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种被家长拎回家了的……
方洲的学生们被震住了。
校长出场到现在过去了几秒，有半分钟吗？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上一秒还嚣张地挥着啤酒瓶，放话要教他们做人的刺头，这一秒大脸朝下躺在地上，安详得像是死了。
秦宇飞本来还担心校长一个人打不过，现在才悲伤地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亏他还是个堂堂体育生，肌肉发达，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却什么忙都没帮上，秦宇飞格外惭愧地低下头，视线边缘忽然出现一抹粉色。
他定睛，发现扶青左手腕上还挂着一杯加满料的草莓啵啵。
秦宇飞：“……”
干了这么多事奶茶一滴都没洒，校长恐怖如斯！
不知为何，在学校里他们最怕的就是遇见校长，可在校外遇见难以解决的麻烦，看见她出现，他又差点眼眶一热。
学生们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这种念头产生的同时，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甚至让秦宇飞回想起之前在论坛里发表过的言论，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怎么能那样揣测校长呢？
仔细想想，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学校的课程安排也都是为了他们考虑。
模拟演习虽然残酷且不讲理，但能残酷得过末日吗？能有今天碰见的人不讲理吗？
秦宇飞脑中乱糟糟的。模拟演习那天，他亲眼目睹室友变成丧尸，自己又被感染，清醒时知道自己在神志不清中感染了不知多少同学，差点崩溃，也导致他一度成为了阴谋论的拥护者。
可今天的事情，让他改变了想法。
扶青就在这时朝那小院里站着的七名同学看去。
目光对上，秦宇飞因为羞愧本能回避了下，就听那道曾在喇叭和礼堂中响起，仿佛遥不可及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耳中。
“你们做得很好。”
轻描淡写，却又有种压在心尖的份量。
包括宋如双在内的几人都愣了下，目光闪躲，脸颊竟然都有些发热。
醉酒闹事的几人此时终于清醒一些，其中一人站出来，清清嗓子，看着眼前这一群小年轻，摆出长辈做派皱眉道：“我承认，老胡喝多了做事是有点冲动，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打人吧？联系方式留一下，我们送医院，该赔偿赔偿，打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最先动手的明明是他们，此时见武力上占不到便宜，竟然又开始讲“道理”了，秦宇飞简直要气笑了。
就在这时，小院门口闯进来两道身影，竟然是最开始扛着狗去医院的那两人。
男生扫了眼院里景象，像是拿着关键证物忽然闯入堂上的大太监，就差高喊一声“且慢”，然后非常上道地将手机呈给了皇上——
“……”皇上扶青接过他挤眉弄眼递来的手机，发现上面显示着通话中，对方备注是“狗主人”。
偷狗…扛狗的男生低声道：“校长，我们把它送到了车上，狗主人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说来好笑，那只胖乎乎的萨摩耶刚到路口就“悠悠转醒”了，还伸出舌头，在主人的掌心吧嗒吧嗒舔了两下。
湿漉漉的舌头温暖柔软，女孩子一下就哭了。
她揉了两把萨摩耶背上厚厚的毛，又小心地翻了下头顶渗血的毛发，发现那血丝来自耳朵上的一道破口，顿时恍然：应当是那人喝醉酒，打偏了，啤酒瓶在一旁的桌腿上撞碎，溅出的碎片划破了毛毛的耳朵。
当时情形太紧急，慌乱之中，竟然谁也没发现躺在地上的小胖狗是在装死。
“它平时犯错挨揍的时候就爱躺地上一动不动……想不到今天也是装的。”女孩又哭又笑。
话虽如此，还是得去医院做一下检查，以防万一。
临走前，女孩拉住两人，坚持加了联系方式。
担心小院里的事情尚未解决，还硬是要他们维持通话，让她听听这边的进展。
果然，在狗狗被送走之后，那几人依旧不依不饶，竟然还要那些好心人赔偿。
“赔个屁啊！”
女孩火冒三丈，拜托扶青开了外放——
“既然说要赔偿，那我们就来聊聊赔款的问题。”
“毛毛是赛级萨摩耶，购买价格是一万两千元，当时的发票我还留着。她今年三岁半，在我家三年，包括饮食、医疗、训练费和日常看护，每月饲养成本在六千元左右，所有物品和服务的购买凭证我都有保留。”
“除此之外，毛毛是父母为了缓解我的情绪问题赠送的抚慰犬，她现在因为遭受你们的殴打神志不清，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我一定会照价向你们索取赔偿和精神损失费。”
“要打官司随时奉陪，我家的律师团队应该很乐意用这一单换年终奖翻倍。”
女生一口气冷冷说完，听得几个男人脸色铁青。
听见“神志不清”四个字时，负责送狗的两个男生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角落的张晗在听见每月六千的饲养成本时就瞪大了眼睛，掰掰手指，感觉天塌了：“我的生活费竟然还不如狗……”
扶青也挺意外，对面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那几个醉汉像是终于放弃纠缠，青白着脸去搬地上不省人事的同伴了，还有几个旁观的路人在指责店员不愿提供监控，看那意思，几个差评是难免的，说得那名烧烤店店员头都不敢抬。
扶青关掉外放，走到一边。
“事情解决了？”女生小声问。
扶青“嗯”了一声，对面立刻收起方才的盛气凌人，欣喜道：“今天太谢谢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啊？我回头一定去学校登门道谢，能不能留个地址给我？”
吃饭时，她也听到了隔壁桌的谈话，多少能分辨出他们都是同学。
“对了，我叫赵婷婷。”
扶青想要拒绝，无奈赵婷婷软磨硬泡，只好答应，给了她学校地址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挂掉电话，她看向院里的九人，在系统上记下每人的信息：“今天参与见义勇为的四人，包括响应同学呼救的五人，每人加3分，以示鼓励。”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宋如双九人愣了愣，发出欢呼。
他们兴奋地讨论起积分的问题，扶青则看向闹事的那一伙人。
他们管店里要了个湿毛巾，沉着脸，在帮同伴擦鼻血。
气场压得极低，和喜悦的学生们泾渭分明。
那人撞上桌面时嘴角似乎也磕破了，血迹从唇边溢出，染红了毛巾，扶青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
唾液，血液，伤口。
这是末日下病毒传播的主要途径。
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上每出现一道伤口，扶青都要提心吊胆许久，仔细思考它的来历。
但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人们并没有这样的烦扰，对待伤口的态度也相当随意。
用过的毛巾被随手丢弃在垃圾桶里，扶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说不上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曾在末日中帮她避开无数危险的直觉突突地报着警。
醉汉酒后发疯很常见，景区游玩过程中起冲突很常见，为了报复社会将汽车开入闹市的事情，在近几年也不止一次发生过。
可或许是今天看到的那条评论起了作用——“话说，没人觉得最近的流血事件变多了吗？”
加上就连学生们都险些卷入一场冲突。
扶青第一次认真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在周围的“意外事件”。
距离重生刚过去一周，这一周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日常作息稳定和谐，也不常关注新闻。但在上一世，扶青还是个普通大学生时，对社会热点事件还是很关注的。
末日五年，她不止一次怀念过曾经安逸和平的生活，可这一次回顾，当她将重点放在自己之外，扶青渐渐意识到自己曾忽略的某些事情。
在病毒爆发之前，似乎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社会显得尤其动荡。
各种死亡事件频发，很多一旦发生足以让人铭记许久警钟长鸣的事件，却在那一年内接连发生。
高速连环车祸，小区燃气爆炸，大型客机坠落。
枪/击，投毒，随机杀人。
有人祸，也有“意外”。
社会对此不是没有做出反应，但因为这样的事件不止在华国发生，众人最终得出结论：那是一场蔓延全世界的“水逆”。
专家分析，将此归类为经济形式太差引发的就业危机，生活成本提高，失业人数上升，导致社会不安定。
人心浮动，一点摩擦也可能被无限上升，并奉劝人们平心静气。
扶青当时还是学生，常住宿舍，拿着父母的遗产，平时很少和校外人员交往，对这种社会变化谈不上感同身受，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
可现在想起来，最恐怖的时候，热搜一天就要变一个样，各种事件刷屏，人们来不及哀悼，就要迎接新的死亡。
这明显不对劲。
扶青仔细回忆，惊觉，一切似乎就是从这个夏天开始的。
这会与后面的病毒爆发有联系吗？
扶青在心中发问。
系统安静沉默，就像一块石子投入深深的洞窟，无限下坠，听不到回应。
*
当晚，两条新发布的帖子挂在论坛首页，引发了热烈讨论。
[今天收到了求救信号，正准备打车，手表就提示已经有人赶过去了，想问问那位呼救的同学还好吗？]
[兴奋得睡不着，有没有今天在现场的同学来聊聊？]
绝大部分人今天都在忙着享受来之不易的休息日，对烧烤店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晚上打开论坛才觉察不对。
第一条帖子发布时间较早，帖主口吻也很严肃，表示自己收到了来自同学的求救，不过很快有其他人先一步回应后，手环就停止发送信号了。她后来越想越不对，后悔自己没早点赶过去，只好来论坛问问，免得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良心不安。
涉及到同学的安危，帖子很快被顶了一百多楼，期间还有几名同学站出来，表示自己也收到了信号，惹得楼内蹲守情况的众人更加担心。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九名知情者中才有一人看见帖子，赶紧冒出来回复。
得知是虚惊一场，同学们也没有被卷入意外，而是见义勇为的那一方，大家这才放心。
后续的讨论逐渐转到手环的“求救功能”上。
[没人觉得这个功能很方便吗？听楼主说，信号还会同步发送者的地理位置，报警都没办法这么精准。]
[我就是那个发送信号的人，当时我们在和闹事的人对峙，对方拿着武器，我可能是太紧张了，心率一直往上飙，是手表自动检测到我的身体变化，然后问我要不要求救的。
当时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说若我在30s内没有回复，就会自动发送信号。换句话说，如果我晕倒了神志不清，或是处于战斗状态无法及时操作，它也一样会帮我寻找救援。]
[！！本人现身说法，顶顶。]
[这个功能太好了]
[感觉如果末日真的降临，这个功能会有大用！到时候通讯瘫痪，手表能将全校同学团结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感动……不管是站出来帮助陌生人的同学也好，第一时间响应求救的同学也好，放心不下所以来论坛寻找消息的楼主也好，大家都是好人。]
[好自豪，头一次感觉到我们方洲学生是一体的，遇到事情大家是真上啊TT]
[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把那21个人开除，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还要担心求救信号发给了不该发的人，万一对方赶过来不是救命，而是落井下石怎么办？
真到了末日，方洲的同学提早准备，肯定比其他人手握更多物资，发出求救信号时都是大家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赶来的救兵如果不靠谱，那真的完蛋了……]
[woc，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1]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我这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有一说一，这难道不是校长的功劳吗？]
[哈哈哈校长严选，品质保障？]
……
第二条帖子是在第一条帖子之后发表的。
帖主是当时和秦宇飞一起在现场的另外几人之一，全程目睹了整件事，见第一条帖子里许多人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干脆站出来，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她文笔相当不错，让看完主楼的同学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经此一役，楼主明显已经被校长征服，将扶青出现到问题解决这一段描述得格外详细。
于是这一次，讨论重点完全歪向了扶青。
和九人一样，其他同学也没想到，校长竟然那么能打。
[没想到最后事情是校长解决的……我为之前在论坛发表的言论道歉。]
[校长会过来，是因为她也收到了求救信号吗？而且她赶到的时间比前面五位同学晚，说明离得应该也要远一些。参考隔壁帖的楼主发言，有其他人赶过去之后，面向学生的信号就会停止发送，我能不能合理猜测，当我们遇到危险，无论远近，无论有没有人提前赶来帮忙，校长那边都会持续收到信号，直到她赶过来？]
[卧槽。]
[感觉挺有可能的]
[结合前一条帖子，反正我对校长改观了]
[利用演习揪出人品不过关的同学，提供赚取免费避难所名额的机会，通过课程增强末日求生的能力，在手表上安装紧急报警系统，第一时间赶来救援……各位仔细想想，目前为止，校长做的每件事情，难道不都是为我们好吗？]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心情有点复杂……]
[校长今天真的很帅！]
[见义勇为的同学们今天也很帅！忽然感觉很高兴进入这所学校，安全感爆棚QAQ]
……
前面还是感慨，再往后，讨论的画风就清奇起来。
[细品帖主的描述，忽然有点乐，校长上一秒：“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下一秒：“不会说话也可以不说。”]
[什么叫先礼后兵啊——（后仰]
[概括今晚发生的一切：
醉汉开口发了一个音，校长：“咣！”
醉汉开口发了两个音，校长：“咣咣！”]
[精准的，正确的]
[我从没听过有人的头可以敲出那么清脆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九人中的哪一个，今晚一直泡在论坛里，积极发言。
突变的画风深刻证实了学生们正经不过三秒的本性。
[她对着我们毒舌的时候我觉得好恐怖，对着找茬的人说“这儿还能再躺几个”的时候又突然觉得好爽。有没有人能理解我一下（对手指）]
[我懂！有种被家长拎回家了的安心感……]
[“有事我们回学校再说”]
[有点帅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不在现场啊啊啊]
[我的重点在草莓啵啵上，某书给我推了好几次都没种草，校长喝完我突然想明天去买一杯了……]
[没人觉得校长好厉害吗？为什么这么能打，她看起来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
[可恶，衬托得我更废柴了]
……
楼越聊越歪，聊到最后的同学们泪流满面地躺下，决定明天多跑两圈。
*
第二天起床的扶青，习惯性打开教师页面看了一眼，目光忽然一顿，停在学生喜爱度那一栏。
“……”她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指针在量表上大幅偏转，竟然已经隐隐逼近了中间位置。
【学生喜爱度：-13%】
仅仅一个晚上，居然涨了这么多？
逼近刻度0的位置，是不是意味着，绝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变成了“中立”？
——虽然不了解，但也不再像曾经那么警惕。
扶青有点奇怪，直到在系统提醒下打开论坛，才明白为什么好感度会在一夜间逆转。
今天早上的论坛依旧热闹，有些人昨晚睡得早，没来得及看帖子，今天才被室友同学们叫上线开始补课。
随着越来越多人看见帖子，好感度还在缓慢地持续上跳，甚至有望在今天内成为正数。
系统很高兴：【恭喜宿主！好感度终于能超过零了。】
扶青：“……真是好大的进步啊。”
还有比她更惨的校长吗？
人家都是从零开始，谁像她一样，从负数开始。
用尽全力，才终于回归起跑线。
别说现在离0好感还有些距离，就算真的成为正数，也只意味着学生们开始不含偏见地正视她这位校长的存在。
离亲近都还有好一段距离，更别提全心全意交付信任。
扶青在心底感叹，任重道远啊。
凭心而论，解决那几个醉汉对她而言并不麻烦，哪怕他们没被吓到，而是选择出手，也不过是多费一些功夫而已。末日前的人们还受到文明社会道德法律的束缚，再放得开，也不会有末日降临后苦苦求生的人敢下狠手。
扶青见过两个团队为了一箱罐头大打出手，甚至放火烧掉对方营地。也见过因为资源分配不均兄弟阋墙，亲人间反目成仇，割掉对方的头颅后扬长而去。
和他们比起来，喝醉酒为了面子打架，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幼稚。
所以扶青并不觉得那是多大事。
论坛的猜测基本正确，只要学生手环发出警报，扶青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传送到她这里的求救信号没有距离限制，哪怕求救的学生周围空无一人，哪怕跨越大半个华国，她也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是她将这两千多个刚成年的学生卷进来，她必须对他们负责。
所以哪怕没有系统任务，扶青也会赶去那家烧烤店。
这些事，她并不认为有说的必要。
……
扶青很快就发现了喜爱度提高造成的影响。
原本对她避之不及的学生们，看过帖子之后，开始不再躲她了。
她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还有几个女生大着胆子坐在了她隔壁桌，吃饭全程都在偷偷瞥她，还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用手机聊天。
系统光明正大地偷看了一圈，回来兴奋汇报：【宿主，她们说“忽然发现校长的手好好看哦”。】
【女生B说“这个距离偷拍不会被发现吧，来个人掩护我一下”。】
【女生C说“想让她打我”。】
扶青：“？”
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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