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秦照听说皇叔要来找平乐,自告奋勇给他带路,但其实是想趁机见一见平乐。


    只怪当年他年少冲动,不通世故,跟平乐发生了一些小误会。


    自去年百花宴上,她一袭绾色长裙亮相,轻妆淡抹,眉目如画,像从花间走出来的仙女,美得不可方物。


    那一刻秦照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扑面而来的美貌击中,当场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之后就再难忘怀。


    老远看见有人对平乐不怀好意,秦照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大吼出声,而后翻身下马,火速跑过去支援,将平乐护在身后,全然忘记她一拳能打飞十个他的设定。


    秦照将赵天诚一把推下酒坊门前台阶,赵天诚的手下慌忙接住自家公子,纷纷指责秦照:


    “你什么人?敢推我家公子。”


    秦照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三拳两脚把赵天诚和他的手下打得抱头鼠窜,色厉内荏让秦照等着,要给秦照好看云云。


    “什么玩意儿!”


    秦照还真没见过敢在他面前叫嚣让他等着的人,想追上去再打一顿,那边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松松拳头,秦照回到贺平乐面前,见她在看自己,秦照忽的害羞,扭捏低头问:


    “你没事吧?”


    贺平乐摇头表示:“多谢殿下出手,不胜感激。”


    “别客气,应该的。”


    秦照难为情的抓了抓脸颊,眼角余光瞥见秦砚,秦照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对贺平乐说:“对了,你看谁回来了。”


    贺平乐将目光转向秦砚,将他从头看到脚,好一番打量后,冷淡道:


    “我道是谁。小女见过康平王。”


    一声‘康平王’让秦砚摸不着头脑,浅笑道:


    “平乐,我回来了。”


    说着近前一步,谁知他一靠近,贺平乐便向后退了退,与他保持距离。


    “康平王回来便回来吧,何须特意与我说起。”说完,她问秦照:


    “承王殿下要买酒吗?”


    秦照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反悔连连点头:“呃,要,要啊。哈哈,来都来了。”


    贺平乐对秦砚问:“那康平王呢?买酒吗?”


    秦砚仍未从平乐的冷淡对待中回过神来,闻言颔首:“买。”


    贺平乐闻言,立刻招呼酒坊伙计出来,侧首小声吩咐两句后,便对秦照和秦砚行礼告辞:


    “那二位慢慢挑,我还有事。”


    说完,贺平乐便头也不回爬上了自家马车,潇洒离去。


    秦砚站在酒坊门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还愣愣不动,秦照唤他:


    “皇叔,进去吧。”


    秦砚回头便看见酒坊来了三四个伙计,全员微笑,客客气气把他们迎入酒坊之中。


    这酒坊上下共三层,但实际放酒的就两层,与其他卖酒的酒坊相比,这家酒坊的装修实在太过豪华,所有放酒的柜子全都是琉璃打造的,存放不同酒的琉璃颜色也不同。


    “现在是月中,四季酒已经没的买了。只能买点其他的,不过这里的酒随便哪一款都很香醇。”


    秦照算是这里的常客,他虽不好酒,但平时也能喝点,关键是看见这酒就想到平乐那长俏生生的脸。


    秦砚第一次来,没什么偏好,就随便挑了两坛,秦照那边直接要了十坛。


    秦砚将两坛酒放在柜台上,掌柜就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秦照掏出荷包准备付钱,掌柜与他说:


    “殿下别客气,我们东家走之前说,您的酒不收钱,权当谢您出手相助。”


    “是吗?”秦照欣然,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还是给吧。”


    掌柜摆摆手:“东家说的,您就别客气了。”


    “那好吧,替我谢谢你们东家。”


    酒坊伙计将十坛酒分别装入小竹篓子里,一边五坛,主动出去帮秦照挂在马背上。


    秦照正要伸手去拿秦砚的两坛酒,却听掌柜的甩了甩算盘,对秦砚说道:


    “这位公子,谢谢惠顾,一共两百两。”


    秦砚:……


    秦照闻言,上前解释道:


    “掌柜的,你知道他是你们东家什么人吗?”


    掌柜不解摇头:“未听闻……”


    秦照说:“他是你们东家的师父!”


    说完,秦照忽然‘咦’了一声:


    “不对啊,你家这种酒,一坛不是二两银子吗?这两坛你怎么算到两百两的?”


    掌柜的说:


    “哦,我们东家先前走时吩咐了,说这酒卖给别人是二两银子,卖给这位客官就是一百两一壶,还说……客官爱买不买。”


    “噗。”


    秦照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悄悄对秦砚说道:


    “皇叔,平乐迎接你的方式还挺特别。”


    秦砚:……


    “所以客官,您买吗?”掌柜殷勤备至的问,不为别的,只因这是单大生意,要是谈成了可是两百两的进账啊。


    秦砚从荷包中取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掌柜的,掌柜的双手接过:


    “谢谢惠顾。来啊,快给这位客官把酒包起来。”


    秦砚付了钱,拿了酒正准备离开,又被掌柜的唤住:“客官且慢。”


    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对秦砚问道:


    “不知这位客官与云真观的齐道长是否相识?”


    秦砚点头:“相识。如何?”


    掌柜高兴得直击掌:“相识就好,客官稍等。”


    秦照从旁问:“掌柜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齐道长吗?”


    他知道掌柜说的‘齐道长’是谁,所以才这般问。


    谁知掌柜从柜台南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账册,放到柜台上后,回了句:


    “不是不是,我们东家吩咐,说这位爷与齐道长关系匪浅,想请这位爷把齐道长两年多在本酒坊喝的酒一并结个帐,总那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掌柜一边算账一边忙不迭的解释:


    “先前我以为东家是开玩笑的,这才向爷们儿确认一下。”


    “哎哟,这帐还真不少,好在每年年底都盘账,有个底数在下头……我算算啊。”


    又是一通噼里啪啦,掌柜的算盘打得飞起,很快算出了总账:


    “齐道长这些年一共在咱们酒坊喝了两千六百一十二两的酒,我替东家做主,二两就免了,这位爷只要付本店两千六百一十两就好。谢谢惠顾。”


    秦砚的脸黑如锅底。


    秦照的笑快忍不住。


    一刻钟后,秦砚左手拎着清了的账本,右手拎着两只酒坛——是的,秦照的酒白送,还有伙计给他挂上马背;秦砚的酒一百两一坛,伙计连门都没送他出去。


    “皇叔,你是不是得罪平乐了?”这么明显的针对也太绝了。


    秦砚略感迷茫。


    得罪?


    他没有啊。


    临走前还特地把私宅过户给了她,还被那没良心的人直接卖了,他都没生气。


    秦砚想不通,让秦照先回去,他拎着酒坛和账本往云真观去。


    正门那边人太多,秦砚直接来到偏门,发现原来古朴的偏门换成了崭新的沉香木门,他在门上敲了三短两长,没过一会儿偏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条缝。


    门后有双眼睛从门缝往外看,认出是秦砚,吓得‘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


    秦砚无端吃了个闭门羹,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两个都好像不怎么待见他,他招谁惹谁了?


    再次敲门,这回没管什么频率,连敲数下也无人给他开门。


    秦砚盯着偏门的铜门锁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果断离开。


    偏门后,有个小道童趴在地上,从门底下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亲眼看见秦砚转身离开后,他才敢爬起来松了口气。


    谁知刚一转身,就看见秦砚站在后殿围墙边掸灰,显然刚翻墙而入。


    小道童惊讶过后,赶忙迎上前,恭恭敬敬行礼,转而殷勤的在秦砚身边转来转去,帮他看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沾到墙灰。


    “他在里面?”秦砚问。


    小道童先摇了摇头,然后接触到秦砚一记眼刀后,果断抬手指了个方向。


    秦砚抬起一掌,小道童以为他要打人,不敢躲,闭着眼睛等着被打,幸好秦砚只是用手指弹了一下他头顶的发髻作为警告。


    小道童逃过一劫,轻松跑开。


    秦砚来到后殿茶室,不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直接推门而入,果然当场抓到一只脚已经踩在窗台上,准备跳窗逃走的齐时邈。


    四目相对,齐时邈尴尬的收回踩在窗台上的一只脚,装作伸懒腰的样子走了回来,故作轻松问秦砚:


    “哟,乖徒儿,三年不见可有想念为师啊?”


    秦砚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酒坛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上的账本也放在一旁,齐时邈扫了一眼那账本的颜色就知道什么来头,暗暗埋怨那臭丫头居然真的跟他记账,还以为她只是口头说说。


    两师徒对面坐下,秦砚打开酒坛,用桌上的茶杯给两人各自斟酒一杯。


    齐时邈了解这徒弟,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就越是憋着火,这时候可不敢惹,唉,做师父做到他这份上也是失败。


    想想自己当师父的惨况,齐时邈悲从心起,将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秦砚浅啄了一口,品了品酒的滋味,味道确实还可以,而后才将之饮尽。


    齐时邈问他:“怎么,有心事啊?”


    秦砚不言不语,将从酒坊赎回来的账本推到齐时邈面前,齐时邈装傻充愣又把账本给他推回来。


    “师父,你这两年是拿酒泡澡了吗?两千六百一十两,你是付银子还是付银票?”


    他不收账本,秦砚便主动为他翻开。


    齐时邈避无可避,抱头哀嚎:


    “我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竟然连区区两千六百一百两银子都要跟为师计较。”


    秦砚不为所动。


    忽然齐时邈反应过来:“等等,这银子你付了?”


    秦砚点头。


    齐时邈疑惑:“贺家丫头不是你收的徒弟吗?她……真收你钱了?”


    秦砚鼻眼观心,兀自喝酒。


    这神情,齐时邈秒懂。


    暗道一句:你这师父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然后主动拿起酒坛子,亲自给徒弟倒了一杯酒,与之相碰道:


    “什么都不用说,为师懂你的感觉。”


    要问是什么感觉,就是……有被孝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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