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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委屈


    就在府中诸人都各怀鬼胎


    ,彻夜无眠之际,一场大火从柴房烧了起来。


    柴房紧挨着厨房,被发现得快,可却迟迟无人救火,放任着火势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赵雪梨也有些傻眼,她方才混进厨房,以舞姬身份借口拿了火出来,将柴房点了,原以为只烧一会儿就会被发现,届时她正好趁着混乱溜进桶中藏起来,没想到自己点完火,离开没一会儿,火势忽然窜起数丈高,就像被谁突然泼了热油一样,转眼就不可控了。


    因为厨房被波及,赵雪梨原计划也被打乱。


    可好在随着火势蔓延,以及东边也不合时宜起了大火,像死水一样寂静的都护府内开始乱了起来。


    下人们争相奔走,贵人们纷纷起了床。


    赵雪梨在自顾不暇的纷杂人群中丝毫不起眼,她转身向侧门奔去,却被一只大手拽住了。


    “你要去哪儿?”


    赵雪梨回过头,见到了方才那位警告自己的小厮。


    他是杨威的人。


    小厮道:“情况有变,将军已经令人将裴霁云困死在主院,你随我走一趟。”


    赵雪梨脑袋嗡嗡作响,忽然之间有些无法将这个人说的话组成一个完整句子,可她又切切实实听清楚了每一个字。


    只不过,什么叫裴霁云被困死在了主院?


    对于雪梨而言,这是很难以置信,甚至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她凝着眉头,半信半疑被小厮拽着拖向东边。


    东边的火烧得更大更猛,横贯天际,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被映照得一片火红,黑烟缭绕,呛得人咳嗽连连,熏得眼睛涩痛。


    赵雪梨见到不少拔了刀的牙兵,个个凶神恶煞,见人就毫不留情的砍杀,他们如那燃烧着的烈火般冲进都护府各个院子,将人一个个压出斩杀。


    杨威手持一柄大刀,耍得虎虎生威,领着牙兵血洗了自己被各方势力安插得如同筛子般的都护府。


    小厮将赵雪梨带过去,他刚斩了一个兖国来使,心中舒坦不已,暂且停了手,居高临下开口:“赵姑娘,稍后还需劳烦你一件事。”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蒙。


    李蒙意会,走近赵雪梨,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开口道:“赵姑娘,裴大人通敌叛国一事被杨大人揭发,畏罪之下放火自杀,还望您做个见证?”


    赵雪梨愣愣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找见自己的声音,“自杀?他不要说笑了,这不可能的”


    李蒙打量着赵雪梨的神色,看不出太过明显的伤感,可也没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意。


    “赵姑娘,您是裴大人之妻,是他最为亲近之人,您说他叛国自杀,又有谁会置喙呢?”


    赵雪梨嗓子干涩,“我不是”


    她这句话没说完,李蒙不知道她想表达何意,就连雪梨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没人在意她尚未说完的后半段,为了展示赵雪梨同裴霁云感情深厚,增加证词的可信度,杨威令人将赵雪梨带去主院,命令她隔着一层火墙大声痛哭。


    热浪铺面,烟尘滚滚,赵雪梨自然是不好受的。


    但是她哭不出来。


    甚至还止不住地走神。


    这太荒唐了,裴霁云怎么可能会被困死在里面?惊蛰呢?唤云呢?他那群武功高强的下属去哪里了?


    赵雪梨看着眼前这场满天大火,有种深陷怪梦般的荒诞之感。


    李蒙在一旁沉着脸提醒道:“裴夫人,一点也不伤心吗?”


    他故意将称呼换回了裴夫人。


    赵雪梨看向他,抿了抿唇,不可思议反问:“你们真认为裴霁云死在里面了?”


    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个呢?


    赵雪梨觉得这个谎言一戳就破,就和旭日西升一般毫无道理可言,简直是莫名其妙、无稽之谈。


    但令她意外的是,杨威和李蒙似乎都毫不怀疑,甚至是深以为然。


    李蒙一笑,道:“裴大人那群忠心耿耿的下属早被杨大人使计调走,只留了惊蛰一人伺候——”


    话锋一转,继续道:“诚然,他年纪轻轻便一手遮天,不论文学谋略还是治国之道都无人能及,但年轻人,总会被暂时的权欲遮蔽双眼,变得自负骄矜,目空一切,熟不知这却能要了他的命。”


    赵雪梨很是突兀地叹了口气。


    李蒙生出几分莫名。


    雪梨缓缓道:“曾经我在盛京时,见过许多同李大人般别无二致之人,他们成就不大,可道理总是最多,对待青年晚辈,总是嫉妒打压,不愿相信对方能力才学皆胜过自己。”


    李蒙:“”


    赵雪梨道完这句话,又沉寂下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绝不相信裴霁云就被困在那大火横生的宅院之中。教李蒙一时之间,感到万分棘手。


    他干脆冷笑一声,道:“裴夫人若是不信,不凡进去一看,裴霁云中了迷毒昏死在里间,现在怕是尚且喘着气呢。”


    赵雪梨仍然不信,可不管是方才一脸快意的杨威还是眼前这个笃定万分的李蒙,都让她不免陷入茫然呆滞,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倏然近了,李蒙抬眼一瞥,微怔,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远处两个牙兵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近,将那人往地上重重一扔,邀功道:“李大人,折了我们几十个弟兄,终于将他拿下了。”


    赵雪梨垂眼看着被扔在自己脚边的男人,见到他汩汩冒血,尚且插着箭的胸口和身上密密麻麻,无法细数的伤口,感到悚然,她周身血液似凝固了一般。


    惊蛰失血过多,半真开眼,极轻却极厚重地喃喃了几个字,紧接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李蒙一脚踩了下去。


    李蒙阴冷道:“败家之犬,还想负隅顽抗?”


    惊蛰被踩了下去,趴在地上痛哼一声,再没了动静,好似昏死了过去。


    李蒙还欲再激几句,却见赵雪梨骤然拔腿,向着烧得一片通红的主院跑去。


    他见人跑没了影儿,这才抬脚。


    地上那人依然死了般没有丝毫动静,李蒙将人翻过来一看,竟真是因流血过多晕了过去。


    ——


    十一月的天,惯常是冷风不绝,阴雨绵绵的,可边关之地气候同盛京大不相同,这个时节了,依然干燥闷热。


    赵雪梨一鼓作气冲进烟尘滚滚的主院,目之所及倒是比隔着数米之外围观时的火势好一些。


    纵然她一直要逃离裴霁云,可却确确实实没到让他去死的地步。


    那么多年来,只有裴霁云给过她关怀陪伴,就算是高高在上、施舍而来的,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就算她记恨裴谏之对自己的欺凌,却也从未想过要杀了他。


    赵雪梨更加靠近主院了,烟尘热浪呛得她睁不开眼,连连咳嗽,但她的目光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在主院各个屋子中逡巡着。


    火舌汹涌、翻滚着四处攀爬,贪婪吞噬着描金绘彩的梁柱,刺耳的噼啪之声拥挤着钻入人耳,赵雪梨没看那些已经完全被大火吞噬的屋子,而是朝着尚且完整的屋子冲了过去。


    尽管已经这般冲动行事了,可她仍然不觉自己会在撞开一扇门后见到裴霁云的身影。


    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躺在火海之中等着她来救呢?


    这是不可能的。


    赵雪梨只为求个心里慰藉,待她看过后,就会立刻离开此处的。


    她慌慌张张踹开第一扇门,空无一人。


    第二扇门,依旧无人。


    她紧绷的精神终于得到片刻放松,直到第三扇门被她打开了——


    屋子里处处都是规整的,并不凌乱,也毫无人气,其实赵雪梨第一眼甚至没看出不妥之处,可是余光在房中一转,却在满地烟雾之中见到一片垂落在柜角的霜色衣摆。


    赵雪梨看着这块衣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到底是深陷大火之中,她害怕惶恐也是情有可原的,只不过这个屋子尚未被火完全包裹,浓烟肆意浸入就已经让她感到呼吸完全凝滞了。


    她竟没觉得热,反而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赵雪梨扑过去,扯开柜门,见到青年靠坐在里面,闭着眼,脸色苍白,腹部衣裳被鲜血浸透。


    他黑色的睫羽微微颤动这,直停鼻骨上凝着莹润的汗珠,额发也被汗水浸湿了,明明是那么端方清正的样貌,此刻却像正被烈火烘烤的妖艳名花。


    赵雪梨被这个场景冲击地几乎要站不稳了。


    她跌坐在地,伸手去碰昏迷着的裴霁云,嗓子眼干得像吞了一把沙土,“我表表”


    甚至叫不出完整的称呼。


    她将将抓住裴霁云的肩膀,他似有所觉,半睁开眼。


    赵雪梨从来没在裴霁云眼中看到过这种神色,并非害怕焦急紧张一类,反而是一众生机渐渐消失的涣散。


    雾蒙蒙的,像隔着一层水幕,这双漂亮的眼睛半虚半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渐渐失去焦点。


    他甚至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身上血迹也并不夸张,可赵雪梨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像从前一样,她总是会在他跟前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表兄表兄你醒醒”


    时隔一年之久,赵雪梨又唤出了这个称呼,说出口后比预想之中的更快适应了,她勉力将裴霁云往背上拉,以蒲柳之姿妄图带着这个高大许多的青年冲出去,尽管府外是心怀不轨的杨威,可雪梨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裴霁云死在这个角落中。


    可事情却没能如愿。


    她的手被人拂开了。


    赵雪梨又伸手去抓,急道:“表兄你先跟姈姈出去”


    在这种危急关头,裴霁云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赵雪梨将他拉进背上,撑着凳子要站起来。


    他忽然叫了一声,“姈姈?”


    赵雪梨听见他还能说话,一边哭一边安慰,“表兄,你怎么被一个武夫算计了?你别怕,清明他们一定立刻就来救你了。”


    她哭得很大声,里面是掩藏不住的害怕。


    裴霁云不知道她是被自己这幅模样吓到了,还是害怕四处燃烧的大火。


    两个人的这次见面,是他不惜一切算计来的,也是算好了的,可当事情真的如他所料般进行着时,裴霁云却忽然被一种巨大的自卑和茫然填充。


    姈姈瘦了好多,她一直在发抖,背着他简直是寸步难行,大火已经烧到了这间屋子,浓烈的烟熏和烧焦味道让她呛得面红耳赤,几欲断气。


    他明明知道姈姈心软,早就料想过这一幕的。


    他会装得更加可怜,更加凄惨,甚至可以沦为杨威暂时的阶下囚,姈姈一定会不忍心的,会可怜他的,不会不管他的,届时他有的是手段和心计让她心甘情愿同自己回盛京。


    可是现在,这一切发生了,但情感走向却并不如自己料想的一样。


    他的姈姈,这样可怜,甘愿舍命来救一个伪君子,却对他的算计浑然不知。


    姈姈一定很委屈罢。


    他见到她,总觉得她是委屈的。


    裴霁云忽然意识到,他算得再多,也总是算不准自己对姈姈的感情。


    在嘈杂的噼里啪啦声响之中,裴霁云再次挣开雪梨,从她的背上跌落,有几分狼狈地撑在一旁桌子上,他缓慢坐直了身形,点漆般的眸子溢出几分迷蒙笑意,声音又轻又缓,“姈姈,你被骗了。”


    赵雪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就算听见了也无法理解其中意思,她只是满脸焦急,连忙要去拽他。


    裴霁云身在火海之中亦是不好受,意识发沉,再加上腹部这一刀为了真实确实挨得有几分深,他确实体力渐渐不支了,可他的语气却仍然端正认真,“你听不懂吗?你被骗了?我怎么可能被杨威那样的莽夫算计?”


    赵雪梨眼睛一片通红,“表兄,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


    裴霁云忽而疯笑一声,拍开她的手,声音骤然狠厉了起来,那双氤着红血色的眼眸中涌现出掩藏在表皮下的危险和疯狂。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在算计你,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我告诉你,去年城隍庙中你头也不回走掉时我便后悔了,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要放过你?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多少仁慈之心,为什么我不如从前一样抓了姜依胁迫你,为什么不真的给你下药下毒让你再也离不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我不止一次告诫自己,此次之后,一定要彻底囚禁你,一旦带我踏出这个门,姈姈,我不会对你手软。”


    赵雪梨彻彻底底僵硬住了。


    裴霁云直勾勾凝着她,苍白脸色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染出绯意,清冷眉眼上都是艳丽之色,明明是好看的,勾人夺魄的,可此刻他身上那股尖锐却让赵雪梨无法直视,不敢细看。


    她被烟呛着边咳嗽,边哽咽着低缓出声:“表兄,先和我出去,火要烧到这里了。”


    雪梨其实有些无法理解裴霁云在此刻的固执,局势这么危急,就算他是为了骗自己的,可那熊熊烈火是做不得假的,再不出去,他们会被烟熏死在这里的,她已经感到呼吸格外困难了。


    裴霁云亦是无法理解她,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她还要自投罗网?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有多难熬,许多次险些就要无法忍受地抛下朝中诸事去南泽寻她了。


    裴霁云甚至想过,如果跪下来求一求姈姈,她会不会心软地回头?


    不会的。


    她不会为这种事就回头的。


    裴霁云逐渐发沉的脑中又不免想到现在,那些运筹帷幄、了熟于心的算计如今纷纷变得摇摆、不确定。


    他没有把握可以对姈姈狠下心,也没有信心能让姈姈回心转意。


    裴霁云意识到这点后,尖锐的疯意像死水一样迅速沉寂下去,他没再多说什么,温和笑了下,摇头道:“不用管我了,你走罢。”


    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自己本能在做样子博取一些微弱的可怜,还是出自真心。


    赵雪梨泪珠子大颗大颗掉,眼睛越发涩痛难忍,她扑到裴霁云身边,一边拖着他往外走


    ,一边哭诉,“你怎么这样坏?难道要逼着我眼睁睁看你死在这里吗?我做不到表兄我真的做不到求你了,跟我出去罢”


    裴霁云的眼眸一直凝在她的身上,脸上,半晌,顺从地被拽了出去。


    方才他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的,例如今日风向早就算好了,这间最南边的院子一定是最后才烧到、清明就在屋子里候着,一旦赵雪梨头也不回离开,立刻就能将他救出。


    甫一出了院子,屋子里的房梁霎时就砸落下来,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窗跃出,没发生任何声响。


    天际已然开始泛白,周遭尚且带着热气的空气灌入鼻腔,赵雪梨带着裴霁云踉跄跌在院外两米处,又痒又涩的眼眸止不住流泪,咳得难以自抑。


    裴霁云也低低咳了两声,而后再没了动静。


    原本围困在主院外的牙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此地只留下他们二人。


    雪梨听见裴霁云没了动静,连忙去看,担心他晕死了过去,所幸他尚未闭眼,可周身气息却依然微弱。


    不知道为什么,赵雪梨此刻竟然会觉得他真的要死了,明明她们刚从火海之中冲出来。


    她一夜未睡,按理说应当也是筋疲力竭,可雪梨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哭着道:“表兄,你别睡,姈姈带你去找郎中。”


    裴霁云看着她哭,下意识抬起手给她拭泪,难得真诚地含笑开口:“我算计你,不要管我了好吗?”


    语气温柔的像在诱哄。


    为什么不走?不能无情一些?如此,他还可以狠心继续算计。


    姈姈如今这般待他,实在是令裴霁云狠不下心,可他心软的后果就是继续失去她


    往后想起来一定会懊悔的罢。


    毕竟,他这样卑劣。


    裴霁云轻缓地垂下睫羽,眼眸逐渐失去了光亮,“姈姈”


    他不知是要说什么,还是只是纯粹想再唤一声她的乳名,总之这两个轻柔的字眼后,再没了声响,手臂也缓缓垂落在了地上。


    赵雪梨哆哆嗦嗦的,手脚都在剧烈发抖,她忽然觉得气极了,又无措地痛哭出来,“表兄,我恨死你了!你想死就死在盛京啊,远远的不行吗?怎么非得让我看见?我恨死你了,你快起来,这一切不是圈套吗?你让清明和唤云出来带你去找郎中啊”


    裴霁云脸上被热浪熏出的绯红因为流血过多而一寸寸褪去,在幽冷天光笼罩下,竟真越来越像个死人了。


    赵雪梨慌得不行,哭成了泪人,“表兄,其实我猜到你在算计我,你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你知道的,姈姈从前对你用情至深,只是因为你总不愿娶我为妻,还强迫我,姈姈心灰意冷,我们才成了如今模样的?我一直告诉自己,应该要恨你,厌你,再不见你的,可是我真没用,我忘不了,我恨不起来,我甚至会梦到从前刚来侯府时孤零零一个人,是表兄替我出头,陪我说话,我太没用了,居然会梦见你的好,就像现在,你算计我,我却不敢看你死在这里,表兄,我我好难受”


    她是真真正正的没用,知道裴霁云满腹算计,真假难辨,她应该要大骂一场,头也不回走掉的,或者更狠心一些可以打他一顿,但是雪梨此刻只感到铺天盖地的无措和难受。


    即使是假的,她也只想哭。


    可她哭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裴霁云身体却越来越凉,面色越来越惨白,令她想到从前见过的那些死人。


    赵雪梨从没这么绝望过,她慌慌张张,手忙脚乱扯开裴霁云腹部的衣裳,瞧见里面一个近乎能看见脏器的血洞,她手抖得险些就要痉挛了,勉力撕下一节裙摆,生硬地给他包扎,可是上面的血太多了,怎么也止不住,反而转眼就将秧色裙摆浸湿了。


    她两只手上都是淋漓艳红的鲜血,刺眼极了。


    “我我跟你回去,表兄你别吓唬姈姈了,我和你回盛京,你别这样”赵雪梨简直是想跪下给他磕头了,求他睁开眼听一听。


    耳边响起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赵雪梨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她猛然抬头,见到了满脸黑灰的清明。


    她倏然惊喜万分,“清明,快、快、郎中、”


    雪梨慌张地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可相较于她的慌张,清明只是沉默。


    赵雪梨又说了一遍。


    清明只道:“公子吩咐我送小姐离开。”


    赵雪梨睁大眼,语气尖厉了起来,“你眼睛瞎了吗?他快死了!他快死了你看不见吗?我说快将郎中带来!”


    清明问:“小姐何必关心公子的死活,难道真愿意同他回盛京?您若只是此刻骗他,公子醒来后或许还是会死的。”


    赵雪梨前所未有地大声吼道:“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说郎中!郎中!”


    眼见清明不为所动。雪梨又哭骂了起来,“我回去,心甘情愿的,到底要说几遍?你这个蠢货。我要郎中!求你了,我要郎中”


    再不来,表兄就真的要死了啊。


    这一次,是他赢了。


    赵雪梨永远也没有这么狠的心,真拿自己的性命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