔的枪响。
装着消音器的手枪点射，发出的微弱枪声在警报声中几不可闻。
子弹穿过后脑，一击毙命，丧尸的眉心多出一枚圆洞，应声倒地。
扶青回头，周令溪保持着举枪的动作，偏了偏头：“抱歉啊，这次是我们快一步。”
两人对视，周令溪弯了弯眼睛，很快将手枪收入枪袋，立正站定，垂首默哀。
周围暂时没有别的丧尸被吸引出来，紧随其后的白向磊和褚海也一个急刹立正，严肃了表情。
外界的环境并不安全，十秒之后，扶青第一个出发，大步走向青年，将他身上的丧尸推到一旁，检视了一遍他身上，周令溪等人则重新将手枪拔出，警戒四周。
等扶青确定青年身上没有伤口，她直起身：“知道集合点怎么走吗？”
“知道、知道。”青年慌忙点头，“我听到广播了。”
扶青指了个方向：“沿着主干道走，沿途会有军队护卫，你安全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青年的泪水瞬间涌出。
“谢谢……”他强撑着站起身，在警报声中跌跌撞撞向着扶青手指的方向跑去。
扶青站在狭窄的胡同里，却没急着走，默哀的一分钟过去，开到最大功率后的警报几乎能牵动五脏六腑一同震颤。
悠长，尖锐，带着撕破一切的激荡。
丧尸们抬起头，无知无觉地向着警报发出的方向前进，困在屋内的人透过玻璃、透过猫眼看见这一切，痛哭流涕。
那些离开的感染者里，同样有他们的亲人。
他们的□□死去，被单调刺耳的声音召唤，灵魂却与长鸣的警报声一起，发出高喊。
向前走，不要回头。
逝者已然离开，生者仍要前进。
这是悼亡者的钟声，也是引向前路的号角。
大地在警报声中摇晃，那是全城的丧尸一起迈步奔跑发出的响动。
上一个十秒，是给这一世的死难者。
扶青重新闭上眼睛，垂首，眼前浮现出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同一时间，无数人睁开眼，擦干了眼泪。
最后看一眼熟悉的家，他们拎上行李，咬牙踏上了前往避难所的路。
第127章 瘦成闪电的毛毛
“妈妈，我害怕。”
裴曼低头，女儿抱着她的胳膊，表情怯生生的。
“昭昭不怕，妈妈在呢。”裴曼摸了摸裴昭昭的头，“一会儿路上万一遇见感染者，千万别叫别哭，知道吗？跟着妈妈一起跑，没事的。”
昭昭乖巧点头。
她背后还背着自己的小书包，里面装了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更重要的东西和仅剩的食物都在裴曼的背包里装着。
如果不是收拾东西时昭昭吵着闹着要帮忙分摊一部分，裴曼原本打算自己全部装着的。
这些东西太重要了。
裴曼没什么钱，为了结婚和家里闹翻了，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靠做服务员维生。母女二人身上带的，几乎就是她们的全部身家。
两天前，家里的食物就吃完了，两条街外虽然有一个物资空投处，每天固定时间投送食物，但距离太远，要赶过去并不容易。
裴曼也尝试过和同小区的人组队，一行人一起过去，但好不容易赶到了，东西却早就被住得更近的人抢完了。
他们才知道，想拿到物资，得天不亮就出发，一大早赶过去蹲点才行。
裴曼实在不敢天黑时将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何况这一来一回，每次都得好几个小时，路途虽短，却步步惊险，她也害怕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
正犹豫着，就收到了避难所开放的消息。
条件并不好的紧急收容所，却成了母女二人活下去的最大希望。
裴曼连忙收拾东西。衣服饮用水药品之外，她还将家里剩下的牙膏肥皂等生活用品一股脑带上了，想着到了避难所，有了供应的食物和水之后，或许能用它们和别人换点额外的零食什么的，给昭昭解解馋。
母女俩默哀完毕，就见小区里的丧尸果然一头接一头被警报声吸引走，留下满地狼藉。
警报声每响36秒，会有24秒的间断，裴曼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方式，但听着听着，倒也反应过来。
长时间不间断的鸣放后，人耳会渐渐习惯警报的存在，假如丧尸也是这样，习惯后在潜意识中慢慢忽略它，人们正逃跑着，它忽然回头反咬一口，那就糟糕了。
况且这警报声实在太吵了，要鸣放整整一小时，为了避免损伤听力，中间必然要有中断，有规律的、可利用的中断总比不知何时忽然停下要好。
这24秒的时间，正好用来恢复听觉。
裴曼见丧尸离开，一喜，又默默等待五分钟，然后果断牵起女儿的手，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出租屋。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已经遇见了十来个人。
他们和她一样背着大包小包，默契地朝集合点的方向走，各个面色警惕，却又带着一种即将迎来新生活的期盼。
见人数越来越多，人们脸上的不安减少许多，甚至还有人和其他人攀谈起来。
裴曼带着孩子，不敢放松警惕，仍时不时观察四周。
走上主干道之后，周围的人陡然多起来，甚至渐渐汇成小股人流。
每隔几十米，还能看见一辆防暴车或是军绿色的装甲车，车前站着持枪战士，给人莫大的安心感。
裴曼终于不再那么提心吊胆，有种想哭的冲动。
每经过一个路口，或是一些建筑物门口，都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冒出来，加入队伍。
看着眼前的队伍逐渐壮大，裴曼忽然不安，低声道：“昭昭，我们走快点。”
母女二人尽量不着声色地加快脚步，昭昭的小短腿扑腾得极快。
眨眼间超过好几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中“咻”地腾起一道烟雾。
像一条绿色的长龙，凝在空中，许久才慢慢飘散，人群却忽然起了点骚动。
因为无法实时通知通往避难所的大巴车的载客情况，官方在后续广播中表示，届时将用不同颜色的信号弹来代表不同阶段：
当大巴车坐满50%的乘客时，将发射绿色信号弹；
坐满80%的乘客时，发射橙色信号弹；
彻底坐满，载客量100%时，发射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发出后的三分钟内，载客大巴及随行护卫队就会离开集合地点，因此在看到橙色信号弹时，距离仍较远的人就可以考虑直接放弃了。
毕竟警报声只持续一小时，加上原路返回的时间，很多人光路上就要花费不止一小时。
因此此时看见绿色信号弹升起，队伍中的众人纷纷慌乱。
“怎么这就坐满一半了？”
“坏了，别到我们的时候正好没有了。”
有人开始向前奔跑，还有人推搡着前面的人，一旁的战士见势不对，高声维持秩序：“不要跑！”
“这里距离集合点不远，能赶上，都停下来慢慢走！”
好多人都饿了好几天了，根本没力气，一推就倒，这样乱下去，非得出现踩踏事故不可。
接连叫喊几声，最后还是有人喊了句：“别吵！当心动静太大把丧尸引回来了！”
队伍才惶恐地噤了声。
裴曼偷偷往身边瞥，她听得真切，刚才的喊声就是她旁边的女孩发出来的。
女孩看着不到二十岁，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外套，身边跟着两个疲惫憔悴的中年人，像是一家三口出来逃难。
就是长得不太像。
他们三个刚刚还不在母女俩身边，后来队伍乱了，就忽然出现了，大概是被人群挤过来的。
这种时候还能临危不乱地帮忙维持秩序，裴曼不由佩服：“你真厉害。”
年轻女孩闻言笑了笑，注意到紧挨她的昭昭，感慨：“您将她照顾得真好。”
昭昭的脑袋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身上也很干净。
限水这么多天，洗不了澡，要保持整洁，只能用小帕子沾水一点点擦拭，是个很费功夫的活。
而且末日降临，困在家里看不见希望，成年人都有不少精神崩溃，昭昭却不哭不闹，虽然害怕地靠着母亲，眼睛却一直在好奇地往四周打量，是极有安全感的表现。这点绝对离不开家人的精心照料。
裴曼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宋如双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了糖纸，递给昭昭：“送给你。”
裴曼忙拒绝：“不行，这太宝贵了。”
“没事儿，我这里还有。”宋如双拍拍口袋，小声道。
裴曼忙闭嘴，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给宋如双带来麻烦，还靠近她帮忙遮了遮。
接着推一推昭昭，小小声：“快谢谢姐姐。”
昭昭学着两人的样子，小小声：“谢谢姐姐。”
宋如双看着女孩儿，嘿嘿一笑。
收回视线，抬眼，透过人群的缝隙，正好和隔了一段距离的苏怀瑾对上视线。
苏怀瑾和她打扮得差不多，身边同样站着个穿着平凡的中年妇女。
但细看就会发现，女人的外套下撑起一个不起眼的形状。
她带了枪。
宋如双刚才拿糖出来的口袋里，也同样装了刀。
不止她们俩，精英小队的其他人都分散开，在乔装打扮的士兵掩护下藏在人群中，距离不远，彼此能够快速接应的同时，他们很有默契地都选择走在了人群中的一些老弱妇孺身边。
裴曼感觉宋如双忽然出现，也并非错觉，而是后者的有意接近。
刚才人群混乱，她害怕昭昭被人推倒了，靠过去挡了下身后的人。
做得很隐蔽，表情随意自然，看着就像是被人群自然推过来的。
其他学生一个两个也影后影帝上身，只有偶尔打量四周时眼底的锐芒暴露出一丝端倪。
宋如双和裴曼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叫住了她：“哎，你不是……”
后背被人拍了拍，宋如双回头，身后是个年轻姑娘，模样有几分眼熟。
她手里还牵着一只十分惹人注目的大白狗。
对上宋如双的正脸，女孩兴奋得一下叫出声：“果然是你！我是赵婷婷啊。”
“你不记得了？一年前的烧烤店，你救过我和我的狗！”
一提到烧烤店，宋如双想起来了，连带着想起来的还有从赵婷婷那儿薅来的水果两件套。
赵婷婷，一个知恩图报又有钱的姑娘。
“是你啊，太巧了。”宋如双让出点位置。
赵婷婷和家人的加入让这个队伍更热闹了。
宋如双打量她，大概是害怕被咬，赵婷婷穿得很严实，但仍能看出相比一年前，她整个人的体态和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你好像……有点变化？”
“你看出来啦？多亏了你们校长，我已经练了一年散打了。”赵婷婷撩起袖子，秀了下肌肉，“要不是练过，我可能病毒爆发的第一天就死了，那天能遇见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她认真道。
宋如双听得也很高兴，但又怕她接着聊方洲的事情，被有心人听到，应了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是换了一只狗吗？”
在她的腿边打转，狂摇尾巴的这只大白狗闻言身形顿了下，像是听懂了一样，惊愕抬头，黑豆一样的眼睛流露出混杂着受伤、谴责、不敢置信的复杂情绪。
赵婷婷也佯怒：“太没礼貌了！这就是毛毛啊！”
“这是毛毛？”宋如双大惊。
对比脚下这动作矫健、肌肉流畅、精神奕奕的大白狗，她实在无法联想到那只胖成球的萨摩耶：“你给它剃毛了？”
毛毛如遭雷劈。
赵婷婷：“……它是瘦了！瘦了！”
她无力地解释：“毛毛和我一起锻炼一年了，现在是训犬学校的优秀学员。”
害怕毛毛未来再被欺负，她离开方洲后就去找了最好的训犬老师，据说过去是训练警犬的，狠下心锻炼一年，那只圆滚滚的小胖狗现在脱胎换骨，行动迅如闪电。
唯一让人挫败的是，把毛毛牵出去的时候，人人都以为她换狗了。
宋如双连忙跟毛毛道歉。
获得原谅后，宋如双直起身，迟疑道：“你们这是要去避难所吧，避难所里能带狗吗？”
“不是，我们是病毒爆发的时候出来玩，被困在市区了，正好集合地点附近有套房子，地下车库还放了辆车，我们准备去那里休整一下，然后开车回别墅。”
赵婷婷高兴道：“去集合点的一路上有战士守卫，比我们自己走安全多了。”
赵婷婷的解释让宋如双一行人沉默了。
集合点附近“正好”有套房……
这个正好两个字，也太扎心了。
越是靠近集合点，人群前进的速度就越慢，显然前面登记、上车等等都要耗费时间。
不同道路的人潮汇聚在一起，宋如双表面仍在玩笑，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小，心脏逐渐提起来。
她再度确认苏怀瑾秦宇飞等人的位置。
看了一圈，身边突兀地响起犬吠。
只见赵婷婷用尽全力拉着狗绳，毛毛浑身毛发蓬起，呲牙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狂吠，喉咙里发出代表威胁的呼噜声。
周围人有些慌乱：“喂，快让你家狗闭嘴。”
“哪有带狗过来的！”
“别把丧尸吸引过来了。”
“毛毛，毛毛，停！”赵婷婷憋红了脸，低声呵斥几句，毛毛都不肯听，尾巴也垂了下去，要不是赵婷婷力气大，毛毛恐怕已经挣脱了狗绳。
赵婷婷无措道：“不应该啊，它受过训练，很乖的，不会随便乱叫……毛毛，安静！”
宋如双拧眉，看着护在主人一家身前、躁动不安的毛毛，和身边伪装成中年夫妻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毛毛忽然又向前扑了一段，呲着牙，可爱的外表被凶恶的神情掩盖，显出一抹它这个品种难见的大型犬的威风。
周围人害怕地散开，拥挤的人群空出一片，只剩下被毛毛锁定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
他带着鸭舌帽，一声不吭，毛毛却感受到威胁，害怕它咬人，赵婷婷弯腰想要抱住它：“毛毛，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着这个哥哥……”
她顺着毛毛的目光抬头，正对上鸭舌帽下一双冷冰冰的、瞳孔涣散的眼睛。
男人用毫无波澜的眼神打量着她，忽然咧开唇，露出一排寒光闪烁的锋利尖齿。
赵婷婷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表情惊恐。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
宋如双猛然推开身边的裴曼：“跑！！”
这一声打破了沉默，如同某种信号，一瞬间，犬吠声惊天，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躲藏在人群中的虔信者撕下伪装，而迎接它们的，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和迎面劈来的刀光。
第128章 冷兵器vs热兵器……
集合队伍陷入一片混乱。
赵婷婷手脚并用从地上跳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捞起还在嗷嗷狂叫的毛毛，茫然又慌乱地跟着向外跑时，和宋如双擦肩而过，她忽然停下，“对不起，都怪我没看好它……”
宋如双已经投入战斗，百忙之中抽空，扬声道：“道什么歉啊！它立大功了！”
虔信者数量不多，打不了人海战术，扶青几乎笃定，它们的第一选择必然是混入避难所，想办法从内部制造混乱。
这不是它们第一次使用类似手段了。
学生们混入人群，就是想寻找虔信者的踪迹。
然而这些在外困了一周的人，谁也没比面色苍白散发着臭气的丧尸好到哪里去，加上为了防止被丧尸啃咬，众人都做了重重掩护，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起来，从外观根本无从分辨。
虽然出动了警犬，但警犬的外观太显眼，跟着训犬员站在队伍外沿巡逻半天，一所所获。
恐怕是远远地就被虔信者留意到，提前避开了。
众人毫无头绪，队伍却已经到了集合点，如果不是毛毛嗅出不对劲，这场闹剧恐怕要在大巴前上演。
——乘上大巴前的登记环节，工作人员会严格检查每人身份，等到那时虔信者必然会暴露，但周围环境也要比现在糟糕拥挤得多。
无论如何，这一波耶耶立大功。
宋如双一脚踹翻方才的男人，身边装成夫妻的两人紧跟着上前，不知从哪掏出枪，弹药毫不留情地倾泻而出。
倒在地上的肢体在巨大冲击下弹跳两下，失去声息。
“……”正要拔刀的宋如双又默默将刀收回去，感慨。
还是火药好用啊。
赵婷婷看得眼珠子快瞪出来，重重吞咽，一手抱狗，一边招呼着父母连忙逃跑。
最开始就被推了一下的裴曼也终于回过神，哆嗦着双手抱起昭昭，最后看一眼那个和她一路欢谈的年轻女生的背影，终于意识到她大概根本不是什么逃难人员。
会接近她们母女，应该也是为了保护她们。
裴曼牢牢记住宋如双侧脸，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开。
人群你推我挤，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最终在士兵们的不断高喊维持秩序声中，四散的人群被逐渐收拢，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行进方向的终点是一所高中，从侧门进去，就能直达体育馆。
这所高中内部被提前清理过，派人镇守，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第一时间迎接涌来的逃难人群。
其余避难所的集合路上，也都设置了数个类似的紧急避险设施。
早上的会议里，扶青田雪君等人就“虔信者可能引起的混乱”做过详细讨论。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是集合前往避难所的最佳时机，但毫无疑问，这也同样是虔信者动手的最佳时机。
集合不能中止，又缺乏从人群中辨别虔信者的有效手段，如何尽可能地保护群众的安全？
她们最终想出的手段是，利用中途的学校与居民活动中心等公共设施，建立数个中转站，入口设置卡口阻拦虔信者，将逃跑的民众引导至这里，再进行分散管理。
人群如奔涌的流水，在遇见障碍前自然分开，而那一个个“障碍”中心，正是扭打在一起的虔信者与学生士兵等人。
沿街的高楼上，几名手持望远镜的学生不住指挥：“……十二点钟方向，身穿灰色长袖卫衣的女人。”
“齐楚，你身后四点钟方向，穿棕色夹克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九点钟方向街角那个麦记招牌旁边……”
手环投影出悬浮半空的立体地图，代表学生的蓝色光点不住闪烁，旁边则是暂时戴上普通手环的合作者们，用灰色光点表示。
这群被专门筛选出来的学生，空间想象能力与指挥能力都无比出色。
他们将眼前虔信者的位置与地图上同学们的位置结合，根据小队与虔信者的距离，以及每支小队的战况，不断调动着场上的队伍。
混杂的声音里，梁熠的指挥是最清晰的那一个，总是提前一步预料到危机，甚至能叫出每位同学的姓名。
局势瞬息万变，由他率领的指挥位却宛如战场上的执棋者，冷静精确地走出每一步。
“救命！”
人群中，一名中年妇女被忽然冒出来的虔信者扑倒，发出惊呼。
半丧尸化的男人俯下身体，作势欲咬，却被人拎着衣领揪起，巨大力道下当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街边垃圾桶上，撞翻一地腐烂发臭的垃圾。
迎接它的是一颗飞来的子弹。
秦宇飞回头就看见负责补刀的士兵比出ok手势，他点点头，弯腰拽起倒地的中年妇女，抬眸时面色一变。
只见一头跑者型虔信者四肢并用跳上建筑物外墙，动作之灵活堪称飞檐走壁，眨眼间窜起四五米高度，已经逼近了梁熠他们躲藏的窗口。
“小心——”
秦宇飞眼见那名虔信者的利爪已经攀上最上层窗户的外沿，脊背拱起，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对着窗口内的人露出狰狞微笑，不由失色。
然而话音未落，伴随着窗玻璃被击碎的爆裂声，探头向内的虔信者如愿以偿看见了屋内等待它的东西——一只皮革泛着冷光的靴子迎面狠狠踹向它面部，直接将它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从秦宇飞的角度看，只见虔信者脖颈受力严重扭曲，身体仍维持前倾的姿势，头颅却近乎折了270度弯向后，露出一双惊愕的眼。
即使如此，它却并没有死！
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甚至还有余力凌空调整姿势，只等落地时再度弹起。
这一次有了准备，它不会再那么直愣愣地闯进去。
这就是这些虔信者——智慧型丧尸与普通丧尸的差距，它们会学习，因此更难对付。
秦宇飞暗叫不妙，正要去落点支援，却见窗户内踢出那一脚的薛燃躬身落地，然后直接闪到一旁，让出位置。
在她身边默契补上的，是一把冲锋枪。
持枪的军人面色冷峻，瞄准仍在半空无处可逃的虔信者，扣动扳机。
疯狂的火力向外喷吐，在对楼的墙体上都留下一串密集的弹孔，作为活靶子的虔信者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被打成了筛子。
一弹匣下去，直接当空爆成一团血雾。
秦宇飞目瞪口呆，体会到了当初手持冷兵器的本地土著，在面对热兵器时三观颠覆的感觉。
再看手头的消防斧，忽然觉得不香了。
街道上的战斗仍在继续。
为了避免将被警报声引开的无智慧丧尸再次吸引回来，所有士兵的枪口都加装了消音，但除了手枪，其余枪支即使加装消音器，子弹击出的声音仍然震人心神。
许多人都是人生第一次听见枪声。
但奔跑在连绵的枪声中，与逆行的战士们擦肩而过，枪口指向的方向，袭来的丧尸接连倒地，一股莫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忽然出现的混在人群中的“丧尸”显然在官方的预期内，发现这点后，人们心中的畏惧减轻，队伍逐渐恢复秩序，顺着指引迅速朝目的地的学校跑去。
另一头的车内，白向磊放下无线电对讲机，看向扶青：“虔信者出现了，在一号集合点附近的东临大道上。”
“现在正按计划将逃难人群引向东临高中。”
扶青感受到吉普车下的地面隐隐震颤，耳边传来骚动，“我听到了。”
旁边的周令溪诧异看她一眼。
几人等候的地点正是一号集合点附近，东临大道距离这里不远，但被警报声遮掩，她就什么都没听到。
这位校长不仅实力过人，连感官都比旁人敏锐。
周令溪的实力不差，但那都是后天努力的结果，而扶青拥有的过人的耳力眼力神经反射速度，就只能解释为天赋了。
羡慕都羡慕不来。
应了那一声之后，扶青短时间内没再说话，面色微沉，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开口，其他人便也跟着安静等待，谁都没有打扰她。
外面的混乱交给学生和士兵们就足以解决，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紧紧跟随扶青。
无论发生什么，几人都不会离开。
“其他集合点有出现虔信者吗？”扶青忽然问。
其实提问之前她已经知道答案。
面前的系统面板罗列着学生手环的状况，每个集合点方洲都派去了上百名学生，但其他集合点的群组一片安静，唯独一号集合点附近的通讯频道最热闹。
白向磊果然回答：“没有，全市一共设立八个集合点，目前除了一号集合点，二到八号集合点都已经发射过橙色信号弹，预计最迟再过十分钟就会发车。”
前排的褚海忍不住道：“八个集合点，偏偏和我们撞上，太巧了吧。”
扶青垂眼，指尖轻敲一旁扶手，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是啊……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巧合。”
车内众人一时没理解，扶青看向驾驶席的褚海：“直接去东临大道吧，不用等了。”
褚海听话地发动油门，车辆启程，他才问：“不在集合点等了吗？”
他们等在集合点，就是因为这里群众最多，最可能发生混乱。
“不用等了。”扶青冷冷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集合点。”
第129章 黑色枪口撬开齿关，捅……
车内众人一时没理解，周令溪有点懵：“什么？”
不是集合点？那是什么？
方洲的学生们？
来不及多想，褚海在扶青示意下一脚油门，车辆朝着东临大道方向狂飙而去。
扶青没再说话，目光隐隐凝于虚空一点，仿佛那空气中有着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其他人不敢打扰，暗自交换视线，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
一刀劈下，苏怀瑾腕上手环光芒亮起，她下意识低了下头。
身边的两名队员见她停下动作，迅速上前一步补位，将她和丧尸隔开。
苏怀瑾争取到片刻喘息，连忙查看手环上弹出的信息。
在战斗状态下，手环可以设置免打扰，不会因为忽然的震动导致分心。
免打扰模式下，只有设置过“特别关注”的人的消息才能发进来，而对苏怀瑾来说，那就意味着一个名字——
扶青。
苏怀瑾后退半步，点开的消息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加速清除虔信者，尤其是没有特殊进化的那些。】
这条消息被群发给了所有第一集合点附近的学生。
加速清除？
苏怀瑾皱眉，扫视周围。
街道被分割成无数个“战场”。虔信者和学生队伍打斗在一起，原本站在街道两边持枪护卫的战士们引导着逃难者向东临高中方向奔逃，时不时帮忙补刀，在民众遇袭时及时上前帮忙，更多人则护住要害，见缝插针地从打斗的人群旁跑过。
场面已经不像最初那般混乱，甚至可以说完全处于控制下。
虽然有死伤者，却比想象中少得多，且多数是虔信者。
过去一周，战士们在跑者、巨怪等特殊进化丧尸的手下吃了太多苦，无数同伴死在它们手下，因此这次，在被方洲众人提前预警过“虔信者中可能有许多特殊进化丧尸，且拥有智慧的它们将比无智慧丧尸更难对付”后，士兵们出手时便完全没有留手。
一来周围有不少普通民众，怕一击下去没有杀死，反倒刺激了对方，伤到百姓。
二来，在见证并肩战斗的同伴们凄惨的死状后，说心里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
知道这次虔信者必将出现，田雪君已经提前将它们的存在告知参战的士兵。
知情者无不震怒。
一周时间，上亿同胞感染死去，知道这些人是主动投靠丧尸阵营，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他们怎么可能不恨？
街上虔信者的尸体七横八竖，多半爆头后脑袋开花，死得不能再死。
蜿蜒的血流顺着马路边沿流向下水道，令人作呕的扑鼻血腥味蔓延开。
苏怀瑾自觉他们清理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既然如此，校长为什么还要催促？
她盯着那些尸体，看久了，渐渐品出几分不对。
校长强调了“没有特殊进化的虔信者”，换句话说，就是像当初的骷髅一样，只是体能全面加强，却没有展现出明显异化的虔信者。
这次出动的虔信者里，这种类型似乎尤其多。
不像跑者型丧尸，精瘦得像被皮肤包裹的骷髅骨架，又或是巨怪型丧尸那样，即使倒下，尸体也是个庞然大物。
这些普通的虔信者，死去后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两样。
而且，它们今天出现后，似乎一直盯着学生和士兵队伍缠斗，明明身处人群，死在它们手中的普通人数量却比预想中少得多……
一种强烈的异样感爬上心头，苏怀瑾尚未理清思绪，但也不敢浪费时间思考，就要嘱咐身边队友加快动作。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被制伏的一名虔信者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它被两名持枪战士牢牢扣住肩膀，却还在竭力晃动身体，下刀的一名学生刀尖因此偏了几公分，在它脸上竖向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裂口。
整张脸几乎被劈成两半，它痛得身体巨颤，有那么一刻，苏怀瑾竟然从它眼中捕捉到一抹视死如归的情绪。
快得像是错觉。
下一秒，这名普通逃难者打扮、浑身包裹得异常厚实的虔信者猛然张口，用尽浑身力气，仰头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兵杀人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丧尸！我还活着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血液糊住了它大半张脸，嘴唇上的伤口掩盖了它模糊的发音，凄厉的求救声霎时间响彻天际。
周围的学生军人们一时间都震住了。
就连周围埋头逃跑的普通百姓，也被呼救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观察情况。
苏怀瑾表情剧变。
她终于反应过来，闻言目眦欲裂，瞬间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急声怒吼道：“快！杀了它！！让它闭嘴！！！”
说罢，等不及旁人行动，她率先拔腿扑过去。
苏怀瑾向来不是正面格斗型选手，但她此时完全不管不顾了，存了十成十的杀意，拔刀就向前冲去。
急火攻心之下，甚至忽略了身旁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谁也没看清扶青是怎么出现的，似乎车还没停稳，她已经跳了下来，越过苏怀瑾和反应慢半拍的众人，如一支离弦的箭闪电般扑向前。
尖叫声戛然而止。
虔信者只眨了下眼，便被人当胸一脚踹得胸骨凹陷，身体飞出数米远，重重跌落在地还翻滚了几圈，终于停下时，几乎能听见颅骨脊骨伴随四肢骨头一齐断裂的声音。
它瘫痪在地，瞬间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看着扶青冷着脸步步靠近。
车一个急刹向前冲了数米才停下，白向磊等人急吼吼地下车，恰和扶青擦肩而过。
“借一下。”
周令溪只觉得身上一轻，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自动步枪已经易了主。
周令溪：“……！！”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追随着扶青背影而去，只见她一脚踩上那名虔信者凹陷的胸膛，单手持枪，手中黑色枪口强行撬开齿关，直接捅入了虔信者半张的口中。
浑身上下连带口腔都传来剧痛。
舌尖舔到了冰凉的铁锈与硝烟混杂的味道。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面前人的眼神令它感到更加不寒而栗。
“继续喊啊，怎么不喊了？”
扶青边问，边平静地拨下了保险栓。
那干脆的咔哒一声让虔信者变了脸色。
胸腔被人踩着，呼吸不畅，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一缺氧就变得尤为明显，逐渐泛起死气沉沉的灰色。
枪管深入喉咙，生理性的泪水鼻水口水和在一起滚滚落下，死亡的恐惧让它浑身颤抖，但想到自己的使命，它仍强撑着发出呜咽。
“呜呜……”
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这么多人围观，也许她不敢杀自己。
它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心底的期盼在对上扶青的眼神时瞬间冷却下来。
周围的人缓缓聚集过来，扶青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径直将食指搭上扳机。
死到临头，虔信者的求生欲终于爆发，它拼命用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舌头试图顶开枪口，瞳孔剧张：“呜！呜呜！”
不，不要！
——砰！！
地面爆开一片血色，世界归于安静。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旁发出一声微弱压抑的惊呼。
扶青应声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捂着嘴愣愣地后退几步，和扶青对上目光，她忽然腿软，转身就想藏入人群。
但已经晚了，苏怀瑾和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宋如双反应很快，迅速将她抓住，看了眼她怀中的婴儿，到底放轻力道，半拖半拽地将她带到校长面前。
女人浑身瘫软，一眼都不敢看地上虔信者那已经难以辨认的尸首，抖若筛糠。
“校长。”薛燃秦宇飞等人也跑到扶青身边，警惕地看着女人。
“校长，他们是想……”苏怀瑾开口说了半句，又闭上嘴。
周围人太多，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没必要说出来确认。
白向磊等人方才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人呼救，但没看见求救者是谁，此时结合扶青的行动和她在车上说的话，才倏然反应过来，
虔信者今天的目的根本不是混入避难所！
他们是要趁着在场人多，向众人展示智慧型丧尸的存在，向群众灌输一个观念：即使被感染，也仍然有存活并保持理智的可能。
甚至于，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误以为官方隐瞒了部分真相，在滥杀无辜。
一旦消息传出去，那些家人朋友被感染的人会怎么想？
那些亲眼见过官方清理丧尸举动的人又会怎么想？
病毒爆发后的每分每秒，情势都在变化，随着感染者数量增加，政府在援助幸存者时，不可避免地要清除周围的感染者。
最初提出的将感染者们活捉囚禁起来的政策，早已形同虚设，囚禁它们，浪费的是原本可以用来收容幸存者的安全空间。
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活下来的人们也逐渐接受了“感染等于死亡”的概念，在这种时候暴露智慧型丧尸的存在，无异于在本已平静的海面上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原本军民齐心共同对抗末日的局面，很可能被瞬间打破。
白向磊等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钻而起，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几头混进避难所的虔信者算什么？
它们真正的目的是将所有进入避难所民众都变成丧尸王的潜在信徒。
方洲众人和士兵们能找到已经感染的虔信者，但根本不可能分辨出心里有鬼的普通人。
上一世的社会秩序崩溃得极快，幸存者四散在城市角落，彼此缺乏有效联络手段，但这一世不同，有网络，有无数避难所，虔信者的信仰会更快传播出去。
白向磊冷汗涔涔，就见扶青弯腰从女人手中夺过她竭力想藏进口袋的手机。
女人毫无反抗之力，脸色灰败。
扶青摁亮屏幕，画面停留在相册，里面已经悄然拍下数段学生士兵击杀虔信者的场面。
快速浏览一遍，她将手机熄屏丢给白向磊：“同伙不止她一人，人群里除了被感染的虔信者，还有没被感染的，你们的网安部门之后有的忙了。”
丧尸王可比普通黑客更擅长使用网络，就算暂时中断附近通信，相信它也有手段将视频图片传播出去，甚至绕过审核。
褚海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们不是在对抗丧尸吗？当成和传染病，和异种对战都没问题，可现在怎么好像变成两个阵营间的博弈了——甚至还扯上了谍战？？
他心思单纯，正义感爆棚，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站在人类对立面，向异族顶礼膜拜，踩着同胞性命向上爬的行为。
看着女人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嫌恶。
就在这时，注意到她怀里的婴儿，褚海惊呼：“怎么还有个孩子！”
“八成是抢来的。”白向磊直接将孩子抱走了，在场都是年轻人，他倒成了抱孩子经验最丰富的一个，“这个小孩饿得面黄肌瘦，她倒是气色很红润，脸上抹了把灰就来了。”
周令溪一眼看破两人的手段：“他们是想伪装成一家三口？等这个男的死了，妻子再抱着孩子出面痛哭一番，有小孩在，很容易获取同情，不知情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丧尸的计策。”
别说不知情的人了，就算是他们这些知情者，一时也很难接受丧尸跟他们采取了“智斗”这件事。
没办法，影视剧塑造的丧尸行为无脑，纯靠物理攻击的形象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
何况这一次，它们还获得了人类的配合。
白向磊喊人过来，将小孩转交，吩咐他们照顾的同时，留意附近有没有人在找孩子，又扫一眼周围群众，低声叮嘱两句。
顿时有人手不动声色地汇聚到附近，将这群听见动静后停下脚步的人和其他不明真相继续向前跑的人隔开。
他们当中有极大概率混入了负责拍摄的虔信者。
剩余的人虽是无辜的，但事后也必须和避难所其他人隔开，单独安置。一是防止漏网之鱼，二来，也是担心这一幕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粗略看一眼，人数并不多，但也有几十人了。
假如扶青晚一步察觉虔信者的意图，假如她阻止虔信者的动作慢上两秒，假如她没有及时发现抱着孩子的女人……
现场需要隔开的，就绝不止这几十人了。
人数一多，混入人群，局面会麻烦上百倍。
但……白向磊察觉到，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下一步，该如何安抚说服这些人？
望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第130章 “你不是之前热搜上的……
那名虔信者刚刚开始尖叫，还不到半分钟，就被扶青拦下了。
连带着旁边本来准备配合表演的女人也被“当场逮捕”，加上录像用的手机，人赃并获。
藏在人群中的几名未感染的虔信者都傻了。
再想逃跑，按照b计划想办法混入避难所，日后再慢慢宣传信仰时，已经来不及了。
退路全部被一脸警惕的持枪战士堵住，寻常百姓见着士兵不害怕，可他们心里有鬼，被那目光扫过，浑身都僵硬了。
这和他们最初预计的根本不一样。
出发前，众人计划得很好，先派出一伙长相与寻常人相似的智慧型感染者做敢死队，等它们被一一击杀，死亡数量足够多，街道被尸体占据时，那对伪装夫妻就会跳出来上演一出精彩戏码，将官方队伍彻底架在火上。
然而铺垫结束，好戏正要上演，就被强行喊停了。
几十名虔信者白死不说，传播人数也远未达预期，他们已经不敢再思考能不能成功逃跑的事情了。
任务没完成，回去的后果只会比落在这些“敌人”手里更可怕。
有人硬着头皮，装着无辜群众的样子，颤巍巍道：“怎么回事啊！我刚刚怎么听见有人在求救？”
一人开口，剩下的同伙心有灵犀地跟上：“是不是杀错了？”
“不能吧，杀人又不是杀鸡，哪能那么随便。再说丧尸和活人能一样吗，丧尸怎么可能会说话？”
也有纯路人被带起节奏，跟着疑惑：“都开口说话了，肯定不是丧尸啊，可是……”
可是地上分明躺着一具开口说话后才被击杀的尸体。
这又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忙着逃跑，其实并没有看清是谁喊的，甚至很多人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听见了有人求救，出于好心才停下脚步，此时听着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才知道躺在地上被枪杀的，竟然就是那名求救者。
那苦苦哀求的声音和临死前的尖叫犹在耳畔回响，发出呐喊的人却眨眼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这惨烈对比让不少人心中惶然。
但他们天然信任官方，加上那名虔信者死得太神速，戏台还没搭起来，人就没了，更多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混在人群中的几名虔信者心一横，就要继续带节奏。
再开口必然会引起怀疑，可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人正要开口，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忽地扫过来，精准锁定了他。
尚未出口的话哑在嗓子里，明明借着人群的掩护，却让他有种光天化日无处遁形的感觉。
迟疑了那么几秒，其他围观群众也注意到了扶青。
有人觉得眼熟，细细分辨，忽然惊叫：“你……你不是之前热搜上的那个人吗？”
这一声就将众人注意力暂时转移走了。
都上热搜了，那是名人啊，有好事的人立刻问：“什么热搜？”
“就是那个直播教网友杀丧尸的！”那人一拍大腿，居然还有几分兴奋，“怪不得，我刚刚就觉得眼熟……”
@寝室大逃杀那场直播中途就被掐掉了，后面的视频片段虽然上了热搜，但也是没一会儿便和其他丧尸视频一起被官方声明取代。
短短时间，看到的人并不算特别多。
然而架不住在场民众数量多，基数一大，竟然真的碰上了几个。
别人是因为听见尖叫停下的，这人则纯粹是因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扶青，才停下来打量。
再看他身形，膀大腰圆，与其他在外困了许久憔悴瘦削的逃亡者不同，体型保持着惊人的富态圆润，也因此气场极为“沉着”，还有闲心不慌不忙看热闹。
意识到确实是扶青时，这位胖哥的沉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兴奋，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崇拜，完全是迷弟模样。
“教网友杀丧尸？”其他人听得满头雾水。
胖哥解释：“我就看了个片段，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反正片段里她讲了丧尸的弱点和击杀方法，甚至还当场演示了一遍，手法特别利落。”
一人“噢”一声，附和：“我也刷到过类似的视频，教人自保的，不过这几天热搜管控，我看到的是其他博主转发的。”
互联网如今的活跃度不及过去万分之一，传播开的少数信息，基本上不是求救，就是教学。
有教人杀丧尸的，有教人防身术，用来对付其他不讲理的人类的，也有教人如何在没有水电的状况下进行简单的烹饪，种类五花八门。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以为意，胖哥眼睛一瞪：“不懂别乱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刷到那条视频的吗？”
说着，他还拿出手机展示：“喏，我当时意识到有用，立刻就保存在相册了，你看看时间，是病毒爆发当天的下午三点十七分！”
“病毒爆发还不到一小时，她就发出了教学视频，和后面发布的人能一样吗？这东西得讲究时效性啊！”胖哥唾沫横飞，“当时我还在外面的一家咖啡店坐着呢，外面乱成一锅粥了，我正好刷到这条视频。”
“看完一抬头，一具尸体吧唧就砸在咖啡店橱窗玻璃上了。”
胖哥觉得不对，摸了把店里切蛋糕用的小刀揣着，跟着店里的人一起向外跑。
商区很热闹，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头丧尸，扑向胖哥的就有两三头。
“多亏我提前刷到了她的讲解，拿着刀试着去捅那些丧尸的眼睛，真的有效！要不是提前知道丧尸的弱点，我早就死了。”胖哥心有余悸道，“幸好学会了杀丧尸的方法，你看我现在，在外面困了这么多天还好好的，甚至还能出去搜刮点吃的……”
说罢，拍拍肚子，众人一看，这哪只搜刮了“一点”，吃的估计还都是带油水的，不然不能养成这样，在一群难民中格外突出。
可见他过得确实不错。
扶青的方洲众人都听了一耳朵，心中并不意外。
杀丧尸这种事情，其实就是一回生二回熟。
很多时候绊住众人的，仅仅是对出手的恐惧。克服之后，初级丧尸并不难杀。
别说体格强壮的成年人，就是老弱病残拿上武器，做好防护，也有一搏之力。
胖哥开局有武器，有理论知识，还提前看扶青演练过一次，知道“丧尸是可以击杀的”，少了面对未知的恐惧和心理障碍，求生欲爆发下，直接击杀丧尸并不奇怪。
他应该也是幸运，始终没遇见进化丧尸，就这么平安活到了现在。
看他看热闹时还算轻松的样子，想必死在他手下的丧尸不少，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从猎物升级为猎手，心态自然不一样。
其他人听得也惊讶：“不到一小时就发布教学，真的假的？”
有人脸色黯淡下去，想到了自己死去的亲友。
如果他们也能提前刷到视频，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那还能有假？”胖哥道。
有几人抱团站在他身边，听到质疑声忙站出来作证：“都是真的，王大哥还救了我们，这些天我们躲在一块，他一直教我们击杀丧尸的技巧，我们都看过那条视频。”
何止看过，短短一分钟的视频，都要被他们盘包浆了。
他们的状态没有胖哥那么好，却也比其他人好太多了，而且除了背上的包裹，人人手里都还带着武器。
众人彻底相信。
哗啦啦的，脑袋纷纷转向扶青，看她和士兵们站在一起，默认了她大概是官方的人，祈求道。
“丧尸到底怎么杀啊？我们也想学！”
“避难所里会教这个吗？有没有那种集体课程啊？”
“拜托了，教教我们吧！”
末日七天，他们虽然侥幸活下来，但也吃尽了苦头。
就像往日的和平轻易就被摧毁，现在众人虽然在前往避难所的路上，可谁能保证这避难所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被攻破？
众人深切意识到，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谁保护，都不如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来得可靠。
白向磊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他还在头脑风暴思考解决办法，这边关注点就已经被胖哥带得彻底跑偏了。
他当下点头，朗声道：“会有的，避难所安排了集体锻炼活动，各位去了就知道。”
他这话藏了一半。
所谓的锻炼，指的其实是跑步、军体拳，还有面向老年人的更温和的打打太极什么的。
更硬核的杀丧尸一百招是不可能有的。
病毒爆发至今，政府采取的大多数政策，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竭力维持社会秩序，如果转头官方避难所里就开始教授“击杀手段”，这秩序还要不要维持了？
谁能保证不会有人谎称仇人变成了丧尸，对着活人直接下手？
大概也是听出白向磊的言外之意，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胖哥——他手里的那条绝版视频忽然间变得非常珍贵。
明明教学者扶青本人就站在旁边，可她身上还沾着近距离爆头留下的血痕，谁也不敢找她搭话。
只能崇拜又敬畏地看一眼她，然后悄悄挪到胖哥身边，半讨好地问：“那条视频，等会儿能不能蓝牙传给我？”
“让我看一眼也行，我这儿还有一颗巧克力，一直省着不舍得吃，我拿这个交换行不行？”
“还有我……”
场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热闹。
混在人群中的虔信者完全懵住了。
等等……这走向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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