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孙瑾烨从腰上解下小荷包,递到秀儿面前,眼里含着无限珍惜之情,轻声道,“还记得这个荷包吗?”
看见绣的歪歪扭扭的小荷包,秀儿脸色不自然的红了一下。
孙瑾烨说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说这是你第一次做绣工。”
“还说,以后要给我绣很多很多的荷包。”
“秀儿,我一直都保留着。”
“也一直在等你兑现诺言。”
秀儿被孙瑾烨的举动感动到,没想到她练手之作,竟然被他一直保留着。
胸口胀呼呼的,被人珍视的感觉无外乎于此。
但那荷包实在没眼看。
她有些别扭的纠正道:“这不是我绣的第一个荷包。”
孙瑾烨怔了一下,想着她可能还送过别人,比如世子。
心里有些吃味,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只要这个是送给我的就好。”
秀儿红着脸说道:“不是,是之前还绣了个更丑的,没好意思拿给你。”
孙瑾烨:“……”
心里有股莫名的暖流涌过,他用力握了握秀儿的肩膀:“跟我走。”
“身份我给你,做我们侯府的四小姐。”
“虽然不比王府的四小姐尊贵,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一生平安喜乐。”
秀儿稍微犹豫了片刻,终于在孙瑾烨无比的期许下点了点头:“好。”
赵旖然本来想和秦泽御避开众人商量一下,秀儿的去留是大事,千万不能做错了决定。
还没等他们离开,就看见孙瑾烨拉着秀儿出来了。
他们一个身材高大,一个娇小玲珑。
一个沉默通达,一个天真烂漫。
单看身高,肯定是不般配的。
但秀儿的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赵旖然觉得,还是要尊重秀儿的选择。
留在王府,只能做她的娘家表妹。
这种身份是经不起推敲的,了解赵家的人都清楚,用不了多久,谎言就会被揭破。
况且赵家的人怎么可能帮她圆这种谎言。
可被侯夫人带走就不怕了。
虽然凭空冒出这么大一个女孩子,也会引人猜忌。
但侯夫人可以选一个更合理的身份,就算有人猜忌,侯府众口一词,难不成谁还会去实地去调查?
“婶娘——”
还在赵旖然失神的时候秀儿忽然扑到侯夫人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看见秀儿又瘦又小,还不如她十岁的儿子高,侯夫人再一次落泪。
“我可怜的秀儿,婶娘还以为你……”
“雍王可真是个老混蛋,竟然这么诅咒自己的女儿。”
“等婶娘给你做主,找他算账。”
前天秀儿情绪激动就晕过去了,赵旖然担心秀儿身体不适,劝慰道:“侯夫人,秀儿,不管咋么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孙瑾烨也怕秀儿伤了身体,赶紧拉开秀儿:“娘,您别哭了,秀儿现在不能太激动。”
侯夫人被儿子责怪了,也没什么不适,反倒充满了歉意:“看我,见到秀儿还活着,这一激动就……”
她将脸上的泪擦干,笑着说道:“世子妃说的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看见孙瑾烨将秀儿拉到了一旁,她对赵旖然说道:“之前你叔父,也就是瑾烨他爹在外打仗受了重伤,险些回不来……”
赵旖然听到这话,心口一紧,“那叔父他……”
侯夫人摆摆手,说道:“没事了,早就没事了。”
“也是他命不该绝,竟然遇到一位老神医,给他医好了。”
“秀儿的身体亏欠的虽然严重一些,但那老神医肯定有办法。”
“我回去就让老侯爷把人接来。”
自从秀儿出来,秦泽御就一直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好像和这里的人群隔了一个时空。
直到听见侯夫人提到老神医。
他像灵魂归位一般,拍手笑道:“神医好,神医好,秀儿早点长高高。”
秦泽御说出这话,就证明他同意秀儿去侯府生活了。
赵旖然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悄声道:“秀儿福人自有天佑,一定会没事的。”
既然秀儿没有异议,秦泽御又同意,这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便是择日和统一口径的问题。
按孙瑾烨的想法,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想带秀儿走。
可秦泽御说什么都不同意。
赵旖然和侯夫人就只能打圆场,两边商量。
赵旖然商量秦泽御:“既然决定了,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况且侯府和我们又不远,我们也可以天天过去看秀儿啊。”
侯夫人又商量孙瑾烨:“你这孩子,着什么急,这么大的事不得选个黄道吉日啊。”
“再说我们也得摆几桌子,庆祝一下,这不得需要时间安排啊?”
秦泽御觉得赵旖然说的在理。
孙瑾烨觉得侯夫人说的也没错,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侯夫人又笑着跟赵旖然聊起了往事:“不怕你笑话,瑾烨听说四小姐早夭之后,就一直没笑过。”
“更过分的事,有一天半夜三更的,忽然背着行囊过来给我磕了个头,说什么要去边关守城。”
“我想啊,这边关遥遥几千里,去一次没个三五载的哪能回来。”
“心里舍不得,又没办法,只能拿出太夫人要过大寿为由,把人留下来。”
“这赛马节还是我催着去的。”
“幸亏去了赛马节,否则还不知道秀儿还活着。”
……
赵旖然终于明白书里为什么没写过孙瑾烨了。
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书里竟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那时没有穿书,秀儿仍留在贤淑院。
更没有赛马节相遇了。
孙瑾烨打听不到秀儿的消息,远走边关,就算后来知道秀儿还活着,怕是那个时候秀儿已经是新皇的皇后了。
再残酷一点,怕是只有秀儿一条白绫结束性命的消息。
没想到,书里没写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虐恋情缘。
赵旖然记得书里写过,秦泽御被捕杀之后,边关曾经发生过叛乱,但很快被新皇以雷霆手段镇压了。
赵旖然无法得知,那叛乱是不是孙瑾烨为了秀儿所为。
但这都不重要了。
毕竟现在秀儿和孙瑾烨重逢了。
想必不会再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
只希望秀儿能有个好结果。
就在赵旖然胡思乱想的时候,秀儿站了出来。
她走到侯夫人面前,行了个大礼,极尽礼数的开口道:“秀儿感谢婶娘关爱,以后秀儿就是婶娘的女儿了。”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秀儿绝不会忘了今日婶娘的收养之恩。”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悄悄的看了一眼孙瑾烨,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以后,秀儿会把瑾烨哥哥当成亲哥哥一般。”
“如果瑾烨哥哥有合适的说亲对象,秀儿一定会开开心心的祝福瑾烨哥哥。”
这话简直是往孙瑾烨心口捅刀子,他下意识的开口,“秀儿!”
想要阻住秀儿说下去,却收到母亲的提醒,便又闭上了嘴。
秀儿不理会孙瑾烨,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没有秦泽秀,小女姓李,闺名泽秀。”
语毕,她双膝跪地,两手伏在地上,磕头行大礼:“秀儿拜见义母。”
在场的人,见了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
有人感同身受,默默落泪。
有人心疼秀儿小小年纪,便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为她心疼。
有人看她这么懂事,心生怜悯。
也有人见她找到了依靠,替她开心。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侯夫人上前扶起秀儿,心疼道:“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从今天开始,我有女儿了,你也有新的父母了。”
“以后谁再敢欺负我们秀儿,可就是和我们侯府过不去。”
自然,有了侯夫人的话还不行。
侯府择了良辰吉日,将秀儿接过去,认了太夫人和侯爷之后,这认亲的礼节才算是彻底成了。
认亲当天,赵旖然和秦泽御都去了侯府。
两人眼见着侯府的礼数周全没有半点怠慢,并且细致热情,秀儿又没有什么不适,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紫莹现在已经是秀儿的贴身丫鬟了,自然跟着秀儿去了侯府。
赵旖然拉着紫莹叮嘱了好些琐碎的注意事项,并给足了银子,这才和秦泽御返回王府。
路上秦泽御一直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秀儿,生怕她受委屈。
赵旖然笑着安抚道:“你要担心,也容易。”
“我们可以时常过去看她先不说,过个三五日,我们就把人接过来。”
“以后让秀儿两家住着,在哪里顺心,就多住些日子,又怕什么。”
秦泽御像老妈子嫁女儿那般,总是放不下心:“万一秀儿受了委屈不肯说呢。”
赵旖然笑道:“难不成我们这两个做哥哥嫂子的还能让她受委屈。”
“你没看那孙将军把人当成眼珠子,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要我说,正好考验考验他,如果能托付终身更好,不能,我们把秀儿往回一接。”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秀儿是侯夫人的远房亲戚,老家遭了灾,过来避难的,以后就是王府的干女儿,谁能小瞧了怎么着。”
总归和王爷的女儿差了一层,秦泽御心里不乐。
但也无计可施。
他赌气说道:“等我做了王爷,还是让秀儿做的义妹。”
赵旖然笑道:“这话说的推没道理,她本来就是你妹妹,认了义妹,反倒疏远了。”
秦泽御:“可我看孙瑾烨就不是好人。”
赵旖然想起这两天孙瑾烨为秀儿做的事,劝道:“你故意难为人家,说什么给秀儿做小弩,让孙瑾烨走了一趟兵器库。”
“人家二话不说就去了,听说又遇到上次那个军器监了,这军器监也够倒霉的,被你打完,又被孙将军打了一次。”
“这么说,对秀儿还不够好?”
秦泽御趁着秀儿进侯府前,也给秀儿做了个小弩。
让她佩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正好用到一些特殊的材料,他便故意让孙瑾烨走了一趟军器库。
这人还算听话。
果真冒着危险去了。
想到这事,秦泽御还算满意。
“那算他识相。”
“要是不肯去,我才不让秀儿去侯府。”
有了秦泽御这话,赵旖然明白,他算是彻底接受这事了。
只希望秀儿能有个好归宿,避开书里被新皇打入冷宫的死结。
秀儿的事情告一段路,赵旖然想起回娘家探亲的事。
一晃竟然过去半个月了。
“夫君啊,我想着有时间回娘家呢,你不是说过,没去过我家吗,想不想去我家看看?”
秦泽御被转移了注意力,听说要去赵家,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早就想拜见岳父岳母了。”
赵旖然抿嘴笑了:“只怕你吓到他们。”
秦泽御:“我长得这么英俊,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会吓到他们。”
赵旖然:“您身份尊贵啊!”
秦泽御想了想,笑了,好不谦虚道:“那倒是。”
这边秀儿进了侯府,那边宁兰苑的人可坐不住了。
秦泽悦冲着郑夫人大发雷霆:“娘,您怎么还能坐得住?”
郑夫人手里拈着十八子,闻言皱了皱眉:“坐不住又能怎么样?”
秦泽悦:“秀儿那个小贱人都进了侯府了,孙瑾烨的心思一目了然,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等孙瑾烨和那傻子统一了战线,外公又没有兵权,到时候还还怎么和他们争?”
郑夫人心烦意乱:“你不是去找了外公请皇上赐婚吗?”
秦泽悦:“可外公说,皇上说什么都要等父王回来才会下旨。”
“父王到底哪去了,”秦泽悦想起这事更生气了,“娘,您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自从赛马节回来,我们就再没见过父王。”
“紫元阁那些个人,趁着父王不在,都要作上天了,竟然还敢趁机把小贱人送出去。”
“侯府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划拉,那小贱人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高,也好意思带回去。”
“娘,您说孙瑾烨不会真要娶个小矮子吧?”
郑夫人手握玉珠,秦泽悦的抱怨,让她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像正经历暴风骤雨的海面,海啸骤起,变得天翻地覆。
她使劲攥紧手里的玉珠,声音却轻的不能再轻了,似是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悦儿,这样的父王不要也罢,你去告诉外公,就说我想通了,让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秦泽悦从来没见过这么绝望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外公做什么,但秦泽悦知道,这是要对父王动手了。
既然父王一心维护那傻子,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下说道:“娘,我这就去找外公。”
秦泽悦出门后,郑夫人将赵嬷嬷唤到了身前:“你去把熙儿给我找回来。”
“熙儿的婚事这个月必须定下来,另外,把赵夫人给我传来,我有话跟她说。”
郑夫人嘴里的赵夫人,就是赵旖然的生母田姨娘。
嫁进王府52天,赵旖然终于带着世子第一次回了娘家。
赵家人早做好了准备,一大早上就开始敲锣打鼓,鸣锣放炮,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出门迎接。
赵旖然的生母田姨娘,因为女儿嫁给了王府世子,做了世子妃,与有荣焉。
自从接到赵旖然要带姑爷回门的消息,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自觉脊梁挺直了,人也精神了,以前不待见她,瞧不起她的人,现在都得低头跟她说话,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田姨娘昨晚从侍郎大人屋里睡的。
也可以说,自从接到女儿要回门的消息,她就一直睡在侍郎屋里。
现在她连侍郎大人的嫡妻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看见大夫人正在准备迎接女儿进门的事宜,她一步三扭的走过去,昂着下巴,眼里不见人的,说道:“都给我精心着点,世子爷可是第一次上门,别失了礼数。”
“没的叫王府的人看笑话。”
赵夫人好脾气的应着:“妹子,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叮嘱过了。”
田姨娘不满道:“叮嘱了?”
“可我看这屋里没一样让人满意的。”
赵夫人:“……”
田姨娘阴阳怪气的说道:“以前呢,大家都看不起我生了个女儿。”
“可女儿怎么了,那也是做娘娘的命。”
“有些人啊,就见不得人家好,竟然还想着阻拦人家女儿做娘娘,说什么女儿嫁过去要受苦,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
“是看我女儿命好了,没话说了吧。”
田姨娘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顿,眼见着赵夫人没吭声,这才满意的去别处去指挥了。
看见田姨娘走了,赵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能忍,身边的丫鬟不能忍:“夫人,您怎么就咽的下这口气呢!”
“谁不知道世子是个傻的,把女儿嫁到那种地方,这不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难道咱们为着她女儿着想,还做错了?”
当初王府托人上门提亲,赵夫人想着就算对方是亲王的嫡子,可也是个傻子,怎么舍得自家的女儿嫁进去受苦。
她说什么都不同意。
可相公和女儿的生母田姨娘,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甚至在女儿要死要活拒绝上轿的时候,硬生生的把人塞进了轿子。
她当时着实伤心了一阵子。
后来听说女儿在王府生活的还不错,不但没被人欺负,世子对着很好,就连王爷都另眼相看,她这才放心些。
时至今日,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赵旖然和世子都不是那种高调的人,只赶了一辆马车坐人,一辆马车拉礼物,就这样回了赵家。
路上,赵旖然担心秦泽御冒傻气,出洋相,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
“夫君啊,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呢,所以不能对什么人都笑呢。”
真害怕他像成亲当日踢轿门那会,冒着傻气喊她娘子的情景重现。
凭白的惹人笑话。
秦泽御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尽是迷惑:“那我该怎么做?”
赵旖然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挺起脊背,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得这样,端着,咱们是亲王府的世子,那就是未来的王爷,得有范。”
秦泽御学着她的样子,昂首挺胸,抬起下巴:“这样?”
果然是王府小世子,这随便装装,那股拿人的劲就出来了。
赵旖然眼里冒光,不由得舔了下嘴唇。
“也不用端的那么严肃了。”
“这样就很好了,”赵旖然又给他纠正了一下。
具她所知,赵家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呢。
要不是世子傻了,这种和王府联姻的事怎么会轮到原主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
别一会儿再弄出什么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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