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C(D?)
虽然自己成功的阻止了波本说出最危险的那句话,但最后的结局还是没有发生什么改变,雪瑚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坦白的内容上。
那就是出在人身上了。
——波本和苏格兰是好朋友吗……
雪瑚看着模拟中显示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他从小就没人教,上辈子他的赌鬼爹想要他快点死,自然什么都不可能教他,但是雪瑚的异能偏偏就是幸运值,靠着意外打开的电视,跟着里面节目学会了说话和认字,还有很多常识。
然后被森先生收留,森先生不会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只是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和照顾他的用人,直到雪瑚十岁才重新回了横滨。
森先生教给他的东西也更多的偏向于理论方面的,所以就导致了雪瑚知道应该怎么掌控人心,但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人心是什么的结果。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缺陷,所以靠着大量阅读,只要知道的案例够多,就能处理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事情了。
但是波本和苏格兰的行为是他不太清楚的剩下的百分之五,比起一开始感觉的猎奇,雪瑚现在已经是纯好奇了。
雪瑚抬头看了眼还在等着他回答的波本和苏格兰,觉得还是等他搞明白这个问题再决定。
“先不着急,琴酒说的是下周之内给他,还有时间。”雪瑚暧昧的说道,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波本和苏格兰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或者说,就算没猜到,以他们的身份也会保持冷静应对。
雪瑚故意打了个哈欠:“那我再睡一会儿,你们两个随意。”
他起身打算上床,波本一愣,叫住了他:“先把药吃了。”
雪瑚停了下来,波本从袋子里找出了买来的胃药,将果冻挤到勺子里,又将药片埋在了里面,动作利落极了,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
他将这一勺子粉红色的果冻递到了雪瑚的嘴边,张开嘴说道:“啊——”
雪瑚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他,心情有些微妙:“你做这种事还真是熟练……波本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波本冷漠地说道,“张嘴。”
雪瑚张开嘴,波本将勺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药片很轻松的随着果冻顺了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哄我。”雪瑚有些感慨,他倒是在电视里看到父母这样给小朋友喂药,但是他自己是从没想过要试试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被搭档照顾了。
哦对,波本和苏格兰说过,搭档就是这样的关系。
“波本你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吧。”雪瑚没看到他说完这话后另外两人的眼神都有一点细微的变化,抬起头对波本弯起眼睛,“下次你生病,我也会这样照顾你的。”
然后又看向了另一个人:“苏格兰也是。”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要有这样的机会比较好。”苏格兰蹙着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波本倒是面无表情没说话,苏格兰趁着他转身,对雪瑚比了个口型:他害羞了。
然后波本干脆利落的用手肘捣了他一下,甚至都不需要回头,也不需要看苏格兰说什么,光是氛围就知道苏格兰在悄悄说他。
苏格兰揉着腰腹的位置,也不生气,就是笑着对雪瑚继续比口型:没错吧?
雪瑚深沉地点头,金发角色是傲娇再正常不过了,还容易出败犬……
当然从模拟器结果来看并没有就是了。
雪瑚想到模拟结果,又想起了自己的打算,看了看波本和苏格兰,似乎都不需要他管,很自然的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之前完全用错了,可以亲自进入模拟片段明明是非常逆天的奖励,他居然只想着要通过改变剧情来影响后续……简直太浪费了!
就像他第一次尝试的那样,就算改变了一点内容,也不会对后续的结果有太大的变化。
或者说,这就像是未来会流行的重生小说一样,就算重生,人的基础数值也不会改变,不可能上辈子是个软弱的人,重生之后突然就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雪瑚觉得自己既然会走到那一步,该做的事情他应该都做过了,想凭借改变中间的某个事件达成想要的结局根本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个奖励的正确用法应该是和之前的记忆奖励相同的,尽量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防止重蹈覆辙。
雪瑚看了看剩下三个选项,分别是「私人影院」、「观景台」和「花火大会」。
根据模拟器的信息,花火大会很明显是他和苏格兰以及波本共同行动的那次,所以他最先排除了这个选项。
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波本和苏格兰两个人,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他完全可以试着套套话。
从时间线来看,那时候应该已经和他们是恋人的关系了吧,对他的戒心应该没有那么高了。
雪瑚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科研的角度来观察,绝对不能再这么轻易地脸红破防了,就当看黄/片了。
至于选私人影院还是观景台,雪瑚闭上眼睛随便挑了一个,看命吧。
按下了按钮,雪瑚感觉意识好像被抽离了出来,他睁开眼睛,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眼前是一块占据了整面墙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着黑白片《罗马假日》。
——原来是抽到私人影院了。
雪瑚支起身子,正本能地想观察一下房间内的情况,却忽然觉得自己躺着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在他微微起身的时候,揽着他腰部的手稍微用力了些,他倒在了一个带着淡淡柑橘香气的炽热怀抱中,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他被那个人整个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双腿微微蜷起,也被对方压制着。虽然雪瑚很喜欢人类的体温,但是这样被人抱在怀里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微妙。
那人垂下头在他颈边蹭了蹭,接着偏头在他脖颈的位置落下细致漫长的一吻。
温热的触感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顺着肌肤一点点蔓延,齿尖微微的陷进皮肤中,似乎是想刻意留下痕迹。
“怎么,小雪,现在才开始想逃?”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中还有几分哑意,尾音带着一点喘/息感……这绝不是说了太多话导致的沙哑。
“……波本?”
雪瑚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双手抓着横亘在他胸前的波本的手臂。
“我在。”波本温柔地答应着,从雪瑚的耳垂开始轻啄着,雪瑚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靠近,一个激灵向相反的地方撇过脸。
“你……你先不要这样……我有事想问你。”雪瑚感觉到波本的手收拢在腰间的力道,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其实如果仅仅是搂一下腰的话,雪瑚倒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反正琴酒经常这样,他都习惯了……但是琴酒不会乱摸!
果然他和琴酒就是正常的搭档情,和这种扭曲的感情不一样。
“救你,不生,密码是你生日。”波本确实停了下来,沉吟片刻后,对他说道。
雪瑚:“…………”
他不是很想知道问题是什么。
“你先放开我好吗?”雪瑚感觉后背完全暴露在另一个人眼前的事情让他非常不安……当然了,这份不安是不是来自于后背暴露也未可知。
波本很听劝,手臂绕过雪瑚的腿弯,很轻易的给他换了个姿势,变成了侧坐在波本怀里的姿势。
雪瑚有些猝不及防,膝盖抵着对方的腰侧,上半身朝着波本的方向倒去,差点就要整个倒在对方怀里了,好在他及时撑住了。
“啧。”
他听到波本略有不满地切了一声,雪瑚忽然有些惶恐,这还是他刚刚见过的那个,被说句温柔都会害羞的波本吗……
“好了,小雪。”波本灰紫色的眸子在电影时明时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想问我什么。”
——想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但是这样的姿势下,问出这种问题,比起疑惑更像是调情,雪瑚不打算直接这样问。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雪瑚很快进入了角色,主动伸手揽住了波本的脖子,弯起眼睛问道。
“唔……”
波本露出了像是在回忆什么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个想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去一样的神态,眼神变得十分温柔:
“因为看到你和苏格兰接吻,突然有点不甘心吧,所以就直接去找你了。”
雪瑚:“天杀的你是变态吗?”
波本:“嗯?”
雪瑚露出一个假笑:“我是说这么变态好刺激我有点喜欢。”
波本:“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波本大笑起来,声音都快盖过了电影的声音,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弯着的,看起来居然有点可爱。
“你真是……怎么这么可爱?”波本凑近了他,十分亲昵的贴了贴他的唇角,“没关系,像往常一样骂我变态就行,我不会介意的。或者说,我倒是挺喜欢你这样说我的。”
雪瑚靠在他怀里的身体一僵。
这并不是他对于波本的突然靠近有些接受不良,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雪瑚就会努力代入角色,他现在扮演的是身为波本的恋人的雪瑚,和波本做一些亲近的事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样给自己洗脑了,这种算不上特别越界的行为他本来不会有反应的。
真正让他惶恐的是,在波本亲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仰起头索吻。
……你们这些家伙对我的身体都做了什么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雪瑚在心里又骂他变态,波本为自己辩解道:“不只是我,苏格兰也这么说,你没发现他每次被骂的时候,眼睛都会眯起来,然后就会露出那种耐人寻味的笑容吗?”
雪瑚沉默了,他忍不住插了个问题进来:“你和苏格兰……关系好到这种事都不介意吗?不觉得很奇怪吗?”
波本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我们是幼驯染,我们的羁绊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不是,这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吗?这完全是违反了社会伦理道德的行为啊!”
“哦?明明是组织的人,却比我更在意世人的眼光吗?”波本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他刚刚形容苏格兰的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雪瑚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汗毛都竖了起来:“没人会祝福这种扭曲的感情的——”
“和我无关。”波本漫不经心地说道,手指揉了揉雪瑚的耳垂,顺着雪瑚脸部的轮廓,扣住了他的后颈。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的语气温柔地像是春日的云朵,仿佛有种温柔的触感。
“……我想分手。”雪瑚尝试着开口。
波本弯起眼睛,完全看不出生气:“不可能。再问七十三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雪瑚对这个具体的数字心情有些微妙,难不成他已经问过七十二次了?
波本的额头和他抵在一起,眼神十分认真,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别怕,雪瑚。不管发生什么,我和苏格兰都在这里,我们会帮你的,无论是……”
后面的话消失在唇齿之中,炙热的吻直接覆了上来,温柔地像是要将他含到融化。
舌尖掠过唇瓣,带着某种执拗的耐心,一寸寸地将他的呼吸剥夺殆尽。
——
雪瑚睁开眼睛,大概是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这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被吓到直接坐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心跳的速度有些超出平时的规律,让雪瑚觉得十分陌生。
雪瑚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让心情平静下来了。
想起刚刚模拟记忆片段中发生的事,比起羞愤,更多的其实是无语。
他花了这么多工夫,想要从未来的波本口中知道一点重要的事情,结果说到最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波本却突然住口了。
——无论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用力摇晃波本)
他看了眼模拟器,大概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改变未来,只有那一句发生了变化。
【6月8日,你和波本为了任务去了某家私人影院,你得知了他和苏格兰是幼驯染。任务结束后,你们留在私人影院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三天。】
雪瑚:“脏话!”
雪瑚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模拟器,他觉得刚刚还不如选观景台呢,至少那里人多。
但是观景台是不是对象就是苏格兰了……他真的搞得过苏格兰吗?
雪瑚沉默地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移出去,开始整理刚刚从和波本的记忆片段中得到的新情报。
雪瑚重新读了一遍刚刚的模拟结果,在两人是「幼驯染」这一点停留了片刻。
他从之前就觉得苏格兰和波本关系实际上很好,大概是因为雪瑚自己就是个很会演戏的人,看别人的演技总是一看一个准吧。
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亲密到是幼驯染……日本——
雪瑚紧急住了脑,他不能朝那个危险的深渊迈进了,一旦说出口,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所以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把一对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同年的幼驯染派到组织里???
雪瑚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就连组织都不会这么离谱。虽然派出关系亲近的——
——差点又说出来了。
虽然派遣员工去业务相近的公司学习经验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两位派遣业务员的关系很亲近,并不是一件坏事。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减少内耗,双方交流起情报也更没后顾之忧,关键时刻还可以互相帮助。
但是这两人还是同年就有点太显眼了,一下消失两个人,是个人都会怀疑吧?
就像是金巴利和百利甜是兄弟,但是两人差了四岁,外表上也故意做了区分,外人不知道他们是兄弟,也绝对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这才是安全健康的……派遣业务员关系。
当然金巴利和百利甜的性格也说不上安分守己就是了,多亏了老板能压制住他们。
——幼驯染啊……说起来,他和琴酒算不算幼驯染?
雪瑚的思绪渐渐飘远,摸出了手机,维持着缩在被子里的姿势找出了琴酒的邮箱,给他发了封邮件。
【FROM YUKIKO:在嘛╭(′▽`)╭(′▽`)╯】
几秒钟之后,琴酒的消息秒回过来:
【FROM GIN:。】
雪瑚略一沉吟,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
【FROM YUKIKO:假如。我是说假如哈!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同时爱上了……我想想,找个好看的吧……我们同时爱上了老板!你是愿意让给我呢,还是和我共享呢?】
【FROM GIN:……】
琴酒很快回了一串省略号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雪瑚发邮件的时候,困扰到连颜文字都忘了发了,从而认定雪瑚应该是认真在问,过了大概五分钟又回了一条。
【FROM GIN:第一,我不可能对那位大人有任何想法。第二,真的发生那种事,最先死的是我们两个。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FROM YUKIKO:那我们一起死算不算殉情(′▽`*)つ】
【FROM GIN:你别后悔。】
手机亮了起来,看着琴酒新发过来的邮件,雪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反正他也只是口嗨调戏一下琴酒,又不是真的想让他回复。
组织里大部分人都是谜语人,琴酒这位土生土长的组织员工也是谜语人中的谜语人,总是会突然说些雪瑚听不懂的东西,就算雪瑚追问也不会告诉他的。
雪瑚早就学会了适当的无视琴酒的琴言琴语,反正他说话不止琴酒听不懂,这世界就没人听得懂。
手机又亮了一下,这次是琴酒刚刚电话里说过的细节的情报需求,雪瑚扫了一眼就关上了,反正不急。
而且,他从刚刚的记忆片段中也确定了一点,赤井秀一的加入必不可少。
首先,他现在已经邀请了波本和苏格兰,这是既定事实,已经没办法更改的了,所以只能增加外因。
其次,波本和苏格兰的立场,和赤井先生的立场不同,他们之间很容易会产生一些纠纷和猜忌,并且因为他们都是派遣员工,就算有猜疑也不会太危险。
一方面能力很强,可以帮自己完成任务,一方面还可以增加他们之间的内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又变成了那种离谱的剧情,苏格兰和波本是幼驯染不会争吵,他们不可能和赤井先生和平共处。
而他,就可以顺利的在这个夹缝中自由生长了。
太完美了……
雪瑚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虽然每次都会差点翻车,但是都能顺利的在最后收闸。
至于模拟验证的事情,倒不是特别的急。
雪瑚要再留两天仔细思考一下这次的模拟结果是否真的可以翻篇,虽然记忆片段可以重复选择进入,但是如果开启了新一次模拟,之前的就没办法选择了。
雪瑚觉得可以再试试从里面获得一点新的情报,虽然可能会有限制级内容,但他之前又不是没有看过加长版的……
然后要在确定没问题后,模拟一下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所以至少两周内没时间进行猜想检测模拟了。反正赤井先生不会立刻就拿到代号,还有的是时间。
雪瑚从床上坐起来,波本和苏格兰并没有离开,两人一个坐在先前的位置上看书,波本则是在书架上选择着感兴趣的书。
眼见着波本就要伸手去拿那本日英大词典了,为了琴酒的面子,雪瑚紧急制止了他。
“那个,我有话想说。”
波本将词典放了回去,转过身看着他,连同苏格兰也从书中抬起了头。
雪瑚下了床,在苏格兰面前坐了下来,因为他看起来很正式,波本也坐在了两人旁边。
波本的坐姿非常有气势,虽然长了一张像是外国人的混血脸,但他此时坐下的样子,就像是穿着和服的黑丨道当家一样。
苏格兰看起来要文雅一点,盘腿坐这样松散的坐姿,后背也是挺直的。
怎么说呢……平时没什么感觉,可能是身边只有琴酒一个参照组,现在雪瑚周围全都是看起来成熟又可靠的成男,就显得他有点幼稚了。
雪瑚默默的将自己的跪坐坐姿也调整成了盘腿,将声音也压低了些,开始没话找话。
他——
——————
A.“你们两个,要不要干脆住下来。反正也要做任务,住在一起更好交流。”
B.“我和琴酒其实也是幼驯染。”(这句话说完就不会继续说了,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C.“既然都已经成了搭档,我觉得我们需要增进一些了解。比如喜欢什么类型的恋人……”
D._________(有其他想说的)
第42章
42.B
“嗯……”
雪瑚看着坐在面前的两道身影,波本和苏格兰都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他们都在等他开口。
苏格兰腰背直挺,肩膀却微微放松,姿态随意却不散漫,他逆着光,湛蓝色的眸子如碧空般澈澈透亮,看起来温和又克制。但雪瑚很清楚,如果发生什么事,他肯定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站起来的。
相比之下,旁边的波本的气场要更冷淡一些,身体前倾,手肘懒散地支在膝盖上,指尖交叠挡在下巴前面。灰紫色的眸子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雪瑚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
雪瑚看着波本的手指,想起他刚刚差点就翻到了年方十四,精致纤细的美少年小琴的女仆装照片的事情。
只可惜他们毛子的赏味期都很短,一过十五岁琴酒就开始疯长,直到变成现在这幅谁看到都想叫他一声‘大哥’的冷漠杀手样子了。
这样看起来波本也是个奇怪的人,正常人看到这么一柜子书,不可能去翻词典吧?
倒不是雪瑚真的很想为琴酒保密,主要是波本和苏格兰现在和琴酒还不熟,没办法从这张照片中获得最大的惊吓,被他们看到太浪费了。
别说他们,就算雪瑚从小就和琴酒认识,偶尔看到那张照片也会吓一跳。
说起来,从幼驯染的定义来说,他们是不是也算幼驯染啊?
雪瑚的视线在对面的那对幼驯染身上来回交替,苏格兰的定位是狙/击/手,波本的定位则是情报人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一个看起来较为内敛,另一个比较外放。
这两人长相并不相似,气质也迥然不同。但是知道了他们是幼驯染后,雪瑚怎么看他们都觉得果然如此。
所以被骗不是他的错!是这两个人心太脏了!
雪瑚看着他们这幅正经危坐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浅淡的弧度。
“就是啊。”
他的声音淡淡的,正对着那两个人,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那双眼睛衬得有些透明。
“我和琴酒也算是幼驯染呢。”-
房间内非常安静,虽然是老旧的居民楼,雪瑚的屋子应该是特地处理过,隔音非常好,就算在房间里开枪,外面估计也听不见。
——至少琴酒每次来找他,有时候闹到打起来,也没有被报过警。
所以,雪瑚刚刚说的这句话,在房间里清晰的落地可闻,加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刚雪瑚在被子里缩着,手机一直叮叮响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
然后雪瑚把他们叫了过来,坐在了一起,一派严肃的气氛下,没有前因后果,也没个预警,突然的来了一句‘和琴酒也是幼驯染’?
“也”是什么意思,是雪瑚已经发现谁和谁是幼驯染了吗?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对幼驯染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两人没有对视,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几乎是立刻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
“你和琴酒?”降谷零挑挑眉,像是在回忆什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么说,你们确实会一起出去喝酒。”
诸伏景光则是若无其事的提起了更重要的内容:“‘也’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人吗?”
雪瑚一脸惊讶:“我说了吗?”
“……你说了。”
“那或许是说了吧。”雪瑚摆摆手,一副这不重要,算了吧的表情,“这次任务打算——”
他没有一点卡壳的开始了新的话题,搞得心里有鬼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上不下的。
甚至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我只是觉得你这种行为有点让人无语,根本不是觉得心虚或者什么的。
——其实心里在意的要命。
而且这句话中,抛开耐人寻味的‘也是幼驯染’不提,琴酒和雪瑚的关系也很重要。降谷零倒是顺着问了,雪瑚却完全当做没听到。
“……所以,这次参加任务的人员有我,你们两个,还有那个……诸星大。”雪瑚像是忘记了诸星大一样,停顿了几秒,才叫出对方的名字。
“他才刚加入组织,现在就让他参与任务?”本来还在心里默默怀疑雪瑚的降谷零,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提出了反对,“我不信任他。”
微微垂眸,脑海中就勾勒出那个男人的轮廓,危险的捕猎者,太过看轻他绝对会被反噬。
和说出口的理由完全不同,虽然那个男人才刚加入组织,降谷零实际上是相信他的能力的,不会扯他们后腿,但是他本能的不想和这个人太过接近。
不说别的,诸星大第一次见到雪瑚,只花了半个小时就让雪瑚对他产生了好感,同意推荐他加入组织,就能证明那个叫做诸星大的男人有多不安分了。
降谷零隐约的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味,而那个人也蠢蠢欲动的想要插足,他自然想要排除危险。
“他是我带进组织的,也不能就这样把他放着不管了吧。”雪瑚的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让赤井秀一先进入这个小队。
看波本和苏格兰的态度,苏格兰虽然没说什么,但微蹙的眉头也说明了他并不赞成赤井秀一的加入,这就证明了雪瑚的这个选择是对的。
将外界的危险引入安稳的内部,把水搅浑……就是他最舒服的状态了。
短期内可以防止苏格兰和波本对他的过分关注,长期来说他还有不邀请赤井秀一入队的选择。
雪瑚一锤定音:“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这样做。”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没有意见。”诸伏景光的语速很慢,抬起眼睛盯着雪瑚,“我和波本是刚拿到代号的新人,你是已经在组织多年的干部,所以我们会听你的。”
——但是等到他们有了话语权,谁听谁的就要另说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雪瑚移开目光,没接诸伏景光的话,心说这他还能不知道吗,模拟器里写的清清楚楚的。
而且从他最先进入的坦白局的记忆片段中,他们的短暂相处来看,苏格兰和波本在那个时候仍然将他放在团队的中心,但是已经不允许他来做决定了。
“是吗。”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仍然坐在那边的两个男人,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到那时再说吧。”-
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都赶出去之后,又通知了赤井秀一任务的事情后,雪瑚躺了两天来回复精神。
他在床上一直都很厉害,不吃不喝能躺三天,虽然没有手机也可以躺着发呆,没有任务的时候一直这样。
幸亏雪瑚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不然同居人看着他睁大了毫无生气的、仿佛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的情况,一定会被吓一跳的。
不过雪瑚从小就在组织了,组织里都是怪人,他这种都算得上是温良,长这么大,并没有人对他的生活方式有过置喙。
也就是……那天将他捡回家的松田警官,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看着他的萩原先生,把他强硬的按在床上休息的苏格兰,还有特意买了果冻给他喂药的波本。
雪瑚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关于苏格兰的身份。
从见到苏格兰他们第一天的模拟,他和萩原先生又一次死在了一起,苏格兰来探望他却放错了花,到萩原先生承认警徽是他的……他想装不知道都难。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雪瑚翻身坐了起来,这次躺尸回复精神的两天,和以前不一样的,他并不是只靠着喝水生活的,波本买回来的一堆食物,还有苏格兰在那之前买回来的,他都吃了不少。
……总不能放着坏掉吧。
然后他就准备开始做那个任务了,距离琴酒的期限还有五天,雪瑚躺尸的时候仔细算过了:
收集情报需要两天,完成任务半天就够了,收尾最多一天,五天时间非常富余,他还留了一天半以防万一。
这对于他一个约好九点见面,就会在九点整一分不差的出现的DDL选手来说,已经相当认真了,要不是为了确实的抢走琴酒的任务,他才不会这么努力呢。
雪瑚就是这种不管有多重要的事,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会着急完成的类型,除非事情到了眼前不得不做,否则他是不会紧张的。
他收拾了一通,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雪瑚有些纠结的在通讯录里选择着,他现在要先去新宿一趟,得找人带他去。
他会开车,但是没有车,毕竟钱都投模拟器里了,根本没多余的钱买。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代号成员了,都没办法借公车。
因为是找琴酒的麻烦,所以不能联系琴酒来接。那么是叫他两位搭档中的谁来送他呢,还是干脆拜托赤井先生?
……短期内都不怎么想见这几个人呢。
雪瑚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他打算送给萩原研二的腕表,想起对方的邀约,雪瑚微微垂下了眼睛,把这块表放在了书架上。
然后又掏出了一个钱包——百利甜的。
那天他找百利甜借钱,本来只想要张卡的,百利甜很大方的将钱包也塞进了他手里。
雪瑚打开想看看里面剩下多少现金,实在不行打车去也好——
一打开钱包,一个黑色的本子掉了下来。
虽然雪瑚确实是大学生(假身份),也是罪犯,但是眼前的小本子却和那个笔记搭不上边,光是出现就散发着一种正直的气息。
是百利甜的警察手账。
“…………”
雪瑚看了眼邮箱,这两天百利甜确实有给他发邮件,但是一次都没提过自己的警官证在钱包里。以百利甜的敏锐度应该不是没发现,而是觉得无所谓。
雪瑚把百利甜的警察手账塞进口袋里,给对方发了条会把东西放在唐先生那边,让他有时间去拿的消息,就关上手机不再看了。
他打车去了新宿,付了一万五的车费后,独自一人进入了新宿的歌舞伎町。
现在是白天,很多店都是关着门的,街上的人也不算太多,呈现出一种疲态。
雪瑚熟门熟路的从某个小巷进去,上了外置的铁制楼梯,进了二楼的一个酒吧。
看店的女店员撑着脸在柜台睡觉,听到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到雪瑚径直的朝着某个方向走过去,又合上眼继续睡了。
雪瑚推开另一间门,一进去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是喧闹的歌舞伎町,新宿的霓虹灯只有在白天才会暂时停止,里面却是雕梁画栋的神秘东方韵味。
雪瑚踩在深色的木地板上,穿过摆放了不少瓷器古董的博古架,途经了绝对是真迹的书法名画,终于到了主室。
这里是组织的情报组总负责人,唐先生的会客室,到处都散发着一种‘我很贵很有气质’的神秘感。
无论来过多少次,雪瑚都觉得这里很好看,光是看字画就能看一个下午。
顺便一提,雪瑚觉得这个房子装饰的比唐先生本人有中国味多了,唐先生那副打扮真的很……
门没锁,但是雪瑚进来这么久,唐先生都没出来,应该是有别的客人。雪瑚也不急,看了一圈,在主位的那把雕花的黑色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雪瑚对这些一无所知,只知道好闻,也不嫌椅子太硬,靠在上面,拿起了唐先生放在上面的八阶魔方摆弄了起来。
他坐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雪瑚站了起来,把百利甜的警察手账压在魔方下面,一起放了过去。
他抬起头,从里面出来的却不是唐先生,而是一位穿着一身黑的银发男子。
“琴酒……?”
雪瑚愣了一下,难免的有点心虚,先发制人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情报不是我来负责吗?”
“你急什么?”琴酒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冷的,“做什么坏事了。”
他的语气很肯定,理由当然就是他对雪瑚的了解。
雪瑚这种戳一下才动一下的猫性子,平时做什么都有一种淡淡的死感,对大多数事情都无所谓,只有真的做了亏心事才会冒出这种攻击性。
听到琴酒的话,雪瑚看向了一旁:“唐先生呢?”
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倒不是为了配合氛围装什么逼,而是唐先生这个名字,在日文中发音和‘父亲’是一样的。
唐先生的代号是‘杰克丹尼’,但他只应别人叫他名字,他加入组织又比较早,地位也很高,搞得大家都只能屈服于他。
“还在整理东西,你今天见不到了。”琴酒也懒得逼问他,顺着雪瑚转移了话题,
然后琴酒眯起眼睛打量着雪瑚,伸出手,将他压在衣领里的头发顺了出来。
雪瑚早就习惯了琴酒过分的掌控欲,要求严格到他身上能看到的细节都要琴酒满意,如果有什么地方漏了,琴酒会直接上手。
“那我等他。”雪瑚不打算现在就走,在没有拿到琴酒的任务全貌之前,他一步都不会离开的。
“你很闲?还有时间在这里耗。”琴酒看他又在唐先生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挑起眉问道。
“不是还有五天吗?只是收集情报的话相当充裕啊。”雪瑚有些刻意的补充道。
接着,他面前多了一个牛皮纸袋,看着上面的编号,大概就是琴酒这次的任务内容。
雪瑚看了看纸袋,又看了看已经背过身去站在窗前的琴酒似乎是烟瘾犯了,唐先生不准别人在这里抽烟,琴酒只叼了根烟,并没有点燃。
“既然有搭档,这次的任务交由你全权处理。”琴酒的声音比刚刚要含糊一点,有些朦胧的气音。
雪瑚看了看档案,又看了看琴酒,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琴酒身边,伸手拽住了琴酒的领子,强行让他弯腰与自己平视。
“你故意的?在这等着我呢。”
雪瑚不是傻子,看到任务上负责人的名字是他的时候,就知道琴酒是故意的了。
也就是说,琴酒早就猜到他想报复自己,所以故意给了他机会,在唐先生这里等着他过来,然后耍他这么一下。
雪瑚现在只想把琴酒那句‘你很闲’还回去,到底谁闲啊!
说好的幼驯染呢!他在模拟器里看到的波本和苏格兰两人相亲相爱到了无私的境界,结果他幼驯染是这种无聊又幼稚的家伙?
——雪瑚拒绝承认一开始想要抢任务的自己也很无聊。
还是说这就是他这个反派的宿命……就连幼驯染这么温馨的词代表的人物都是这种家伙。
琴酒忽然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哪怕是被迫弯着腰,也丝毫不见局促。
他用手掌的前半段极为轻佻地拍了拍雪瑚的脸,然后抬起了雪瑚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雪瑚的嘴唇:“你要是没想耍心眼,还会上当?”
雪瑚眼皮抽了抽,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琴酒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琴酒今天居然没戴手套,雪瑚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根本没留力气,很快就感觉到了有点腥甜的味道溢了出来。
琴酒的表情未变,任凭雪瑚咬着,好像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
还是雪瑚先松开了口,琴酒看了看拇指中心的小血点,微微蹙眉:“你是猫吗,发脾气就咬人?”
“别拿我和那种恶魔相提并论。”雪瑚立刻反驳道,他完全可以接受别人说他是狗,野犬疯犬恶犬之类的随便什么都行,猫就有点过分了。
琴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比起这种幼稚的报复,你还是抓紧时间吧。”
雪瑚怎么会被这种话威胁,非常高傲地抬起下巴:“这个任务最多也只用三天,我算过了。”
既然已经被琴酒发现了,雪瑚也不掩饰了,理直气壮的表达了自己早就有所准备的事。
“三天?嗯,三天确实没问题。”琴酒走到了他的面前,手扣在雪瑚的后颈,弯下腰朝他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微笑,“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另一个身份?”
雪瑚愣了几秒,按照琴酒说的开始回想,他的另一个身份,反正不会是什么新世界的神……说起来他今天也因为突然捡到一个小黑本想到了同样是大学生的卡密——
“想起来了?”琴酒挑眉看着他,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看到雪瑚的脸色变了,琴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啊!”
雪瑚猛然抬头,和琴酒的额头撞到了一起,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雪瑚疼得泪花都冒出来了,但也顾不上这些。
他全都想起来了,就说最近总是忘了些什么,他还有个帝丹大学文学系二年级学生的假身份……
不,也并非全都是假身份,至少这个大学是他自己努力考的,毕竟他是真的挺想研究近代文学的,所以平时不忙的时候也会去上课,期末考试也都是他自己去考的。
三天之后,是某门课的结课考试,要求是一篇八千字以上的论文,他已经写了……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字都没写呢。
雪瑚觉得人生十分魔幻,明明日常都是在生死存亡中挣扎的自己,居然突然要担心挂科留级的事情,他宁愿去模拟器里和苏格兰谈恋爱——
不,他还是写论文吧。
三天时间估计够他凑出来一篇论文,但是任务就真的要全靠波本他们做了。
但是他们三个不会打起来吗……任务要是失败了,丢的是他的脸啊。
琴酒的忍痛能力比他要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琴酒就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甚至还有心情嘲笑他:“干脆退学好了。”
“我才不呢。”
雪瑚已经有了主意,自信满满的抬起头来,他决定——
——————
A.把任务全权交给波本、苏格兰和赤井秀一,他在家写论文。
B.“琴酒,我看你也是个文艺青年……”
C.去向波本或者苏格兰求助。他们看起来都念过大学。
第43章
43.B
雪瑚露出了极为自信的表情,好像这个突发事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琴酒眯起了眼睛,刚刚和雪瑚撞到的地方他并不在意,但是仍然摩挲着被咬的拇指,示意雪瑚说下去。
“最近确实有点忙,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雪瑚先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不过他就算不忙,也会拖到最后一天才做的。
说起来琴酒把这事记得比他还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微妙。
“而且我还有任务要做,虽然我现在已经有搭档了,但是我不可能放着任务不管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所以任务我也是必须要参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脸完全露了出来,眼睛微微眯起,神情略有些狡黠,比起刚刚被琴酒骂的猫,更像是一只狐狸。
“但是学校的课程我也不想放弃,你知道的,我平时也就这么一个爱好了。”雪瑚放软了语气,身体前倾,凑近了琴酒的方向,“你看你也是个文艺青年,你能不能……”
“……哈?”
雪瑚掰着手指开始数:“你看,每次见到你都在抽烟,然后还喜欢威士忌、伏特加这种烈酒,整天熬夜,饮食不规律,留长发,还穿一身黑,眼神冷漠、疏离,闲暇的时候都在酒吧消磨时间……这不是标准的文青吗!”
琴酒手上猛然用力,被咬破的地方渗出了猩红的小血珠,他冷笑了一声,抬起了雪瑚的下巴,拇指在雪瑚的唇瓣用力抹开。
粗粝的指腹划过柔软的唇瓣,同时一抹艳色晕染开来。
“你叫我,帮你写作业?”琴酒声音低哑,带着意味不明的含义,“嗯?”
雪瑚的视线微微飘移:“我们不是幼驯染吗,幼驯染就要容忍对方的一切。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是他刚学到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腥甜的味道和刚刚残留在他口中的相近,蹙着眉说道:“你的癖好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琴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动作,绿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雪瑚的影子,还残留着少年影子的柔和脸孔,眼睫微垂着遮住了那双如同顶级的蓝宝石的眼瞳。
虽然自己的手只要稍微往下滑半寸就能扭断他的脖子,却仍旧表现出一副信任至极,对他毫无防备随他施为的样子。
琴酒久不说话,雪瑚抬起眼,此时更明了了,漂亮的如同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喂……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雪瑚小心地试探道,“真生气了啊?”
琴酒却突兀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迅速戴了上去,声音冷硬:“自己的事自己做。不然退学。”
雪瑚:“?”
他说完这话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黑色的长风衣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句话没多说的走了。
雪瑚:“???”
这突然就生气了的态度让雪瑚觉得非常莫名其妙,不仅拒绝了帮他,还要骂他一句,情绪简直太不稳定了。
雪瑚跑到窗户往下看,琴酒已经到了楼下,一身黑衣的银发男人刚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忽然停住了动作,视线精准地锁定在雪瑚的方向。
雪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理直气壮的对他比了个中指,他知道琴酒应该是能看清的,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很少亲自当狙丨击丨手了,但是真的要做的话也不会输给谁。
琴酒果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居然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柔和的笑,然后上车‘砰’得一声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雪瑚撇撇嘴,忽然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了什么动静,像是重物摔下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唐先生扶着腰龇牙咧嘴的走了出来。
他愣了愣,快步走过去扶这位不知道具体年龄,虽然有一张年轻的脸,但怎么算都应该年岁不小了的前·教官。
……
雪瑚在唐先生那边吃了晚饭才走的,虽然事情很多很麻烦,而且每一个都不能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算急也没有用,还不如放松一点。
没关系的,再拖一天地球也不会爆炸的。
雪瑚用胳膊夹着任务用的纸袋,开始思考着究竟是回家还是去找苏格兰他们。
回家当然就是写论文了,去找他的搭档们自然是为了把任务给他们,虽然具体完成任务的时候他必须跟着一起去,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是可以交给他们的。
至于让苏格兰和波本上门来领……他现在的心情稍微有点微妙,也不是不行,但是不知道又会什么时候才走,说不定又会念他,还很影响他写论文——
等等,苏格兰和波本……应该是念过大学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专业,大概会是法学之类的,也算是文科专业吧?那么帮他写一篇文学批评论文不是轻而易举吗!
雪瑚如今已经不相信幼驯染的感情了,太过冷酷、无情,让人心伤,真要论起可靠来,还得是搭档的关系牢靠。
苏格兰和波本都说了,搭档就是在关键时刻支撑对方的存在,那他现在可太需要了……
雪瑚喜欢这专业没错,也很想学,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参加考试。
一路脚步匆匆的从歌舞伎町出来,雪瑚冷脸着无视了所有来拉客的人——歌舞伎町就是这样,一到晚上就喧闹不休,他还是走得有些晚了。
大概是他的长相太过乖巧,并且看上去不像什么有钱人,除了希望他去店里消费的,还有想要希望他入行的Scout……这种比拉客的Catch还要热情的多,他都走出了歌舞伎町的路标了,那个星探还执着的追着他不放。
“……别急着拒绝嘛,小哥。你这种长相,在歌舞伎町能成为‘花魁’都说不定!不入这行太可惜了。”
雪瑚沉默了几秒钟,他不是第一次来歌舞伎町,走得比较晚的话也经常会遇到这种状况。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平时都是和琴酒一起,琴酒的气场太过强硬,没人敢太过纠缠,还是今天的这人尤为执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追了他这么久的家伙。
“……我不会喝酒。”雪瑚被他的执着打动了,居然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学嘛,大家都是这么开始的。”那位星探眼睛发着光,盯着雪瑚不放,上下打量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完美的商品,“而且你有这样一张脸,根本不用喝酒,光是坐在那里就能吸引源源不断的客人了!男女通吃的类型简直太棒了!”
雪瑚:“……不,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而且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养成系了,你装装乖,就能引爆整个新宿了……这张脸放在广告牌上,啧啧啧。”星探滔滔不绝的说道,“时薪十万!提成另算,以你的水平,年收入上十亿也绝不是问题——”
“喂。”
星探越说越起劲,已经开始给雪瑚规划起未来的职业生涯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有些凶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接着是一只手,直接隔开了雪瑚和星探。
“我说你,适可而止吧。”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干脆利落的说道,“他都已经拒绝你好几次了。”
星探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张帅得让人心动,但却相当凶恶的脸。
男人比他高不少,戴着一副黑墨镜,穿着深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衣,单手插在口袋里,胳膊和腰部的空隙夹了一个书店的纸袋,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搭在了星探的肩膀上。
“你要是继续烦他,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星探的冷汗“唰”得一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什么良民。
这街上除了他们正经的风俗店外,还有黑丨帮入股的店,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不定就是那种黑Catch……
这也是当然的,自己看上的这人样貌这么出众,会被黑丨帮注意到也很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黑Catch,单纯是看上这孩子了也说不定……
虽然很可惜,但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啊……真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工作起来就有点顾不上其他的了……”星探讪笑着后退,对着卷发的男人点头哈腰,“啊哈哈哈,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星探的话音未落,转身就跑,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雪瑚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他要是不干这行,可以去当运动员了。”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蹙着眉将墨镜摘了下来,凌乱的黑发微微遮住前额,露出一双锐利的黑眸,紧紧盯着雪瑚。
雪瑚挺直了后背,毫无所觉地抬起下巴:“怎么一直看着我,松田警官?”
男人——松田阵平被他这话整乐了:“未成年这个时间一个人来红灯区,你还知道我是警察啊?”
“已经十二月了,过完年我就是成年人了。”雪瑚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现在也是未成年。”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用空着的手拍了拍他的头,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训斥小动物:“每次见到你,你都是遇到麻烦的状态,你是不是故意蹲我。”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不管去哪里都会遇到松田警官您,而且不要只说我,这里是歌舞伎町,您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瑚稍微有些不甘心,立刻反驳道。
“我来买书,我想看的书听说只有这附近的旧书店有卖。”松田阵平说道,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将书给雪瑚看了一眼。
《无线电信号与远程控制破解》《现代安全系统与电子锁解析》《精密机械拆解与逆向工程》。
虽然雪瑚很想骗自己说这是松田阵平作为一个EOD警察,日常需要学习的东西,但是事实摆在这里,很明显,这些都是松田阵平为了想办法拆掉他的项圈,正在学习的内容。
雪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才好,这份对他来说有些唐突的好意,让雪瑚觉得心神不宁。
松田阵平却忽然笑了一声,原先只是随意地拍着他的脑袋的手有些重地压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揉乱了他的额发。
“怎么,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松田大哥就是这么温柔还善解人意。”
松田阵平大概是故意说这种话让雪瑚不要太在意的,但是雪瑚不知道听出来没有,也顺着他说道:
“温柔的人不会故意弄乱别人的头发吧,松田大哥。”
松田阵平抬抬下巴,露出一副‘那咋了’的倨傲表情:“我已经会了,弄乱我也可以给你重新梳起来。就算你喜欢两个三股辫,我也可以帮你梳。”
“……非常感谢但是请务必不要这样做!”
雪瑚捂着自己的脑袋,不要松田阵平继续触碰下去了。
真是的,苏格兰的抚摸就温柔的多,这个人也太乱来了。
松田阵平又笑了出声,他换了个姿势:“我就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了,现在是要走了吧,去哪?”
“问这个做什么,你要送我吗?”雪瑚很警惕地问道。
“嗯呢。”松田阵平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可是警察,遇到了怎么可能放任未成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雪瑚犹豫了一下,快速思考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他本来是想联系苏格兰和波本的,这是他认识的且能找到的学历最高的人了,然后还能顺便把任务给他们。
但是以松田阵平的态度,如果他说有人来接,说不定真的会陪他等到人来为止,雪瑚不觉得他们见面太多次是好事。
至于另一位搭档候选赤井秀一先生,雪瑚根本没考虑过他,首先FBI先生是新人,他把任务交给他不给正式搭档,万一刺激到那两位大人该怎么办?
何况赤井先生是美国人,给他一种不怎么重视学历的自由散漫的感觉……
要是让松田警官送他回家,岂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住址?虽然他的住址也没多么机密,被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雪瑚纠结了半天,最后诚实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去哪。”
“喔。”松田阵平倒是不怎么意外,“你要是有明确的目的地,也不会和刚刚那人纠缠这么久了。”
雪瑚没办法反驳,但他刚刚其实是有想去的地方的,和那人说话纯粹是好奇那人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走吧。”松田阵平说道。
雪瑚:“……您捡人捡上瘾了吗?”
松田阵平脑袋旁边冒出一个鲜红的十字,假笑着说道:“你就当是这样吧。”
雪瑚是很不想和他走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很像,都是责任感和善心超过了普通人的好人。
不论是因为一面之缘就对他念念不忘的萩原研二,还是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却把他的事归为自己责任的松田阵平,两人的这份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善心都让雪瑚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
苏格兰和波本的善意,雪瑚就能很自然的接下来,他们两个的身份导致了这个结果,他们对雪瑚都有所求,通过和他交好来获取情报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雪瑚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毫无理由的善意。
……很让人舒服,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太过靠近。
现在估计也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叫他一起吧……
雪瑚垂眸,说道:“我有事的。”
他这样的身份,松田阵平很自然的想到了是什么组织的任务之类的事情,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
像是担心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哪怕松田阵平很清楚雪瑚不去做才奇怪,松田阵平开口想要问什么。
“我要回家写论文。”
雪瑚打断了他的话语,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说了最让人放心的回答,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腐败一样。
“十二月不是考试月嘛,大后天我有发表,现在的进度是零,所以我很忙,没时间陪松田警官玩。”
松田阵平‘哦’了好几声,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很诧异:“你有在念书啊?”
雪瑚瞪大了眼睛:“太失礼了吧,我这个年纪不该念书吗?”
“……稍微有点没想到,哪个学校?”
“帝丹。”
松田阵平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高材生啊,你念书这么好?”
雪瑚哼哼了一声:“小看我了吧。所以我现在很忙,就在这里和松田警官分开了。刚刚多谢您了——”
等等。雪瑚还是被松田阵平叫住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回去,回家还是去学校,我送你比别的要轻松吧?”
松田阵平还是执着的要送他,雪瑚也没办法,大晚上的去学校很奇怪,也不想让松田阵平知道他的住址。
那就只能对不起搭档了。
“有人来接我。”雪瑚说道,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波本……安室先生,就是那天松田警官见过的那位烤肉店的金发美男子,他等一下就来接我。”
听到安室透的名字,松田阵平果然退让了一些——他重新戴上了墨镜,像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情绪露出来。
“我陪你等到他来。”
雪瑚就知道肯定会这样,也拿出手机拨通了波本的号码。
[雪瑚?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雪瑚没有管他说什么,直接对着电话那边说道:“不是说好来接我,还没到吗?歌舞伎町这边来和我搭讪的人都换了三波了,好慢啊,安室先生。”
[歌舞伎町啊,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旁边有什么人吗?]
波本反应很快,就像是警察局接到订外卖电话的接线员那么快。
“哪有什么人啊,你快点来就好。”雪瑚说道,又对身边的松田阵平说道,“我催了哦,松田警官,接我的人马上就到。”
[…………]
雪瑚没认真演,但大家都有心信,于是很顺利的结束了对话。
松田阵平之后就有些沉默,没再说什么别的话,两人的距离隔着一米左右,面朝着同一个方向——马路,等着波本快点到。
问过雪瑚不介意后,松田阵平开始抽起了烟,只是叼在嘴里,有时甚至忘了吸。
这情况有些尴尬,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难熬,不过雪瑚还是恨起了这个时代的手机不够智能,让他不能借着玩手机消磨时间。
他五分钟前的电话才通知波本过来,加上夜间的堵车,波本再快也要过个二十分钟才能到。
“松田警官。”雪瑚忽然叫了松田阵平一声。
松田阵平并不意外,“嗯?”地回答了他。
“那个……你这么认真啊。”雪瑚看向他手里抱着的装书的纸袋,有些没头没尾地说道。
“哈?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当然的吗?”
松田阵平露出了有些生气的表情,他朝着雪瑚的方向逼近了一步,但中途停下来将手上的烟掐灭了,然后才站在了雪瑚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难道你想一直戴着那种东西?”
“也没什么影响。”
雪瑚的眼睛看向了右方,然后又直直地看着松田阵平:“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掺和进来,我是在为你好。”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这是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而且我也没有拜托你——”
“喂,我说你。”
松田阵平极为粗鲁的打断了他,语气冷漠地说道:“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您要是假设我是以这样的目的进行的对话,那我确实没有,我只是在对您提出忠告——”
“这是我的事。要不要帮你,怎么帮你,全都是我自己的意愿,不管你有没有拜托我。”松田阵平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像是琴酒那样会利用身体的优势逼近,只是站在那边,却带来了不输于组织的TOP KILLER的压迫感。
“我没办法视而不见,也没办法置之不理,你要是想让我不要管,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雪瑚有些震惊:“……这太无礼了,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对啊,我们已经见过了,这是不可逆的客观事实,所以我想要帮你也是同样的意义。”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我这人只会踩油门,绝对不会后退,你阻止不了我的。没可能。”
雪瑚:“……”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的有些超过的脸,以及亲身感受到的不属于那张脸帅气的执拗,深深感到了头疼。
雪瑚——
——————
A.“……随你吧。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完全认输,以后只能躲着点走了。
B.“那么我也是一样,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被激起了逆反心,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
C.“啊,那好像是安室先生的车。”干脆转移话题,不能再和这个危险的人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了。
D.“比起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倒是有真实的困难。松田警官能不能帮我写文学批评课的论文?”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说了,说了之后不论是自己还是理科生松田阵平,以及刚刚下车的降谷零都会感到莫名其妙。
第44章
44.D
……该怎么说呢,松田警官真不愧是萩原先生的好朋友加幼驯染啊,这两个人执着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认真,松田阵平甚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墨色的眼瞳,直直地盯着雪瑚。
再和他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雪瑚也不想就这么认输,他看向了一旁的道路,看到一辆松田——马自达RX-7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面前是黑色的马自达,那边是白色的马自达,简直像是被松田逼到无路可退了一样。
雪瑚轻轻叹了口气:
“松田警官。”
被他如此郑重的叫了名字的松田阵平微微一愣,他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雪瑚,眸光暗了暗。
和松田阵平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强硬冷静以及充满了游刃有余的大人气质不同,在面对雪瑚的时候,松田阵平其实一直是困惑的。
他无法理解雪瑚,或者说,他看不清雪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雪瑚充其量只是他朋友萩原研二的朋友,理论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最开始会关注雪瑚也只是因为担心研二,担心他的好友被童年回忆欺骗,因此而受到伤害。
结果,目前来看,好像是他和这家伙产生的交集更多?
几乎每次遇到雪瑚,对方都在麻烦之中,虽然那些麻烦事都是些小事,但松田阵平还是对他产生了担忧。
没办法轻易放下他不管,研二大概也是类似的想法吧?尤其还和这个人有过那样的过去。
并且在知道项圈的事情之后,这种感情简直达到了顶峰。
他想象不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被戴上那样的项圈,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比起对这家伙的同情,尤其是刚刚说的那些话,松田阵平更多的是感到愤怒。
现在露出这副轻飘飘的,好像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表情,尤其让他恼火。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雪瑚真的又说出什么讨厌的话,一定会狠狠反击回去。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露出锋利的视线:“啊?”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充满了攻击性,大有雪瑚要是说出了他讨厌的话,就要将他揍到清醒的态度。
——当然不至于真的上手,面对这个纤细的身躯,哪怕是松田阵平也有点下不了手。
——但是小小的教训一下还是可以的。
雪瑚扬起脸,此时旁边的白色马自达的车主也打开车门下了车,似乎正要朝着这边走来。
松田阵平比他要高,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他的领口里,盘踞在纤细脖颈上的黑色项圈。
雪瑚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他声音中的杀气,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松田警官念过大学吧?”
“……什么?”
雪瑚弯起眼睛,很自然地朝他笑了起来,语气中甚至有些雀跃:
“比起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倒是有真实的困难。松田警官能不能帮我写文学批评课的论文?”
他用那双蓝色的瞳孔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无比的澄澈,透明的像是能让人直接穿透而过。
被有些凌乱的黑发包裹着的小脸有着十分端正雅致的轮廓,望着他的神情凛然而美丽——
“呃……”松田阵平卡了壳,张了几次嘴才问出来,“你说我吗?”
下了车想要接近他们的金发青年,那张并不输于松田阵平帅气,并且比松田要更性感的英俊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了同样疑惑和茫然,和松田阵平都变成了豆豆眼。
说出这句话的雪瑚也是一愣,他眨了眨眼,随即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身边没有多少有学历的人……松田警官长得很聪明的样子,还是EOD警察,肯定会写吧?”
松田阵平彻底被他带跑了,此时此刻真心实意地慌张起来:“我是上过大学,也是爆处班的没错,但是我大学学的是机械工学啊!你让我给你写那什么……文学批评?说到底文学批评又是什么?是要骂文章哪里写的不好吗?”
“大概是文学鉴赏的一种……”
“不要和我说这些,头疼。”松田阵平直接打断了他,指着刚刚出现的降谷零,“你找他,他长了一张学文科的脸,他肯定会写。”
“我?”忽然被两个人盯着的降谷零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从两人的对话大概也猜出来了,“我念书的时候学的是法学……”
“看吧,他是文科生,找这位大哥哥帮忙吧,不要问我。你就算找研二也没用,他是学建筑的。”
“哈?法学和文学差得很远好不好?!”
“反正比机械工学近。”
两人僵持了几秒,松田阵平先后退了半步,重新把墨镜戴上,对雪瑚说道:“接你的人来了,我就不在这里惹你烦了。”
他看了看降谷零,又将视线重新落在雪瑚的身上,那孩子似乎因为他们的对话很有趣,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听到他的话后,本以为不会说什么的,居然一本正经的开口反驳了:“我没有觉得松田警官很烦。”
松田阵平扯起嘴角笑了笑:“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雪瑚倒是很诚实的说道:“不是为了让松田警官放松才这样说的,我认真的这样觉得。”
“总之,那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还有先前要见面的约定你也不要忘记了。”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在雪瑚耳边说的,然后他直起腰,对着降谷零礼貌的点点头。
——非常符合两人“仅仅”见过一面的不算特别熟悉的状态。
降谷零:“路上请小心。”
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松田阵平带着他的书消失在夜色里,雪瑚和降谷零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有下一步动作。
降谷零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看向雪瑚,有些无奈地问道:“你又怎么招惹到那位警察先生了?上次在烤肉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那是个难缠的男人了。”
他的语气很亲昵,好像他才是和雪瑚站在一边的,松田阵平则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若无其事地试探道。
雪瑚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
他没有说太多,就连松田阵平刚刚也没说出来他项圈的事,除了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如果说出来可能会让自己对波本产生怀疑外,说不定松田警官是真的没打算告诉其他人。
雪瑚一点都不意外,他从不啻于用最善意的想法去猜萩原先生和松田警官的想法,像这样的好人和他有关系肯定前几辈子都没有修德。
降谷零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此时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先回去吧。”
……
雪瑚坐上了降谷零的白色马自达,他觉得这应该是波本自己的车,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这辆车。
不知道波本先前去了哪里,居然穿了一身非常标准的西装,浅灰色的西装让他显得正气凛然,就连那偶尔会显得有些轻浮的神情,都变得沉静不少。
雪瑚轻轻叹了口气,坐在这样的波本身边,他有种自己好像是要被带去自首的错觉。
……话又说回来,自首之后进去蹲局子,何尝不算一种官方小黑屋结局呢。
合着他不论是继续在海里飘着,还是上岸,都逃不开这个结局了吗?
雪瑚抿着唇,神情严肃地盯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不论要模拟多少次。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坚毅,旁边的降谷零看了他好几眼,最终开口问道:“说起来,刚刚你和那位警察先生讨论的论文是什么?”
降谷零也觉得相当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一个警察和一个组织成员为什么在聊文学的事情,完全理解不了。
还因为松田阵平的指责说出了自己的大学专业,虽然被人知道了也能说是为了更好的知法犯法,但怎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雪瑚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学法学吗,和文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雪瑚将自己刚刚的话全部还回来,降谷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下意识的想推卸责任……这种心情雪瑚你应该懂吧?”
这样一说雪瑚就完全理解了,他点点头:“嗯,我也是。不管老板说什么,我都会先拒绝一次,如果真的非我不可,他会再说一遍的。”
降谷零觉得他们两个的想法应该有点不一样,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所以呢,是什么情况?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文学,说不定能帮你想想办法。”降谷零说道,然后提起了苏格兰,“再不济,还有苏格兰呢。”
雪瑚也想起了诸伏景光在他家的时候,还特地发邮件来问可不可以看他的书,他回去之后,看到的苏格兰也一直在读书。
仔细回想一下,苏格兰身上有细微的烟味,留着胡茬,看起来有种忧郁又疏离的感觉,那气质也很文艺青年。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的话,赤井先生好像也很文艺。
“那你要帮我说话哦。”雪瑚向降谷零索要保证。
“嘛,能不能说动苏格兰我就不知道了。”降谷零笑了笑,“我会尽力试试的。”
本着事情不会更糟糕了的原则,雪瑚将自己的论文和任务撞车的事情告诉了降谷零。
三天后要交论文,五天后任务截止,任务的预计耗时最低是两天半,如果紧赶着的他发表之后的时间,勉强刚刚好。
“但是总不能一点余裕不留吧。”雪瑚是这个意见,任务他不能不去,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信任这些派遣员工们,组织也不可能这么快信任他们的,他负责的仍旧算是监视。
而且,他提前说了要赤井先生一起……他在的话,还可以挑拨赤井先生和苏格兰波本的关系,他要是不在,万一他们成好朋友了呢,毕竟虽然立场不同,却有着共同的敌人。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吃一堑再吃一堑的事情雪瑚做得多了,他已经很习惯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嘶……”
降谷零似乎也觉得这个事情有些棘手,忍不住思考了起来:“这件事我确实做不到,回去问问苏格兰吧。”
然而,苏格兰是这样说的——
“我大学念的也是法学。”诸伏景光轻描淡写的说道,回头看着坐在客厅里,正在翻看雪瑚带回来的任务资料的赤井秀一,“诸星先生呢?”
没错,赤井秀一也在这里,这让雪瑚吓了一跳。
他刚刚还在担心自己不在的话,赤井秀一和他们相处太好了,结果他们还真就趁他不在,都住到一起了。
就不带他,是不是排挤他这个正式员工?
……不过他真的是正式员工吗?他连代号都没有,结果这几个派遣员工现在或者未来都确定会有代号了。
简直倒反天罡。
“LAW(法学)。”赤井秀一抬起头,看着刚刚回来的雪瑚和降谷零,眼神在穿着正式的降谷零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很快转向了雪瑚,笑着说道,“抱歉,我也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有人陪的话,我可以一直坐在你身边,将肩膀借给你。”
“啧。”
不知道是谁啧了一声,反正赤井秀一转过头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正常。
雪瑚也觉得他们几个非常没用,学的专业未免也太有用了吧?这就显得他这个真·组织成员·犯罪分子·精英特务居然学文学非常的悬浮。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又不用担心学文找不到工作。
“任务的话,你完全可以交给我们几个,你专心做你的事情就可以了。”诸伏景光在雪瑚面前微微弯腰,与他平视。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干净中透着一丝深沉的蓝色,就像澄澈的天空。
“我们是搭档,这点事情根本不需要烦恼。”
大概是真的太不想写论文了,雪瑚这次难得的没有被绕进去:“但是搭档的话,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舍弃彼此吗?”
诸伏景光微微一愣。
雪瑚又看向了降谷零:“在我撑不住的时候,你,还有苏格兰都会在这里。”
降谷零咳嗽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赤井秀一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解释搭档关系的。倒不是说的不对,但……有点微妙。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引得降谷零立刻看向了他,表情不算特别友好。
看到降谷零不喜欢赤井秀一,雪瑚就放心多了,于是也变得很有耐心:
“我现在就撑不住了,你们不会舍弃我吧?”
降谷零/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站起来,神情自若地主动请缨:“那么任务的先期调查就由我来——”
“你也别闲着。”雪瑚冷酷无情的打断了他,“任务的事情是我说了算,你还想要代号的话,就留下来帮我一起写论文。”
赤井秀一:“……啧。”-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东京吗?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灯火通明的别墅中,有人亦未寝。
书房里,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学理论书籍、散乱的文献,开着却没人使用的电脑上的文档,光标正在一闪一闪的。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只是已经冷掉了,还有浓茶,以及残留的烟草气味。
赤井秀一的头发被绑成了马尾,单手揉着眉心,薄唇微抿,一向充满耐心的狙击手脸上居然有几分不耐。从来都是摆弄危险物品的左手握着一支铅笔,修长的手指有些烦躁地敲着桌面。
在他不远处的降谷零也顾不上嘲笑他,靠躺在椅子上,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如果不这样做,他大概都无法呼吸了。手里的书翻了一半,灰紫色的眸子中已经没有了光,连金发都有些暗淡了,那张帅气的脸完全看不出在外面八面玲珑的样子了。
诸伏景光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蓝眸沉静,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意,在偏暖色的灯光下有种疲惫的俊美,但是青筋隆起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关于中原中也的这首诗歌,用的究竟是象征主义还是形式主义啊?观念型和感情型和感觉型象征真的有区别吗?”
“别说了,苏格兰。”降谷零蹙着眉,抬手捂着嘴,有些不适地说道,“我从来没有一天之内看过这么多汉字,太宰治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写的都是什么啊……完全看不懂啊。”
赤井秀一端起旁边已经冷掉的咖啡,声音有些低哑:“……我也理解不了,每个人都对文字有自己的理解,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分析。”
他们三个不论放在哪里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英才,男人中的男人……从上学开始就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放在全国都排的上号,大学念的全部都是法学,让他们键丨政都能说出很有道理的一二三——
但是让他们分析中原中也诗歌中的色彩体系及其忧郁风格的话……
“太宰治看到这些东西,大概都会被气活吧。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降谷零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崩溃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此时正躺在沙发上,身上披着降谷零的外套的睡得香甜的那个人。
雪瑚的身体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头发松松地散开,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现场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轻缓柔和,睡得安稳无比。
和另外三位憔悴不已的精英帅哥相比,他看起来惬意地过了头。
说实话,让他们熬夜做些任务或者危险的事情,几天几夜都坚持得住,但是写文学分析——
“稍微有点不爽呢。”
说出这话的人居然是苏格兰,他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声音有些冷淡:“……雪瑚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他一定会好好完成论文的。”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说道。
“——果然很让人不爽啊。”降谷零终于忍不住了,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大步走到雪瑚身边,看着这位作恶多端却毫无负罪感的罪魁祸首。
看起来还没有脱离稚气的脸庞,乌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让人想起他是个体弱多病的未成年。
——虽然恶毒,但却实在美丽,降谷零一时间有点不忍心。
“波本。”诸伏景光缓声开口叫住了他,他也顺着这个台阶下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他。”降谷零十指交叉,挡在脸前。
“不急于这一时。”诸伏景光撑着下巴,笑容温和,但蓝色的眸子中也透着疲惫,他们今天都被跨学科的理论折腾的不轻。
“哦?”赤井秀一开了口,“你是说——”
诸伏景光轻柔地笑笑,重新拿起了笔:“继续吧,诸君。这也是为了任务。”
原本还有些义愤的降谷零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冷,看着幼驯染的温柔笑容,虽然仍旧对雪瑚有所不满,却十分好心的替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躺在沙发上的雪瑚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眼皮微微颤了颤,但考虑到如果睁眼就要一起写论文了,最后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雪瑚醒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没人了。
天大亮着,已经是午后了,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仿佛前一天根本没有三个愁眉苦脸的男人在这里挑灯夜战。
雪瑚动了动,身上盖着的降谷零的大衣滑落到了地上,他伸了伸腰,将衣服捡了起来搭在了臂弯,然后走到了书桌上摆放着的稿纸处。
……那三个人还真的给他写了一篇文学批评论文。
雪瑚大概翻了翻,可能因为他们几个都是高材生的缘故,虽然对不了解的东西头痛的要命,但写出来的东西居然很好,别说是期末作业的论文,扩充一下都能当毕设了。
接下来他只要去重新整理打一份出来,准备两天后的发表就可以了。
“……这也太好用了吧。”
雪瑚喃喃地说道,眼睛里的光完全消失,邪恶的想法占据了上风,他居然非常可耻的觉得就这样下去好像也很不错。
文能帮他写作业,武能帮他做任务,长得还很养眼,各有千秋,对他有所企图,想要从他这里获取情报,所以必须要哄着他,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搭档啊?
——反正身为他前搭档和幼驯染的琴酒不帮他写作业。
食指屈起,雪瑚咬了咬手指的关节,觉得自己现在不论怎么说都应该去主动慰问一下辛苦了一夜的那三人,尤其是他昨天听到了的,他们似乎在计划报复他。
苏格兰虽然温柔,但好像是掌控整个计划的那个男人,如果能得到他的谅解,之后的事情就很轻松了;
赤井秀一还没代号,如果还用这个来威胁他的话,说不定会告诉他情报;
至于波本,虽然是最先想报复他的人,但其实最好说话,策反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自己醒了先去找某个人的事情可能会被另外两个人发现,从而之后的情况也会发生一些改变,那么,选择先去找谁就很关键了。
应该先去找谁呢?
雪瑚决定——
——————
A.苏格兰
B.波本
C.赤井秀一
D.摆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他们还能真的杀了他不成?
第45章
45.D
感觉好像应该去慰问一下通宵帮他写论文的搭档们和候补搭档,毕竟辛苦了一晚上,还写出了这么好的作业。
雪瑚这样思考着,苏格兰、波本以及赤井秀一的脸依次在他脑海中浮现,相继而出的,则是他和这几个人在模拟器中相处的画面。
温柔的以唇相交将药物渡给他的苏格兰,无论如何都没有松手将他控制在怀抱中的波本,还有长发与他交缠在一起的莱伊……
慰问什么,该被慰问的人是他才对。
而且就算让他们报复又如何,他们还能真杀了他不成?并且现在,雪瑚和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不用担心触发什么有CG的结局。
——指模拟器判定的‘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的结局,因为会给奖励,雪瑚觉得记忆奖励和CG也差不多。
拿起稿纸卷成细筒,雪瑚随手将头发在脑后绑了一下,准备出门觅食。
没有要紧事的时候,雪瑚一向是懒得进食的,靠着液体的饱腹感欺骗大脑,隔个两三天吃一顿比较正常的饭,防止身体真的垮掉。
但是任务前他肯定是会好好吃饭的,今天就算不去任务,他也需要去整理三位法学高材生帮他写的文科论文。
反正是需要集中精力做事的,雪瑚决定先去厨房觅食。
这里是安全屋,会有人定期补充资源的,就算没有成品,食材肯定是有的,他也可以自己凑合做点。
没错,雪瑚其实是会做饭的,甚至做的很好吃。他从上辈子起,几乎都是一个人生活,甚至很擅长各种家务,否则他的那间纯白公寓,也没办法维持的这么干净。
只是他自从转生后,就没什么进食方面的欲/望,他能分得清食物的味道,把好吃的东西和难吃的东西放在一起让雪瑚选,他自然也会选好吃的那一个……只是他其实并不觉得区别很大。
反正都是能维持生命的能量,不过是吃着舒不舒服的分别。
雪瑚走到了离开了书房,将降谷零的外套整理平整挂在了衣架上,客厅里静悄悄的,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也是正常的,那三个人都写了一晚上的论文,并且是从零开始学习文学理论,通宵了一夜,大脑的消耗可想而知,现在大概都还在补眠吧。
相反的,雪瑚倒是舒服地睡了一整夜。
虽然有其他人在,他一开始有些入睡困难,但一想到他们在帮他写论文,就瞬间舒服了起来,很快就沉浸于梦乡了。
中途波本的突然靠近,雪瑚清醒了一瞬,但是波本并没有做什么,还让他听见了那三人密谋要报复他的事情。
雪瑚朝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看到了有吐司,心中觉得今天很幸运,不需要费劲去做饭了。他从袋子里掏了三片出来,坐在了沙发上,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读着他的期末作业。
刚刚只是粗略看了一遍,现在仔细重读,果然写的非常好。
雪瑚只是单纯不喜欢写作业这种无用功,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学习本身,否则也不会特意浪费时间读大学了。
“怎么样?”他看到了最后一页,忽然身边有人开口问道。
雪瑚早就发现苏格兰的靠近了,他头也没抬地夸赞道:“这一张是谁写的,字真漂亮。”
“见笑了。”苏格兰微微颔首,对雪瑚的态度与往常无异,好像昨天晚上他从睡梦中惊醒后,听到的那些话都是错觉。
是错觉吧?
雪瑚仔细观察着苏格兰的脸,他并不是波本或者松田阵平那种极为亮眼的帅哥,可这绝大多数是因为他的胡茬——会显得他有些颓废,仔细观察的话,他的五官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十分让人在意。
如果把胡子刮干净,看起来说不定会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雪瑚这样思考着,并没有从苏格兰的脸上找出任何对他的不满。
果然昨天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泄愤啊,就像自己平时做的那样。虽然很不满,但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骂两句就当自己赢了的精神胜利法。
再怎么说,自己作为组织的老员工,知道组织的这么多秘密,这几位派遣员工为了从他身上获取情报,肯定不会真的把他逼到绝境。
……这种时候就不要提模拟器了,不礼貌。
雪瑚的心放下了一半,谨慎地问道:“波本和诸星先生呢?”
“去调查情报了,任务的。”苏格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雪瑚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卧——不对。
这就是能被敌对企业们派遣到我司的派遣员工们的实力吗?
他这个什么都没干的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们通宵了一整夜学习从未了解过的新学科的人,不仅写了一篇优秀的结课论文,还大清早跑去收集情报了吗!
雪瑚忽然觉得模拟器中的自己死得一点都不冤,光是精力上他就完全比不过这些人。
对,精力,这些人甚至还能忙里偷闲搞点强制爱。
雪瑚肃然起敬:“辛苦了。任务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着急。”
“你带回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因为你还在睡,并且你后天要去提交论文,所以我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苏格兰并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道,“先期的情报调查和潜入由我们做,等到两天后,你完成发表再正式行动。”
雪瑚完全没有意见,并且应该怎么说呢,如果是这样规划行动的话,雪瑚的论文完全可以自己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我知道了。”雪瑚此时此刻对他没有任何芥蒂了,心中觉得苏格兰真是个好人,郑重地答应下来,“我会好好配合的。”
好人苏格兰听到这话,淡淡的笑了笑。
再三确定了先期的情报收集不需要自己的帮忙,雪瑚干脆将唐先生的联系方式给了苏格兰,让他们不要心疼钱,如果找不到的情报就去买。
雪瑚自己则是去了学校,整理论文,还有要去重新确定一下之后的其他考试,他是真的不想再发生这次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要去学校,雪瑚也换了一身装扮,发型没有改,穿着就不可能是平时那副可以无缝混入街头混混的打扮了,而是换了一身非常清新的,看上去就像是个无害的大学生的浅色系宽松的穿着。
还特地戴了一副过时的黑框眼镜,将头发扯得更蓬松些,就和走在校园里那些学生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了,甚至因为他的脸长得乖巧,看起来比一般的大学生还要好欺负。
因为那三个人帮他写的论文已经很完整了,雪瑚重新整理理解加上打印出来,总共也只用了一上午时间。
又想着难得过来一趟,他翻了翻课表,还去上了几堂课。
大学的课程比较自由,每个人的选课不太一样,所以也没有固定的同学,雪瑚每次都只坐在角落,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下了课,雪瑚收拾东西正打算离开,他脑子想着这几天是住在附近的酒店,还是照常回家的时候,他的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阴影。
雪瑚抬起头,是个有点眼熟的男学生,看起来有些文弱,手里抱着的书昭示着他刚刚和雪瑚上了同一堂课。
“乌丸同学。”男学生开口说道,雪瑚一瞬间有些茫然,搞不太清楚他是否在叫自己,反应了足足五秒钟,终于想起了这是他合法身份上的名字。
因为平时根本用不到,他在这里读了两年书,都没人和他说过话。社保卡和驾照倒是有,但是他平时也没有携带这些东西的习惯,不知道夹到哪本书里了。
“啊……嗯,有什么事吗?”雪瑚看向了他,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那个,我叫渡边。”男学生有些讷讷,这样说道,但雪瑚在心里仍然把他叫做男生A,他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人有什么别的交集,所以连名字也不用记。
他笑着看着渡边,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就是……我和你是一个系的,因为看到乌丸同学很久没有来上课了,本来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忘记明天的考试,只是我没有乌丸同学的联系方式……”
渡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一点都不像是能考入这所高校的文学院学生。
雪瑚并没有太认真听,听到对方这样说,也只是客套又温柔的推辞了几句,虽然有点好奇对方为什么能注意到故意装扮的毫不起眼的自己,但雪瑚也懒得问。
他没什么兴趣和无关紧要的普通人社交,已经抱起书本打算离开教室了,却又被渡边叫住了。
“那个,接下来有个讲座,你要不要一起……”
雪瑚完全不感兴趣,他来念书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日本文学方面的知识,附加的就是觉得,既然花了时间来上学了,那么一定要拿到毕业证才行。
就是他对很多选修课都没兴趣,所以有可能会陷入学分不够的窘境,不过他已经打算好如果真的毕不了业就去找老板,老板这位组织夜神月手眼通天,帮他拿个毕业证也不是多难。
“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事。”
“啊!没事的,反正也只是普通的政府讲座,虽然能加一点学分,但是不去也没关系。乌丸同学有事当然——”
渡边似乎是一紧张就会说很多话的类型,小声碎碎念了很多话,说着说着,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却看到了对方的鞋子重新走入了他的视线内。
他抬起头,看着那位戴着土气眼镜框却也无法掩盖端正的脸庞,虽然总是笑着却有种生人勿近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去和他说话的名人——
“我突然想起来,那件事可以再拖一段时间。我们去听讲座吧,男生……渡边同学。”-
雪瑚跟着渡边一直到了礼堂,登记了名字之后,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大概是雪瑚答应了邀约让渡边很兴奋,一路上都在说着些什么,雪瑚没仔细听,也就是随口附和着。
此时耳边还有人在碎碎念,雪瑚翻看着在门口领到的手册,才发现所谓政府的讲座,其实是帝丹大学和警视厅的合作讲座,会派几位现役警察来对学生们进行安全宣传。
雪瑚的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这应该是世界对他的恶意。
他一个当了两辈子黑手党的人,难得来一次学校,也非常碰巧的来听了次讲座,结果居然是条子的安全宣传。
雪瑚现在就想走了,这学分不要也罢,果然他就不该强迫自己做无意义的事情。只是讲座已经快开始了,大门也关上了,现在离开的显眼程度,让雪瑚觉得不如继续听讲座。
“那几位就是今天要演讲的现役刑事吗?啊……警察制服真的好帅啊,要不是我体能跟不上,我以后也要去考警校。”身边的渡边还在喋喋不休,“那个长头发的警察先生尤其帅呢,笑起来也很迷人,感觉这个人一定很受欢迎……”
雪瑚还是照常地随便应着,他对警察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
“……他好像在看这边?”渡边忽然叫道,声音变得有些疑惑,“咦,朝这里招手了……是在看我吗?”
渡边感觉那位中长发的帅气的男警察盯着的就是他的方向,连眼神都好像和他对上了。
雪瑚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位警察比周围的同僚都要高,眉眼间带着天然的笑意,让人很想亲近。
虽然穿着陌生的制服,但是那张脸雪瑚非常熟悉。
——萩原研二。
身旁的渡边有些不确定地抬手挥了两下,雪瑚意识到那是谁后,立刻低下了头。
似乎是知道雪瑚看到他了,萩原研二也停止了挥手,正好和渡边挥手的时间对上了,搞得渡边现在又开始碎碎念猜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那种人物。
雪瑚现在感觉听他碎碎念都很亲切。
讲座一共也只持续了四十分钟,四位现役警察,分别讲了一些内容,其中果然是好像天生就长了一张让人愿意亲近的脸的萩原研二最受欢迎,他说话的时候尾音微微拖长上扬,听起来非常可爱,想和他互动的人也是最多的。
只是雪瑚全程都没抬过头,萩原研二也不至于没情商到这种时候故意点他,反倒是他身边的渡边很积极的参与互动,被叫起来过一次。
讲座还没结束,雪瑚就迫不及待想走,正好上面在发新的传单,喧闹的场面最适合他浑水摸鱼,他便趁机跑了。然而一出礼堂,就与穿着警察礼服的萩原研二直面对上了。
萩原研二似乎一直在等他,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虽然冬季时树上的树叶已经掉光了,但艺术学院的学生们不久之前的活动上,正好装饰了这棵大树,整个树冠都是金色的,映在那双紫色的眼眸中。
雪瑚没有再跑,萩原研二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的脸其实像是那种忧郁型的美男子,但是性格却非常温柔,几乎没人会讨厌他。
“好巧,小雪。”他笑着和雪瑚打招呼。
“未免也太巧了,我难得来一次学校……”雪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再躲。
“其实。”萩原研二蹙着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听小阵平说,你好像在这里念书,所以上面问有没有人想来宣传,我就主动报名了。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你,我好高兴。”
看着他真诚的脸,雪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萩原先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又叹了口气,低头的时候看到了浅色的衣服,忍不住问道:“我穿成这个样子,萩原先生是怎么认出我的……”
“因为是你啊。”萩原研二回答的很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到就知道这是你了。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和你重逢的时候,那是隔了十四年,我也是看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仅是时隔十四年,萩原研二能一眼认出他,还有之前在松田警官家里,自己身上没有穿任何自己的衣服,连标志性的发型都变了,萩原研二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认出自己了。
……果然,萩原先生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很厉害。
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而且在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面前逃跑,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不合适。
雪瑚看着他的警服,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虽然他以前就很想避开和萩原先生的交集,但是今天尤其不想和他说话。
“之前说好要送你的手表,我今天没带在身上,所以……”
雪瑚说的是上次两人一起逛街,还被波本和赤井跟踪的那次,他本来打算直接送给萩原研二,对方却以‘希望是见面的礼物,而不是临别的礼物’为由,很狡猾的约定了下次见面。
现在就是下一次见面,雪瑚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想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拿出来。
萩原研二愣了愣,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啊。”萩原研二轻叹,似乎为他的反应有些不太开心,“我不是为了什么礼物才想和小雪见面的。”
雪瑚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萩原警官存在感极强,他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我只是单纯觉得,来这里可能见到你,所以来了。”萩原研二语气轻柔,“见到你之后果然感觉非常高兴,所以想来和你说说话。”
……
萩原研二来学校是公事,接下来还要和同事们一起回警视厅,真的只是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
在讲座正式结束后,很多人都出来了,萩原研二也没有和他多待,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去找自己的同僚了。
雪瑚已经记不清他刚刚之后还说了什么了,只记得对方的神情特别温柔。
他愣在原地,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渡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那不是刚刚那位萩原警官吗!原来乌丸同学认识他啊?”渡边远远看到雪瑚和萩原研二说话,又想起了讲座开始前对方朝着他这边招手的样子,也终于明白对方其实是在和雪瑚打招呼。
他嗷的一声捂住了脑袋,尴尬地无地自容,开始了加速吟唱的碎碎念,雪瑚这次却连应付都懒得应付,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干脆利落的走了。
他真切的意识到了,自己和萩原研二,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雪瑚难得的文艺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随便在附近的酒店住下,进去就开始睡觉,似乎又梦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抱着他的紫眸少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用尾音不自觉拖长,有些上扬的可爱声线安抚着他。
醒来的时候,他刻意的不去想,很快就忘掉了。
雪瑚叫了客房服务的早餐,吃过之后步行回了学校,发表是九点钟开始,他的时间很充裕。
他还是那副文艺清新的男大装扮,一路上似乎有不少人在看他,雪瑚却没太在意,他早就习惯了各种眼光,他也不会经常来学校,并不影响什么。
他的排序比较中间,听了一两个人的发表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参考性,从创新的角度来说,还不如给他代写论文的三位法学学士的观点。
这时,他听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苏格兰的消息。
[FROM SCOTCH:几点结束?去接你。]
这个雪瑚还是记得的,发表结束后,他就要这层无害的外衣,去执行组织那些杀人放火的任务了。
——我就是这种童脸狼……
雪瑚想到了烂梗,但很努力的忍住了没有笑。
他算了算,给苏格兰回复了预估的事件,对方给他回了个‘OK’,就结束了对话。
很快轮到了他,看着教授一边听他的论文,一边点头的样子,雪瑚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可以试着劝那三个人转专业了。
都是文学天才啊。
提交论文结束后就可以离开了,雪瑚浑身轻松的出了教室。
冬日的空气透着几分冷意,还没放假,学校总是热闹的,今天似乎尤其热闹,雪瑚站在楼上就听到了有人急匆匆的从他身边经过,说什么‘帅哥’之类的话。
雪瑚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身边长得好的人太多了,一般人根本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至少要是松田阵平那个级别的才可以。
还有,昨天讲座的时候不都见过萩原研二了吗?这些孩子居然还会被普通人吸引。
雪瑚摇了摇头,抱着书脚步轻快的下了楼。
一出文学院的大楼,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立刻锁定了不远处好像在发光的三人。
三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都穿了一身黑,浑身充斥着与大学格格不入的危险氛围。
站在中间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大衣外套,金发在冬日的阳光下仿佛泛着光,深色的皮肤十分引人注目,灰紫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微微蹙着眉,似乎不太喜欢被这么多人围观。
靠左边的长发男子一身黑风衣,个子是他们中最高的,戴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把玩着火柴盒,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位的气质似乎是他们中最温和的,穿着短款的黑色夹克,蓝色的眼眸沉静无比,在雪瑚出来的一瞬间就锁定了他。
他和另外两人说了什么,三个人一起朝着雪瑚走过来。
雪瑚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决定——
————————
A.转身回教学楼。(会被追上)
B.直接往校外跑。(会被追上)
C.假装不认识他们。(会被拆穿)
D.摆了。(选项的区别在于能否维持体面)
第46章 **
46.D
“那个……真的好帅啊!”
“是吧?不过,那几个人看起来好成熟,是修士,还是博士?”
“不不不,完全不像学生啊——不觉得他们至少不应该出现在学校吗?”
“黑丨道?警察?间谍?”
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许不会造成这么大轰动,但是三位腰细腿长男模身材的帅哥一起出现,就非常吸引人了,要知道,大学生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闲也最爱看热闹的群体。
还在教学楼里的时候,雪瑚就隐约的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分的气息,但是想到这里是大学,他又觉得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直到他看到了苏格兰、波本还有赤井秀一。
不对劲。
非常的不对劲。
这几个人什么时候出行会穿这么……浮夸了?他们平时不都是休闲便装党的吗,也就是波本偶尔会穿西装。
穿成这样不算,还要这么高调来大学这种地方,这是成心想暴露身份吗?就连雪瑚自己都换了身穿搭,就是防止走在路上被认出来。
等等,他们不会就是这个目的,才穿成这样吧?
看着朝着他走来的那三个人,雪瑚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催促着他逃跑。
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
好想逃,但是不知道该往哪逃。
背后就是教学楼,这和往没路的小巷子跑有什么区别;
要是往外跑的话,也绝对会被抓住。
要是只有一个人,雪瑚还可以凭借着技巧躲开,躲三个人属实太为难他了……说不定还会被提着领子拽回来。
可是也不好一点努力都不做,不然意思意思跑一下?
所以说模拟器在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现在根本来不及模拟看结果了。
当然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花几千万模拟就是了。
看到那三人动了,似乎是有目的的朝着某个反向走来,议论的声音变得多了起来,就连雪瑚也听得见。
有人猜这是在拍电视剧,有人猜这是黑丨社丨会讨债的,估计是哪个没有自制力的学生欠了高利贷。
还有人说这肯定是有人犯了案子,这三个人都是公安特高科之类的成员,是来抓人的。因为他们虽然穿的黑,但是看起来正气凛然的。
雪瑚忍不住看了说最后那句话的学生一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会看人了。
不过雪瑚就算知道,也没从这几个人身上看出什么‘正气’来,他只觉得这几个都是知法犯法的法外狂徒。
……说起来,他们学的都是法学啊,难怪在模拟器里那么熟练。
那说话的学生似乎感觉到了雪瑚的视线,看了过来,有些惊喜地说道:“乌丸同学!”
是昨天见过的渡边。
渡边一开口,没想到不少人也看向了雪瑚这边,露出了好像看到校园传说的兴奋神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瑚有种,他们看到自己,比那边三人还要开心的样子。
……肯定是错觉吧,他都不怎么来学校,平时又很低调,从外表来看简直不要再普通了。
雪瑚忍不住退后了半步,有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感。
而就在这时,苏格兰他们也来到了雪瑚的面前。
风吹过,庭院中的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光影好像在此刻停滞了片刻,被那三个高个子男人堵在面前,雪瑚感觉空气都不新鲜了。
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冷漠、无情,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黑衣杀手,气质冷硬,非要比喻的话,就是三个长相各异的琴酒站在雪瑚的面前。
对比起来,身材娇小,穿着高领白毛衣和浅蓝和白色色相间宽松外套,蓬松的三股辫垂在身后,还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的雪瑚,简直就像是被逼近陷阱的兔子一般。
一触即发——
苏格兰朝着雪瑚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战术手套。
人群骚动起来,苏格兰的表情冷硬,简直就像是要掐住雪瑚纤细的脖颈,当街杀人一般。
甚至有人小小的惊呼出声。
雪瑚没有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也没有逃跑,在他看来,唯独当街被杀是最不可能的选项,无论波本还是苏格兰,甚至包括在模拟里杀了他两次的赤井秀一,都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他还不忘人设地露出慌乱的真·小白兔的表情,就像一个正常的,被黑丨道找上门的一无所知的普通男大。
如果苏格兰真的做出什么,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是的,他就是这种绿茶。
苏格兰的手越来越近,似乎要摸上他的脸,就在雪瑚以为他要当众搞什么honey trap的羞耻play时,苏格兰的手伸向了他的怀中,将他抱着的书拿走了。
“少主。”苏格兰率先朝他低下头,随即身后的波本和赤井秀一都朝他弯下了腰。
雪瑚:“…………………”
雪瑚:“?????”
周围的学生原本只是在默默围观,甚至还装作他们正在忙碌的做什么的样子,大家都是高材生,就算想看热闹也不会这么明显。
但是这句话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雪瑚:“不是,我……”
“今天的发表辛苦了,少主。”波本露出了招牌的营业微笑,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轻轻披在了雪瑚的肩上,他微微躬身,在雪瑚的耳边说道。
“你们到底在——”雪瑚现在是真的慌乱,瞳孔剧烈的地震,伸手想要将波本的衣服拂下去,却被另一个人握住了手。
赤井秀一紧紧的将他的手握在手中,雪瑚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赤井秀一毫不避讳的亲吻了他的手背。
——因为握着他的手的姿势不是标准的搭在上面,所以也不可能是亲吻自己的拇指借位。
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落在他的手背上,雪瑚的手都在抖了。
“因为车不能开进学校,只能辛苦您移步了,少主。”赤井秀一用那双墨绿的眸子凝视着他,“我会抱您过去的。”
他说着,真的好像要试图将雪瑚打横抱起,上前了一步。
雪瑚想要后退,却撞上了人,波本扶着他的肩膀,语气温润而恭敬:“少主,想去哪里?”
周围传来一声声抽气的嘶嘶声。
柔弱可怜的小白兔瞬间变成了恐怖片里一嘴小钢牙一声令下能派出三万只兔子毁灭一个国家的恐怖魔王兔子了。
雪瑚捂住了嘴——没有捂脸是因为戴了眼镜,有些痛苦地小声哀求:“别这样,这么多人……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嗯哼。”波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呼吸轻轻的落在他的皮肤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真的错了……波本大人……”
雪瑚感觉自己都要哭了,放在平时他其实不会这么快认错,但是这次是真的太多人了,他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审判的感觉。
“那,你错在哪了?”波本轻笑了一声,继续引导者他说道。
“我错在……错在哪了?”
雪瑚立刻就想回答,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最近哪里得罪过他们,他都没因为模拟器迁怒本人呢,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啊?”苏格兰微微挑眉,手指轻轻敲了敲抱着的书籍,“这就有点难办了。”
“你说不出自己哪里错了,我们怎么确定你真的知道错了?”赤井秀一的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同样低声问道。
……这几个变态抖S。
“我错了,对不起……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道歉,如果需要补偿的话,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做的,请务必正常一点好不好——”
雪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苏格兰?”
波本轻笑了一声,看向了苏格兰,问道。
苏格兰微微眯起眼睛,衬得凤眸的眼尾挑得极为明显,唇角微微翘起:“再说一遍。”
雪瑚:“……?
他忽然笑了起来,一瞬间又春暖花开,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开玩笑的。现在就放过你了。”
随着苏格兰的话音落下,雪瑚感觉身上的压迫都少了不少,但是他们都没有退后,仍然把他包围在中间。
雪瑚想要问什么,赤井秀一复凑近了他耳边,长发从肩膀处滑落,有种别样的风流:“至少要把这场戏演完,嗯?”
雪瑚默认了他们的话,他稍微有些羡慕的看着赤井秀一的长发。
明明都是长发,为什么琴酒和赤井秀一两人披散着头发仍然很帅,他披下来就是女孩子……还是因为身高吗。
他其实身高不算矮的,在普通人里也算是个子高挑的类型,但是人最害怕的就是对比。
和这三个人站在一起,他就像是一只混进全是德牧的警犬队伍的曼基康猫,和他们并排走路都要小跑。
雪瑚:“脏话。”
他们总算离开了人最多的地方,在大道上,人就没教学楼附近那么多了,雪瑚也感觉心情松快了不少。
走在前面穿着黑西装的波本双手插在口袋里,雪瑚才想起来他的衣服还披在自己肩上。
……他才不还呢,让波本冷着吧。
听到了他的那句脏话,苏格兰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他:“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雪瑚虽然很想真的骂人,但是考虑到现在还是在外面,大道上人虽然少,却不是空无一人。
他很担心不知道又会触碰到他们的什么敏感点,被当街再次公开处刑。
一直到了校门口,在路边停着一辆看上去就很高级的黑色轿车,雪瑚的嘴角抽了抽,明白过来他们原先是真的想开车进去。
只不过这次,波本还是先上前一步,帮他打开了车门,雪瑚把身上的外套取下来,往他怀里一扔,直接坐了上去。
波本愣了一下,耸耸肩并不在意,上前坐在了副驾的位置。
开车的是赤井秀一,雪瑚又一次和苏格兰坐在了后排。
“你们在犯什么病。”
上了车,雪瑚毫不留情地责备道,一点也没有刚刚在大庭广众下苦苦哀求的样子了。
“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啊,我还以为你能再维持地久一点,至少要到方便活动的地方。”苏格兰也不生气,看着坐着离他很远的雪瑚,露出一个浅笑。
雪瑚一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又不是网络聊天,可以撤回重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所以呢,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跑到我的学校给我惹麻烦。”
他撑着脸,脸部稍微有些变形:“这下要出名了,以后我还怎么去上课啊……”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波本拖着长声“嗯”了一声,从后视镜看向雪瑚,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你在这个学校本来就很有名吧,之前来先期调查的时候,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你是谁呢,乌丸同学。”
“啊?”雪瑚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怎么可能,我平时都不怎么去学校,行为也很注意,一个人都没认识过。”
他顿了顿,注意到了波本话语中的漏洞:“等等,你们先期调查都调查了些什么啊!”
“光是看着乌丸同学就觉得很可爱,虽然感觉有些不好接近,但果然就是这样的属性才最好了。”
开车的赤井秀一,用相当冷淡的语气说出了女孩子口吻的话,顿了顿,说道:“我听到的是这样的。”
雪瑚:“……”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有点失败。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有不可能调查了所有的学生,说不定碰巧只是和我同系,见过也很正常。好了——”雪瑚嘴硬,听到赤井秀一还想反驳,他立刻说道,“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跑来学校调查我,还让我当众社死?”
苏格兰品味了一下‘社死’这两个字,似乎觉得非常贴切,弯起眼睛笑着说道:“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雪瑚你还不明白吗?”
他这样说,雪瑚愣了愣,脑海中灵光一现:“……论文?”
苏格兰笑而不答。
想起前天夜里听到的聊天,雪瑚也确定了:“就因为我让你们帮忙写论文,所以才这样报复我?”
“不是因为你让我们帮忙写论文,毕竟是搭档,偶尔帮你这点忙并不算什么。”苏格兰微微颔首,“是因为说好一起,你却自己先睡了。”
“而且这也算不上报复吧,少主。”波本懒洋洋的捡起了刚刚的称呼,“顶多算个小小的恶作剧,因为知道你在学校里很出名,我们才这样做的。”
“唔唔唔……”雪瑚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好像确实是他的错,这不是不想承认就能改变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承认有点不甘心。
“还有你们叫我少主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女孩子,我们就会叫你公主了。”赤井秀一淡淡的接口。
只是经过一次论文的洗礼,雪瑚就感觉他好像和波本还有苏格兰产生了很危险的革命友情。
“我又不是说这个!”
“你之前说的那句‘什么都愿意做’——”苏格兰顿了顿,一脸纯良的说出了恶毒的话语,“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来吧,先换衣服。”
说着,他也不等雪瑚反驳那只是他道歉的惯用说辞,根本没有真实含义,所以不能算数,将一个纸袋放进了雪瑚怀里。
里面是符合雪瑚身材的,与他们相似的黑西装。
雪瑚愣了一下,问道:“还是查到白田家了?”
之前就已经约好,在雪瑚的论文提交完毕后,立刻就去执行任务,所以现在赶着过去也很正常。
任务的内容是找一份资料,经手的人有好几个,其中最麻烦的就是这位白田了,因为白田在两周前去世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去参加这位关东的黑丨道头目的葬礼,对方在整个日本的里世界都还挺出名的,所以悼念会持续整整一周,方便全国甚至国外的人过来,所以任务期限才这么紧。
他们的任务不算麻烦,除了拿到资料,白田生前和组织是有联系的,如果对方有了继承人,要和继承人延续先前的联络,如果对方不愿意继续,或者根本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就要负责扫尾了。
黑西装除了黑丨道和警察会穿,也就只有参加葬礼的时候才会穿了。
雪瑚之前就猜测白田的可能性最大,而他又很信任没有开异能的自己的幸运值,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雪瑚也没回避,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脱衣服,那副普通人的伪装逐渐褪下,雪瑚拿着领带稍微有些纠结。
将他取下的黑框眼镜顺便戴在了自己脸上的苏格兰伸手接了过来,靠近了点给他把领带打好。
熟练又快速还很美观,让人感觉不愧是……从正规组织调遣过来的派遣员工。
雪瑚其实以前也学过如何打领带,但是他平时没有穿西装的习惯,早就忘掉了。
队友们人不算太坏,还帮他带了外套,只是和苏格兰他们的黑色外套相比,只有他这件是白色的。
但是雪瑚没有挑剔的立场,犹豫了一下还是穿着了。
举行追悼会的地方很远,中途路过M记的时候,波本还下去买了午餐,四人在车上简单吃了一顿便饭。
雪瑚早上吃过饭了,现在并不是很饿,咬着热橙汁的吸管吃了半份薯条,又被苏格兰逼着吃了一块汉堡里的牛肉饼。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特地帮他买了热果汁的波本,还有逼迫他吃东西的苏格兰都是好意,这点雪瑚还是清楚的,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他们到达举办追悼会的地方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不算早也不算晚的时间。
下车前,他们也要确定一下分组。
一般来说,四人小队可以分成两到三组,这次的任务内容也规定了至少要分成两队,一个是去找资料的,一个是去找人的。
到了非做不可的时候,是否杀人就要看他们的选择了。
因为雪瑚加入的比较晚,并没有提前参与他们的任务划分,不过因为雪瑚提前说过他做什么都可以,便也没给他规定具体的任务。
直到现在,要分头行动了,才想起来雪瑚被落下了。
雪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好说话了,怎么会被新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追悼会持续一周,所以可以挑方便的时间过来缅怀死者,就算白田再有名,也不可能在第五天的下午三点钟,别墅门口还停着这么多车。
站在周围的人也有些怪异的感觉,雪瑚趴在窗口,微微蹙眉:“这么多条子?”
蓝眼睛的条子愣了愣,也看向了窗外:“你怎么知道的?”
“气质。刑警最好认了,无论是站姿还是那土气的打扮。别的类别的警察就有点不好分辨了。”雪瑚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
他想到了萩原研二,最初见到萩原研二的时候,雪瑚确实没想到对方会是警察,他总觉得萩原应该很适合当个画家。
还有松田阵平,就更不像警察了……松田比他还像个混黑的。
“你们的调查不知道这些事吗?”
“至少昨天没有。”不是条子但也有执法权的美国佬冷静的说道,“是今天才出现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白田复活了?”金发的条子挑挑眉,随口开了个玩笑,又看向他们中最有经验的那个人,“任务怎么办,延后还是照常?”
继续任务有可能会被警察盯上,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在这种荒山野岭,说不定都跑不掉。
“来不及了。而且现在离开也有些晚了,他们注意到我们了。”雪瑚冷静地说道,“走吧,先去看看情况。任务失败也不要紧,我来担责。就当报答你们帮我写论文的事情。”
他这话一出,让几人都愣了愣。
帮忙写论文和给任务失败担责完全不是同一个重量的事,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雪瑚正想打开车门,诸伏景光开口叫住了他,他还没选好这次要做的任务。
雪瑚看着他们,沉吟了片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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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苏格兰(悼念+找人)
B.波本(潜入+找资料)
C.赤井秀一(找资料+灭口)
D.单独行动(百利甜/萩原)
第47章
47.D
“我自己行动。”
雪瑚果断地说道,没等另外三人说什么,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窗外的警察们:“我去调查那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先留在车里,确定没问题我再通知你们。”
这个理由未免太有说服力了,没有人挑的出其中的不是,雪瑚也没给他们说一起行动的机会,率先下了车。
雪瑚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行动,要不是组织规定非长期监视型任务必须两人以上共同执行,雪瑚是不会非要去找个搭档的。
四年前,雪瑚没了代号,回日本被监管了一年,有了项圈后才重新获得了自由。
之后他稍微就有点摆了,一直以自己不是代号成员没有搭档为由拒接任务,除非熟人拜托他,他一般不会出手。
所以雪瑚还挺闲的,甚至抽空复习考了个大学,还是老板看不下去强行把新人的考核任务交给他负责的。
这几年也已经是极限了,今年以来老板催他催的越来越紧,雪瑚才会选了波本和苏格兰这两位身份特殊且很有能力的搭档。
他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不选搭档的后果是琴酒结局——虽然苏格兰结局、波本结局还有苏格兰-波本结局也说不上多好就是了,好歹这几位的模拟过程没有琴酒那么突兀,避开关键点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况且,从结局来看,他们的手段都算得上是温和,从执行的方式来说。
苏格兰用‘偶遇’当借口,波本则是拿出了‘拯救’这个必杀绝招,从这个角度来看,都比琴酒那个没头没脑的突然就在一起了有得选。
况且雪瑚本来就不在意卧底,他对这个组织也没什么归属感,卧底损伤的也不是他的利益,他还能和卧底共同努力,想办法避免杀人。
卧底可以随便从他这边获取情报,要是卧底不小心暴露了,他还会帮着圆一圆;他基本不会逼着卧底做什么事(写作业除外),也会给他们尽可能多的自由。
雪瑚都不知道他这么好的搭档上哪去找,结果那些家伙居然还不放过他。
……可能搭档就是要经常黏黏糊糊的在一起吧,雪瑚很珍惜可以单独行动的时间。
雪瑚下了车,立刻就感觉到周围的条子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稍微有点不自在,但还不至于表现出来,整理了下领口,朝着里面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他被一个穿着便装的个子高大的刑警拦了下来,男人站得笔直,眼睛里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用锐利而沉稳的视线打量着雪瑚。
伊达航从雪瑚下车起,就注意到他了。
穿着一身得体西装的年轻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与来这里参加葬礼的其他人没有半分区别,胸口别着花,好像确实只是普通的来参加葬礼的。
但这并不是一场寻常的葬礼,被悼念的男人是在黑丨道驰骋了四十年的帮派老大,如果不是今天突然发生了事件,还涉及到了炸弹,他们警方也是绝对不可能参与进来的。
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随意,甚至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非常无害的年轻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就非常奇怪了。
身为刑警,伊达航有种直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是普通人。
但他也不是疑罪从有的那种偏执警察,顶多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对方,开口用的还是敬语,毕竟也只是例行询问,只要是想进去的人,都得进行登记。
况且雪瑚才刚到这里,说他做了什么基本不可能。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伊达航。”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警察手册给雪瑚看,“不好意思,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雪瑚扫了一眼警察手册,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然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警察?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更具体的事情目前不太方便透露。可以请问一下您和白田大智是什么——”
“伊达前辈——!”
伊达航的话还没有问完,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轻快地叫着他的名字。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一个浅棕色头发穿着西装大衣的青年朝着这边跑过来,眉眼飞扬,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轻松笑意。
“竹原,你不是在里面帮忙找东西?”
伊达航叫出了他的名字,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旁边的雪瑚微微挑挑眉,百利甜毫不避讳的朝他wink了一下。
伊达航似乎早就习惯了后辈这轻浮的态度,完全不觉得后辈和雪瑚认识,只当是他性格活泼,甚至还叹了口气。
“伊达前辈。”百利甜站定,朝伊达航露出一个有些随性的笑容,“大久保前辈找您呢,您还是先过去吧。”
“可是我还在——”
伊达航看了眼雪瑚,百利甜立刻善解人意地朝他敬了个礼:“我来问!”
他的语气轻松,声线也像是撒娇一般带着几分甜腻,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相信他。
考虑到后辈虽然个性轻浮,但工作方面一向很可靠,伊达航也只能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竹原。”
“——请交给我吧!”百利甜的语气轻松自然,郑重地朝着伊达航点点头,“我会连他内裤的颜色喜欢的类型以及交往过几个男朋友都问出来的~!”
伊达航嘴角抽了抽,深刻的感觉到了头疼,压低了声音骂道:“人家明显就是男人,你给我正经一点!”
而且他还有点担心雪瑚的身份,会打扮成这样参加白田的葬礼,还这么年轻,说不定什么组织的二代,口无遮拦的后辈要是说了什么把人家得罪了怎么办?
虽说他们是警察,但是这年头黑丨道繁盛得紧,用比较地狱的口吻来说,如今在街上看到穿西装的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警察还是黑丨道,很多警察都有混黑的线人,谁知道对方背后是什么人呢。
虽然伊达航的正义之心让他非常看不惯这种事,但是经历过父亲的事情,让他也懂得了,在力所不及的时候退让也是一种策略,并不是软弱。
未来他有能力了,绝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继续。
“是、是!伊达前辈真啰嗦啊。”百利甜笑眯眯地说道,“前辈还是快点吧,大久保前辈等急了生起气来谁都没有办法了。”
伊达航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对雪瑚礼貌地点点头,快步朝着后面跑去。
“呼,终于走了。”百利甜长舒了一口气,转头朝雪瑚笑了笑,“那么,这位一般市民,请配合我的问话,我们进去聊聊?”
雪瑚挑挑眉:“——是吗?”
他拖着长声,问道:“那么,警察先生,能给我看看你的证件吗?”
雪瑚赌百利甜这个比他还能摆的拖延症没去拿自己的警察手册。
百利甜果然一噎,鼓了鼓脸,随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逮捕你,赶紧走。”
……
雪瑚坐在别墅会客室的沙发上,喝着百利甜给他倒的茶,终于知道了任务发生了什么变故。
波本那句玩笑是真的,白田复活了。
本来躺在棺材里供大家瞻仰遗容的白田突然消失了,具体时间不太清楚,但是昨天晚上两点的时候,白田熬夜打游戏的孙子起夜,看到了爷爷从书房走出来。
柔弱的宅男当场被吓晕,还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被女佣发现叫醒的,他和女佣一起进了书房,结果发现保险柜被人打开了,里面只剩下了像是闹钟一样的东西。
只是他们还没靠近,那表忽然爆炸了,好在威力并不是很大,只是将旁边的书柜烧了一半。
他们跑出去想要找人求救,外面也有人回来说,花园里有个东西爆炸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不得不报警了,要是仅仅只有尸体消失复活这事,找几个有名的私家侦探调查就够了,但是没人知道还有多少炸弹,也只能拜托给专业人士了。
拆炸弹的专业人士,爆处班警察,萩……
雪瑚垂下眼眸,想起了昨天才刚刚见过的,穿着笔挺的礼服,用温柔的神情说着‘见到你之后果然感觉非常高兴’的那个人。
萩原研二是个会让人感觉到温暖的人。
雪瑚对他的印象就是如此,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且接纳了他毫无缘由的任性的大哭,给了他温柔的安抚的缘故。
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杂质,每次都是全心全意的认真的看着自己,雪瑚能从里面看到萩原研二对自己的不由分说的执着,他并不清楚萩原研二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自己。
如果说因为幼年的那次相遇,萩原研二愿意相信他,跟着他一起离开,在模拟中许多次为他而死,所以雪瑚选择和当时还是少主的老板做交易,让萩原研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这是等价交换。
而且雪瑚并不觉得自己很吃亏,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五岁了,但他并没有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就算离开了组织,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而雪瑚上辈子就是黑手党,这辈子继续混黑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比起家庭幸福父母疼爱的萩原研二,他更适合留下来。
就算他有记忆,雪瑚也不会回家的。
他现在的脸和上辈子的脸一模一样,姑且认为这具身体就是平行世界的他自己,所以身世也应该相差无几,在五岁的时候人生出现转折也是很正常的。
萩原研二似乎在因为他留在组织而愧疚,因为以上的原因,雪瑚觉得非常没必要,他完全是自己选择留下来的,所谓救了萩原研二,也只是顺理成章的发生了这件事而已。
在这个世界没有过去的他,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但那个人的道德感似乎有些高得过分,这大概是因为萩原研二有颗善良的心吧。
可惜,雪瑚对这份心意完全只有反感和抗拒,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危险事物。
一定要……
“苏格兰,苏格兰——”
“小雪!”
雪瑚忽然从沉思中惊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百利甜放大的脸,浅绿色的眼睛像是高级的碧玺,倒映出雪瑚有些茫然的神情。
“别这么叫我,肉麻。”雪瑚毫不留情地推开那张帅脸,十分冷酷
“欸……明明BOSS都可以叫?”百利甜拖着长声抱怨道。
“哦呀,你要和老板平起平坐吗?”雪瑚露出惊讶的表情,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还有,都说了我已经不是苏格兰了,何况今天苏格兰也来了——”
“谁管他。”
百利甜哼了一声,回到不远处的位置上坐好:“好了,说吧,你这次叫什么名字。”
他手里拿着登记表,甩了甩,刚刚好像是把其他的都编完了,只等着雪瑚说名字。
“名字啊……”雪瑚微微思索了几秒,他应该是这世界上将假名最信手拈来的一个了,“伏黑惠。”
毕竟他知道的黑发蓝眼男实在是太多了。
“惠啊……好可爱,和雪瑚一样,也是女孩子的名字呢。”百利甜一边说一边写,“职业呢?学生?”
“在宗教高专就读的普通学生,学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变戏法。”雪瑚立刻说道。
“……直接说高中生就好了,非要加上那些没用的前缀,我总是感觉你说的这些名字都有原型。”百利甜犀利地吐槽,“填完了,你去忙吧,小心别被人抓到了。”
“嗯……被抓到了你也要捞我出来呢。”雪瑚朝他笑了笑。
虽然觉得百利甜是个麻烦的人,但是雪瑚一向也很有原则,给了不久前借了钱给他,刚刚还算是帮了忙的百利甜很好的态度。
百利甜露出像是讪笑的神情:“进去的人是你的话,估计也用不着我来捞吧——好了,不是还有任务吗,你也快点走吧,要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至少能帮你打个掩护。”
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百利甜被派去卧底,和雪瑚的相处没有琴酒多,他们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
雪瑚也提醒了他一句:“不用你。你的身份要保密,我这次的几位队友都是新人,你别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认识我。”
从对待卧底的态度来说,雪瑚对双方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谁的身份,他都不会轻易的说出去。
“啊,苏格兰,你在关心我吗!好开心……正好,和我哥哥交往吧?我也可以——”
回应他的是被关上的门。
百利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也不见多难过,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忘了和他说,那个萩原也在了。算了,说不定他知道呢,不是说是接触的线人吗。”
百利甜转身继续整理资料。
……
雪瑚觉得就不应该给百利甜太多好脸色,那家伙一得意忘形就会开始胡说八道,简直无药可救。
他躲到洗手间给苏格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里面的情况,让他们如果要进来的话,不要走正常的路线。
挂了电话,雪瑚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将领带扯的松了些,西装扣子也解开了,总之看起来更休闲了些,不会一看就是这里的客人。
然后将他的那件白大衣卷起塞进了角落——雪瑚觉得帮他准备衣服的人就没打算让他去悼念,哪有参加葬礼穿白衣服的。
重新调整了一下手套,又确定了枪的位置是否方便随时拿出来,雪瑚才离开这里。
雪瑚是随身带枪的,就连去学校的时候,他那副小白兔打扮的里面,也是绑着枪带的。放在三十年后他肯定不会这么随意,但是现在的安检没有那么严,他觉得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平时他都是一个人穿,今天的时候车内比较窄,是苏格兰帮他系上的后面的插扣。
雪瑚已经从百利甜口中得知了住在这所别墅的主人们的名字和房间,接下来只要挨个房间去调查就可以了。
这种情况让雪瑚觉得有点像是在玩《逆转裁判》之类的作品,在发生命案的地方调查物品和人聊天获得线索,还有不靠谱的警察泄露现场的机密情报。
并且因为各种理由,他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管谁看到他都会拒绝他调查,所以他要私下里偷偷调查。
然后,如果有人不肯配合他的问话的话,他就可以出示代表自己身份的律师徽章(枪)了。
这样一代入,任务瞬间就变得有趣起来了,雪瑚从其中一个目标的房间里出来,里面没有人,稍微搜查了一下对方的房间,雪瑚初步判断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结果一出门,就听到了拐角处有不少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女孩子的声音,雪瑚猜测是他刚刚去过的那个房间的主人。
不可能回到之前的房间了,但是他不太确定隔壁的房间有没有人。
雪瑚四处看着有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识抬起手刀想要攻击,就对上了一双极为温柔的紫色眼眸。
“……”
“辛苦了。”
“喔,你也辛苦了,萩原小队长。这个房间里查完了吗?”
“哎呀,还差一点收尾,没问题的。”熟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语气温和的和同事们说话,“还好这次的都不是固定的炸弹,完全可以在空地引爆,不然不知道一个一个要拆到什么时候呢。”
“是啊……”
外面的谈话声传入了雪瑚的耳中,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独自坐在了房间内的沙发上。
萩原先生是在……做什么?
雪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十指修长纤细,戴着黑色的战术手套,是十分方便行动的模样。
而他也的确是以潜入的姿态进入了这所别墅,避开了警察和房子的主人,试图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到了非这样做不可的情形时,还会杀人。
清楚知道自己身份不一般的萩原先生,为什么会在看到他从没理由进入的房间内出来后,还要帮他掩饰呢?
就在雪瑚心绪复杂的时候,萩原研二推开门进来了,他面朝着房间内关上了门,灵巧的手指在身后将搭扣转上,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密室。
“下午好,小雪。”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和雪瑚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真切并且没有阴霾,像是冬日的阳光,就连尸体看到也会觉得暖暖的。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雪瑚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萩原研二却只是伸了伸腰,一副辛苦了很久的样子:“嗯?小雪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你在这里看到我,就不惊讶吗?”
“很惊讶啊。”
“那你为什么不问?”
雪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逼问什么,他不清楚如果他真的问出结果,萩原研二真的这样问他,他会不会说出实话。
“小雪要是想说的话,会直接告诉我吧。”萩原研二走到了他的身边,在单人沙发旁边半蹲了下来。
他穿着深蓝色的战术制服,外面是黑色的战术背心,印着“EOD”的标识,原本高大的身形因为下蹲变得没那么有压迫感,他仰着头笑着看雪瑚。
“只要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阴霾,哪怕是雪瑚也感觉不出任何虚伪的地方,而正是因为如此才非常可怕。
雪瑚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推开他,但是萩原研二比他的动作还快,很自然的将脸靠在了雪瑚的掌心,就像是温顺的大型犬一样,满脸温柔的蹭了蹭。
“唔……手套有些粗糙呢。”还这样抱怨了一句,看着雪瑚如同撒娇般说道,“能不能摘下来,我喜欢小雪的体温。”
“……你这人真是。”雪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很想骂他,但是又说不出口。
他顿了顿,才说道:“会骗人。”
萩原研二睁大了眼睛,义正辞严的反驳:“我才没没骗人呢,我今天可是六点就起床开始往这边赶了,一直到刚刚才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他弯起眼睛,让雪瑚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
“所以能在这时候见到你,我是真的很开心,感觉浑身又充满力气了。”
雪瑚有些哑口无言,过了好久,才——
——————
A.扭头,不看他。“手套。摘吧。”
B.将手抽回来。“今天谢谢你,我会报答萩原先生的。现在不要缠着我了。”
C.垂下眼,扯开话题。“萩原先生穿制服很好看。”
D.直视着他,不说话。
第48章
48.A
这个人,这个态度,这个行为——
简直——
非常讨厌!
雪瑚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家伙,麻烦的让他有些抓狂,浑身都非常不舒服,都想要在地上耍赖的打滚了。
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种类型?雪瑚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了,这种感情该说是什么,讨厌,嫌恶,令他十分不安的,好像在悬崖的边界摇摇欲坠……恐怖,可怕,这个男人,实在是——
雪瑚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就像是他的理智最后的挣扎和反抗,然后被这个紫眼睛的怪物彻底吞食殆尽。
这个人却仍旧用着那副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暖笑容纠缠着他不放,要不是还顾着脸面,雪瑚现在已经被他气哭了。
他真切的感觉鼻子有股酸意,然后用力得将脸扭到一旁,冷哼了一声。
“……小雪?”
萩原研二情商再如何高,也应该理解不了雪瑚此刻对他复杂到想要杀了他但又真切的舍不得的心情,仅仅是抬起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摘吧。”
雪瑚的声音冷漠无比,就像是冬日河面的冰一般,没有半分柔情,让人忍不住感慨他那平日里听起来还有些柔软的声线,居然还能表达出如此绝情的语气。
萩原愣了愣,雪瑚也感受到这份微妙的气氛,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手套。”
——是回答啊。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了,像是从心底浮起的愉悦,紫眸中染上了几分暖意。
脸微微移开了些,目光落在雪瑚的手上,黑色的战术手套紧贴合覆盖着皮肤,仍然看得出修长的手指,衬得露出的一小截皮肤苍白的手腕更加纤细。
萩原研二的左手轻轻扶着雪瑚的小臂,他此时还是单膝跪地的状态,伸出的右手简直就像是要给雪瑚戴上戒指一般。
雪瑚用余光打量着他的动作,就看到那个男人动作微微一滞,十分狡猾的翘了翘嘴角,有种不怀好意的坏狐狸犬的气质。
下一秒,萩原研二重新低下了头,牙齿轻轻咬住了手套的边缘,唇瓣轻轻擦过手腕,温热的触感让雪瑚手指颤了颤。
那一下极轻,却像带着某种温柔的侵略,坚定又不容拒绝。雪瑚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抿着唇,只是一脸不高兴的撇过头去。
萩原研二的动作不急不缓,极尽耐心地施力,一点点向后拉。手套在齿尖收紧,然后顺着他的力道一点点退下,露出雪瑚本来的皮肤。
从那一小截纤细苍白的手腕,到手背,最后是手指,没有了布料的遮挡,从温暖的手套中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就像是被脱掉了衣服一般。
雪瑚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担心被人发现什么一样,强作镇定地伸展开。
萩原研二没有松口,就这样叼着那只手套,轻轻抬眸看着雪瑚,撞进那双眸中,雪瑚像是被烫了一下,但他逼着自己不要躲开。
“……你做什么。”他故作冷静地问道,声音却有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的动摇。
萩原研二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即松口,抬起眼眸,紫色的眼瞳半隐匿在睫毛的阴影里,像是在观察雪瑚的反应,然后低下头轻轻地用脸蹭了一下雪瑚的手背。
极其亲昵,又带着几分让人不知所措的情意,体温接触的瞬间让雪瑚想要将手缩回去,却被萩原研二收紧手指,牢牢地抓着他的小臂。
面对这种被束缚的情况,接受过专业特务训练的雪瑚有二十多种方法挣脱,但是没有一个适合此时此刻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的脸颊仍旧贴着雪瑚的手,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感受着他的温度,又像是在刻意加深着什么。
他像是在做什么测评,细细地感受着其中的触感,轻声说道:
“比想象的要冷一点啊。”
他的掌心贴上了雪瑚的手背,十分认真地描摹着那只手的每一个细节。
食指的侧面有一块明显的旧茧,虎口处、以及无名指和中指的指根的触感也有些粗糙,这些都是枪茧,但除非真的去亲自抚摸,光是看有些不明显。
雪瑚的手很干净,纤细又骨节分明,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形状,和他本人一样漂亮……并且柔软。
很奇怪,明明这只手细瘦又有明显的骨感,萩原研二却仍旧觉得这只手柔软又漂亮。
“嗯……有点凉,还很轻,握住的时候,像是在碰什么脆弱的东西。小猫的爪子?”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气声的笑音,立刻补充道,“可是很有力量,不像是会被轻易折断的样子。”
他说着,手又收紧了些,像是在确认什么,指尖顺着掌心的弧度一点点向下滑过,指腹滑过手心最柔软的地方。
“像水一样,冷的,柔软的,抓不住。”
然后像是为了反驳这句话,他更用力地握住了这只手,垂着眼眸说道,不知道是在形容水还是人:“但是很温柔。”
“我一点也不温柔。”
终于听到了一句自己答得上来的话,雪瑚几乎是立刻开口道,只是说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萩原研二在看着他笑。
“这一点也很温柔。”看着雪瑚懊恼的表情他开心得不得了,房间里的光线不算太好,但那双眼睛偏偏亮得惊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反倒更加清晰。
看着雪瑚的表情微变,像是要生气的样子,萩原研二低低地笑了一声,将手掌轻轻一翻,脸又轻轻地贴了上去,用皮肤细细地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
“啊……果然很舒服啊,小雪的体温。”
雪瑚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触碰,所谓触碰、温度实际上是相互的事情,他们的感受其实是相同的。
而且,萩原先生所说的‘舒服的体温’,应当是被萩原先生抚摸后,沾染上的萩原先生的温度,他自己猜没有这么温暖。
雪瑚仍旧藏在战术手套下的左手微微蜷曲了一下,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身后缩了缩。
他看着原本高大的男人心甘情愿的在他面前低头,温顺地靠在他的掌心,露出了堪称幸福的笑容,焦躁的心情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萩原研二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雪瑚没有推开他。
仅仅是这一件事,就让他感到了无比安心。他认真地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已经不再是初次触及时的冰冷,而是令人心软的柔软。
雪瑚就像是湖面倒映的月亮一般,他追逐了这些年,终于短暂的握住了这片月光。
然后,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一点点温热的湿意,落在了皮肤上,轻得像是错觉,随后变得冰凉。
比水滴更轻,更柔软,像是落叶打破了湖面上的月影,涟漪渐渐扩散开来,随即又消失无踪。
萩原研二的睫毛轻颤了颤,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终落入他依靠着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眼中倒映出的是愣住的雪瑚,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并没有停止,有什么又一次划过了脸颊,在空中折射出微光,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依次地划过那张露出错愕神情的端正面孔。
“我……!”
雪瑚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眉头蹙了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时的情况。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偏过头,让唇瓣贴上掌心中微微湿润的皮肤,温热的吐息溶入皮肤,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承接那泪水的重量。
他感觉到了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
形势有些严峻。
雪瑚这样想着,也很少见地依据形势露出了过分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柔和,没有笑意,眉头也是紧蹙着的,就好像遇到了如果不作出抉择这世界将会死一半的人的重大难题。
说实话,他觉得如果真的给他那种难题,他说不定会处理的更好一点,毕竟电影里的主角经常会遇到这种抉择,他哪怕照抄都能抄的很好。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理解不能,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被萩原先生摸了手,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
雪瑚日常里不是那种很“装”的人(没有点琴酒的意思),他习惯于将各种情绪表露出来,如果高兴就会笑,生气会发怒,心虚的时候说谎也很明显,别人完全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但他其实是个对情绪控制力很强的人,能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他觉得被人看到也没关系的部分,至于更深层的,连他自己也不会细想。
所以雪瑚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哭,还是这种毫无预兆的、莫名其妙的眼泪。
但他有种如果继续深思下去会很危险的直觉,及时地中止了这份情绪,简单粗暴地将其归为了‘与萩原先生相遇综合征’。
他有印象中的上一次哭,不是装的、演的,以及虚情假意的故作声势,可以追溯到十四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当时的身体还残留着痛感,太痛了,所以没忍住抱着萩原研二哭了。
那么这次大概也是一样,是和萩原先生的见面,引起了他的回忆,让他潜意识中想起了那种痛楚吧,毕竟,他现在感觉心脏的位置好像真的在隐隐作痛。
……讨厌他。
对于萩原研二的复杂情感终于在此刻有了鲜明的定义,连同对他的在意也被雪瑚轻易认定成了很少遇见这么让他讨厌的人,所以才会好奇。
“小雪?”
似乎是感觉到了雪瑚一直在看他,萩原研二理所当然的对眼前的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像是在问他怎么了,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他,他一定会认真听的。
“你这个蠢货。”
雪瑚毫不留情地开口骂了他,和以前那暧昧不清的时而亲近又有时候会露出疏远的态度不同,现在是非常彻底的,发自内心的在骂他。
连同无论对谁说话都会保留的敬语也没了,相当粗鲁地说了‘你’,后面还加了‘蠢货’这样的词,至少一向在社交中很受欢迎的萩原研二,从未被人如此说过。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像是在消化,以及充分理解雪瑚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忽然笑了。
没有嘲弄,也并非怒极反笑,连一丝一毫的不快都没有,而是一个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带着莫名的安心的温柔笑容。
“啊,我是。”他低声应了下来,语气轻快,拖着他一如既往的尾音,“还是那种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回头的蠢货。你明白吧,小雪。”
萩原说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雪瑚,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坦然地像是在说‘再难听的话我也受得住,尽情的来吧’。
那双眼睛比他的温度还要灼热,雪瑚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目光,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的防护服呢?”
“……欸?”
萩原研二的反应第一次这么迟钝,有些没跟上这句话的思路。
——刚刚才被骂了,现在又问这个……?
他仔细感受着雪瑚面无表情之下的细微感情,唔,好像没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在问他这个问题,那就很好回答了。
“啊,这个啊。”萩原研二随意地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自己身上有EOD印记的战术背心,语气轻快地说道,“太沉了,穿起来也很麻烦,又不方便所以不想穿……这次任务也不是很危险。”
顿了顿,他似乎是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生硬,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防护服的作用也很有限,根本防不了多少,要是遇上那种高丨爆丨炸丨药,穿不穿都一样。”
说完他像是觉得非常有趣地笑了起来,表示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会正经的说出来也只是因为雪瑚问了,可即便是他很在意的人问的话,也一副对这件事漫不经心的态度。
雪瑚却没有笑,看着他的眼神更冷漠了,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让萩原研二的笑容戛然而止,和他想的太不一样了,他以为雪瑚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便问问,但这个微妙的沉默,却让萩原突然意识到,雪瑚好像已经认真起来了。
“……小雪。”萩原研二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认真盯着雪瑚的脸,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哪一个微表情,就导致他理解错雪瑚的心情。
“萩原研二。”
雪瑚深吸了一口气,连名带姓地叫了他的名字,后面没有跟着‘警官’‘先生’之类的任何一个称呼,这让萩原研二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
“有!”
他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就像是念警校的时候被教官点名一样,他个子很高,想要看雪瑚就必须努力往下看,但也只能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
长发顺着纹理编成了三股辫搭在了肩膀上,就像是小猫的尾巴一样。
——……可爱。
他不合时宜地这样在脑子里猫塑着雪瑚,嘴角都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下一秒雪瑚抬手在他腹部用力来了一下。
“——唔……噗!”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萩原研二被揍得闷哼了一声,身体猛得一晃,差点跪在了地上。
他捂着腹部抽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雪瑚。
“诶、诶!小雪?!”
雪瑚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按照你说的话,你的命是我救的。”
之前被萩原研二摘下的手套被雪瑚随手别在腰带里,此刻他将手套抽出来,慢条斯理地戴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扯动着手腕处的褶皱,动作十分从容。
他的语气非常冷淡,是自萩原研二认识他以来,从未表现出来过的冰冷,往常的雪瑚总是一副随心所欲的笑眯眯的神情,甚至让萩原研二有种惶恐。
难不成只有对他是这副态度的惶恐。
“还有之前那次,如果没抓住那个炸弹犯,你也会死。”
虽然萩原不太清楚他说的第二次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雪瑚这样说了,他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是这样。
“所以你听好了,就算你豁出性命,也给我保住你的这条命。”
雪瑚说着,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好像他并不是在关心萩原研二,只是单纯的在要账。
说完,也不等萩原研二的回答,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萩原研二捂着腹部弯着腰,一脸懵逼地看着雪瑚的背影,脑海还在不停地重复着雪瑚刚刚说的话。
“……噗,哈哈哈哈哈哈!嘶——”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扯到了腹部,疼得又吸了口气。
“豁出性命也要保住这条命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让身体习惯腹部的痛感,看着紧紧关上的门,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相当满足的笑容。
“啊,好痛啊——”-
就像游戏里,搜寻过最难的房间,其他的线索就非常好找了。
雪瑚通关了大BOSS萩原研二后,事情变得非常顺利,他运气相当好的遇见了案件第一发现人的宅男哥,结果对方就是白田的继承人。
宅男哥——白田一辉,是个让雪瑚非常亲切的二次元,看到暗中潜入的他也没有大喊大叫,反而是满眼星星地说着什么‘美少年特工,还是长发’‘好萌’之类的话。
在三十年后也是个动画宅的雪瑚和他的对话,就像是穿久了的裤子的拉链一样丝滑无比。
虽然看过的作品不同,但很多东西都是殊途同归的,白田一辉和他说了几句甚至想拉着他结拜了。
然后顺理成章的拿到了藏匿的资料,听说了他是那个组织的人,捂着脸说‘黑手党更萌了’,原本还对这种事不感冒的白田立刻签了字,雪瑚离开的时候还拿了两包薯片让他带走。
雪瑚深受感动。
——是的,我们二次元的友情就是如此轻松纯粹。
任务轻轻松松就结束了,雪瑚都觉得他的队友们有点太没用了,除了开车一点忙都没帮上。
从这个角度来说,雪瑚本来想用这个任务给赤井秀一攒功绩的,负责开车的赤井秀一好像真的是唯一一个派上用场的。
雪瑚发邮件和他们联络了一下,然后按照白田一辉告诉他的,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可以从别墅离开的秘密路径离开。
正好是他之前藏衣服的洗手间,将衣服穿好,重新整理了一下,雪瑚就打算离开了。
结果站在二楼的窗口边缘,脚后跟刚好踩在窗框上,视线向下瞥了一眼,大概有四米的高度,但他并没有看到白田一辉说的‘棚子’。
雪瑚眯起眼睛看着地面上焦黑的痕迹,猜测应该是在爆炸中被波及,已经被清理掉了。
这个高度,哪怕是他受过专业训练,直接跳下去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受伤。
雪瑚感觉撤退好像才是这次任务中最难的一件事,正当他思考要不要冒着风险赌一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好像变得有些嘈杂。
不能犹豫了,跳吧。
站在窗户的时候,看着地面,雪瑚心中难免的迟疑了一瞬,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异能非常没用,如果是中也的异能,别说跳四米的楼,跳四千米的飞机都轻轻松松。
“雪瑚。”
雪瑚叹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低头看下去,男人站在那边,一身与他相似的西装大衣,肩膀挺直,用一贯温和的神情仰头看着他。
“苏格兰?”
雪瑚有些惊讶,被他叫了名字的苏格兰露出一个笑容:“收到你的消息,我也打算撤退的,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你。辛苦了。”
“嘛,今天确实挺辛苦的。”雪瑚的胸口还有些堵,大概是刚刚哭过留下的酸楚,他不想暴露太多情绪,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好像要进门的声音,对下面的苏格兰说道,“你让一让,我跳下去。”
“直接跳下来吗?”苏格兰看了看空旷的周围,并没有让雪瑚借力的东西,“太危险了。”
雪瑚刚想说他没那么娇弱,苏格兰却依旧凝视着他,对他伸出了双手,似乎是打算接住他。
雪瑚回头看了一眼又被人敲响的门,他确实反锁了,但是长时间没有响应,还是会觉得可疑的。
但是苏格兰一副想接他的样子,要是没处理好,说不定会两个人一起受伤。
“……你行吗?”
苏格兰沉默了一秒,似乎为这个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法否定的问题感到了微妙,叹了口气:“试试就知道了。”
他微微抬头,像是再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笃定雪瑚一定会相信他。
雪瑚——
——————
A.让他接。“受伤的话是你自作自受。”
B.坚持让他离开。“不用你多管闲事,让开。”
第49章
49.A
四米的高度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十有八九会给脚踝造成一定的负担,运气不好,骨折也有可能。
雪瑚倒不至于因为这点高度骨折,但是他也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赌一下是不是百分百不会受伤。
他倒是想让诸伏景光让开,但是这个人的执着他也是很清楚的,估计就算他说了,对方也不会答应。
……雪瑚又想起了萩原研二,诸伏景光看着他的眼神,和萩原的眼神在某一瞬间有些重合
尤其是刚刚还在对方面前又哭了一次。
这次不是他主动抱着人家哭了,是萩原研二将他按在怀里,一直到他恢复为止。
意识到这件事让雪瑚有些恼羞成怒,连带着对诸伏景光的态度也变得不好起来。
“受伤的话是你自作自受。”雪瑚警告道,眉头也蹙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话,诸伏景光怔了怔,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愉悦,还带了几分揶揄的意思。
然后诸伏景光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重心下移,肩膀更放松了些,摆出了极为专业的姿态,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的可信度。
雪瑚又听到了敲门声,外面的条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提高了声音询问里面的状况,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雪瑚也不再迟疑,手撑在窗柩处,将身体尽量的缩小,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苏格兰。”
“我在。”
雪瑚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坠落的时间极短,仅仅四米的高度连风声都来不及听到,就已经落了下去。
力道被卸去,诸伏景光的一只手臂稳稳地绕住他的腰部,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背部,在触碰到雪瑚的瞬间调整了重心,将雪瑚稳稳地扣在怀里。
“唔……!”
诸伏景光闷哼了一声,虽然雪瑚的身体比一般人纤瘦,但也是个发育成熟的男性。
哪怕诸伏景光的接人手法极为标准,如同教科书般精确无比,从高处落下的冲击力还是存在的。
雪瑚倚靠在他的怀里,将这极轻的喘/息清晰的听了进去。
他稍微有些担心,但看诸伏景光的脸色好像还好,故意弯起眼睛调笑道:“哎呀,果然还是不行啊。苏格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诸伏景光忽然的动作打断了。
雪瑚感觉视线被迫抬高,环抱着他的手臂收紧,整个人被诸伏景光轻轻松松的打横抱了起来。
雪瑚:“……?!”
他的右耳贴在了男人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了诸伏景光的心跳声。
诸伏景光瞥了他一眼,凤眸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气势。
“你还蛮轻的。”
诸伏景光轻描淡写地说道,甚至掂了掂雪瑚的身体,轻巧地就像是举起了一只小猫小狗,同时也是对那句被强调了两次的‘不行’的抗议。
——他其实也没多在意,真的。
雪瑚觉得白担心了,同时有种要被他扔出去的失重感。
他没有挣扎,反而顺势的勾住了诸伏景光的脖颈,身体朝着对方的脸更靠近了些。
“怎么,是想和我更亲近一些吗。”雪瑚的指尖顺势摸上他的侧脸,指腹扫过略有些刺人的胡茬,“苏格兰?”
被叫了名字的诸伏景光微微眯起了眼睛,毫不避讳地与雪瑚对视,却忽然注意到了雪瑚眼尾处似乎有些泛红,连带着鼻尖也染着些绯色。
——是……哭过?
诸伏景光有些想象不能,任务中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把雪瑚弄到哭出来的程度?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是这张脸,哭起来应该很漂亮吧?光是现在这副眼尾微微泛红的神情,就有些让人蠢蠢欲动的想欺负人了。
诸伏景光自认为不是什么变态,这些思绪在脑海中迅速地划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他也意识到了,今天雪瑚的反应比平时更夸张一些,但他不打算提,只是就着刚刚的话题继续,“我们是搭档,我想和你亲近有什么错吗?”
雪瑚一愣,像是被问住了,正在抚摸诸伏景光脸颊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这个……”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从上方开着的窗户处,隐约传来了有些嘈杂的声音,好像已经有人进来了。
诸伏景光没有迟疑,反应极快地躲了起来。
他半蹲在视线到达不了的死角处,背靠着墙,仍旧被他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的雪瑚,碰巧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诸伏景光一手固定着雪瑚,另一只手时刻准备着拔丨枪,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雪瑚没有乱动,诸伏景光已经藏好了,他要是这时候突然下来,说不定也会引起注意。
楼上的脚步声若有若无,诸伏景光揽着雪瑚的腰的手臂收紧了些。
雪瑚也没有抗拒,顿了顿,极其缓慢地,将下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先是有些试探性地碰了碰,见他没有反应,才将整个脑袋的重量压了上去。
诸伏景光感觉到对方毛茸茸的额发扫在了他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温度,不至于像他的胡须那么扎人,但也有点痒。
他能感觉到雪瑚细微的呼吸声,要不是怀里的触感十分清晰,温度也很明确,他都要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握住了。
这种隐匿气息的呼吸法,诸伏景光也学习过。但他是要去执行卧底任务的搜查官,雪瑚又是为什么必须要会呢,想到了什么的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还有雪瑚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居然这么主动地靠过来。
虽然平时的雪瑚并不会拒绝身体上的接触靠近,但是很少见他没有理由的主动做这样的事情。
诸伏景光不打算主动询问,也不打算去安抚他之类的。
他很清楚,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靠着这难得的独处积累起的温情就会瞬间一扫而空,这和他本来的目的截然相反。
雪瑚此时被他整个圈在怀里,甚至还主动搂着他的脖子,自己现在看不到雪瑚的表情,如果要说什么的话,应该是正好的。
“苏格兰,我问你。”他听到雪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会不会——”
雪瑚忽然停住了,诸伏景光也不催促,动作极轻地摸了摸雪瑚单薄的后背,像是在表示他在听,并没有主动说什么。
“唔……”
雪瑚纠结了许久,到上面的声音全部消失,他们重新变得安全起来,诸伏景光才听到他的话,居然是: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要不要把胡子刮掉?”
诸伏景光一愣,不知道话题又是怎么跳转到这里的:“你很在意?”
雪瑚从埋在他脖颈处的姿势抬起头,两人极近地对视着。
这个姿势很暧昧,被诸伏景光抱着的也可以说得上是个美人,但是诸伏景光偏偏感觉不到一丝粉红泡泡,大概是他很清楚对方又要说些破坏气氛的话了。
雪瑚如他所想的摇了摇头,但是说出的话确实诸伏景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我觉得你刮掉胡子会更好看。”
……有些难得的,好像是符合这个气氛的话呢。
但是诸伏景光早就在心里预想了许多不合时宜的回答,现在反而有点进入不了情境。
他倒是知道雪瑚夸过松田很帅,还说了两次,zero和他抱怨过一嘴。
但是他的身份不应该认识松田阵平,便没提。
诸星大是客观事实,哪怕是他也看得出,雪瑚好像确实很欣赏这种类型。
至于他自己,诸伏景光不是只会客套的那种人。
不谦虚地说他知道自己应该也算得上是样貌英俊的男性,上学的时候和zero一起,因为性格更温和,反而比zero还要受欢迎些。
但是他从没想过走这条路……不是不会,就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当初看了松田给他p的照片,感觉有了胡茬的自己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被派出来卧底,形象上也要更改,就很自然的这样做了。
他是狙/击/手,走的是硬核技术流,不管脸好不好看,只要他是组织内技术最顶尖的那一批,就不用担心其他的。
——如果雪瑚喜欢他这种类型,那么……
——也不是不行。
“我以为,你更喜欢波本,或者诸星君那种类型。”诸伏景光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去之后吧,我会考虑的。”
他这近乎答应的回答让雪瑚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很好色的人一样。”
诸伏景光又是轻笑了一声,顺势给他整理了下额发:“走吧,可以回去了。”
……
到了车上,只有赤井秀一一个人在,他们又等了五分钟,波本才匆匆赶来。
雪瑚将硬盘和文件给了波本,波本擅长情报分析,让他把东西整理提交上去,顺便写任务报告。
再也不用自己手写任务报告了,雪瑚觉得这算是有搭档后,最大的好处了。
至于降谷零拿到那份资料之后要做什么,和雪瑚就没关系了,能瞒过上面的话,雪瑚一点也不在乎。
回去的时候和来时一样,还是赤井秀一开车,雪瑚觉得或许是因为赤井先生是新人,才会被分派到这么辛苦的工作吧。
但是赤井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露出那种游刃有余的大人神情,感觉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稳稳接住然后落地。
雪瑚有些可惜给赤井秀一模拟的时候,还没有新奖励,不然他是真的很想亲自看看,在他当面对赤井秀一说出‘你是FBI’后,那张脸会不会露出崩坏的表情。
这样想着的时候,雪瑚忽然感觉到从身边投射来一阵刺人的视线,他望了过去,诸伏景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双蓝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有点像猫,但无论是苏格兰的体型还是凶猛程度,都该是黑豹才对。
诸伏景光挑了挑眉,就像在问‘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一样。
雪瑚眼皮一抽,对于自己毫无障碍地理解了诸伏景光的眼神这件事产生了些许费解,难道这是苏格兰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那他可就蠢蠢欲动的想叫琴酒了,雪瑚感觉琴酒才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难懂的人。
但是这个愿望稍微有点难,组织的代号传承向来是前任死后才能继承的,他是唯一的特例。
雪瑚看向了诸伏景光,试图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辜。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似乎在说相信他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像是说‘今天已经很累了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雪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苏格兰确定地点点头。
……真就无障碍交流啊?
纠结了几秒钟,今天确实有点消耗过度的雪瑚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枕在了苏格兰的大腿上。
诸伏景光似乎特意放松了下来,而且大腿这个地方也不会太硌人,隔着笔挺的西装布料,能够清楚的感受伴随着触感的体温传递而来。
诸伏景光的手轻柔地略过他的头发,因为雪瑚后面的头发全部都编了起来,诸伏景光的手指也只是轻轻抚弄这他的额发而已,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太过舒服的感觉让雪瑚情不自禁地有些犯困,他抬起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虽然他和诸伏景光的交流一直是无声无息的,但车内一共就这么大的空间,坐在前排的两个人也理所当然的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
降谷零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苏格兰”,诸伏景光的手指已经落在了雪瑚的太阳穴附近,微微用了点力气帮他按着。
“嗯?”
诸伏景光文雅地回应道。
“关系真好啊,你们两个。”赤井秀一用沉稳的语气说着羡慕的话,嘴角也带了几分笑意,“这算是你们苏格兰之间的友谊?”
他这话一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是一怔:“你们苏格兰?”
“嗯?你们不知道吗?”赤井秀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躺在苏格兰大腿上,用小臂挡着眼睛的雪瑚,“可以说吗?”
“……啊。”
雪瑚有些懒散地应了一声,倒也没用赤井秀一说,他自己就说道:“我之前的代号也是苏格兰。犯了点事,老板不让我用了。”
区区教唆了半个美国本部的人,将整个本部炸了个精光,组织在美国的势力几乎全损的小事。
而且还是趁着老板造反的时候干的,整个加起来堪称组织史上最大罪恶的叛乱事件(笑)。
因为他一直都是老板的手下,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是LIMBO让他做的,他被剥夺代号是替老板背锅,所以老板上台后清洗组织的行动几乎没人敢反抗。
但是这究竟是谁替谁背锅,也就只有他和老板知道了。
雪瑚感觉到正在为他服务的诸伏景光的手指一滞,似乎是在为他话中的意思震惊。
但他没打算说的太详细,很麻烦。
如果说了他究竟做了什么,就不得不解释他为什么犯了这么大事,仅仅是剥夺了代号,是否可以抵消这样的罪过,组织在没有保障的前提下为什么肯放他出来,然后就可能又要提到项圈的事。
雪瑚非常有自知之明,他自己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聊着聊着全露了出来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不然松田先生和萩原研二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的度刚刚好。
“是……什么时候的事?”降谷零有些谨慎地问道,能感觉出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语气了。
“四年前?”
雪瑚其实记得很清楚,但还是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你们当时还没加入组织,而且我当时在美国,不知道也正常。”
四年前就在美国的赤井秀一露出了矜持的微笑:“我从在美国的时候,就对苏格兰十分憧憬。可以说,我会来日本,心中也怀揣着能见苏格兰大人一面的希冀。”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来了,在他还没有代号的时候,被雪瑚不小心叫了一次苏格兰,然后又知道了自己的代号,他拜托了联络员回去查过这个代号。
没查到什么东西,不像琴酒那么张扬,只有一个小道消息,还是口耳相传来的——FBI那边好像称呼过什么人‘苏格兰大人’。
诸伏景光突然对雪瑚究竟犯了什么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你少说两句吧。”雪瑚觉得赤井秀一的话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虽然这些事算不上什么秘密,他在组织内也算是有名,苏格兰和波本稍微问问就能知道他的情报,但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就有点尴尬了。
睁开眼,他的角度看到了戴着那针织帽的半个脑袋,新仇旧恨一起来了,忍不住开口刺了他一句:“小心被优化掉。”
“优化?”
在座的几人都没太听懂这个词的意思,不过根据语境大概也能理解。
雪瑚不想再听,转背对着前排,干脆将脸埋在了诸伏景光的腹部。
诸伏景光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手轻轻搭在了雪瑚的肩膀上。
……
一睁开眼,雪瑚看到的是有些陌生、也不算特别陌生的天花板,这里是安全屋的房间,他好好的躺在了被子里。
——居然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雪瑚自认为不是很没防备心的人,但是或许是知道无论如何这几个人也不至于杀了他,已经连续两次在他们面前睡着了。
一睁眼,就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的存在。雪瑚坐起来,伸了伸腰。
他身上只脱了外套,还穿着的衬衣被睡得皱巴巴的,雪瑚略有些嫌弃地扯了扯,才看向坐在房间里的诸伏景光。
“你怎么在这里?”
雪瑚下了床,看到被放在桌子上的他之前扮演男大时的衣服,拿过来打算先暂时换上。
诸伏景光抬起头:“今天从楼上跳下来受伤了吗?”
雪瑚挑挑眉,刚想说什么,他又继续问道:“我是来找你复盘任务的。”
雪瑚没说话,他紧接着又给出了第三个理由:“我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你喜欢哪个借口?”
雪瑚没忍住笑了一声:“第三个吧,虽然比较敷衍,但是观感上更真诚。”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站了起来,看着雪瑚正在换衣服的动作,“那就是我想来看你——你要出去吗?”
雪瑚的脑袋从白色的粗线毛衣的领口挤了出来,然后将自己的辫子拽了出来,看起来十分清纯,点点头说道:“想回家。”
“我送你。”诸伏景光理所当然地说道,都已经不问是不是需要了。
雪瑚也没想拒绝,他本来还没想好要不要离开的,是因为看到诸伏景光才决定的,他想和对方单独谈谈。
他今天因为萩原研二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情绪波动太大,可以说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累得他在路上就睡过去了。
苏格兰绝对看出了些什么,可是什么都不问,就让雪瑚有些在意了。
他出去的时候,苏格兰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他了,是普通的便装,短款的红棕色棉服外套,黑色长裤,但对于身材好看的人来说,普通的衣服就已经足够了。
但雪瑚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站在那边的青年抬起头来看着他,是一张过分干净的脸,下颌线清晰利落,那平时被隐藏在粗粝下的锋芒完全展露了出来。
诸伏景光微微偏头,像是在问他怎么还不走。那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睛变得更显眼了些,做出如同往日的神情,却让人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有种崭新的感觉(比划)。
诸伏景光自从开始卧底就开始留胡须了,突然刮干净,自己也有点不习惯,但是……讨雪瑚欢心的目的好像成功达到了?
坐上了汽车的副驾,雪瑚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右边看。
虽然只是改变了一点,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太新奇了,连带着诸伏景光都有些拿他没办法。
雪瑚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恶意,他也只是有点不自在罢了。
好在雪瑚并没有看多久,因为——
——————
A.诸伏景光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安全带系好。”
B.雪瑚的电话响了,显示是琴酒。
C.雪瑚收到了一封邮件,显示的联系人是萩原研二。
D.雪瑚突然想起来他之前从琴酒那边要了训练场的使用,是今天和明天,干脆把波本和莱伊叫上一起去练/枪。
第50章 *
50.B&C
被雪瑚一直盯着,让诸伏景光有点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那头发的手感很好,柔软的可以从指缝里溜走,带着些微凉的触感,这件事他下午的时候已经很清楚了。
但是现在的感觉不太一样,穿着像个普通人的雪瑚呈现出了一种更加柔软的姿态,宽松的白毛衣衬得他更加无害温和,好像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一样。
果然,比起常穿的深色,他穿浅色的衣服更好看。
——摸摸他的头,然后叫他坐好。
正打算这样做的诸伏景光,行动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这让诸伏景光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很忙地插车钥匙,系自己的安全带:“请自便。”
雪瑚在口袋里摸了好几次才找到手机,他不怎么穿这件衣服,一打开就看到了琴酒的电话。
琴酒怎么总是在他和苏格兰在一起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雪瑚心里腹诽了一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时间,琴酒找他肯定不是正事,他也不想万一在苏格兰面前和琴酒吵起来,要是真的有事肯定会再打过来的。
挂断电话后,雪瑚在心里默数了十秒钟,收到了一封邮件。
[FROM GIN:……]
根据雪瑚这么多年对琴酒的了解,琴酒语中,一个句号代表无语,两个句号代表让他抓紧回电,三个句号就表示想和他见面。
因为苏格兰还在等着,雪瑚只简单回复了一句‘在哪’,连颜文字都没加。
几秒钟后,一封邮件又传了过来,雪瑚直接点开,一打开就被那好几行的字吓了一跳,然后才注意到了上面的联系人写着「萩原研二」的名字。
他几乎是立刻就关上了这封邮件,视线一扫而过,隐约看到了「月亮」之类的词,没敢仔细读。
琴酒的邮件这才姗姗来迟,发了训练场几个字给他。
雪瑚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9:25。
回了个“你来找我”过去,雪瑚一点都不想去,他今天累得要命,不仅是今天,未来两周他都不会出门的。
他看向诸伏景光:“走吧,回家。”
这话说得就像是他们住在一起一样,诸伏景光的动作没有停滞,十分流畅地启动了车子。
雪瑚看着诸伏景光,路灯的光交错着照在了他的身上。车内安静地过分,就连放的音乐都是柔情舒缓的慢歌。
他现在也有些理解苏格兰为什么要留胡茬了,这张脸嫩的实在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看起来简直都要和他差不多了。
而雪瑚其实也是看起来会年纪更小的那种类型,换上制服假装自己是高中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那种。
虽然波本也是娃娃脸,但是波本的那副长相,其实是很性感的类型,下垂眼看过来又非常清纯无辜,属于如果当情报贩子,绝对是很会用色诱的那种类型。
——啊,他真的搞情报的?那没事了。
苏格兰是带着点少年气的童颜,性格又温良,比起他本职的狙/击/手,作为猎人存在,这个外貌其实更适合做猎物。
胡茬会削弱他的英气,使人更容易注意到那双明明很锐利却非常沉静的瞳眸,会让人感觉他非常的可靠。
雪瑚忍不住开始思考,他要不要也试试留点胡须之类的。
只是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立刻打消了。
他和诸伏景光不一样,他的脸是更偏向中性的容貌,又是长发,如果真的这样改变形象,看一眼都会做噩梦吧。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雪瑚忽然开了口,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语气也很随意。
下午撤退的时候,苏格兰绝对是看出什么了,结果居然一言不发的安抚了他一路。
雪瑚有点想知道苏格兰猜到了什么程度,以及对他这么温柔,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确实很喜欢被苏格兰抚摸,从上次在家里的时候,再到今天的刻意安抚。
为了答谢苏格兰,他决定只要是不涉及到模拟器的相关内容,他都可以说一点出来。
他们……那个,派遣员工,应该很需要这种情报吧?
“嗯……”
诸伏景光愣了愣,思考了几秒,露出一个笑容:“确实有一个。”
雪瑚稍微坐直了身子,表露出了认真听他的问题的态度。
“你为什么会想留长发呢?”
雪瑚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豆豆眼:“哈?”
诸伏景光的语气却很认真,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对于我们这类人,长发很麻烦吧。尤其是打架的时候,被对方抓住头发怎么办?”
虽然没有证据,但雪瑚总觉得,这是苏格兰对他下午的时候,忽然把问题转移到了‘怎么不剃干净胡茬’地报复。
可是考虑到,诸伏景光当时很成熟,情绪十分稳定地回答了他,雪瑚就觉得自己这个前辈也不能太小气。
他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论起麻烦的话,应该是短发更麻烦吧。”
“麻烦?”
“你看啊,头发和指甲一样,长得其实都蛮快的,需要经常去剪短。如果睡姿不好,早上起来还有可能翘起来。长发的话,不管多么长,都只要绑起来就可以了。”
诸伏景光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表情略有些纠结:“从这个角度来看,居然是短发更麻烦些吗?”
“还有就是长发会显得人更柔弱一些,不容易让人产生戒心。啊,这主要是脸的缘故,你看琴酒那种,还有赤、总之,那种类型,就算是长发看起来也挺恐怖的。”
这是诸伏景光第二次听到雪瑚正式的提到琴酒,不过也不能这么算,上次顶多是他听到了雪瑚和琴酒的通话。
“琴酒……就是那个琴酒吧?”诸伏景光没有特意避开这个名字,语气自然,把这个对话的性质定为普通的闲聊,就像只是随口一提,“你之前好像说过,你们是幼驯染。”
雪瑚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了,他从来都是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的人,反正和他相熟的人,都不知不觉的听了不少未来才会出现的梗了。
他也从来只顾着自己说开心了,如果对方深究,他就装傻糊弄过去。
只是今天,他刚刚才决定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问题,都可以告诉苏格兰的……
雪瑚沉默了片刻,还是老实地解释道:“我以前和他是搭档,不过在成为搭档之前,就认识了。”
诸伏景光在脑子里迅速做了一个简单的数学题,雪瑚四年前失去了代号,那么他和琴酒搭档的时间应该比四年前更早。
还没满二十岁的雪瑚,如果是比四年前还早很多的时间,那么确实算得上幼驯染的范畴。
“你们以前是搭档啊……”诸伏景光不是很清楚雪瑚今天为什么这么温顺,但是不妨碍他趁这个机会多问点东西出来。
“最开始是,后来那位先生叫我们分开带人。琴酒找新搭档还挺快的,我一直耗到了现在……老板实在看不过去了。”雪瑚的视线微微飘移。
诸伏景光像只有礼貌的猫咪一样点点头:
“那找我们当搭档,是权宜之计吗?”
雪瑚闻言看了他一眼,因为正好在等待红灯,诸伏景光转过脸来,与他视线交汇,露出了如同往日的温柔笑容。
……但是或许是今天看起来更年幼的缘故,以及那本来就有着魔性之美的漂亮嗓音的辅助,让人感觉这句话简直像是撒娇一样。
雪瑚忽然没忍住地笑了出声,起初只是轻笑,随后那笑声变得有些夸张,他甚至擦了擦眼角。
诸伏景光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雪瑚,又不得不看一眼前面的信号灯,这副样子更是可爱。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愉快,忽然被人这样笑无论是谁都会不安的。
“抱歉抱歉。”
雪瑚两只手捂住了嘴,外套的袖子遮住了他半个手掌,连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我是觉得你们很合适才选你们的。”
是真的很合适,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别的方面,只要把握好交往的分寸,简直是最好的搭档人选。
诸伏景光有些将信将疑,只是信号灯这时候变成了绿色,他也没办法继续盯着雪瑚的脸,只能踩了油门。
“所以,你刚刚在笑什么。”
雪瑚没有任何防备,很普通的回答:“觉得你很可爱。”
“……唉。”诸伏景光叹了口气,“不能用可爱来形容男人吧。”
“噗——”
不知道为什么,雪瑚又笑了起来,这次像是防止他生气,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地,像是只正在抖的小兔子。
诸伏景光换了档,伸手过去,这一次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头发揉乱了。
雪瑚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他。
“苏格兰就是很可爱啊,尤其是现在的样子。”
诸伏景光觉得耳朵都被他笑得发烫,觉得胡子还是得留起来-
在公寓楼下,雪瑚和诸伏景光告别。
车窗完全讲下,雪瑚随意地倚在车窗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搭在车门窗沿,手指自然地垂下。另一只手撑着脸颊,和坐在里面的诸伏景光说话。
“总感觉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雪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诸伏景光伸手随意地碰了碰他垂下的手指,像是戏弄似的勾了两下:“嗯,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不是这种。”雪瑚握住了他的手指,让他不要乱动,“想起来了。”
诸伏景光有些在意的看了看指尖,雪瑚现在是没戴手套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呐,苏格兰。”
雪瑚垂下眼眸,重新抬起的时候,那双蓝眸在月光的映衬下变得异常的明亮,就连声音也比平时要柔软了许多,像是在无意识的低喃。
“要不要……上去坐坐?”
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美人,带着几分模糊和朦胧,只会让人越看越心动,诸伏景光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
他很清楚,雪瑚是在戏弄他,他此时最好的选择是配合雪瑚演下去,这样一定能让雪瑚高兴。
但是他不是很想演。
诸伏景光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雪瑚的脸,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乖,下次吧。你今天很累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敷衍,又像是真的在承诺什么。
他直视着雪瑚的眼睛,突然想起了雪瑚曾经用的也是苏格兰这个代号,就像是多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有的共同点。
“……不过你要是这么主动的话,下次也不会太久。”
——被还击了。
苏格兰是萩原先生、萩原研二,是那种会配合他一起出演的那种类型啊。
“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雪瑚弯起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道,“钥匙你也有,随便你过来。”
……
有一点苏格兰说的的确没错,雪瑚确实有些累了,洗过澡就躺在了床上。
他侧躺着,盯着不远处小桌子上摆着的手机。
雪瑚之前生活的世界,算起来比这里晚了三十年,那是一个科技发展十分迅猛的时代,只要是个人就没办法规避电子产品。
雪瑚也不例外,他甚至可以说有点网瘾,一天到晚都抱着手机,可以说是在冲浪的一线选手。
甚至来到这个世界十四年,马上就十五年了,在无聊的时候他还是会想拿出来手机刷两下。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并不是因为网瘾犯了,盯着手机也不是希望它‘给我进化’之类的事情,他是在在意萩原研二发给他的那封邮件。
直到今天,雪瑚才终于成功给他对萩原研二的复杂情绪,下了一个可以给两人结局画上句号的结局的定义。
他讨厌萩原研二。
从重逢起的第一次见面,他的直觉就已经为他预警了这件事,萩原研二是个危险的家伙。
而越和这个人交往,雪瑚也能深切体会到他的直觉的准确性。
总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自话自说,想尽一切办法的纠缠着他,就算被拒绝也不生气,就像是没有弱点一样。
而且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雪瑚就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奇怪,无论是之前下意识的想要答应萩原的邀请,还是这次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哭,都象征着他们之间的不合。
这一次是真的,他真的下定决心了,以后再也不去见萩原研二了。
连带着之前答应松田阵平的见面,雪瑚也打算鸽掉。
虽然有些对不住松田警官,但雪瑚想过,他以后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感谢他们,只有见面不行。
只要有牵扯就不会有好事发生……这样的话,无论苏格兰还是波本也会更放心吧?
雪瑚实在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一点好处也收不到,却还是要继续关心没用的人。
……但是他现在还是有些想看萩原研二到底发了什么过来。
心中好像分裂了两个小精灵在对话,天使的那个在说‘去看吧去看吧毕竟是人家的心意,知道了才能决定怎么处理不是吗?’,恶魔的那个在说‘去看吧大不了就当没看到’。
雪瑚有些崩溃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好像这就能逃避现实。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如果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就能看到被白色的被子包裹住的一团什么东西,就像是做贼一样,缓慢地朝着桌子的方向挪动。
虽然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也不存在任何监控,就算他看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雪瑚还是觉得有些羞耻,好像挡住脸就能连自己也骗过去了一样。
一只手从缝隙中伸出来,将手机迅速地拿进了被子中。
——他其实也没那么想看,就是突然想起来没有把邮箱清空,万一被人看到,觉得他和条子关系匪浅怎么办?
成功拿到了手机,雪瑚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按错了两次才打开邮箱,看着那个已经被打开过的邮件,咬了咬嘴唇,才点了下来。
[FROM HAGIWARA:穿了一下午的防护服,晚上回来洗澡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衣服全都湿透了qwq
P.S.明天要降温,记得多穿一点。
P.S.S.今天的月亮好漂亮,是非常标准的月牙呢!]
“……莫名其妙。”
简直是毫无营养的邮件,他就知道根本没必要在意这种东西,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非要他读这种没意义的东西。
雪瑚按下删除前,又扫了一遍,冷哼了一声,将手机扔回到了桌子上。
他顶着被子,跑去窗前打算将窗帘重新拉紧,不自觉地看向了悬挂在夜幕上的弦月,
……确实是很标准的,像是画出来的月牙一样,非常的美丽-
将外间的门拉开,琴酒将先前用来撬锁的工具随手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进来后,一边关门,一边打量着房间内的变化。
依旧是站在玄关就能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的布局,从天花板到墙面到地板都是纯白,看起来冰冷的像是医院,只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琴酒的视线落在了窗口,这个房间中唯一一个可能是人类的奇形怪状的物体,顶着像是被子的东西,趴在窗户边缘一动不动。
初步判定是睡着了,否则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那家伙就会回头说些什么‘现在可是又锁了你这是非法入室’之类的鬼话。
琴酒将大衣和帽子随手挂在了门口,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夜色静谧,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房间,勾勒出朦胧的光影。
雪瑚趴在窗边,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从头顶一直披下,柔软地包裹住了他,唯独脸露了出来,黑色的碎发松散地落在脸侧,鼻息平稳。
苍白的皮肤能透出青色的血管,他的呼吸浅淡,嘴唇微抿着,睫毛在光影下投出弧形的影子,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看起来透明又脆弱。
可这副确实的在呼吸的样子,甚至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更真实,好像现在才切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唇色也非常浅,但是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染上十分艳丽的色彩。
琴酒弯下腰,直接将雪瑚抱了起来,黑色的长发从他的臂弯处倾泻而下,微微还有些湿意。
雪瑚的眼皮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觉得味道并不陌生,甚至朝他的怀里靠了靠。
被子在这个动作间滑落,沉沉地落在了地上。琴酒没有理会被子,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雪瑚的身体落在柔软的床铺里,舒服地将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也可能是因为没了被子冷的,毕竟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睡衣的领口松松地敞开着,露出一点锁骨的弧度,苍白的皮肤上还有黑色的项圈,色彩的对比鲜明地刺眼。
衣服的下摆被压得有些凌乱,露出一点侧腰的肌肤,白得有些晃眼,这对他不设防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烦。
琴酒的视线停了一瞬。
他有些想抽支烟,但雪瑚说在室内抽烟,会把他的书熏黄,所以一概不允许,或者只能去蹲洗手间。
琴酒呼出一口气,和衣直接躺在了一旁。
床铺稍微沉下来了些,雪瑚的身体微微朝着他倾斜了一点,哼唧了一声,睁开眼,看到是他一点也不意外。
“……你又来了,是我的房间比较好睡吗?”
雪瑚声音还带着烦躁的困意,但是身体却本能地朝着热源靠了过去,理所当然地抱住了琴酒的胳膊。
“今天不许乱动啊。”
这样警告后,雪瑚又睡了过去。
这样的姿势稍微有些不舒服,琴酒也朝着雪瑚的方向微微转身,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了雪瑚的腰上。
雪瑚的腰很细,仿佛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人轻易地翻过去,让他只能屈着膝,顺从地被他亲吻后颈,承受着他的动作。
那苍白的皮肤就会顺势染上山茶花般的绯色。
呼吸会变得凌乱,指尖会陷入他的肌里,只能攀附着他用惯用的敬语说‘对不起请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这么重’之类的话。
这家伙虽然能忍,但实际上十分怕疼,会用刚刚那种不情愿的模糊声音呜咽着叫他的名字。
琴酒微微收紧了手臂,将怀里敞开了一个位置,雪瑚理所当然地抛弃了手臂,靠了过去。
就像他们曾经在西伯利亚的那个夜晚,为了取暖,两人的身体只能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如果不是冷到了让人毫无欲丨念的程度,大概当时就会暴露吧。
雪瑚此时就靠在他的怀里,长发垂落下来,与他的白发交缠在了一起。
大概是琴酒的视线太过灼人,快要睡着的雪瑚又睁开了眼,开口抱怨道:“你又想什么呢?”
琴酒的呼吸声就在他的头顶,似乎比平时要沉重许多,只是一直没有回答。
就在雪瑚以为他根本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听到了琴酒的回复:“想你哭起来的样子。”
雪瑚:“?”
雪瑚——
————————
A.想起了今天在萩原研二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突然感觉十分丢人,抬脚踹了琴酒一脚。“……不睡就滚蛋,我困死了。”
B.因为很困所以有些茫然。“啊?我吗?那明天去我们看电影,找部悲情片我试试。”
C.回忆起了模拟器中琴酒说过的相似的对话,瞬间清醒。“虽然人的性/癖是自由的,但我还是希望你有空能去看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