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恶性事件
扶青早已抽空考察过每个老师的备课内容，知道白棠的课看着跳脱，其实却很靠谱。
在时间不足来不及制作课件，又没有现成的针对囤货和末日求生编写的教科书的情况下，从网文入手，让学生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学习，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的思路。
白棠没有愧对自己A级的头脑，仅仅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她就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但她的课也不是无可挑剔。
最大的问题是，白棠挑的书实在是太有个人恶趣味了。
她尤其热衷于那些剧情炸裂，关系混乱，打起脸来方圆百里人畜不分的小说。
想到每晚无论男女都窝在宿舍，埋头苦苦钻研《囤货大王和她的漂亮小叔》、《一根火腿肠让渣男全家为我下跪》、《三岁天才小宝末世囤货日记》，扶青就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学校的未来。
另一边，同样是理论课程因而备课任务繁重的赵云霄采取了题海战术。
他还专门打出了口号：三天一小考，两周一大考，力求让学生用知识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用对考试的恐惧代替对丧尸的恐惧。
“等哪天丧尸蹦出来，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而是‘卧槽这是我们上学期的压轴大题！’，我就成功了”。
赵云霄想象着那一幕，自我感动地摘下眼镜擦擦眼角。
扶青对他的成功目标不置可否。
说实话，看见赵云霄交上来的满满一沓卷子，她也本能地觉得……胃不太舒服。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已经是校长，不用再刷题了，把这种痛苦转移给了别人，她顿时又好受许多，鼓励地拍拍赵云霄的肩膀，收获一道感激的目光。
教师npc好感+1。
审核着教师们五花八门的教育方针，扶青再度升起感慨。
整个方洲就像一辆临时打造的面包车，用着凑活捡来东拼西凑的零件，竟然也能歪歪扭扭地上路，实在不可思议。
当然，有意外好用的零部件，就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太和谐的零部件。
比如，郝振业。
扶青最开始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这个校长有意见，后来才发现，郝振业在面对其他教师时的态度同样冷淡。
开学几天，每到午餐和晚餐的时候，他都会特意避开其他教师和扶青，自己单独坐一桌。
就连吃饭时有人从他身后路过，都会引来警惕的一瞥。
扶青起初还有些疑虑，但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并没有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也就不再多管。
开学一周，老师们的教学风格就已经体现出了差别，别人暂且不提，郝振业完完全全就是个铁面无私的魔鬼教官。
每个从他课上下来的学生们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也多亏这种教学风格，才刚上两节课，学生们练习的动作就利索了很多。
——目前的实战课，主要内容便是学习对抗搏击、擒拿等基本招式技法。扶青看了两节课，就发现郝振业大概是曾经学过武术，和她这种末日降临后练出来的野路子不同，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偏偏还带着生死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股凌厉狠劲。
既有清晰的理论知识，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郝振业这个体育老师当得真是再适合不过。
学生们在他的带领下，从基础招式学起，一节课两个小时，往往有一个小时都在重复枯燥的直拳、勾拳、劈砍、踢击、前后滚翻……剩下一个小时，则是随机组队实战练习。
这个过程当中，一点点拖泥带水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怒吼。
在郝振业的威慑下，根本没人敢偷懒，就连1v1组队训练都不敢放水。
经常能看见男女分配在一组，一节课下来，女生光是格挡防御都被打得手脚青紫，只能跑到小卖部买药回宿舍互相涂。
洗澡的时候热水一浇，澡堂里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男生们也同样不好受。
同性对打更加不会留情，打到脾气上来了滚成一团，郝振业也只是抱臂在一旁冷冷看着。
最后分开时，起身走路都是一瘸一拐，上楼基本靠爬，一个宿舍凑不出一双完好的腿。
好在十八九岁的身体最是抗造，同样的运动量，如果换成上过十年班的社畜，恐怕第二天就身心一起崩溃了，而学生们睡一觉起来，还能咬着牙逼自己跑个五公里。
与这些相比，更糟的是，扶青刚刚发现，当一个动作短时间内高强度做上无数次，或是一周要被人不间断地追杀四小时，好像会对大脑也造成影响……
才开学一周，学生们就已经初步体现出了体育课中毒的后遗症。
包括但不限于，疯狂做被追杀的噩梦，看见障碍物就想推倒，见着合适的树就想往上窜，遇见一个适合躲藏的点位就下意识在心里做笔记等等等等。
扶青今天去食堂的路上，就看见不止两三个学生走着走着，忽然对着空气来了一个上勾拳。
旁边的人还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扶青：“……”
她深深觉得按照这个进度，现在的无实物练习很快就满足不了体育课的需求了。
可是，上哪搞点教学点来买器材呢？
当初设计课程时，扶青考虑到种地课不能不下地实践，所以优先买了试验田，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为体育课陷入烦恼。
“系统，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日常任务给我做做？”她趴在办公桌上，在心底呼叫系统，“别的游戏都有的，每天上线去地里拔点草，给npc送个货，就能获得10教学点奖励之类的。”
【抱歉，暂时没有开放类似功能。】系统惋惜地回答。
但不等扶青作出反应，它又很快补充：【任务面板时刻在刷新任务，您或许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立刻能做的。】
这相当于一句废话。
这几天，扶青没事就要刷刷面板，现有的几项任务都被她看烂了。
一周过去，她的喜爱值还停留在可怜的-98%，甚至因为校园跑和各种体能训练太过残忍，在前几天还微微跌了小数点后的几个百分点。
后来公开了积分的作用，才又涨回来。
至于能力测试就更没影了，才开学一周，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现在就看出进步。
扶青只能往下看。
就在昨天，列表刷出来了一项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建造校园-校医院”】
【描述：通往强大的路上总是需要有人保驾护航。建立一所校医院，招聘一位靠谱的医生，是学生们能放心学习的坚实后盾。】
【要求：新增校园建筑“校医院”，要求至少拥有一间配备基础药物与医疗设施的空房间，以及一位具备基础医疗常识的医师。（未完成）】
【奖励：医疗补给箱*100】
扶青的目光在任务描述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
表面看，这个任务是最容易完成的。
一个普通人稍加培训，只要会开常见药，能为小伤做包扎，懂得心肺复苏等基本急救手段，可以应付突发的紧急情况，就算具备“基础医疗常识”了。
事实上，在扶青看来，只需要会开感冒药、消炎药，以及让生病学生请假出校去大医院看病的假条，基本就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反正她曾经学校的校医院也不怎么靠谱。
玩笑般的念头在脑海里一转而过就被打消。方洲离市区太远，最近的医院也有好一段距离，校医院还真恐怕不能随意应付。
如果可以，最好还能招到一位擅长治疗跌打损伤、脱臼复位，在骨科上有些心得的校医。
扶青抚着额头，为这名人选感到头疼。
如果卡池可以指定就好了……
她心中几乎立刻闪过一道合适的身影。
无奈，卡池没有保底，根本不能保证抽到合适的人选，建造校医院的任务只得暂且延后。
再往下的新任务更离谱。
【支线任务：“提升人际关系-凶巴巴的体育教师”】
【描述：新来的教师似乎对校长感到不太满意，为了职场和谐，维护校长声威，请您解决他的不满。】
【要求：获得“郝振业”的认可。（未完成）】
【奖励：150教学点】
扶青：“……”
她终于忍不住拍桌：“你这是经营游戏还是乙女游戏？！怎么还需要攻略npc？”
“就没有其他获得点数的手段了？”
【随着游戏进度推进，会刷新更多任务，您可以努力教学，早日触发新节点。】
【另外，您也可以尝试在校园内及周边随意转转，或许会触发随机事件，同样有获取点数的机会。】
顿了顿，系统又说：【游戏的本意是帮助您改变人类灭亡、世界崩坏的结局，任何有助于此的行为都会获得奖励。】
最后一句话令扶青稍感意外。
她咀嚼着这段话的含义。
任何有助于此的行为，都可获得奖励。
这是不是意味着，系统还有她尚未探索出的部分？
*
几百米远的宿舍楼内，宋如双接到了父母的视频邀请。
她原本正呲牙咧嘴地躺在床上，让沈青青帮她往后背上贴全身的第七块膏药，听见铃声的那一刻，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迅速整理好衣服下摆。
确认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青紫色淤痕，她这才按下接通：“喂，爸，妈？”
“小双！”镜头拍到宋如双父亲的双下巴，几下晃荡之后，变成后置摄像头，“你看！”
画面上是R国当地有名的地标性景观，巨大的高山耸立眼前，宋父宋母所处的似乎是一处观景台，不少游客围在附近拍照。
宋如双配合地“哇”了几声，那头，手机被抢走，屏幕上变成宋母的脸。
“开学一周了，新学校怎么样？”
宋父在镜头外：“我听说小翔还在军训呢，黑了一大圈……哎，你是不是瘦了点？”
夫妻俩一起挤在手机前面看，宋如双下意识摸摸脸颊，感觉弧度好像确实清减了一些。
听父母提起宋翔，她想起开学式那天表弟的挑衅。明明才过了一周，却仿如隔世。
宋翔当时还在嘲讽她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谁能想到，他们这届学生或许根本迎不来毕业的那一天？
表弟宋翔还在忙于军训，为了适应大学新生活奔波，而自己从加入方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在了一条和普通大学生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想到这些，宋如双心情就有些沉郁。
既庆幸，又有种没来由的对未来和命运的酸楚。
一周来，宋如双一直刻意不去看手表上的倒计时，可末日、死亡还是像一片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挥之不散，只有在想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时才会有所安慰。
看着电话那头还在无忧无虑旅行的父母，她振作起精神：“没事，就是军训太累了，课业也比较重。你们玩得怎么样？”
宋如双明智地没有提起末日的话题。
因为父母这周一直在国外旅行，这还是她开学后第一次和家里打电话。但在同学当中，有很多人开学当天就和家里通过话了。
听说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无论是通过文字，视频通话，还是各种改字加密的方式，都没办法将“末日即将降临”的消息告知家人朋友。
就好像头脑中被安置了一种固定程序，会在他们想要开口时主动打断他们。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们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连这么神奇的事情都能做到，如今的论坛里，已经很少有人再去质疑校长所言的真假了。
“玩得挺好的，就是吃不惯，我还给你买了几瓶防晒霜，导游说是在这边买便宜，等你周末回家给你……”
宋母说到一半，宋如双忽然听见一阵骚动。
有人用外语喊了句什么，声音很小，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但镜头里的宋母很快止住话音，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宋如双：“怎么了？”
“好像是吵起来了。”宋母还要拍，身体忽然一个趔趄。
吵闹骤然放大，一旁，宋父向来随和的语调抬高了：“哎！你这个人干什么！”
宋母也尖叫：“神经病吧？”
镜头一阵剧烈晃动，屏幕变成肉色，像是手机被人攥在了手里，只能听见愈演愈烈的争执。
紧接着，竟然被直接挂断了。
“爸、妈？”宋如双一惊。
本来在复习丧尸特性课考点的张晗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你在和叔叔阿姨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她的手扒在宋如双床沿，迟疑着开口：“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了句‘去死吧’……应该没事吧？”
张晗涉猎广泛，动漫韩剧美剧什么都看，从里面学了好几句常用外语，尤其是“狗崽子”“八嘎”之类的脏话说得最顺溜。
听她这么说，宋如双更不安了。
她一连播了好几次，对面都是忙音，直到第四次拨打才被接起来。
宋母一脸怒气，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抓乱了，接起电话时还在骂骂咧咧：“真没素质，什么人啊！”
宋如双见她没什么明显外伤，说话中气十足的，提着的心这才咽回去：“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是遇见了几个疯子，可能拍照的时候起了点冲突，吵着吵着竟然打起来了，还到处扔东西，差点砸到你妈。”宋父解释，一手按着老婆的肩。
宋母向来是不吃亏的性格，遇见这种事当然不能忍，当下就要去讨个说法，但宋父见那边越打越凶，连忙将老婆拦住了。
“出国在外，还是别惹事，而且这几个人看着不对劲。”他将老婆往后拖，和打架的人之间留出一片距离，再往那边看时，顿时一惊，“呦，都打出血了！”
大概是宋母误触到了镜头切换键，画面一花，正好拍到扭打在一起的几人。
其中一人捂着脑袋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松开时，掌心一片鲜红。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惊呼。
那个人半张脸都被血糊住，看着格外狰狞。
宋如双看见他低下头，似乎是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随后不仅没能冷静，反而像受了刺激，陡然变得暴躁。
他一声怒吼，弯腰捡了块石头，就朝附近一人扑过去。
石块朝着对方头顶重重砸下时，宋如双情不自禁闭了下眼。
周遭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听筒，这里华国游客很多，到处是熟悉的中文。
“都是开开心心来旅游的，起摩擦道个歉就完了嘛，怎么闹出这种事。”
“造孽呦，这么打要毁容了，一辈子都完了！”
“国外的报警电话是多少啊？有没有会外语的，赶紧打一个。”
一群大妈大爷出了国也不改吃瓜本性，哎呀哎呀叹个不停。
有人拿起手机开始直播，甚至在一旁现场配音，还有人为了拍到更清晰的画面，开始往前面挤：“让一让！让一让！”
那伙人还没有停下，透过围观的人头，宋如双隐约望见最开始被扑倒的人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
而满头血的小伙子高高举起石头，还在暴戾地一下下往下砸，像是砸一团烂肉。
宋如双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表现出紧张又关切的样子：“……爸妈，打群架哪有下手这么狠的，我听说他们那边还有黑道，别是遇见帮派打架了，你们还是走吧，别围着看了。”
宋母原本还怒意未消，一听，也清醒过来。
仔细看了看，也察觉出不对，谨慎道：“闺女说得对，这伙人不正常，咱还是离远点。”
宋父跟着点头：“就是，我们还是赶紧下山，还能在商店街买点纪念品，一会儿就关门了。”
眼见父母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宋如双松口气。
又寒暄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挂掉之后，她攥着手机，回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还是心慌。
“校长之前说，病毒是一年之后才爆发的，对吧？”
沈青青从书中抬头：“对啊。”
张晗也看她，心中还惦记着刚才听到的话：“怎么了？叔叔阿姨还好吧？”
“没事。”宋如双摇头，犹豫道，“应该是我想多了。”
*
睡到半夜，宋如双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接连振动好几次。
她在半梦半醒中听见提醒声，捞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瞬间清醒。
备注【二对一精准扶贫】的家庭群里跳出好几条消息。
我是你妈：[闺女闺女，醒了没，跟你说件大事！]
我是你妈：[59s]
我是你妈：[16s]
宋如双点开长得令人一言难尽的语音条，宋母控制不住的音量在耳边炸响。
“闺女，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打群架那伙人？我和你爸后来不就下山了吗，结果我们刚走到商店街，就有好几辆救护车嘀哩吧哩地呼啸着冲过去了，还有警车，那叫一个热闹。”
“后来我们回酒店一打听才知道，你猜怎么着，居然死人了！三死一重伤！”
“听说有两个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
宋母唏嘘不已。
“重伤的还是我们旅行团里的一个大哥，那天我们先走了，他们好多人留下看热闹，谁能想到这一看竟然看出事儿了。现在人瘫在医院里，头都快被砸烂了，他老婆孩子在国内急得直哭。”
“幸好有你拦着，不然躺在病床上的说不定就是我和你爸了！哎你别捂我嘴……”
语音条掐断，宋母应该是被宋父紧急拉去“呸呸呸”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发来一句：“你爸现在到处拉着人说什么，多亏我家闺女有先见之明，救了我们全家，还说你上了大学一下就长大了，可欣慰了。”
宋如双无暇顾及父母的夸奖，从听见“三死一重伤”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想不到，竟然死了人。
这还是头一回有恶性事件发生在她身边，距离如此近，连她的父母都差点被卷进去。
和模拟演习不一样，这一次死去的是活生生的人。
这真的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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