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容器 “想切就切，清清，切下来送给你……
扁掉的眼球一下睁圆了。
伪装成泥巴的灰色瞬间绽放出艳丽的色彩, 许清淮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退潮的触手又涨潮般涌回来，把他短暂淹没, 随后变成修长的四肢, 将人类严实缠住。
许清淮不得不承认, 在大怪物突破100公斤之后, 它庞大的、异样的、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本体确实给他带来了强大压迫力，扑上来时经常会让他手脚发麻，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所以，当许有余变回人形,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一边心态良好地仰头配合怪物粗暴的亲吻, 一边伸手捏了捏它的手掌，确认没有弹孔留下, 再摸上它的额头, 发现这怪物依然烫得吓人, 尾巴也坚固得不同寻常, 完全不像刚刚用粘液给他洗过澡。
许清淮单手揽住它, 在它试图把舌头伸长了探进食道时狠狠掐它作为警告, 抽空还看了一眼手表, 上面显示着怪物的生理体征。
体温过高……代谢活跃……脑部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分析可能正在进行剧烈运动。
许清淮走着神接吻, 还在思考为什么许有余会反应这么大，光是高温这一点, 作为解释似乎有些牵强。
但下一秒, 他就走神不起来了。
他闷哼一声，眉头用力皱起，低头看到许有余用手指卡在了还没来得及愈合的肋骨之间, 指腹抚摸滚烫的心腔。
许清淮想要阻止，但许有余没有给他机会。
变成人类并没有改变大怪物极强的进攻欲，它松开爱人的嘴唇，一口叼住许清淮的后颈，趁着爱人刚才被完全浸透的机会，开始像真正的人类那样焦急地行动。
许清淮的思路断了。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瞳孔剧烈收缩，震惊的同时又疑心顿生：
这条上岸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海洋生物，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上次去问灵的时候学坏的吗？
许清淮攥住它散落过来的头发，又是一声闷哼。
鉴于自己对饲养物的失控负有主要重大责任，许清淮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并没有阻止它的动作，甚至冷静地沙哑问：“你想要这样吗？”
窸窸窣窣间，许有余爬到了他耳边，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垂处，紧接着有灼热的声音传进来。
“是的，清清。”它压抑着自己极度的兴奋，“是你让我变回人类的，我想撕开你，进到你的五脏六腑里去，再化在里面，和你融为一体。”
许清淮：“这个成语好像用得不太对……啊！”
“没错，没有错，”许有余狠狠地咬他，用犬牙咬破皮肤，喝渗出来的血。这是它出生后喝得第一口真正的食物，也将是它这一生唯一渴求的东西，“五脏六腑，我当然可以，宝贝。你知道的，我可以变得很长很长很长，然后从最里面开始……然后这里会鼓起来，甜的，活的，属于我的，然后我们融为一体，变成双生胎，首尾相连，像一个……一个太极，我知道太极，圆圆的和蛋一样，可以无止尽地滚动下去，永远都不可能分开……”
许清淮开始后悔了。
许有余说话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尖，从这里开始，他被彻底污染，被陌生的热度迅速席卷。
有一部分东西在发生改变，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彻底脱离他的控制，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
他努力舒展放松，以最大的耐心去包容接纳，想象自己是一个柔软的容器。他眯起眼睛，冰蓝的瞳孔终于不再是一派冷静，里面燃烧着难以察觉的炙热。
“你这只，”他断断续续，不留情面的温柔呵斥，“没有礼貌的野蛮东西……”
话断在这里。
后面变成了没有意义的混乱音节，以及怪物逐渐脱离人类语言体系的快乐声波……
三个小时的做饭任务有些过于严苛。
许肉包百无聊赖，选了最耗时的菜谱，把磨洋工发挥到极致，慢吞吞磨出了三菜一汤，磨到时间截止，任务结束，然后迫不及待冲向浴室。
它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三个小时里，它已经计算过所有可能性，最终认为许有余和许清淮一定是在外受了伤，怕它担心，所以故意把门反锁不许它看！
是可忍，狗不可忍。
作为全联邦最聪明的AI狗，许肉包只花了三秒钟便解开了浴室的锁，前爪勾住门把手，猛地拉开门，看向浴室内部。
……满浴室的水。
水的最中央盘旋着恐怖的庞然大物，它显然已经快乐到了极点，触手全部围绕一个中心，像茧一样守护着最中间的宝物，畸形口器轻轻哼着歌，猩红眼球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一处，活生生就是童话里盘旋在金币上的恶龙。
许肉包缓缓睁大狗眼。
它看到它的主人被触手裹得只剩下一颗脑袋，眼睛紧闭，脸色潮红，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嘴角带着伤痕，脸颊带着牙印，耳垂像红色的多肉。
“怎怎怎怎么了……”它莫名开始磕巴，“主人是受受伤了吗……”
大怪物连眼睛都舍不得抬一下，把触手伸到口器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地重新将门合上。
不知为何，许肉包朝着远离浴室的方向连退许多步，虽然无法得出合理的计算结果，却有种诡异的直觉，告诉它现在最好别再靠近。
它冲回厨房，盯着三菜一汤发了一会呆，然后猛地打了个寒战，听到浴室里又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许清淮在经历的短暂的昏迷之后又清醒了过来。
触手在皮肤上蠕动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地发抖，被彻底撕裂、入侵，被可怕的块感完全掌控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他最初的想象。他呼吸急促，做了一会心理准备才睁开眼睛，以为会看到熟悉的异形怪物，又在睁眼的瞬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
许有余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你醒了，宝贝，”它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魔鬼在说话，“再来，宝贝，再来。”
许清淮脸色骤变。
光是想到要继续那些让人彻底发狂的*……他就克制不住感到恐惧。
他摸了一把许有余的脸，确认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然后立刻翻脸，机械手臂飞快上膛，直指怪物的咽喉。
“把我放下，现在！”他咬牙切齿地说。
许有余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也仅仅只是一下。
它吃饱喝足，心情愉快，甜腻地看着它的爱人，闻着他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熟悉气味，快乐到轻飘飘的，凑过去温柔地碰了碰他被咬破的嘴角，含含糊糊：“宝贝你爱我对吗，我知道的，所以你才会用子弹打我，只打我，没打肉包、蟒蛇、机械鸟、飞船、月亮……”
“砰”。
子弹擦着许有余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细细的痕迹，从里面渗出深绿色的血。
大怪物终于闭嘴了。
“现在、立刻、把你的手、从我心腔里、拿出来。”许清淮掐住它的脖子，毫不留情，以一个足以掐断人类气管的力度。
许有余一点也不生气，颇为遗憾的把手指悄悄挪走，然后依依不舍地把许清淮放在盥洗台上：“好吧，好吧，宝贝，我会好好听话的。”
手指撤离之后，大股大股的粘液从肋骨的间隙疯狂往外涌。
许清淮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左心房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一样恐怖鼓着，还有腹腔也是，从胃部往上开始……
盥洗台面很快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
一阵滚烫的沉默在人和怪之间蔓延。
许有余是心虚，许清淮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种近乎失j的感觉带来了巨大的羞耻感，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盥洗池被全部装满，残留物顺着台面流向地面，鼓得快要炸开的气球终于不再像随时要爆炸，许清淮的大脑才开始迟钝地运转，滔天的恼怒冲到了头顶。
他报复性地一把掐住许有余人类状态下的尾巴，把它整个人拽到身前，机械手臂嗖地探出锋利刀刃，贴着尾巴头部，声音如腊月寒冰：“我说过不许你变回本体！”
许有余鼻头的红痣受惊般动了动，下意识解释：“没有的宝贝，我是等你睡着之后。这样就不算过程中了！”
许清淮：“……”
许有余露出讨好的笑容，脸颊贴过来，黏糊糊道：“想切就切，清清，切掉它还能活一段时间的，送给你做礼物，然后我可以按你喜欢的模样——嗯我已经知道了，要有点弯，不能太大，上面膨胀一点，下面缩小一点，像蘑菇那样——按这样重新做一个。我可以长很多出来，我有十几条触手，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同时长出很多条，每条都不一样，或许会很让你觉唔得唔啊唔新颖啊唔……”
许清淮右手捂着它的嘴，左手收起小刀，决定换一种方式，从旁边抽出细长干净铁丝，精准快速地塞进尾巴里。
许有余瞬间就闭嘴了。
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到最大，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类。
许清淮深深吸气，再呼气，因为过度透支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脑子里更是被烧成了一锅粥。
他缓慢谨慎地下了盥洗台，小腿一接触到地面便开始抽筋，许有余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许清淮推开它，拒绝它的靠近，勉强走了半步，在自己的腹腔和心腔都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他咬紧牙。
“出去！”他怒道，“不然我这个月都不会把它取掉。”
这个威胁效果非常明显。
许有余狠狠地抖了一下，惊惧地看着老婆，像是在看比它还恐怖的怪物。
许清淮：“三、二……”
许有余飞快扯来浴巾裹住自己，一句话也不敢说，用奇怪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浴室，并体贴地带上门。
呼……许清淮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脚边在短短几秒内又流下了一大滩液体，脸色晦暗不明，左心房又开始挽留般的蠕动。
第42章 流水 “不过，我确实在流水，这很奇妙……
许清淮在里面待了足足两个小时。
许有余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被粘液充满，无论怎么拼命地想要弄出来，都总有粘液残留在里面, 一走路就会出现水声, 带起满屋的甜腥味道。
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条鱼。
一条在蜂蜜里两面滚过的鱼。
许清淮铁青着脸, 在想尽办之后彻底放弃, 躺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全身的肌肉还在反射性的痉.挛，眼前阵阵发黑，比在首军大拉练了一个月还要疲惫。
他看着浴室天花板, 身体开始慢慢帮他回忆刚才那场可怕*交的全部细节。
三个小时里他断断续续几次昏迷，沦为怪物手中随意摆弄的容器, 被滚烫的手指肆意抚弄肋骨下的空腔，被细长的触手和人类的尾巴前后分别占领, 再从内到外地被填满活的液体, 就像一个真正的灵牝。
许清淮可以非常肯定, 他会弄死任何一个敢对自己做这些事情的人, 会毫不犹豫用子弹精准射穿他的大脑, 再把他犯罪工具剁下来塞进他的嘴里, 无论这个人有多么显赫的身份。
他并非对*交保守, 也没什么贞*概念, 只是极度憎恶自己失去控制、被别人彻底掌控，成年后他从未允许过这样的情景出现在自己身上, 甚至为此不惜独自对抗整个精英巡逻队。
但现在, 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呵斥了许有余几句，除了过分疲惫以外没有太多其余情绪。
许清淮感到很不对劲。
他躺在浴缸里，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开始愈合的肋骨, 冰蓝色的瞳孔里很快又流露出一点无所谓的笑意。
也没什么不对，他又想。
许有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它本就该长在自己的左胸里，后来不小心掉出去了，独自流浪到很远的地方，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可怜巴巴地等他，直到二十几年后又一次被他捡到，才终于吃上像样的食物，被迅速养得又大又结实，还会重新回到他的胸腔，把这处空的地方填满。
大脑又怎么会生心脏的气呢？
这很合理，他只是把身体的一部分交给身体的另一部分而已。
所以，许清淮很快又冷静地闭上眼睛，开始努力放松过分疲惫的身体。
没一会儿，许肉包哒哒哒跑到门口，在浴室门前犹豫徘徊十几秒，最后轻轻敲门，小心翼翼道：“主人，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许清淮睁开眼，小腿一动就开始抽筋。他沉默许久，用机械手臂撑着旁边的台面一点点起身，换上衣服，严严实实遮住脖子，一步一停地走到餐厅边。
许有余也换了居家服，在餐桌旁正襟危坐，手边放着给许清淮盛好的米饭和汤。
他们对视。
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反思剖析，许清淮现在可以明确地判断，经历了一场*交之后，他和许有余之间确实是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他开始用平等的态度去打量这个手把手养大的生物，把它当成一个步入了成熟期的雄性，而不是每天都想趴在他胸前找*喝的小家伙。
……当然，这并没有改变它必须属于自己这一事实。
空气似乎不动声色地灼热了起来，许有余的喉结滚动了两下，鼻翼轻轻鼓动，闻到人类身上残留的气味后，瞳色又深了下去。
“清清，”许有余喊他的名字，带着黏腻的尾音，“你需要摄入能量。”
许清淮走得非常慢，几乎是挪到桌边，在软椅里坐下。
许肉包远远地坐在另一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狗嘴紧闭，莫名惊恐，不敢说话。
身体还保留着被完全打开后的异样感，他动了好几下才找到舒适的坐姿，因为过分透支反而没什么食欲，先喝了半碗汤，然后打开手表，再次确认许有余的身体状况。
温度恢复正常，心情很愉悦，健康状况良好，但脑细胞活跃程度依然很高。
他放了心，道：“明天上班我不会再带你去，你跟肉包换一下。”
许有余立刻反对：“不！我要一起，清清，我必须跟你一起。”
肉包：？
许清淮：“我怀疑除了高温还有别的诱因，如果有别的诱因，我们可能已经在别人的连环套里，也许还是冲着你来的。”
许有余当然知道有别的诱因，但它绝不会让它柔弱的人类伴侣独自去面对那些讨厌的生物。光是想到它们把肮脏的视线落在许清淮身上，它就杀意沸腾，想把它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咬碎、做成幼崽的肥料。
“我吃饱了的，宝贝，”它急切解释，“我发誓！真的吃饱了，明天绝对不会再受影响了，我，清清，嗯，今天只是不熟练，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清楚，我可以控制……”
许肉包：？？
许清淮眯起眼睛，敏锐反问：“为什么这么想去？”
许有余在该聪明的时候一下又聪明了起来，沉默两秒，无比笃定地开口：“我爱你。”
许清淮：“……”
他被汤和这三个字同时烫了一下。
刚刚被彻底填满三个小时的左胸腔马上对此做出反应，以更快的速度变得湿润。他微妙地抿了一下唇，明知这条鱼在转移话题，依然被它轻松得逞。
听得一脸莫名其妙的许肉包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今天到底怎么了？从人社局回来就怪怪的，又是关在浴室不出来，又是打这些莫名其妙的哑谜，所以今天的行动出了差错吗？”
许清淮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的食物，整理好思路，开口道：“肉包，我现在提供所有信息，你进行分析，计算可能性。”
肉包：“嗯嗯。”
“我们顺利通过人社局考试，被安排在三号能源炉工作。三号能源炉恰巧发生过爆炸事故，原来的工作人员全部死亡，我们到场时只有负责人是老员工，其他全部是新人。”
“工作现场温度很高，我在空气里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许有余刚进去就觉得热，现在判断是被引诱发青了，我心思不定，没有过长逗留，修好发动机后顺利进入转换仓，黑了系统，又顺利离开了那里。负责人叮嘱我明天继续去上班。”
肉包呆坐在椅子里，眼球内部本来飞快闪动着各种数据，又在听到某个词后猛地停下来，一下从椅子里跳到桌面，大声震惊：“引诱发青？！！！”
许清淮：“坐下。”
许肉包：“所以你们回来就进浴室是因为——”
许清淮很镇定地说：“是的。我对这次的失误有不可逃脱的责任，而且我有义务确保我的饲养物处于健康状态。所以，为了避免许有余把自己炸成烟花，我们之间发生了*关系。”
许肉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没有炸成烟花，机械狗看着快要炸成烟花了。
许有余反驳道：“不是的宝贝，你不是的，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你爱我，你担心我，你的心会流水，你的*也会流水，甚至后面的*也在不停流水……所以你爱我。我清楚，我学过。”
许肉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清淮在机械狗的尖叫中看着他的怪物。
他缓缓搅动着剩下的汤，光是听到这样的描述，身体已经诚实地发生了对应变化。
片刻后，他的声音沙哑了一些，冰蓝色眼睛里带了一点迷茫，直勾勾盯着许有余像黑洞一样吸着人不放的眼睛，低声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现阶段无法肯定。我并没有相关经验，所以无从参考。”
许有余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拉到嘴边，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这很简单，”它笃定地说，“我在书本里看到过。”
许清淮：“嗯？”
许有余信心十足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唯一的，就是爱我。”
许清淮思考片刻：“独占性……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语文水平看来已经达到了初中毕业的水平。但是许有余，我对很多东西都存在不必要的强烈独占欲，所以我需要进行研究。”
说到这里，他短暂停顿。
“不过，我确实在流水，这很奇妙。”
肉包停止了尖叫，耳朵里冒出了电花，好像是电路板烧着了。
许有余笑着看许清淮，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没有任何动摇，反过来用宽容的语气说：“没关系宝贝，你爱我，我知道。我会给你写诗。”
许清淮点点头，没有继续辩论，关于这件事他们还有很多机会去搞明白，反正许有余本就是他的，不过加几个名头而已。
他把许肉包抱过来，熟练地修理了一下短路的可怜狗，再拍拍狗头。
许肉包又活蹦乱跳起来，蹭地往后退了五六米，远离这张餐桌，生怕被这可怕的气氛沾染到。
“我坏掉了，许清淮！”它大声嚷嚷，“所以，我要当舅舅了吗？你们十个月后会生出一个又像人类又像鱼的小怪物吗？！”
许清淮：“…………”
果然，他看到许有余的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它显然对许肉包的提议非常感兴趣，或者说，它早就正有此意。
但在多次求偶被拒之后，许有余已经学会了克制，矜持地用一个新学的成语表达情绪：“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许清淮明确拒绝：“以我们现在的家境，养不起更多怪物。”
许有余腹腔里的胃部小心翼翼收缩了一下，把还没消化完的人类**藏得更深。人类的基因链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如果要完全解析并和自己的基因链融合到一起，至少得再来十倍的量。
十倍……很简单，再做十次就好了！不过这次宝贝好像透支得有点过分，那……分摊到十二次吧，不能更多了，它今天还没吃饱呢，才刚尝了个味而已。
许有余又动了动交接腕，里面还塞着老婆用来惩罚他的铁丝。它快乐地弯起嘴角，咧出夸张到吓人的笑容。
“我会赚钱的宝贝，”许有余避重就轻地说，“我会当一个合格的人类丈夫，努力工作，出门捕食，喂养你和狗和幼崽，我还会……”
“肉包。”许清淮打断了它又一次的奇怪言论，“不过是发生了一次*关系而已，没必要这么惊讶，继续计算吧。”
许肉包狗嘴张开再闭上，用绝望的眼神瞪着它的主人，似乎很有话要讲，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憋住。
它跳进椅子里重新坐下，唉声叹气地重启计算，然后看到人模人样的大怪物站起来，俯下身去，隔着狭窄的餐桌，舔掉了许清淮嘴角处沾的汤汁。
狗一下子又卡壳了，这会是眼睛里冒出了电火花。
可除了它以外的另外两个生物，谁也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和谐。
“还吃吗宝贝？”
“不吃了，吃不下。”
“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我想要抱，还有尾巴里面涨涨的，宝贝，想要拿出来。”
“过来我这里。”
许有余绕过桌子，坐在了许清淮的腿上，许清淮伸手环住它，旁若无狗地把手伸进了怪物的衣服里。
许肉包彻底炸了：“喂！！！！！！！！！”
一人一怪顿住，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位AI生物。
许有余用四肢柔弱无骨地把人类缠住，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过头来，看着许肉包，怪声第一次用无比和善的语气称呼道：“哥。”
许肉包：“…………”
狗生第一次，许肉包觉得自己的灰色外壳如此闪亮。
它绝望地跳下椅子，摇摇晃晃离开客厅。
第43章 筑巢 许清淮感觉好极了。
许清淮搂着怪物, 把铁丝轻轻地拉出来，不出所料被交接腕缠住了手腕。
许清淮：“低头。”
许有余兴奋地把头低下来，然后被它的人类用额头抵住了额头。
许清淮维持这个动作四五秒, 确认它的体温确实回到了正常的温度, 本想松开, 又着了魔般的抱着它不想动, 闻着怪物身上让人上瘾的淡淡腥气，目光忍不住落在红色的小痣上。
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片刻后，许清淮自暴自弃般, 粗暴地拽住大怪物的头发，让它微微仰头, 再用力咬上鼻头的红痣。
一口就留下了牙印。
许有余的喉结开始用力吞咽。许清淮一松嘴，它就扑过来, 堵住了他的嘴唇。
没有了狂热的信.息素干扰, 他们细细品尝这个平静状态下的吻。许有余的交接腕开始不受控制, 卷了两圈后钻进人类的手心, 而后者宠溺收紧, 将自己的右手变成新的容器, 毫不吝啬任何可以给怪物带来开心的手段。
比起刚才狂风暴雨般的失控, 许清淮更享受像现在这样, 作为掌控者，欣赏由他一手带大的怪物的每一个动青神色。
他不紧不慢, 冰蓝色眼睛极具攻击欲地盯着许有余, 从旁边扯来桌布，裹住随时都可能-的地方，呼吸越来越急, 直到大怪物俯身下来，靠在他锁骨处，鼻腔里发出长长的音节，边低喃他的名字边将桌布彻底浸湿。
许清淮的头皮阵阵发麻，精神上的块感甚至刚过了三个小时里的数次*。他收紧手臂抱住怪物，慢慢闻它头发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洗发水味，满足地闭上眼睛。
抱了一会，许有余侧过头来，吻他急促收张的颈动脉。
“宝贝，我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许有余用快乐又满足的语调说，“好渴，我可以喝吗？”
许清淮的手指在它绸缎一样的头发里穿梭，“嗯”了一声。
许有余下半部分变为触手形态，从他身上滑下来，眼睛透过肋骨的缝隙审视里面的食物，看到距离装满还有一些空间，于是改变主意，钻到桌子下面，再重新变回人类，弯着腰，屈着膝，以一个*的姿势张开嘴。
桌布下只露出几缕黑色的发丝。
许清淮的呼吸收紧，心跳开始咚咚地跳。他攥住那几缕头发，隔着桌布慢慢往下压，直到触碰至怪物柔软的悬雍垂。
许有余感受到人类的反馈，喉咙嗡嗡震动，愉快又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故意将口腔变短，开始扩充食道，将自己的喉咙变成一朵悄然绽开的食人花，再迅速将猎物彻底捕获。
许清淮指节泛白，冰蓝色瞳孔收缩，直勾勾盯着桌布没能挡住的半条触手，左心房里开始疯狂滴滴答答，很快便彻底溢满。
这一次，许有余吃饱喝足，不再猴急，完全听指挥，把自己当成一个器皿，听从扣在后脑勺上的那只手掌的指挥，让进就进，让退就退，耐心，细致，虽然几次想要再把冰蓝色的眼泪逼出来，但都忍耐住了。
花了一点时间，许有余在正餐前先喝到了餐前甜点。
它满足地从下方爬出来，仍然半跪在人类之间，仰起头，咧到恐怖弧度的嘴唇又迅速恢复正常，红色的小痣上挂着不小心蹭到的白色奶油，漆黑黑的眼睛盯着许清淮，认真评价道：“你现在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味道，宝贝，我渗到了你的五脏六腑，进入你的血管，所以你的也带上了我的味道……不过我觉得更甜，像加了蜂蜜，口感也很好。”
它细长的舌头伸出来，轻松把鼻尖沾上的东西卷进嘴里，又细细品尝了几下。
“是的，没错，”它快乐笃定，“很甜。”
它把新入账的基因藏好，果然，人类不能在短时间内频繁行动，这一次的基因信息少了许多。
0.5/10。
许清淮急促的呼吸还没有停下，他试图坐直身体，哗哗的水声诚实地暴露出他刚才的享受。
他扣住许有余的后脑勺，将它压向自己的心腔。许有余又爬回他的腿上，保持着面对面拥抱的姿势，变回一半的怪物形态，将畸形的头部贴向这个由它独占的地方，触手探入其中，咕噜咕噜摄入水分。
许清淮感觉好极了。
比起狂风骤雨，他更喜欢像这样慢慢来，不会有讨人厌的失控感。
他低下头，奖励般地吻了吻它冰凉的头壳，哑声道：“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课本。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许有余假装没听见，猩红眼球享受地盖上覆膜，专心致志喝了几分钟，刮干净残留的每一滴液体。
接着，它缩小身体，将自己幸福地盘旋在此处。
许清淮拉起衣领，缓了一会才站起身，走到门外。
许肉包蹲在门口，惆怅地看着菜地，菜地里的土豆和白菜正在上演全武行。
听到后面传来开门声，受害狗没精打采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许清淮红肿的嘴唇，和不知道沾了什么的衣服，重重哼了一声。
许清淮神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道：“你怎么看？”
“哼，我怎么看，”许肉包阴阳怪气学主人说话，“刚才我已经查阅了大量海洋生物繁殖手册，一部分海洋生物是雌雄同体，搞不好你养的鱼就是——哼哼，我怎么看，我看我该尽快学习育儿知识，等着给你们带孩子，希望孩子不是文盲，能继承它舅聪明的大脑。”
“……”许清淮担忧地看着机械狗，怀疑它哪个电路板又出问题了，“我是说今天的行动。”
许肉包翻了个白眼，凑过来一些，用机械鼻子闻了闻许清淮身上浓郁的甜鱼腥味儿：“我说真的，抛开许有余不谈，你高低也算是半个灵牝。现在在荒星可买不到避*套，照你们这个强度，我要开始担心家里的经济状况，以及唔唔唔唔——”
许清淮捏住了它的狗嘴，打开控制面板，检查完所有电路板，发现许肉包已经把自己修得健健康康了。
他松开狗嘴。
“所以，你怎么看？”他好整以待地又问。
许肉包忿忿地盯着他，不情不愿回归正题：“这事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纯属意外，高温诱发许有余进入了成熟期。第二种就比较麻烦了，如果能这么精准的下圈，荒星政府很可能早在我们进入荒星的时候就盯上我们，但这里面又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总觉得哪方面的信息还不够……”
许清淮知道它的计算卡在哪里。
他靠在门上，双臂抱胸，目光中带着冷意，道：“如果是第二种，那么，这里整个星球都已经是母神的殖民地了。”
肉包：？
被删除了部分记忆的机械狗一脸茫然。
“什么母神？”
许清淮嘴角微微勾起，道：“一种繁殖力非常强的生物，不论雌雄都可以生育，生育出来的幼崽成熟后会到处释放孢子，寄生在正常人类身上，慢慢将正常人类也转变成同类——毕竟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星，能在短短二十年内人口翻上十几倍。”
肉包震惊地愣在原地。
“主人，你是看科幻电影看多了，在跟我开玩笑吗？”
为了肉包脆弱的系统逻辑着想，许清淮没有继续解释，只道：“找一下荒星现任执政官的资料，我现在对他很好奇。”
许肉包记录指令，茫然地问：“那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上，能源必须要偷，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要什么。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圈套，辛苦下了这么久的棋，现在还没到将军的时候，我们至少在这几天是安全的。”许清淮说到这里短暂停顿了一下，“我不会再带许有余去，你跟小鱼在家，可以通过定位器锁定我的位置。”
在重大决策上，许肉包向来对主人的判断没什么意见，点点头道：“多带点弹药，荒星这边的武器落后，你带着机械手臂相对比较安全。”
许清淮和狗三言两语敲定计划，转身回工作台，打开今天留在能源炉里的病毒小程序，通过传送回来的数据计算三号能源炉的真实储存量。
屏幕上的数字最终停留在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数字，足以支撑他们航行到安全区域。
许清淮盯着数字看了许久。
许肉包在旁边说：“荒星的行政官叫李明简，45岁，原来任职首星第五军区上将，分管医疗领域，因涉及到重大医疗腐败案件被查，二十二年前流放到荒星。流放到荒星之后他的资料急剧减少了起来，很奇怪，荒星的主流媒体几乎不对他们的最高负责人进行报道，我怀疑大部分荒星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有照片吗？”
许肉包：“没有。这也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原来作为首星的上将，居然连照片都没有，我猜他涉及到高保密项目，至今没有解密。”
许清淮拿起肉包搜集的资料，上面只有短短一页，除了名字、年龄和简单履历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他眯起眼睛。
当时他利用父母的权限，将肉包非法接入了首星的内部档案系统。如果连肉包都拿不到，说明这位行政官涉及到的不是一般的保密项目。
他皱起眉，看着资料，低声道：“真麻烦……”
这种双方信息不对称的感觉让他非常讨厌，意味着有很多事情随时可能脱离控制。
许清淮将资料塞进碎纸机里。
他很愿意去尝试一些刺激的计划，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把许有余从衣服里拎出来，挂在脖子上。
“困了吗？”他拨弄怪物鲜艳的触手。
怪物张开吸盘，柔软舔舐爱人的指尖，眼睛上还盖着覆膜，在经历了激烈的发青期后昏昏欲睡，含糊道：“睡觉，宝贝，抱着你睡觉。”
许清淮将它放在枕头上，让肉包盯住它，自己抽空去了一趟飞船，给其中两个休眠舱里做了点小改动。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他很快又回到地面，看到本应该好好睡觉的许有余徘徊在池塘边，庞大的本体被月光照着，拉出一道长长的恐怖暗影。
许清淮刚一爬上来，猩红色的眼睛便不快地盯住他，目光里带着尖锐的压迫力。
“你去哪了？”
这语气，好像是质问半夜不归家的妻子。
许清淮面不改色，镇定道：“去检查飞船，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大怪物爬行过来，这几天它又长大了，光是这样立在地面上，几乎要和许清淮一样高，“不许离开，清清，你要待在我身边，那里也不能去。”
许清淮笑了笑。
它用没沾到泥土的触手将老婆卷住，黏糊糊把头埋进人类的胸膛，野兽似的嗅来嗅去，确保老婆身上没沾上乱七八糟的味道。
“睡觉，宝贝，睡觉，”它卷着人类往家里面爬，在玄关清理掉泥土，重新变得干净无菌，“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宝贝，吃掉虫子，保护你。”
今晚，它没有钻进左胸腔里，给那个脆弱的地方留出休息的时间。
它把叠好的被子放在一旁，用触手铺满整个床，做成柔软的巢穴，再将它的人类放在巢穴的最中间，用剩下的触手严严实实卷住。
“睡觉，晚安。”它喉咙里咕噜咕噜，加热触手，让它们变成舒适的三十八度，然后挑出最轻的那条，盖在许清淮眼睛上，“不用想，我会保护你，全部杀掉，晚安。”
它用口器亲吻人类的额头。
在认真研究了好几本动物学专业书之后，许清淮猜测这只大怪物进入筑巢期了。
他忍住笑意，抓到一条触手，回了一个轻吻，大脑里确实慢慢变得很空，身体也很放松。
“晚安，”他说，“我也会保护你。”
怪物幸福地贴在他脸颊上：“我爱你。”
第44章 榨干 就像无力的中年人面对年轻的妻子……
第二天醒来, 许清淮发现自己被无数沾满了甜腥味的旧衣服包围，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他翻了个身，看到骇人的大怪物正在厨房挥舞触手, 口器里哼着古怪的歌, 忙忙碌碌, 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许清淮嘴角带上一点笑意。
他从衣服堆里坐起来, 余光瞥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了下去，于是下意识伸手抓住。
一张纸。
纸张好像是……第二首诗。
比起第一首，许有余的字又有了很大的进步，从幼儿园水平进化到了初中水平, 逐渐有了称得上风格的东西，每个笔画都看着圆圆的, 凑在一起像爬来爬去的蚯蚓。
蚯蚓们写道：
“晚上种下种子
白天长出月亮
月亮藏在腹腔
腹腔膨胀成烟花
落一场更多种子的雨”
许清淮微微挑眉。
这大怪物又在想什么呢？
这时，一道庞大的阴影从旁边笼罩过来, 挡住了晨光。许清淮转过头, 正对上一只盛满期待的猩红色眼球。
“早安, 老婆。”大怪物一本正经地说。
许清淮随手抓了一把触手闻了闻, 在上面闻到了果酱的味道, 于是把触手反过来, 看到吸盘里还残留着偷吃果酱留下的痕迹。
“早安, 你应该叫我主人, ”他舔了一下果酱，“诗写的不错, 我很喜欢。”
怪物的触手表皮迅速变成了红色。
它明明长了一副能吓哭小孩的模样, 此时却腼腆地站在爱人床边，表现得无比绅士，微微弯腰, 将头部变成人类的模样，和爱人交换一个早安吻。
“该起床了，宝贝，”它无视了叫主人的要求，“今天要去上班，所以要吃得很饱，我做了果酱土豆泥，烤面包，煎鸡蛋，白菜豆腐汤，还有……”
它在这里略作停顿。
“还有烤鱿鱼。”
许清淮震惊于它居然没有闹着要一起上班，狐疑地盯着它看了几秒：“几点了？”
怪物看了一眼钟表：“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
这家伙的语文和数学越来越好了。
许清淮颇为感慨，起床洗漱然后坐在桌边，看到满桌丰盛的早餐，心中涌出一种陌生的微妙感情。
他看看食物，又看看大怪物，怪物的躯干上挂着蓝色的围裙，两条触手正探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收拾厨房用品。
许清淮顿了顿，把莫名闯入脑子里的“婚后生活”四个字扼杀在摇篮里，开始专心致志吃饭。
许有余不吃，它触手飞舞，忙碌着给老婆夹菜，最先夹干净那盘烤鱿鱼，然后心满意足地长长出一口气，支起脑袋，眯眼欣赏人类进食的美景。
许清淮边吃边交代道：“今天好好在家待着，把上次没学完的物理知识巩固一下，我会尽早回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你带一只怪……唔，你叫它们虫子的东西。你有好几天没进食，是不是饿了？”
许有余道：“不带，宝贝，我饿了，但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你。晚上早点回来好吗？”
许清淮筷子一顿。
他抬起头来，许有余的目光如此清澈又光明磊落，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为了避免歧义，许清淮问：“吃我？你需要喝血吗？还是需要提供一些人类的肉？”
“不，”大怪物露出两排密密麻麻的尖齿，笑容满满，“在收集到足够的*液之前，我不能摄入任何食物，因为我的胃袋已经被占用了。”
“……”许清淮无奈，“别闹。”
许有余撑着下巴，认真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许清淮慢慢意识到许有余是在说真的。
他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会，皱起眉，放下筷子：“为什么？”
“为什么？”大怪物歪起脑袋，“宝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本能告诉我要这样做。”
许清淮放下筷子，站起身，拨开蠕动的触手，找到藏在深处、被硬壳包裹的躯干：“胃袋在哪里？”
许有余见许清淮认真了，又顿时心虚起来。
它好不容易才攒了那么一些，老婆不会把它的肚子剖开，将里面的*液洗掉吧？！
它支支吾吾，用触手紧张地卷住许清淮的手，含糊道：“我、我也不清楚，老婆，大概在这里，唔，也可能这里，啊，或许是那里……”
许清淮摸了个遍，外壳太硬了什么都没摸到。他紧皱眉头，盯着许有余的脸，让它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确定？”
“嗯！”
“……收集*液做什么？”
“我不知道，”许有余越发心虚，“或许，或许是用来消化。”
许清淮叹气：“要收集多少？”
许有余四处看看，拿起牛奶杯，把里面的牛奶倒一部分出去，剩下半杯，举给许清淮看。
许清淮：“………………”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牛奶杯，瞳孔颤动，尾巴已经在隐隐作痛，震惊道：“期间任何食物都不能吃？收集完才能结束发青期？”
许有余自信道：“没关系老婆，吃掉鱼贩的幼崽后，我储存了足够多的热量，完全可以坚持到最后，绝对不会饿死的！”
许清淮嘴唇几次张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许久，他慢慢松开手，重新坐回椅子里，看向盘子最后剩下的半条鱿鱼，默默地将它塞进了嘴里。
“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更早告诉我……我得去研究一下有没有类似的海洋生物，”他沉重地说，“还有，今晚我会提前回来。”
许有余：“老婆，多吃烤鱿鱼，鱿鱼好。”
许清淮一言不发，那股被挤干的幻痛又来了。
他想起许有余，每次都像被拧开的水龙头，能毫不夸张的装满两个杯子，对比之下，人类确实相形见绌。
所以，正因为如此，许有余才不得不花很长时间去饿着肚子延长这个时期？如果它选择的是同类怪物……
许清淮罕见地出现了一点挫败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面对年轻力壮的妻子。
他有些吃不下了，垂眸又看了牛奶杯一眼，嘴角轻轻抽动，低声重重地又重复了一遍：“今晚我会提前回来，我需要休息一下。”
许有余用迷恋的目光看着老婆，触手卷到一起，藏住又在跃跃欲试的交接腕：“不急，宝贝，不急。今晚三次好吗？只要三次。”
许清淮：“……”
他有话想说，但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沉痛地看了怪物一会，站起身，无力地开始换衣服。
许有余一边空出几条触手来收桌子，一边寸步不离地跟在人类身边，摸摸这里，再摸摸那里，闻闻左边，再闻闻右边……
许清淮收拾好自己，给机械手臂喂饱子弹，切换到战斗模式，安装上定位器。
然后，他带好储能器，全副武装，走到家门口。
怪物亦步亦趋，跟到了玄关。
许清淮转过身，已经做好了被许有余缠着要出门的心理准备，看着怪物，等待它先提出要求。
许有余用口器亲吻他的脸颊：“一路顺风，等你回来。”
许清淮：？
他皱皱眉，试探道：“我走了？”
许有余沉稳地点点头：“你走吧。”
许清淮：……
他转头，看到肉包还蹲在菜地前思考人生，交代肉包盯住它弟，肉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许清淮有些犹豫地离开了碎星街。
从碎星街到人社局并不算太远，今天许清淮已经有了正式工牌，直接走内部通道进入，刚走到山洞口，远远就看到黄嘉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许清淮打招呼：“黄队，早。”
听到他的声音，黄嘉迅速抬起头来，露出笑容，鼻翼动了动，像是在闻什么。
“早啊许工，”黄嘉的圆脸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今天李老大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这儿等你，生怕你这个救星不来了。”
许清淮敏锐地在他侧颈出看到了新鲜的抓痕。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跟着黄嘉一起往山洞小车处走：“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怎么会不来？”
黄嘉上了车，像是身上痒得厉害，在侧颈处又用力抓了几下，喀嚓喀嚓，抓痕立刻破了皮，有红色的血液从里面渗出来。
“是啊，在荒星找份工作也不容易，”黄嘉有些心不在焉，“你弟弟呢？”
许清淮盯着他的伤口：“我弟弟昨天中暑了，请病假。”
黄嘉：“哎，三号炉确实热得过分了，不过你弟弟看着那么大个子，居然一下就热倒了？是不是来了荒星后身体虚了。”
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对许有余的缺席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许清淮微微眯起眼睛。
他看到有什么细小的虫子在渗出来的血液里蠕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指向黄嘉的侧颈，提醒道：“黄队，这里出血了。”
黄嘉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浑身不自在似的，又用力抓了两下，把伤口抓得更加的乱七八糟。
“这里昨晚上不知道被什么咬了，痒得要命！等会把你送到三号炉，我得回一趟医务室，拿点蚊虫叮咬的药……最近医务室也是够忙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冬天太冷，一批一批的人病倒。”
许清淮又问：“你搭档的肚子痛好点了吗？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查了，我亲自给她检查的，什么异常都没有。”黄嘉很是发愁，“偏偏就是不好，今早我还去看她，肚子已经涨得像石头一样了。”
许清淮“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和同情：“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黄嘉在小车上输入“三号能源炉”几个字，摇摇头：“但愿吧。”
两人陷入沉默，小车开始加速，四周一时只剩下风声，以及黄嘉疯了一样挠脖子的声音。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而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许清淮的胃里睁开了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眼球顺着食道往上爬，很快爬到喉咙处，从喉结中浮现出来，冰冷看向一旁的黄嘉，上上下下审视。
四周的空气变凉了一些。
黄嘉打了个冷战，感慨：“居然连能源炉里面都这么冷，今年真的冷得过分了。”
许清淮还浑然未觉，只是点点头，附和了两句，思考着要不要找机会放一点黄嘉的血，作为样本装回去。
还在犹豫间，黄嘉忽然又“咦？”了一声。
许清淮看过去。
黄嘉没有继续挠伤口，看着沾了血的指甲，奇怪道：“忽然又不痒了，奇怪。”
许清淮皱起眉。
这时，小车开始减速，冷淡地报站：“三号能源炉……滋滋……到了！”
第45章 眼睛 “成为祂的第一个孩子的养分…………
黄嘉又摸摸脖子, 摸到大把的血，自己先吃了一惊，像是才知道挠成了这样：“哎, 我刚才怎么挠得这么用力？！”
许清淮先下了车, 道：“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黄队, 我这边不麻烦你了，我还记得路。”
黄嘉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又搓了搓指甲里的血，脸色苍白, 精神有些恍惚，低声自言自语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坐在车上发起了呆。
许清淮：“黄队？黄队？”
黄嘉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向他, 瞳孔颤动几下, 似乎看到了什么怪物, 忽然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手脚并用从车头爬到了车尾, 离许清淮远远的。
许清淮：？
“我, 我先走了。”他一下磕巴了起来, “是要看下, 是要去医务室, 是要……”
他扑向控制面板，手哆嗦的厉害, 飞快输入目的地, 头也没回地坐着车跑了。
许清淮皱起眉。
黄嘉本身是医生，加上之前负责调查问灵事件，对相关的症状应该相当警惕才对……怎么一夜之间就发展成了这样？
是因为和他们接触过吗？
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许清淮沉默片刻，已经能想象到黄嘉大着肚子的模样，在心里为倒霉的黄医生默哀三秒钟，转头往山洞里走。
今天三号炉依然很安静。
走到出口，熟悉的高温扑面而来。许清淮又一次闻到了那股难以描述的、让人作呕的味道，他停下脚步，环视四周，看到在工作的仍然是昨天那十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依然死气沉沉的，好像累得随时会倒下，动作迟缓，衣服里里外外被汗水浸湿，脸上的神色麻木又僵硬。
在许清淮踏入的刹那，他们同时做出了反应，比起昨天的诡异热情来要含蓄很多。
他们抬起头，略显浑浊的眼球盯着许清淮看了几秒，又再正常不过地挪开视线，继续手里的工作。
许清淮这次不打算放过他们。
他径直朝他们走了过去。
离他最近的工程师明显紧张了起来，拿起焊头准备走，被许清淮两三步追上，挡住了去路。
“走什么？”许清淮露出笑容，很亲切地看着他，“前辈，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我第一次工作，有很多事情不懂。”
两人离得很近，许清淮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被高温烘烤着，像是……某种动物的尿骚味。
胃里翻滚了一下。
胃里的食物也跟着翻滚了一下，红眼球敏锐察觉到靠近的气息，愤怒地跑回喉结处，睁开眼睛，杀意十足地看向靠近老婆的生物。
“你要问什么？”被拦住的工程师深深低着头，说话含糊不清，“我是新来的，我也不一定清楚。”
许清淮：“李老大去哪里了？”
“在、在炉里，修电路板。我可以走了吗？让我走。”
许清淮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一副准备闲聊的模样：“别急，聊两句，我也是新人，对这里挺好奇的。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薪水怎么样？”
“……”
工程师没说话，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和牙齿之间磕出了咔咔的响动。
他这个样子过于异常，反而让许清淮起了兴趣，又往前走了半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看起来好像不舒服，今天的防护服还没有来吗？”
这个动作让偷窥的某个生物彻底破大防了。
四周温度骤降，甚至高温炉都无法起作用，猩红色眼球瞬间睁到最大，几乎要从喉结里蹦出来。
红眼球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它甚至还没有度过发青期，本应该和伴侣好好待在巢穴里，用自己的气味把伴侣包围，用无尽的黏液将伴侣里里外外灌满，再甜蜜地孕育出健康强大的下一代——没有雄性生物能够忍耐自己的伴侣在这个时候离开巢穴，独自前往陌生的、充满了竞争对手的地方，甚至和那些充斥着臭气的低级生物发生了肢体接触。
许有余有那么一刹那，想要从许清淮的身体里爬出来，然后把这里所有生物全部杀掉。
工程师显然清楚地察觉到了冰冷的杀意，他大惊失色，没忍住抬起头来，然后正对上一只挂在喉结上的猩红眼睛。
两秒寂静。
工程师发出见鬼一样的尖叫：“啊啊啊——！”
许清淮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他抓到机会，连滚带爬地冲向山洞，消失在视野里。
许清淮：？
他转头又看向其他人。
十几个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数十米，空气几乎要凝结。
许清淮皱起眉，不知道为何他们要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是因为他身上残留了许有余的气味吗？
如果是这样……
他抬脚，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模样朝着人群走过去：“前辈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大家请教，是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让前辈们感到不快了吗？”
他走一步，人群就后退一步，气氛越发紧绷，最前面的身材娇小的女性紧张道：“我们、我们也不懂！你，你，你别过来了，我们要，工作，啊啊！！！”
许清淮勾起笑容：“为什么感觉你们在害怕？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还是……”
话音断在这里。
许清淮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耳朵里嗡的一声，大脑出现了短暂空白。
一直紧绷在这里的看不见的弦似乎断了，许清淮的视野发生了扭曲，一股不属于他的怒火和杀意从胃里涌到头顶，紧跟其后的是无数凭空产生的细碎言语。
“好甜的味道……想要被他掐住脖子用刀刺穿……想要给他生孩子……”
“百分百的，纯种的人类，好香，好想靠近，但是好可怕……”
“我会死，我们会死，一定会。”
“饿。害怕。饿。想要被吃。”
“祂的怒火会把我们烧成灰烬……”
“来刺穿我们，来撕咬我们，把我们当成食物，成为祂的第一个孩子的养分……”
干呕的冲动瞬间涌到了喉咙，许清淮嘴唇轻动，生生忍住了，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缓和这种陌生又强烈的情绪。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在极短的半秒钟之内，许清淮明明白白看到——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十几个模样标志、四肢健全的工程师，他们有着畸形的身躯，猩红贪婪的眼睛，姿态佝偻诡异，腹腔夸张隆起，一部分甚至出现了触手化的四肢，让许清淮立刻联想到了许有余一直提起的那个词：
虫子。
过分刺激的画面让他无意识地眨了一下眼。
仅仅只是眨眼的瞬间，再次看过去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对面的工程师们仍然紧张又惶恐地盯着他，一个个人模人样，看不出异常。
许清淮停下脚步，已经做不到没有心理负担地继续朝他们靠近。
他绷紧身体，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大概率和家里那条鱼脱不开关系。或许是许有余的细胞还残留在五脏六腑里，或许是今早许有余对他做了什么。
总之……
他看到了，也听到了。
这群“工程师”们的真实面目，以及它们心中肮脏扭曲的念头。
小鱼这一招确实非常有效，他现在不仅不想靠近，甚至有股抬枪将它们全部烧死的冲动。
冰蓝色的瞳孔里泛起了血色。许清淮缓缓吸气，脸上没有流露任何神色，看起来仍然很平静，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人群。
越来越麻烦了，他想。事态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几秒沉默。
许清淮又一次露出笑容。
已经没有试探的必要，他朝着“虫子们”礼貌地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上去看看老大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他们仍然不说话，用浓郁的视线直勾勾看着许清淮，一面对着他喉结处的眼睛瑟缩不已，一面又疯狂鼓动鼻翼，虎视眈眈，试图从他身上捕捉神子残留下的甜味。
许清淮不动声色地给机械手臂上了膛，转身上了电梯。
电梯越来越高，地面的人群也越来越远，空气里那股能勒死人的杀意稍稍缓和，四周又重新变得热了起来。
还好许有余没来，许清淮庆幸。这些高温、气味、虫子，果然都是冲着许有余去的。
电梯停稳，许清淮远远看到三号炉负责人趴在循环器下面，撅着屁股，拿锤子砰砰砰敲着什么。
许清淮的手掌心处缓缓出现了枪口。
他用隐藏的枪口对准负责人的脑袋，安静地往循环器靠近。
十几米的距离，他很快走到老头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听到任何不该有的声音。
他微微眯起眼睛，而老头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停下动作，静了两秒，然后猛地回过头来。
许清淮几乎同时放下了枪口，微笑着与他对视。
他注视着老头，老头也注视着他。
老头满头大汗，脸色很差，像是被热懵了，头发乱得像鸡窝，衣服更是又脏又臭又破，但许清淮竟觉得他格外的亲切，因为他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非人的迹象。
“啊，许大！”老头终于回过神，惊喜地站起身，“你可算来了！我等你老半天，再不来我要叫人社局去找你了！你弟呢？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上班？”
许清淮看着他比昨天更浑浊的眼睛，又想到黄嘉，隐隐有不太妙的预感。
这个老头还能当几天人类？
许清淮顿了半拍才回答：“我弟昨天回去就一直不舒服，今天起不来床，我给他请个病假。”
老头皱皱眉：“没事吧？这么大块头一下就病倒了？哎，算了，等会我把医务室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自己去看看。不说这些，你快来帮我弄弄这个循环器，今天明明换了新的电路板，温度怎么就还是降不下来？”
许清淮不急不忙地撸起袖子，问：“防护服还没来吗？”
老头“呸”了一声，义愤填膺：“狗x养的人社局，昨天保证得好好的，今天又说运防护服的车子出了问题，到不了了！x的，我怀疑他们就他x的是故意刁难我们三号炉，我早晚要把那狗X的东西蒙上头套狠狠打一顿！”
许清淮很亲切地听着国骂。
他笑了笑，拿起工具，开始检查迟迟无法修复循环系统，很快不出意料地发现里面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显然，在他们离开三号炉之前，这里不仅会一直没有防护服，还会一直“不幸”处于高温环境。
而且从破坏的手段来看，做这件事的人专业技术非常的烂，几乎把故意破坏写在了程序里。
更离谱的是，李老头刚才趴在那儿检查半天，竟然连这个都没有发现。
许清淮无言了几秒，重新站起身，用笃定的语气跟老头道：“是储能仓那边短路了，导致整个循环系统无法正常运转。我需要前往储能仓才能完成维修。”
经历了昨天的发动机维修，李老头对许清淮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崇拜情绪，总觉得许清淮在工作的时候会从身上散发出万道金光。
他仰着头，用钦佩的神色看着新人，哦了两声，没有任何疑义，立刻把自己的权限卡递了过去。
许清淮转身往另一架电梯处走。
老头一步不离地紧跟在他身后，莫名有些兴奋，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当学徒的时候：“原来是储能仓吗？我怎么没想到是储能仓那边短路？哎！我的电力学一直学得很差，以后你要是有空，可以抽空教教我……”
许清淮抿起唇。
他本无意和李老头牵涉太多，但想到那些虫子变的同事、大概率已经沦陷的人社局、正邪难辨的行政官……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李老头这份工打得也太惨了。
他把三号炉当成终生事业，而三号炉已经成为了棋盘里的玩具。
许清淮看了老头一眼，走上电梯，片刻后道：“老大，你把你的通讯器号码发给我，我存了我在首星上学时的教材，晚上转发你一份，希望能有点用。”
老头眼睛一亮。
此时的许清淮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万道金光了，而是亿道金光。
“好好好好！”他连声说，激动得苍白的脸上红了一片，“哎哟，你真是我亲儿子！以后在这里有任何事都找我，我老李头给你撑腰！”
许清淮笑了一声。
“谢谢，”他说，然后不经意地提起道：“今天我会把循环系统修好，你从明天开始休假吧，好好休息几天再回来。”
一听这话，老头跳起来：“那怎么行？！这里哪能离得开我！”
许清淮沉默几秒。
他垂下眸子，不再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第46章 呓语 无数呓语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老旧的露天电梯在上升中发出咔咔的响动, 越靠近储能仓，那股奇怪的血腥味反而越发的浓了起来。
许清淮捂住一直不太舒服的胃部，往下看了一眼。
十几个伪装成工程师的怪物仍然在假装工作, 从上百米的高空看过去, 只剩下两排蚂蚁一样不起眼的黑点。
许清淮盯着那两排黑点, 抿起唇。
……问灵和丰收教会到底想做什么？
连最重要的三号炉都能沦为玩具, 荒星看样子早就失去了真正的治理权，这二十几年来增长的人口，有多少是真的人类？现在又幸存了多少真正的人类？
这件事本身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丰收教会展现出远超想象的实力，手伸得很长, 长到能够到首星最严密的军区和最顶尖的资源，完全没必要派出一位重要成员、花上二十几年的时间, 在一个贫瘠荒芜的星球去经营势力。
要打通逻辑，E2508荒星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对于丰收教会意义重大且极为隐蔽的秘密——而且大概率和他养在胸腔里的怪物有关。
事到如今, 哪怕许清淮很不情愿, 他也不得不思考关于许有余的事情。
如果整个星球已经被丰收教会完全控制, 那么, 可以把所有发生的事都连到一起去看：
从他误落在荒星开始, 鱼贩把混着许有余的鱼卵卖给他, 又故意留给他丰收教会的胸针；接着, 监察组上门提供问灵的情报, 引诱他带着许有余前往酒吧；在酒吧里确认许有余的身份之后，蟒蛇带来一笔不大不小的星币和不大不小的资源, 试图诱导他们前往中转站。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掩藏目的。
如他们所言, 他们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将“神子”送往母巢。
许有余必定对他们极为重要，而他，大概率因为某些特殊原因, 不得不和许有余绑定在一起，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所以行动得如此克制、小心。
甚至……
许清淮的呼吸猛地顿了一拍，眉头紧紧皱起。
甚至如果把问灵的势力想得再大胆一点，把时间线拉得更长，拉到所有的一切发生的源头——从他被鉴定成灵牝开始。
想到这里，许清淮忽然遍体生寒，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短暂止住了这个方向的思考，一是没有证据，二是容易对让自己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他把思路转回问灵本身，那些莫名其妙的预言，祭司，神子，狂热的生育崇拜，故意的高温，下面那十几个明显处于孕育状态的虫子……从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来看，他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要引诱许有余发青？
许清淮想起今早许有余对他说的话。
要不吃不喝，直到收集起足够的*液，才能结束发青期。
所以，问灵放他们进能源炉，安排十几个同类在一旁演戏，拼命的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待许有余发青结束，然后……然后他们想做什么？会彻底撕破脸皮，把他们直接绑去母巢吗？
许清淮冰蓝色的瞳孔沉了下去，嘴唇紧紧抿起，听到电梯的一卡一卡的报层声：
“第五十层，储能仓。需要核实权限，请出示工卡，请出示工卡！”
许清淮看着李老头把自己的工卡递到刷卡机前，滴的一声，刷开了电梯。
破旧的机械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昏暗的通道。
许清淮站着没动。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旋转，让他的手指因为兴奋轻轻发抖。
许清淮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
李老头急切地走到了走廊处，见他没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来，问：“怎么了许大？走啊！检查储能仓！站那儿发什么呆？”
许清淮注视着老头越发浑浊的眼睛，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今天这场行动的结局。
他面色如常，依然保持着微笑，抬脚快步跟上负责人，和他肩并肩走向储能仓，声音镇定平稳，闲聊般开头：“抱歉，刚才想起了一些让人伤感的往事。”
走廊回荡着他们交织的脚步声，老头难得的和颜悦色，道：“想什么？想你在首星的好日子？”
许清淮“嗯”了一声：“你见过行政官吗？听说他也是从首星来的，说不定我能和他攀上关系。”
老头道：“行政官啊，他很低调的，我还是二十几年前见过他。”
“他第一天来荒星任职的时候，我正好在机场工作，远远看了他一眼，只记得个子很高，看着很年轻，戴眼镜，很文雅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什么首星的将军。”
“不过，他真的是大好人。”老头感慨，“我刚来荒星的时候这里连电都没有，大家晚上都是点煤油灯照明。后来我们现在这任行政官来了，才慢慢搞基建，开采能源，造城市……哎，大好人啊，又厉害，又心善，除了他谁还在意我们这群活着就是等死的臭虫？”
确实，把所有人都变成怪物的大好人。许清淮心道。
他没有继续试探下去，跟着老头走到储能仓。
一个巨大无比、像是要通到天上的特制圆筒映入眼帘，李老头走到前面，用自己的权限把控制面板打开，边检查边碎碎念：“储能仓和循环系统确实有连接的地方，是哪里坏了呢？我看看……怎么没问题？”
许清淮道：“我来吧。”
老头不死心，又检查了几遍，依然没检查出故障。
他疑惑地让出位置，盯着许清淮，想学学他是怎么弄的。
许清淮当着他的面用昨天的病毒入侵了储能仓系统。
老头：“哇哦……这是什么操作？我好像没见过这个页面。”
许清淮面不改色：“我自己写的小程序，可以深入检查。”
老头：“哦！”
许清淮先装模作样检查了一遍，确认储能仓里有足够的能源，然后弄瘫痪整个循环系统，并道：“储能仓C区的循环电路板烧坏了。”
老头：“原来是这样！我去看看！你先别动，继续查查别的。”
他拿起焊头一路小跑冲向C区，许清淮短暂停下来，环视四周，在头顶看到了硕大的摄像头。
他应该先把摄像头黑掉。
但不知为何，许清淮总觉得，对面有认识的人正在看着他。
于是他朝摄像头露出礼貌的微笑，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鞠躬礼，然后一敲面板，摄像头冒出滋滋的火花。
他把假的储能器光明正大插在摄像头背后，把真的储能器藏进仓内。
真储能器接上线路，立刻开始工作，像一个巨大的抽水机，疯狂汲取、压缩、转化能源。
许清淮盯着储能器看了一会。
老头很快又跑回来，扯着嗓子抱怨：“没坏啊！你再看看？”
许清淮回到控制面板，终于开始干正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帮负责人把被故意破坏的循环系统修好。
高温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很快就降低到了让人舒适的二十三度。四周一直在报故障的灯亮起了绿色，机械女声道：“循环系统已启动，检测到温度过高，正在进行降温，请稍等十秒，十、九、八……”
老头呆愣地看着许清淮。
许清淮道：“先让它运行几个小时，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检修。”
老头：“你……你是怎么……我刚才还没看到！”
许清淮：“有平板吗？”
老头冲到工作台下，拿出一个型号陈旧的平板，激动的递给许清淮：“你今天必须把我教会了，不然我可不许你下班！”
许清淮在平板上画了一个简图，捏造出解决方案，再加入大量的麻烦计算，递给老李。
李老头拿住平板都走不动路了，直接在原地坐下，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开始仔细研究。
许清淮有些感动。
……要是许有余学习能有这劲头就好了。
他复杂地看了老头一会，道：“我先去吃午饭，吃完饭回来再做二次检查。”
李老头捧着平板眼睛发直，碎碎念着什么，随手把自己的饭卡丢给他：“请你！”
许清淮拿着饭卡走了。
所有能源炉的食堂都在一个地方，许清淮坐小车到综合食堂的时候，正赶上用饭高峰，远远看到乌泱泱的工人们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腥气和无数汗液混在一起的臭气。
机械师有专门的用餐小食堂，许清淮用老李头的卡打了一份米饭和未知的肉糊糊，走到二楼，挑了靠窗的高处坐下。
他毫无食欲地搅动着肉糊，眼睛半垂，望着楼下看起来有万人之多的拥挤大厅，片刻后直接丢下勺子，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拨出通讯请求给许肉包。
刚滴了一声，喉结好像发生了轻微的刺痛。他微微皱眉，摸了一下喉结，什么都没摸到。
那头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一切顺利吗？”许肉包紧张的声音传过来，“没遇到麻烦事吧？”
许清淮：“没事，我现在在吃饭，叫小鱼接电话。”
许肉包：“……”
“不是，许清淮，你怎么连出去打工都惦记着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许清淮坦然：“嗯，我就是惦记它。”
许肉包：“…………”
一阵激烈的抗议之后，电话那头换了生物。一道熟悉的、无比期待的黏腻声音从那头响起。
“宝贝，中午好，我也非常想念你，想到一口饭都吃不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清淮直截了当：“许有余，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体做了点小动作，现在，再让我看到一次。”
那头顿住。
片刻沉默，再开口时，许有余夹住的声音恢复正常了，磕磕绊绊，透着再明显不过的心虚：“老、老婆你说什、什么小动作，我怎么会对你做这种……”
许清淮：“我今天看到了怪物，还听到了它们在想什么。”
许有余：“哦哦哦这样吗！我也不清楚呢宝贝，可能是，额，我发青期之后确实觉醒了一些能力，你要相信我绝不是刻意的！我今天一直有好好待在家里，还写了新的日记……”
许清淮耐心耗尽。
“我还要吃饭，小鱼，”他和颜悦色道，“给你三秒钟，三、二……”
咔的一声，电话断了。
许清淮没有停，举着挂断的电话数到一，接着，他缓缓陷入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好像自己的灵魂飘起来了，而新的灵魂侵入到他的身体之中，将这具肉.体占为己有。
冰蓝色的瞳孔里透出了蛛网状的猩红血丝。
许清淮的心脏开始咚咚直跳，像是难以承受未知灵魂的力量。他右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再次看向楼下挤满人的食堂大厅。
下一秒，无数呓语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第47章 扭曲 “明天，我请你看一场漂亮的烟花……
“好饿, 今天食堂做的又是假肉，好饿，好饿, 好想把同事吃掉……”
“这个月的指标又没有完成, 可是没办法啊, 纯种人类越来越少了……希望妈妈不要太生气, 真不想再被妈妈架在火上烤了。”
“昨晚上的检察官真美味啊……好想再睡他一次，可惜母亲大人说他还有用，不能让他马上怀上孩子。”
“吃，全部吃掉, 吃吃吃吃，然后——BOOOM！炸开！满天的孢子, 哈哈哈哈哈。”
“哎，最近同事们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身上也好痒啊, 医务室都挂不上号。”
“等下午的工作休息时间, 去找蟒蛇先生睡一觉吧？他已经好久没有参加我们的活动了, 果然鲨鱼先生一回来他就……”
“饿, 想吃掉这里所有人, 晚上下班总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吃同事, 好烦……”
……
许清淮大脑里嗡的一声, 几乎无法站立，不得不伸手扶住栏杆。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眉头紧皱, 闭上眼睛，身体紧绷着忍受了片刻，等稍微适应这些让人发狂的呓语, 才重新睁开眼。
世界是扭曲的。
或者是，真相是扭曲的。
他看到无数诡异生物挤在一起，用贪婪的眼神四处打量，姿势各异的端着餐盘，做着似人非人的恐怖动作。
一部分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形态，把畸形的身躯拼命塞进人类的服装里，实际瘤肉横生、腹腔松垮、像一个个蠕动的腥臭肉块；
一部分还保留着一点点人类结构，有些留着脑袋，有些留着双手，有些留着脚掌，仿佛是某种恶劣杂交的产物，看起来加倍惊悚；
还有非常少见的一小部分，大约不超过二十个，整体看上去仍然属于“人类”，但大多脸色惨白，瞳孔浑浊，行尸走肉一般，每隔几秒钟便伸手挠自己的皮肤。
他们挤在一起粗鲁进食，把整个食堂大厅变成恐怖的异形猪圈，散发出浓重的腐败甜腥味，和奇怪的食物气味混在一起。
许清淮缓缓咬紧了牙齿。
中午还没有吃饭，但他的胃又在翻滚。
他艰难收回视线，看向摆在自己桌上的盘子。盘子里的米饭变成了蠕动的白胖虫子，黏糊糊的肉泥变成了血淋淋的生肉团……
他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鼻尖。
他飞快把盘子推到远处，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在荒星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好为了隐藏身份，他极少下馆子，一直都自行在家处理食材。
这些东西经过高温后……
能变熟吗？
胃里翻滚得越来越厉害，许清淮紧紧贴着椅背，睁眼是恐怖片一样的恶心画面，闭眼是数不清的阴暗呓语，连空气里都好像装满了肉眼不可见的虫子，正从四面八方朝他疯狂涌来——
“嗡嗡嗡。”
放在桌上的通讯器响了。
与此同时，呓语又潮水般的飞快退去，四周重新变得安静，一股柔和的情绪从空荡荡的左胸腔里升腾起来，安抚已经绷到岌岌可危的神经。
许清淮手指发抖，一直到通讯器快要自动挂断，才用力点了一点接通。
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流淌出来，洗涤掉刚才所有入侵的污染。
“宝贝，你吓到了吗？我不在你身边，我很担心你，还是不要看了吧。”许有余的声音温柔又忧心忡忡，“不要吃它们的饭，现在就回来好吗？我给你做鸡汤面……别害怕，家里的食材都是好的，我不会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入你胃里。”
许清淮没说话，他在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快速平静。
许有余的声音确实带有很强的安抚作用，光是就这样听着，他感觉好了许多。
他沉默许久，重新看向那盘食物，虫子和血都消失了，它们又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包括楼下那些挤在一起的生物也是。
许清淮哑声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许有余道：“不是这样的宝贝，我以前只能通过气味辨别虫子和人类，偶尔也会误判，这两天才慢慢能看清楚它们。”
“这两天，”许清淮重复，“从你进入发青期开始的。”
许有余仔细想了一会，道：“宝贝，你真聪明，好像确实是这样！”
许清淮：“……”
他反省了一分钟，对于自己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鱼的异常。
“所以，进入发青期后，你还发生了别的什么变化？全部告诉我。”
许有余犹豫了许久。
“暂时没有了宝贝，”它低声道，“或许还有别的，但我不是很确定……”
许清淮垂眸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时没有说话。
食堂的冷气开得非常足，短短几分钟内，他身上的冷汗已经被吹干，但四肢里还残留着过度精神刺激带来的寒意。
所以，许有余真的要完全结束发青期才能成熟。问灵的目的是将一个成熟的神子送到母巢。
许清淮僵硬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他又思考了片刻，跟那头的鱼说：“我知道了。我会在两小时内回来，帮我准备一些高蛋白的食物好吗？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我会想办法尽快满足你的要求。”
许有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它老婆在用平淡的语气说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它激动地睁开眼睛，在许清淮喉结处道：“我会给你做烤鱿鱼！宝贝，你要全部乖乖吃掉，吃饱，吃了就可以变得很强壮，我等你！”
许清淮疑惑地皱了下眉。
他总觉得说话声似乎就在身旁。
他四处环视，没有找到异样，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切断了通讯器。
饭是吃不成了。
许清淮把餐盘留在原地，起身准备回一趟三号能源炉。坐在旁边桌的机械师直勾勾盯着他的食物，见他要走，立刻追着问：“你还吃吗？我这几天总是吃不饱。”
许清淮看着他浑浊的黄色眼睛，喉结轻轻滚动。
“你吃吧。”他说。
机械师欣喜地探过手来，把盘子端到自己桌上，接着直接将整张脸埋进去，呼噜呼噜吸那些肉汁，像被豢养的猪。
许清淮：“……”
他收回视线，压着越发严重的恶心感，大步离开食堂。
三号能源炉的十几个“工程师”都没有去吃饭，它们像是背了什么重要的任务，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见许清淮回来，用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目送他又一次上电梯。
许清淮回了储能仓。
老李头还坐在原地，头深深地埋着，手里还捧着平板电脑，口中疯狂地碎碎念什么。
许清淮喊了两声他都没反应，伸手拍了他一下。
他猛地一惊，用力哆嗦着，从平板里抬起头，露出一张裂开了数道血痕的脸。
许清淮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而李老头用黄色的眼睛认出了他，激动地手脚并爬，冲过来抱住他的小腿，大喊：“我算出来了，许大，我算出来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下次我一定能第一时间把能源炉修好！！”
许清淮感到心脏一阵轻微刺痛。
他注视着还没发现自己异常的老头，难得感到了一点愤怒。
机械手臂察觉到主人的杀意，自动进入了战斗模式。许清淮沉默片刻，只是把老头拽起来，让他坐在工作台边的椅子里，道：“嗯，你算出来了，你是这里最好的机械师。”
老头已经逐渐无法控制情绪，抱着平板又哭又笑，一会说“我也会算了”“我是合格的机械师”，一会说“怎么这么饿”“好痒”。
许清淮当着他的面，把早上放进去的储能器拿出来，确认这几个小时的转化成果。
储能器底部已经有一层薄薄的蓝色浓缩液，看起来纯度很好，没有任何异常。
接着，许清淮做了一个不在任何计划内的动作。
——他用小刀直接把储能器撬开了。
这个动作将让储能器直接报废，想要修好，至少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而今天辛辛苦苦攒好的高强度浓缩能源也无法再使用。
蓝色的珍贵能源顺着被撬开的缝往下流，许清淮用机械手臂沾了一点，放到鼻尖下，谨慎地闻了一下。
……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腐败甜味直冲头顶，像是把问灵里弥漫的气味浓缩到成千上万倍。他立刻干呕一声，飞快将机械手臂举远，从台面抽来纸巾，用力地擦拭。
本就不适的胃部闹腾得更加厉害，许清淮脸色轻微发白，冰蓝色的瞳孔冷冷沉下去，杀意犹如实质般蔓延开来。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里根本没有能源。
整个三号炉，从头到尾都是陷阱。
他从储能仓站起身，把储能器连同纸巾一起丢进垃圾桶来，转过身来，看向已经越发变异严重的李老头。
李老头把整个脑袋都压在平板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声说话，只是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许清淮把他的平板拿走，让他抬起头来。
李老头用涣散的瞳孔看着他，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有些迷茫，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小声说又有点头疼。
许清淮问他：“老大，你喜欢看烟花吗？”
李老头一时没反应。
过了好一会，他迟钝地眨着眼睛，瞳孔颤动，磕磕绊绊道：“烟花，啊，烟花，好久没看过烟花了。烟花……我回首星了……妈妈在家里吗？”
许清淮帮他理好衣服，给许有余发了个消息，叫它让自己的视野恢复正常。
消息刚刚发出，许清淮感到自己的瞳孔轻微收缩，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撤离，而周围的一切又逐渐恢复正常。
李老头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有些呆呆的，像是工作太累了。
许清淮感觉好多了。
他露出笑容，用冰凉的声音对李老头说：“明天，我请你看一场漂亮的烟花。”
第48章 血月 “小鱼，今晚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
两个小时后, 许清淮准时回到家里。
他两手空空，也懒得伪装，连光幕都撤掉了, 光明正大走到门口, 拉开门。
一个高大的影子径直朝他扑过来。
许清淮张开手臂, 用力抱住朝他冲来的生物, 深深吸气，闻着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爽腥味，所有的疲惫、恶心、愤怒都跟着平静下来，化成一滩融化的冰水。
他收紧双手, 微微偏头，先亲吻许有余鼻头的红痣, 再沿着脸颊往下，吻住怪物冰凉柔软的嘴唇。
许有余对人类的主动激动不已, 立刻咬住老婆的双唇, 迫不及待把舌头探进去, 狂风骤雨般的攻城掠地。
很快, 许清淮感觉怪物的气息像是活了过来, 侵入到他的口腔、鼻腔, 直到将今天闻过的恶心气味完全洗净。
胸腔开始变得湿润, 呼吸也逐渐急促, 许清淮咬住许有余的舌尖，手指穿进它的头发, 扣住它的后脑勺。
一人一怪站在门口吻得难舍难分, 吻了五分钟还没有要分开的迹象，有AI生物终于忍不住了，浑身不自在地重重咳嗽一声, 扯着嗓子提醒：“你们还没关门呢！”
许清淮攥着许有余的头发，把它连同它的舌头一起从自己口腔里拽出来，拉出一截长长的银丝。
许有余意犹未尽，先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把舌头伸长，舔了舔老婆的嘴角，然后黏糊糊地把脸颊贴过来，在许清淮脸上亲昵地蹭，再空出一条触手嘭地将门关上。
“我有七个小时二十三分零五秒没有见到你了，宝贝，我想你想得要疯了。”大怪物控诉着人类的无情，“你说过今天要满足我的要求，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全鱿鱼宴！高蛋白！非常适合补身体！”
许清淮在它背上搓了两把，又把触手拉过来用力揉两下，像是终于舒服了，长长舒一口气，边脱外套边往家里走，一副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对许肉包道：“肉包，你去准备下飞船，等许有余结束发青期我们就启航。”
肉包一怔：“这么快就收集满能源了吗？”
许清淮“嗯”了一声：“今天收集得很顺利，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能源离开这个星系。”
肉包有些呆滞，常年和许清淮打交道的本能告诉它似乎哪里不对。
它大步跟上许清淮，不放心地又问：“储能器在哪？你给我看看，我检查一下，万一他们用假的能源骗我们怎么办？这事不能着急，必须一切妥当了才能处理，你不要……”
许清淮忽然停下脚步，肉包撞在了他的大腿上。
许清淮转过头来，捏住狗嘴，然后点开控制面板，直接在里面输入指令。
许肉包瞪大眼睛，瞳孔里写满了抗议，拼命扭动身体：“唔唔……唔！唔唔唔！”
许清淮花了二十秒钟输完了指令，松开机械狗，微笑道：“抱歉，肉包，时间比较紧急，我还得努力挤出半个牛奶杯，没时间解释太多。”
许肉包被迫朝着飞船的方向走，大声道：“许清淮，你有问题！你一定有问题！！！”
机械狗的声音飘荡在庭院，最后逐渐消失于地底。
这里只剩下人类和怪物。
许清淮转过头，和跃跃欲试的许有余对视。
“我没有问题。”许清淮跟大怪物说，“一晚上时间，配合药物的话，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许有余矜持地替老婆披上外套，拉开玄关的门，向许清淮展示一整桌各色鱿鱼做法：“老婆，我也觉得你没问题，先吃点蛋白补充一下身体。”
许清淮看向餐桌。
烤鱿鱼、鱿鱼汤、鱿鱼刺身、蒸鱿鱼、煎鱿鱼、爆炒鱿鱼……
他皱起眉：“哪里的鱿鱼？”
许有余道：“今天菜市场鱿鱼打折，肉包买多了。这些我都确认过，绝对是干净鱿鱼！”
许清淮迟疑地看了它一眼，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鱿鱼刺身。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鱿鱼入口即化，又鲜又甜，一点腥味都没有，不用咀嚼便如活物般滑入胃部，明明是冷的，却让一直不舒服的胃部腾起了淡淡的暖意。
比起今早吃的鱿鱼，这一顿味道更浓郁、更新鲜，像是从活的鱿鱼身上现刮下来的。
许清淮确实饿了。
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被食堂的伙食恶心得够呛，第一块鱿鱼下肚之后，一股狂热到异常的食欲喷涌而出，让他不自觉滚动喉结，口腔里大量分泌唾沫，五脏六腑泛起钻心的饥饿。
他被食欲推着，来不及思考，在桌前坐下，埋头开始进食。
单人椅里不知不觉流入了新的生物，许有余又变回了本体，把自己缩成合适的大小，非要跟爱人挤在同一张椅子里，十数条触手忙忙碌碌，一半沿着衣服边缘探进去，在人类温热的皮肤上游走，一半不停给许清淮夹菜，有时候送到盘里，有时候送到嘴边。
许清淮从没有像现在这么饥饿过。
他进食的动作越来越快，咀嚼得越来越敷衍，吃到最后几乎是整个吞下，在十五分钟内扫完了一整桌。
放下叉子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热。
一桌子冷食，却吃得满头大汗。
热意是从内部往外扩散的，他所有的疲倦都在热意里融化，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膨胀、无处发泄的欲.望。他急促地深呼吸两下，转过头，正对上怪物畸形恐怖的头部。
“你在里面加了东西？”他声音全哑了，语气里带着湿润的水音，“我……吃饱了，小鱼，今天晚上必须结束你的发青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他卸下了机械手臂。
许有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彻底断掉。
它发出阵阵充斥着迷恋的未知音波，猩红色眼睛快乐地挤压成了椭圆形，直勾勾扫视爱人吃饱喝足的脸庞，用目光舔舐他泛红的双颊、漂亮水润的冰蓝瞳孔、沾着血肉的双唇、以及不停滚动像是在渴望什么的喉结。
它完全被自己的人类伴侣迷倒了，想不明白为什么宇宙里会存在如此完美无缺的生物，仿佛是造物主专门为它定制的甜蜜陷阱。
它用力吸气，调动所有嗅觉细胞捕捉爱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青玉气息，昨晚没能得到满足的空虚感成千上百倍的扩大。
交接腕已经像皮带一样缠上了许清淮，它仔细舔掉爱人嘴边的肉汁，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甜腥气息，快乐得含糊不清：“加什么？没有，宝贝，我怎么会在你的食物里加东西？你想先在这里*一次吗？或者厨房，工作台，餐桌……”
许清淮呼吸越发急促，伸手抓住交接腕，从椅子里站起身，有些摇晃往卧室走，边走边用冷静的语气跟它说：“昨天还有一些不正确的地方，小鱼，今晚我们必须要高效，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别闹，好好听着。”
“我不喜欢你堵在前面，不喜欢过慢，也不喜欢过快，这样会让我迟迟无法开始下一次。你可以适当刺激我的心腔，但不能将里面的血肉一整个扯来扯去，你也可以从后**，但不能超过这里。”许清淮在自己的杜脐下方比划了一下，“一旦超过这里，我会陷入另一种不愉快的情绪，会抵触进行*。最后，不允许全部灌进来，人类的内脏很脆弱，没法整天当牛奶罐子。”
许有余的触手已经开始行动。
“我记住了，宝贝，”它兴奋得交接腕下面的经脉一跳一跳，“是像这样吗？”
许清淮跌倒在水泥地面上，怪物的身躯瞬间变大，从下方将他完全接住，再用触手把人类彻底淹没。
许清淮还想说什么，但刚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他的口腔、喉咙、食道被完全占领，他好像变成了一把刀鞘……
……
血月又来了。
这次的血月和上次不太一样。
人造月亮表面不再像蒙了一层干涸已久的暗沉旧血，而像是被人泼了新鲜未干的红颜料，色彩活力十足地顺着月光流淌而下，将半个荒星的生灵全部笼罩其中。
本应该安静的深夜在诡异月色下沸腾了起来。
聚集在问灵里的怪物们忽然之间陷入狂热，能源炉里上夜班的“工人”们一个个丢掉工具，开始和同事疯狂交*，空无一人的街道弥漫起熟悉又不完全一样的甜香气息，混杂着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带着面具的人脚步匆匆，一路慌张地闯进行政楼顶楼的办公室，又在进门的前一秒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将门轻轻带上。
巨大的落地窗前，深陷在沙发中的生物缓缓站起身，踱步到血色月光之中，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让人不适的痴狂表情，嘴中低低念了一句什么。
站在门口的人极力压制激动，压制到声音不停发抖：“鲨鱼先生，神子、成熟期、第一步……终于完成了！明早我们要不要马上行动……”
沐浴着血月的生物打断了他的话。
“不，”他沙哑开口，把掌心摊开，像是要用手掌拢住月光，“这几天不要去打扰祂的好心情，象征着祂真正成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要在安全舒适的环境里才能孕育。”
来人紧张道：“但是祭司已经发现了我们在三号炉放的假能源。”
鲨鱼收回手掌，将食指放进嘴中，细细舔舐，似乎在品尝月光的味道。
“那又怎么样？”他轻笑一声，“所有能源都已经存在这个房间里，他们最多只能飞到中转站——不是正好么？”
来人听到这句，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小心翼翼朝着窗边的生物靠近，虔诚又紧张地低声说：“我们一定能将神子送回母巢，让祂顺利进入真正的成熟期。鲨鱼先生，母神会高兴的，我相信你也会高兴的。”
他在鲨鱼身后停下脚步。
“今天晚上，您想拥有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孩子吗？”
鲨鱼没有动静，只是微微仰着头，像是看月亮入神了。
男人没有得到他的指令，将一切当成默许，在他身边单膝跪地，有些急切地用牙齿咬开了他的纽扣。
血月下，有着人类四肢的生物们逐渐开始回归野兽。蟒蛇敏锐地发现，今晚的鲨鱼一直心不在焉，哪怕成功地将种子播撒到已经干涸许久的地方，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味地盯着月亮。
等一切结束之后，蟒蛇爬到他的身边，用鼓起的腹部贴上他的背。
“怎么了？先生。”
鲨鱼又一次舔舐指头，用心品尝月光，许久后才用包含深意的复杂语气说：“……我们这位神子大人，似乎是不同的。”
第49章 孕育 “你会养育我们的卵吗？”
许有余又开始哼它的小调。
它边快乐地哼歌, 边抱着近乎昏迷的爱人从浴室里爬出来，在门口烘干人类皮肤的水分，干干爽爽爬到被窝, 用触手将滚烫的躯干包围, 最后一次将交接腕探向已经快要融化的地方。
许清淮立刻做出反应, 本能地紧紧绷住, 眉头紧皱，无比抗拒地扭过头去，伸手试图将怪物推开，嘴里喃喃念着放开。
但他早就自愿卸下了自己最后的武器, 连机械手臂都没有带在身上，无力软绵的动作反而像最温柔的邀请。
许有余的心脏也化了, 化成一片名为爱的深潭水。它变回了更温和的人类形态，把爱人揽进怀中, 将交接腕缩小到人类更能承受的直径, 用手指撩开许清淮湿透的发丝, 一边用甜腻的语气哄着“马上就装够了, 宝贝, 再坚持一下”, 一边无情地用行动拒绝人类的提议。
许清淮的眼睛立刻因为过分的忍耐而涌出生理眼泪, 沾湿睫毛, 顺着眼角往下流，和汗液融到一起, 又被分叉的舌头细细卷掉。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 偏偏怪物冰凉的手掌又伸向已经无可救药的前方。许清淮几乎要弹起来，像一张弓一样用力弯起身体，声音哑到难以辨认, 断断续续向他的大怪物发脾气，却没有任何威慑力。
许有余已经非常熟练，不到三分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它心满意足亲吻爱人的额头，细细吃干净手指上沾的所有食物，再俯身下去，把又一次装满的心腔里的水分咕噜咕噜喝光。
最后一次，它可以不用再克制自己。
它将鼻尖上的红痣用力抵着人类的肋骨，闻着心腔里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息，开始大量的、不容置疑地侵站人类的五脏六腑，直到将所有空间全部装满。
许清淮像气球一样微微鼓了起来，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交接腕滑落的时候发出难受的声音，瞳孔涣散地看着怪物的脸，手指无力地攥着怪物的头发。
“我说过……不许……”
许有余凑近一些，把肋骨附近沾上的东西仔细卷进舌头里，再把耳朵贴上爱人的右心脏，听着里面激烈的心跳。
“对不起宝贝，”它甜蜜地说，“我没能控制住我自己，因为你实在是太甜了。”
许清淮仰面躺着，闭上眼睛，心脏跳得像是随时会蹦出来。
他努力放松，试图让自己从海啸般的块感中回过神，忽然之间又被许有余堵住了嘴唇。
他下意识挥掌过去，被许有余轻松扣住了手腕。有什么东西顺着怪物的舌头被送到他嘴里，带着淡淡的甜味，好像还是活的，刚一进来便自觉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许清淮茫然地看着眼前深情的黑白双眼。
许有余短暂离开他的嘴唇，贴着他小声道：“你需要补充一点水分和热量，宝贝。”说完，它再次低下头来，撬开爱人的牙齿，将血肉源源不断送进许清淮口腔，以非常高效的速度将他喂饱。
它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地最后亲了亲人类，将脸颊贴上他的脸颊。
“睡吧，睡一觉，你太累了，”许有余说，“让我抱着你，我今晚想一直抱着你……”
许清淮只觉得全身的酸痛在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意。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吃了什么，困倦地拼命睁开眼，看向面色红润、精神极佳的怪物，问：“好了？”
许有余朝他微笑。
“好了。”它说。
“你怎么样？”许清淮又问。
“没怎么样，宝贝，我很顺利的结束了发青期，”它在他脸颊边蹭来蹭去，“睡吧，晚安。”
许清淮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有千斤重。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后知后觉，“我不能……睡太久……肉包……五点……”
许有余轻抚着他的额头：“嗯，五点我会叫你。”
许清淮听到这句，终于安心闭上眼，下一秒便昏睡了过去。
许有余还不打算睡。
今夜，对它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夜，现在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它睁着分明的人类眼睛，深情地一寸寸打量爱人的脸颊，在确认宝贝已经彻底睡着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行动。
它的五官开始融化，躯干开始扭曲，很快便变回了本体形态，用庞大的身躯和长而粗壮的触手铺满整个床面，将许清淮埋在下方。
它先耐心地解开爱人的衣服，把吸盘当沐浴球，把粘液当沐浴露，将全是汗的人类皮肤里里外外刷得干干净净，然后给宝贝换上干净衣服，让他可以睡得很舒服。
然后，它爬下床，缓缓移动到窗前。
天空里，血月正是最浓郁的时候，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它用口器嘟嘟囔囔呢喃了几句什么，展开触手，向月亮敞露最深处的躯干——那里不知何时发生了隐蔽的变化。
坚硬的躯干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颤动的半透明薄膜。
薄膜下方血肉肌理清晰可见，血肉的更下方，昏暗月色只能照出一个圆形的暗影，像骨头，又像肉团，似乎还是活的，会随着怪物呼吸的节奏缓缓起伏……
许有余把触手伸过去，轻轻抚摸这里。
那肉团很快做出反应，向触手的方向靠近，又被血肉和薄膜挡住了去路，只能不甘心地在躯干里徘徊。
许有余低低笑了两声。
“真精神，小东西，”它嘀咕，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比想象的还要精神……”
它微微偏头，看着自己身体里多出来的东西，沉思了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它想。
经过一整晚的解析和培育，宝贝的基因已经在胃袋里活过来了，而且活力十足、精神百倍，如果现在在其中注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基因，融合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
但是，要怎么注入？
要人类，要怪物？
要蛋，要胎？
要一个，还是要一千个，或者一万个、一亿个？
要把它现在投入大海，还是让它一直住在自己的躯干中，直到诞生？
要……
许有余下意识看向身后。
它的爱人正在沉睡，脸庞被血月照亮，看起来毫无防备。
浓浓的爱意再次不受控制涌起。它短暂放弃思考，爬向枕边，将畸形的头部贴在人类光洁的额头上，想尝试偷窥他此时的梦境。
——它的宝贝会希望有一个孩子吗？
不想要也没办法了，它想，它会有新的卵，这是它基因里的程序，是它本能中必须要做的重要事情，也是它多到无法安放、不小心溢得到处都是的爱。
它的人类学教育也清清楚楚地告诉它，人类伴侣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家庭，这样才会被一直绑在它身边，永远不可能逃离……
想着想着，它越发激动，又有些忐忑。
万一清清不想要孩子怎么办？
难道要把它丢进海里，让它自己长大？
作为它的卵，它显然可以轻松应对无聊又安全的海洋，荒星也很适合作为幼崽的孵化地，但……
但它身上还流着一半属于清清的血。
已经进入成熟期的怪物静立在床头，为繁衍的事苦恼不已，猩红色眼球变得很深沉，长时间凝视爱人的侧脸，口器轻轻张合，无声地问熟睡之人：“你会养育我们的卵吗？”
许清淮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
他像是感受到了怪物的情绪，梦里低喃了许有余的名字，眼球颤动得厉害，似乎想要醒来。
许有余闭上猩红的眼睛，沉进爱人的梦里……
……真巧。
梦里面，许清淮正在解衣服，从最上方的纽扣解到最下面，露出半透明的左胸腔。
灯光穿透肋骨间的薄薄血肉，照亮里面的内容物。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肉团蜷缩在里面，把空腔完全填满，在许有余看过来的时候还会紧张蠕动。
许有余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愤怒但无奈的冰蓝色眼睛。
眼睛半眯着，不愉快地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眼睛的主人抬起手，用力捏住它的下巴，斥责道：“我说过不许*进我体内，现在好了——这是什么？”
许有余的瞳孔慢慢扩到最大。
它紧张又欣喜，伸出长长的舌头，讨好般舔舔爱人的手背，磕磕绊绊对梦里的人说：“……是一个卵，一个属于我们的卵，会孵化出新的小怪物……宝贝，你会养它吗？还是会把它赶出去……”
许清淮看着它。
他用手指缠住它的舌头，指腹擦过它柔软的嘴唇，沉思片刻，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那能怎么办呢？”他说，“你和我的卵，我必须要把它好好养大。这是丈夫该做的事情。”
许有余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它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连什么时候离开了爱人的梦境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许清淮宠溺又炽热的眼神。他们在梦里就像真正的人类一家三口，哦对，还有肉包，一个幸福的、完美的、完全符合人类习俗的甜蜜四口之家……
许有余更加激动起来。
它将触手变得锋利尖锐，径直扎入躯干中，从里面剖出那个活的肉团，将它小心翼翼放入许清淮的左胸。
随后，它探出交接腕，往里面注入大量蕴藏着基因密码的黏液，直到将肉团完全淹没。
它把选择权交给人类的基因。
无论是一个还是一千个，无论是胎生还是卵生，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
它都会像真正的人类丈夫那样，细心照料，仔细培育，让它住在自己体内，直到诞生，直到它成为独立的新生命。
肉团开始拼命汲取粘液。
外面起风了。
血月鲜艳无比，月光粘稠得宛若实质性的血液。
神秘能量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碎星街的半空之中，很快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巨大旋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眨眼将整个荒星吸净，再狂风暴雨般注入这个不起眼的庭院，汇聚在人类畸形的空腔之中。
下一秒，荒星又风平浪静，天边的月亮变成了无聊暗沉的白色。
所有躁动的生物跟着平静下去，它们目光呆滞，在短短数秒之内失去了欲.望，也失去了生育的冲动，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会如此狂热的和其他生物交*。
它们索然无味地坐着，仰望星空，莫名想念起久违的往事，想起在变成怪物之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无用回忆。
而碎星街最尽头，充斥着甜腥味的房间里，许有余将吃饱喝足的肉团从爱人体内取出，举到了月光下。
咚。
咚、咚。
咚、咚、咚……
它开始跳动，像一个新生的心脏。
许有余被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充斥，忍不住露出笑容。
——一个同时继承了它和许清淮基因的小家伙，将让它进入真正的成熟期，也将作为它和许清淮狂热相恋的证明，永永远远地存活下去，直到宇宙终极。
许有余低头亲吻它，把它放回自己的躯干之中，用血肉做墙壁，构成最坚固的防线。
然后，它爬向菜地，开始疯狂进食，为接下来漫长的成熟期做准备。
第50章 进食 血肉的另一端，有活的东西正在看……
不到五点, 许清淮就在一阵心慌意乱中莫名惊醒。
他满头汗地翻身坐起来，用手撑住额头，皱眉缓了几秒, 然后下意识伸手去摸枕侧。
枕侧是空的。
许清淮心头一跳。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又因为昨晚的剧烈运动双腿抽筋, 只能扶着柜子慢慢走, 边走边到处找他的大怪物。
浴室没有，衣柜没有，厨房没有……
等等，厨房。
这段时间许有余兢兢业业种地, 厨房里堆满了各种闹腾的食材，晚上总是会打来打去,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一夜之间，厨房干净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存放在地面的食物全部消失不见, 冰箱里空空如也, 连酒柜都一扫而空, 就跟许有余第一次闯入他家时一样。
许清淮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心脏越跳越快。
他喊了许有余两声, 没得到回应, 立刻打开手表查看它的位置和健康状况。
定位显示许有余居然不在家里, 它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10公里以外的大街上，此时似乎察觉到许清淮醒来了, 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家里赶来, 移动速度粗略估计可以达到200公里/小时。
它的身体也正处于相当活跃的状态，甚至比刚进入发青期时还要活跃。许清淮担心它还没有结束发青期，操作控制器测量它的体温, 体温又是正常的。
许清淮皱起眉。
对于他的怪物私自离家这件事，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不满。
他轻轻电了许有余一下表示催促，移动速度马上加快到250公里/小时，几乎是在低空飞行。
许清淮拉开门，准备走到大门口等它。
刚走出房间，他突然发现，一直生机勃勃的菜地整个消失不见了，白菜只剩下几片被啃剩的残渣，土豆更是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土坑。
许清淮：？
他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不愉快感渐浓，直接将大门打开，靠在门前盯着许有余的定位。
五分钟后，一道恐怖暗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进巷子，用上所有触手进行刹车，在许清淮面前表演了一个急速漂移，最终精准停留在大门前。
带起的风把许清淮的衣服和头发全部吹得飘了起来，许清淮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怪物，从它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眼色越发难看。
许有余深感不妙，立刻把人类抱住，卷着爱人先爬进屋内，鞍前马后地按摩、倒水，心虚解释道：“对不起宝贝，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你生气了吗？”
许清淮一把抓住最近的触手，将它翻过来，在吸盘里发现了带血的碎肉。
许有余蹭地将触手缩回去，分泌出强腐蚀粘液，瞬间将所有罪证消灭。
许清淮的声音很不爽地从牙缝间挤出来：“你去哪了？”
许有余清了清嗓子，猩红眼球因为心虚在脑袋上不停游走：“我，昨天晚上结束发青期后太饿了，宝贝，我太饿了，所以没忍住出去找了点吃的……我吃的是虫子！我不会吃人类——虽然这里也没有除了你以外的人类了宝贝——但我还是只吃虫子，宝贝，我很乖。”
许清淮愤怒质问：“怎么不把我叫醒？！”
面对老婆的怒火，许有余的音量顿时降低了八个度：“你睡得太香了，我不想打扰你的好梦……”
许清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火气把鼓膜都烧得嗡嗡作响。他一把揪着它的触手尖：“许有余，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吗！万一他们把你抓走，关进飞船里，直接把你送出这个星系——你让我怎么办？！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你找回来！你这个……你什么都不懂，连学都还没上完，他们会把你玩得团团转！”
许有余蔫头耷脑地低下头，触手也耷拉下来：“你说得对，老婆。别生气了。”
许清淮：“你答应过我，许有余，你答应过我不从我身边离开，你看着我。”
许有余不敢看，它没精打采地贴上老婆的肩膀，小心翼翼蹭了蹭，触手从四面八方卷过来：“对不起，宝贝，下次再也不会，我发誓，下次一定叫醒你。”
许清淮被这条八爪鱼严严实实包围，花了好一会才找回冷静。他面若冰霜地站起身，把鱼扛到床上，让它躺下，熟练地检查鱼的身体。
这个晚上，它看样子摄入了足够多的食物，整个又变大一圈，每条触手都犹如巨型蟒蛇，甚至躺下的那一瞬间，连结实的木床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许清淮：“都吃了什么，详细说说。”
许有余用交接腕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爱人的小腿，享受被老婆摸来摸去的感觉，眯着眼睛，懒洋洋道：“吃了冰箱，吃了菜地，喝了酒，然后还是饿，就出门吃了虫子……唔，一整条街的虫子！而且是原生虫子，每条都肥肥的，好吃，好饱。”
许清淮：“……一整条街？”
许有余自豪地微微扬起脑袋：“是的宝贝，我从碎星街一路吃到了问灵！”
许清淮：“…………”
“那有什么好吃的？”他难受得要命，不敢深想这条鱼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都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次吃这么多会拉肚子。”
“不会，宝贝，不会，”许有余缠着他，“我太饿了，我要吃很多很多。”
许清淮拨开它的触手，终于发现躯干的变化。他微微一愣，手贴上没有了硬壳的柔软躯干，竟从冰冷的血肉中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温度。
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两拍，抬起头，正对上大怪物灼热浓稠的目光。
两人对视。
大怪物的触手抬起来，轻轻蹭着爱人的脸颊，毫不掩饰瞳孔里狂热的爱意。许清淮忍不住凑近一些，靠到它身前，问：“……这是什么？”
许有余亲吻他。
“成熟期，清清，”它声音里带着笑意，“直觉告诉我，我要度过一段很漫长的成熟期，才能变成真正的大怪物，所以我必须提前储存能量。”
许清淮低头，再次看向覆盖着半透明薄膜的躯干。
看着看着，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萌生出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感觉，似乎血肉的另一端有什么活的东西正在看自己。
他微微张开嘴唇，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呼吸困难，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又迟迟发不出合适的音节。
好一会，他从快要窒息的紧张感里缓过神，重新看向许有余。
许有余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反应，看起来相当紧张，触手不知不觉中紧紧卷住了他的手腕，在上面留下红色的吸盘印。
“你……”许清淮终于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又断了几秒，“你的，成熟期，还有其他什么变化吗？我们等会要准备上飞船了，我需要提前准备东西。”
许有余的瞬膜眨动几下，它看起来很高兴。
在许清淮和卵对视的时候，它看到了全部，看到爱人红色的情绪，是正向的，甚至有些正向过头了。
但它已经是一条成熟的鱼，所以现在什么都不打算跟爱人说，因为距离卵真正进入孵化期，还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卵会受到很多因素影响，比如母体的不良状况、恶劣的环境、营养的缺乏，甚至本身和母体发生排斥反应，从而导致半途夭折——这样就只能再次进入发青期了，谁叫它这次只产了这么一颗卵呢？
不过，清清这些日子把它养得很好，它有足够强壮的身躯，丰富充沛的营养，以及被爱意充分滋养的愉快情绪。它能够预感到，这次入床会相当顺利，就像昨晚的融合一样。
许有余快乐地贴上许清淮，几乎是一整个盘旋在他身上，闻着老婆身上让它心旷神怡的气息，在强烈的期待中轻快道：“带上种子，很多种子，我会种地，种出很多很多食物。”
“好，”许清淮回吻它一下，“你去飞船里把肉包叫上来，我要收拾东西了。”
许有余拒绝：“不，宝贝，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知道的，我才刚刚结束发青期，我必须要看到你。”
许清淮只好给肉包打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冷笑一声：“昨晚不是出去觅食得很欢吗？”
许有余把自己缩小，缠上他的腰腹，趴在他背上，将藏着卵的躯干贴着人类温暖的皮肤，幸福地盖上覆膜，假装没听到老婆的质疑，还像小时候那样发出要求：“亲，亲眼睛。我盖好了，亲眼睛。”
许清淮偏过头来，吻了吻怪物的眼睛，通知机械狗马上回地面。
五分钟后，许肉包一边大声抱怨狗权问题，一边气冲冲地开始帮忙收拾东西。
一家三口忙忙碌碌，只有许有余趴在爱人的背上，因为卵和大量进食的原因昏昏欲睡。许清淮也不管它，就让它睡着，有条不紊地清点行李。
许有余的玻璃罐、草莓垫子、日记本、诗集、作业册、课本、小时候喝奶的碗、各种菜的种子……
许肉包的备用电池、修理材料、冬天的恒温狗服、移动硬盘、备用数据库、机械骨头……
最后，才是他的东西。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生活了几个月的房子什么也没有剩下，和许清淮刚搬进来时一样。
许清淮站在客厅最中央，缓慢环视四周。
许肉包立在他身后，显然也感慨万分，用尾巴轻轻拍打主人的脚面，低声道：“说真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和首星比起来，这里简直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要吃的没吃的，要能源没能源……但我感觉你在这还挺高兴的，我也挺高兴的。”
许清淮“嗯”了一声。
许肉包耷拉着耳朵，坐在最边上的行李上方：“真的要这么急出发吗？这里可是许有余的故乡呢，现在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我们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非离开不可的原因，实在不行，条件艰苦就艰苦点儿，我们一家人能生活下去也行。”
许清淮垂眸，看向沉浸在拟人情绪中的机械狗。
他道：“肉包，等明天这个时候，我会解开你被封锁的记忆数据。”
肉包怔了一下。
它蹦起来：“我被封锁了记忆？关于荒星的吗？”
许清淮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机械狗的头，再摸摸睡得正香的触手，道：“我已经看中了隔壁星系的一颗小行星，经济支柱是种植业，至今已有五千年以上的文明历史，社会形态稳定，气候宜人，民风淳朴，在隔壁星系属于二等星，足够低调又并不贫瘠……从荒星飞过去，正好能赶上他们的花季。”
“走吧，”他没有过多留念，“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许肉包从行李上跳下来，忍不住又问：“那我们航行的能源——”
能源。
许清淮勾起嘴角。
“会有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