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六姐姐!”
安琪儿当即咧开了嘴, 起身便朝着门口跑去。
安格拉玛慢条斯理的起身,拍了拍她的裙褥。
是她特意选择的水清色。
她记得那日董鄂氏穿的是杏粉色的旗袍。
听闻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董鄂氏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即便是姿容不比珈洛,却比珈洛招皇上喜欢多了。
她似乎也是极为喜欢素雅却又清新的颜色呢。
额吉说过, 只要不伤及性命, 姐妹之间, 也是可以正大光明争夺位置的。
属于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呢。
………
珈洛一把揽住朝着她跑过来的安琪儿, 神色柔和的摸了摸她的小肉脸,这才抬眸, 瞧见其余四位妃嫔皆出了门。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前几日在慈宁宫, 各位妃嫔都穿的极为正式,或许是不能瞧出几人有什么区别。
今日却能清晰的看出几个人穿着上的喜好。
钮钴禄氏更喜欢大气一些的款式,她眉目疏朗, 眼睛里也带着清亮。
而贞儿则和董鄂氏极为相似, 穿着秀丽, 眉宇间都笼着温柔。
安格拉玛则穿着水清色旗袍,眉目温柔。
珈洛微微垂眸, 眼底浮现几分惆怅。
看来自己这位五姐姐对皇上是势在必得了。
她以前在草原最是喜欢“红”“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去她眼底的忧虑和拧巴似的。
而只有安琪儿,她穿着完全和草原上没什么不同。
粉蓝色显得她面容格外的可爱灵动。
而珈洛今日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沉稳, 她特意穿了一件蓝色地彩蓝蝶纹妆花缎对襟直筒旗袍。
包头的发髻上戴着华贵无双的点翠珠宝五凤钿。
略施粉黛,眉目若画。
这个人明艳精致, 如同仙人一般。
几人明显一愣,再起身时,几人的态度明显拘谨了一些。
珈洛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俗话说人靠衣装, 而她则是要统管着妃嫔,不要在她的管辖之下,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问题。
“行啦, 都是姐妹,无需如此拘谨,自在些便是。”
身后小太监搬了一个小凳子来,珈洛坐下,姿态闲适,但那浑身的气度,却带着一股压抑。
“今日之后,本宫会让人安排各位妃嫔侍寝的日子,各位宫殿里若是差了什么,只管吩咐人告诉内务府,内务府定会为各位小主儿安排妥帖。”
珈洛看了几位妃嫔一眼,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开口说道:“咱们作为天子的妃嫔,自然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各位小主儿为天子分忧,首先便是开枝散叶,子嗣为重。”
能入宫的女子,哪一个是真正被娇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
她们面色自然,纷纷行礼,说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
“嗯,这就好,本宫也就是单纯来看看你们,这便走了,你们今日可忙,本宫也就不耽搁你们了。”
珈洛起身,微微抬手免了几位妃嫔的送礼。
她扶着翡翠的手,朝着宫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身。
几位妃嫔猝然收回各自面容上的神色,珈
洛就像是没瞧见似的,缓缓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本宫倒是忘记说了,各位小主儿进了宫,便都是皇上的妃嫔,那请各位小主儿注意自己的身份,有些事儿该做不该做,有些争执该发生或者不发生。”
“虽说前朝和后宫是严格分开的,但也请各位小主儿做事的时候,考虑考虑在宫外的家人。”
此话一说,几位小姑娘皆是浑身一僵。
只有安格拉玛微微抬头,那双秀气的眉眼对着珈洛眨了眨眼。
珈洛看了眼她,并未有表示,只是微微松了松眼眸,略微颔首,转身迈出了宫门。
“玛瑙,你都不知道咱们主子好威风啊!”
翡翠在一旁绘声绘色的给玛瑙讲述方才珈洛的威武模样,还有那些妃嫔拘谨的样子。
玛瑙捧着脸,一脸惊叹。
“是啊是啊!”
“哼,那天主子去慈宁宫见那五个小主儿,奴婢就发现了,每一个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切。”
“现如今,还不是被咱们主子给小小的打压,便被拿下了!”
而此刻的珈洛嘴角明显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捧着奶茶,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自己是小孩儿在装大人的模样。”
“但又一想,些些姑娘其实也比我小呢。”
翡翠和玛瑙都转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才不是呢,主子您忘记啦,除了恪嫔,您就是最小的哦。”
珈洛一愣,面容上竟是露出一丝恍然来。
是啊,如今她可不是比那些姑娘还要小的么?
“皇上驾到。”
珈洛起身,扶着翡翠的手到门口迎接皇上。
如今她也开始慢慢习惯花盆底鞋的穿法了。
此刻时间尚早,今日天气也好,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福临一进门,便瞧见了珈洛。
他眼眸一顿,便一直都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
“臣妾给皇上请安。”
珈洛微微垂眸,行礼。
少年几步便迈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手伸手伸到了珈洛的眼前。
福临的手她已经极为熟悉的了。
她缓缓伸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少年的手心之中。
等着珈洛起身时,她才发现少年的眉眼竟是少有的疏朗。
“皇上今日竟是这么早便来臣妾这里。”
“可是有什么事情?”
珈洛低声问道。
福临没进门,但也没放开牵着珈洛的手,而是牵着她往外走。
“皇上,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珈洛动了动被福临牵着的手,她想要抽回来。
“朕不是说可以让你出宫?”
“!!!”
珈洛顿时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般,猛的往上跃起。
“真的吗?现在就去?去哪里?”
她欢喜的问道。
而福临似乎也是因为要出宫而格外的欢喜。
“朕昨日不是告诉过你可以出宫,到时候朕要去一个地方,你陪着朕,然后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宵禁之前咱们要回宫。”
福临最后说道。
“嗯!”
珈洛点了点头,满心的欢喜。
直到出了宫门,她和福临坐上马车,那双原本牵着的手自然而然的便也松开了。
珈洛轻轻的松了口气,那原本被牵着的手还残留着福临手心的温热。
这令她百般不自在,她抽出绣帕,假装捏着,实则轻轻的擦着两人方才手指相触的地方。
“皇上,咱们现在要去何处呢?”
马车轻轻的动了起来。
珈洛好奇的问道。
福临闻言,幽幽转头,那双单层眼眸带着淡淡的微笑,低声说道:“一座殿宇而已。”
珈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她想着上次和哥哥在一个小巷道吃的粉儿。
也想吃有一个酒楼里面特有的辣猪蹄。
唔…
还有几个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
这些东西虽然御厨都可以做,但就是没有那种特有的味道。
她满心满意的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福临若有若无的瞧着她。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
当珈洛下了马车时,才发现这竟是一座不小的府邸。
珈洛看了一眼福临,发现他原本很好的心情竟是全都收拢了回去。
此刻又变成了神色莫辨的帝王。
珈洛不明白,为何福临的情绪变动这般大。
直到进了府邸,她发现里面竟全都是僧人。
“?”
那些僧人格格神色平静,瞧见帝王精也不显的诧异和紧张,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直到走到了一处正殿前,她看到了一位大约五十岁的僧人跪坐在蒲团上,而他的面前有一矮几,几上摆着三盏茶。
一盏在他的面前,另外两盏在对面。
珈洛微微挑眉,无声的跟着福临迈步进了殿宇。
“贫僧行森,给皇上,皇后请安。”
“圣僧免礼。”
福临姿态随和,随后便撩衣摆,跪坐在了蒲团上。
珈洛也跟着跪坐了上去。
那行森也坐了下来,低声说道:“皇上,那咱们开始继续上一次没有讲完的经?”
福临微微颔首。
珈洛看着两人,根本不知道这样历史上极为私密的讲经,为何要这样光明正大的带着她。
听了一会儿,半天都没听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珈洛的腿又有些酸麻了。
她看完了一眼似乎是极为专注的两人,悄悄地换了个姿势。
没成想一旁的福临竟是停下来了,他转头看向了珈洛。
而行森也被迫停了下来,他也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珈洛。
珈洛:“…………”
“那…那个,你们继续,本宫似乎书记有些打扰到了两位。”
珈洛起身,对着依旧看着自己的福临说道:“臣妾出去等您。”
而此刻原本一直没开口的行森却是先开了口。
他抬头,那双沉静的目光看着珈洛。
他的眼眸泛着微微褐色,但眼底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
“听闻皇后来自辽阔无边的科尔沁大草原?”
珈洛颔首,她收回了原本想要往外走的步伐,在一起的跪坐回了原来的蒲团。
“圣僧有何指教?”
显然珈洛这么问,令行森有些意外。
他摇了摇头,说道:“贫僧不敢有指教。”
“只是想问一问皇后,您是否还想念当初在大草原的时光。”
珈洛注视着眼前的和尚,他的面容平和,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僧人袍子,手中轻轻的划动着佛珠。
“本宫也想问一问行森圣僧,是否还在怀念当初明末时期在明朝为官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这个排版好看的惯?还是以前那个排版更好看?
第32章
此处殿宇应当是前朝某一权贵的殿宇, 在架构之中还能窥见前朝的遗迹。
和尚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甚至于他手中原本连续而匀速拨动着的佛珠都乱了声响。
“回皇后娘娘的话, 前尘往事, 贫僧都已经忘记了。”
珈洛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对着和尚微微颔首, 再一次起身之前,她转头, 看了一旁一言不发的皇上,低声说道:“皇上, 臣妾不懂佛法,如今在这里听了也是惘然,倒是白费了这位圣僧的口舌, 倒是着一座殿宇, 本宫瞧着颇有些古迹, 臣妾去逛一逛,您在这里慢慢听圣僧讲佛法吧。”
两次圣僧, 珈洛语气虽然很淡然,但是令人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的。
福临点了点头, 低声说道:“时间耽搁的不久。”
珈洛这才起身,走出了殿宇。
而屋子里的两人, 都目送着眼前少女离开的背影。
此刻她迎着光走出去,而光线勾勒出她俏丽的身姿,一步一步的走出着显得有些黑静的殿宇。
“皇上, 您的这位皇后和皇太后极为相似呢。”
等着屋子里只有皇上和行森和尚时,他开口说道。
福临缓缓抬眸,目光安静的瞧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僧人。
“都是女中豪杰, 沉浮在这世俗之中,却不为世俗所困。”
福临嘴角轻轻的
勾起,目光又落回到了手中的经书上。
他随手翻过手中的经书,语气随意的说道:“圣僧的意思是说皇后会劝阻朕来听你的讲经书?”
行森双手合十,目光转变为了怜悯一般,低声开口说道:“《宿莹公禅房闻梵》诗:“始觉浮生无住著,顿令心地欲皈依。”皇上如今六尘逐渐归为一,而皇后如今似乎才感受到了六尘之乐。”
“此刻皇上无嗣,皇后便永远只能是皇后。”
福临微微颔首,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带着几许沉思
珈洛自门走出,便朝着后院走去。
此府邸乃五进的宅子,大门户。
建筑风格带着明朝时期的宽阔,而园林竟也是带了些许江南的亭台楼阁的精致。
浮雕大气而宏伟,令珈洛不禁想起了明朝帝王的气魄。
即便是明朝最后一位帝王,明思宗朱由检,即便是在政务上算不得一位明君,可他依然有帝王气魄,以身殉国。
其国策也讲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历史上也并无记载公主和亲一事。
珈洛漫步在这充满了意境的园林之中,感受着来自于前朝的民族气节和帝王风骨。
有些累了,便依靠在水畔的亭台窗前,透过这假山,看向前一个朝代的痕迹。
“很好看?”
身旁一个少年脚步停在了她的身旁,声音低低的问道。
珈洛并未转头,她忽然有些好奇,于是就这么低声问道:“皇上,您说当初朱由检自缢身亡之前,他的心里是否害怕?”
“山河动荡,国将不国。”
“他自缢似乎是必然,可他的心里究竟是自责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呢?”
珈洛如此问道。
而身旁的少年竟是一时间无法回答一般,他保持了沉默。
这个时候,珈洛终于是转头,她抬起头,看向了少年。
其实福临此刻只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罢了。
前一世的十四岁少年,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读高一?
若是天才少年此刻或许在读大学或者博士吧。
而福临却已经是一个国家的帝王了。
他将不稳的朝堂颤颤巍巍的趋于稳定,他也要去面对后宫之中强势的额娘。
而他唯一所求的安静之所,那个如今已然不是襄亲王福晋的小妇人却不够强大。
他的这一生或许从他出生之后,是没有一刻能获得宁静的。
珈洛似乎是能明白他为何以身求佛了。
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天下和安宁哪里能共存?
珈洛收回了视线,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她还想着在宫外吃够三顿饭呢。
“皇上,咱们可以出去逛了吗?”
福临叹了口气,神情里满是无奈。
“你堂堂一位皇后,怎么尽是做一些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
珈洛起身跟在他身后,满脸的无所谓。
“人有七情六欲,这是《礼记礼运》里面说了的。”
“七情乃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乃生死耳目口鼻。”
“臣妾虽然是皇后,但也没说皇后就要断这七情,断这六欲呢。”
福临阔步而出,珈洛不得已小跑跟在他后面。
满院子的僧人皆是停下,给两人行礼。
福临低声对着珈洛说道:“胡说,朕便是勤俭克礼的皇帝,而你作为皇后,也是应当以身作则。”
珈洛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妾记住啦。”
她语气说的不甘不愿,而走在前面的皇帝却没有往日的怒火,反而是无声的勾了勾唇,转而是问道:“那现在皇后准备去做什么?”
一说到这个,珈洛可是来了兴趣。
她扳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道:“臣妾现在想要去吃酸菜炖腊猪蹄,然后樱桃肉山药,江米条,还想要让翡翠打包一份龙须酥、枣泥糕。吃完了膳食,臣妾还想去西市瞧瞧有什么稀罕物件儿没有呢。”
福临闻言,他在上马车之前,转头瞧了一眼珈洛。
珈洛满心高兴,对着福临茫然地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
“皇后要买这么多,可是带够了银两?”
珈洛却比他更为诧异,声音都下意识的压低了,问道:“难道皇上带臣妾出来玩儿,竟是要臣妾自己出钱不成?”
一行人上了马车,忽然从马车之中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隐约还听见少女有些埋怨的低语。
“师父?”
门口送行的行森立在阴影处,目光安静的瞧着马车缓缓离开
一行人目标明确的到了酒楼,珈洛十分不客气的将自己想要吃的东西都点了一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菜。
福临坐在一旁喝了口茶,蹙了蹙眉,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的几上,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珈洛有限的晃了晃脑袋,说道:“皇上自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也要吃一些粗茶淡饭来换换口味呢。”
“您瞧,这茶虽然第一口喝着是有些粗,但细细品味,苦中也是掺杂着一些甘甜呢。”
福临瞧着她,忽然开口问道:“皇后可是认识那行森?”
珈洛就知晓他会问,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臣妾并不认识他。”
“那为何你知晓他是前朝官宦?”
珈洛厉害的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说道:“那和尚自称为僧人,但却面对皇上和本宫一丝慌张都不见,甚至连本宫乃皇后他都知晓,可见他出身并不平凡。”
“再者,一个真正脱俗的僧人如何会知晓本宫来自何处?更会问我是否想念科尔沁大草原风光?”
“臣妾瞧着他容貌大约五六十的模样,且并非满族或者蒙古族人的样貌,他如今地位这般高,定然入寺庙时间不短,那也不可能是大清汉人官员,那么就只有一个说法,他乃前朝官宦人家,所至于是否入朝为官,臣妾这就不知了。”
“他的佛法如何,臣妾不知晓,所以并不评判,可他的为人,臣妾是不苟同的。”
福临并未表示是否认可珈洛的话,转而是问道:“那你是不认同朕去听他讲佛法?”
珈洛闻言大惊!
她连忙说道:“皇上为何会这般想?皇上乃帝王,您的一言一行,您的举止和行踪岂是臣妾敢左右的?”
“您自是比臣妾聪慧千倍万倍,我对那和尚的底细能猜测一些,皇上只有知晓更多,如此情况您都愿意听他讲佛法,那足以说明行森和尚的佛法玄妙深奥,自幼一番道理在的。”
“臣妾既没有这个立场来劝阻您,也没有这个本事来劝阻您,更没有想法来劝阻您的呀。”
福临深深的看着她。
而珈洛则是一脸的震惊和茫然。
随后,他面容一哂,收回了视线,转而是看向了窗外。
酒楼二楼的雅间,风光自然是最好的。
远山皑皑,山尖上都开始有了积雪,而山下光秃秃的树枝形态各异,树枝上或是停驻鸟儿,或是残留些许黄叶。
近处则是层层叠叠的屋顶,此刻午时,正是百姓点火煮膳的时候,家家户户燃着灶火,烟雾缭绕,都是百姓烟火。
福临那从未得到过安宁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竟是得到了那从未得到过的安宁。
等着上菜之后,少女欢喜的给他介绍每一种菜的口味,和她觉得很好吃的点。
接着便又去了西市,最后一站则是一处小巷子里,坐在露天的凳子上,瞧着一位老者端来几碗冒着热气和红油味道的粉儿。
奶白的雾气朦胧,将少女那如画一般的秀丽面容衬托的像是隔着镜花水月的仙人一般。
福临的心猛地一紧,他挥开雾气,露出少女略有些吃惊的面容。
而她那好看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两人兴致极好的回了皇宫,却刚到了后宫,便听神色焦躁的宫女噗通一声跪倒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救命!我家主子快病死了!”——
作者有话说:嘿嘿,今日早更新!
第33章
那丫鬟满脸的哀切, 跪在地上的动作有些大,甚至掀起了一点点的尘埃。
这宫女瞧着面生,珈洛转头看了一眼翡翠。
翡翠无声的张开嘴, 悄然说了一个“董”字。
珈洛顿时明白了, 董鄂氏。
那个娇弱的小妇人。
珈洛抬眸瞧了一眼福临, 想寻一个借口离开, 也让这对小情人在病榻前互诉衷肠才好。
但一抬眸竟是发现少年也在瞧着自己。
那副神色竟是似乎在等着她开口似的。
“?”
珈洛眨了眨眼,伸手扶着翡翠的手微微用力, 接着微微行礼,低声对着福临说道:“皇上, 臣妾忽然想起来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搅皇上了。”
话毕,珈洛就要离开。
“站住。”
少年的嗓音带着些冷意。
“皇后竟是不过问一下, 究竟是哪一个主子快死了吗?”
珈洛:“????”
她简直不懂这位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此刻竟是不着急, 她第一反应是福临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小妇人?
“皇上教训的是。”
珈洛转过身, 瞧着那跪在地上,满脸紧张和担心的小宫女, 声音柔和的问道:“起来说话吧,你先说一下你主子是哪一位小主儿, 又说一说她究竟是怎么了?”
那小宫女抬头看了一眼珈洛。
珈洛瞧着她,目光带着疑惑。
“回,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钟粹宫里面主子的宫女。”
她先说了身份,接着顿了顿, 没听到两位主子说话的嗓音,便又接着开口说道:“今儿早些时候,主子说是有些闷, 于是奴婢扶着主子前往御花园散心,接着一会儿便回了,可不知怎的,主子忽然便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甚至将今晨所吃的药膳都吐了出来,接着便昏昏沉沉,竟是怎么唤都唤不醒了。”
“竟是病的这般严重?!”
珈洛略带着夸张的叹了一声,瞧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少年,她只得吩咐道:“翡翠,快些去请太医,皇上,咱们先去瞧一瞧那董鄂氏吧!”
“她身子本就娇弱,上一次听说在太阳下多晒了一会儿,便是太医彻夜抢救,如今这也不知道在御花园怎么了,竟又是病的这般严重。”
“您是神龙护体,去了便也让那董鄂氏沾一沾神息,或许病能好的快一些呢。”
“至于臣妾”
珈洛顿了顿,这才说道:“臣妾今日倒是去了宫外,沾染了许多尘世的烟火气息,若是等会儿被董鄂氏给闻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加重病情,不如就让臣妾先回去沐浴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她,这样才好呢。”
那小宫女听着皇后的这一番言辞,神色不由得绷了绷,她连忙垂头,生怕被人察觉她面容的异常。
福临闻言,竟是就这么瞧了她一眼,反而是拉着她的手,说道:“朕也是出去了一天,难不成见她也要沐浴不成?”
“你是皇后,这满天下你见谁,也不必特意沐浴更衣。”
珈洛:“????”
她本想着寻一个借口去休息了,就不管这对“苦命鸳鸯”,竟是被皇上理解成这个意思了。
额虽然这么理解也没错,她确实是因为皇上吼了她,而阴阳他们这对有情人。
皇上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珈洛自然不敢反抗,便也就跟着他朝着钟粹宫走。
少年的手温热而修长,瞧着瘦弱,但却依旧能将珈洛的手给牢牢的包在手心之中。
珈洛如今肌肤已经很白嫩了,她将自己养的极好,此刻肌肤白嫩细腻,手也不是那种没有肉的干白,而是肉肉嫩嫩的,摸着便知道这个姑娘被养的很好,很健康。
而少年的手则是带着正在长个子的修长骨感。
这么拉着,对比分明,但肌肤颜色却又是这样的和谐。
似乎少年也感受到了珈洛的手摸着舒服,于是手指总是不规矩的轻轻滑动着。
珈洛只觉得后背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她抬眸瞧了一眼少年的侧容。
难以想象,此刻的福临竟是这么摸着她的手,而前去探望历史上都承认的顺治爷极为偏爱的董鄂妃。
这让珈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了?”
少年感受到她的细微动作,转头低声问道。
珈洛稍稍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
“皇上,臣妾忽然觉得有些冷。”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将自己的手拢了拢。
“嗯,等会儿去了钟粹宫,便让奴婢将火盆放在你的脚边。”
“出了宫玩儿的倒是开心,一点儿都不冷,刚回了宫,你倒是开始冷了起来。”
福临埋怨似的说了一句。
珈洛干笑了一声,对着福临说道:“皇上,董鄂氏还病着呢,咱们先去瞧瞧她吧。”
“嗯。”
福临迈步而入钟粹宫,珈洛无声的吐了口气,便也跟着进了门。
钟粹宫在前朝时期一度为太子所住宫殿,可见其位置和规格都是极为不错的。
而且其建筑彩绘明亮大气,既有明朝时期的风格,也有清朝的模样。
瞧着鲜亮活泼,却不失大气。
但也难以掩饰这座殿宇内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在正间的侧间里,隐隐传来女子那压抑至极的咳嗽声。
听着一声比一声重,一声的呼吸却比一声浅。
即便是不太喜欢她的珈洛都拧起了心。
少年也隆起了眉头,但他却只站在了明间,半步都不曾踏入侧间。
隔着一扇写满了诗词的屏风,那微微隆起的床榻隐隐绰绰,瞧不清楚少女的模样。
而内间,董鄂氏的另一个丫鬟,连忙扑了出来,径直走到了皇上的面前,跪了下去。
低声哭道:“皇上,您终于是来了,求求您去瞧瞧我们主子吧,主子病的太厉害了。”
而福临神色凝重,从那侧间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珈洛时,又让珈洛想到了两人第一相见时的模样。
“皇后,你去瞧瞧他,朕不方便。”
这样的感觉令她一时间无比的心累。
“皇上,臣妾去瞧瞧她。”
而这个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丫鬟才发现了她在似的,猛然抬头,带着张皇无措的模样看向了珈洛。
珈洛不予理会,转而带着玛瑙便进了侧间。
如今她懂了为何福临要将她带过来了,原是因为一个“礼”。
前世时,她曾听说一句话,一个男人是否真爱一个女子,要看他是不是将这个女子捧在了手心之中,有时候都不允许自己的思想来玷污她。
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倒是被他整日里的占便宜!
而他喜欢的小姑娘,分明两人都做下了如此不符合礼仪规矩的事情,竟然还说不方便!
珈洛怨气深重,那原本出了宫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刚绕过屏风,便瞧见了面容消瘦,楚楚可怜,那双秀丽的眼眸之中含着泪珠,要掉不掉的朝着脚步声之处瞧过来。
那眼眸之中带着三分的哀切、五分的痛楚,还有两分的期许。
却在瞧见来人是珈洛时,顿时瞳孔一缩,那泪珠顺着苍白而消瘦的脸颊便滑了下去。
她微微闭了闭眼眸,接着再睁开眼时,竟是要起身给珈洛行礼。
“皇皇后娘娘,臣妾”
这样一副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模样,就算是珈洛也承认,董鄂妃确实该招惹皇家兄弟的喜欢。
只是动作这般多,看起来不像是“要死了”。
“哎哟
,快些躺下。”
珈洛连忙走过去,一把扶着小妇人那柔弱无骨的肩膀将她压回了床褥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珈洛太用力了,她刚躺回被褥,忽然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双手捂着嘴,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主子!”
那丫鬟又扑到了床榻上。
珈洛不得不起身,让开,也不知道那丫鬟怎么了,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吓得珈洛一哆嗦。
抬眸一瞧,那少女忽然脸颊开始慢慢变得赤红,但嘴唇却格外的惨白,最刺眼的却是她嘴角那一丝丝的血痕。
珈洛:“?????”
可别死在她面前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珈洛做了什么事情呢!
“太医!快点找太医!!!”
珈洛几步走出了侧间,却被少年一把扶住肩膀,神色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快些告诉朕她怎么了!”
珈洛被他捏的肩膀生疼,她想要挣开,却只觉得越发痛。
“董鄂氏她咳血了,快些多找几个太医来!”
话音落,翡翠便出现在了门口,福临顿时松开了珈洛,厉声对着门外匆匆而来的太医怒道:“她若是但凡有一丝岔子,你们也别想要脑袋!”
珈洛猝然被他松开,身子一轻,差点没能站稳脚步。
还是玛瑙一把扶着她,珈洛瞪了一眼福临,坐在了榻子上。
而此刻的福临似乎是没瞧见她一般,只守着侧间的门。
珈洛看着福临,还有福临面对着的侧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她算什么东西!
福临又算是什么东西!
这两人竟敢这么对她!
她珈洛就算不是皇后,被废了,那也是妃,也大可以回草原的。
而大清的皇后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
未来的皇帝是康熙,那在历史上对孝庄都是极为孝顺的帝王,她还就不信了,她就不能做个躺平享乐的皇后和太后了!
这对奇葩,她还真就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珈洛:忍无可忍!
第34章
此刻满屋子的安静, 即便是有人走动,都生怕自己脚底发出一点声音,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遭受皇上的震怒。
只有珈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慢条斯理的起身。
她今日穿着花盆底鞋, 本来就感觉脚脖子很累了, 此刻不能休息不说,还要来受这对奇葩的气?
于是动作也干脆懒得掩饰。
“哒哒哒”的便朝着门外走。
“站住!”
少年发出低喝。
珈洛转身, 瞧了少年一眼,满脸无辜。
“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福临面色不善的瞧着她, 问道:“朕让你走了吗?”
珈洛闻言,神情顿时变得似笑非笑了起来。
“皇上,臣妾为何不能走?”
“臣妾自问没什么好待在这里的, 毕竟这里面那位娇俏的小妇人是什么身份?”
“她有什么本事能让大清的皇帝和大清的皇后在钟粹宫的明间儿里等着?”
“知道的, 如臣妾这样的人, 自然是晓得皇上您和董鄂氏两情相悦,臣妾理当也重视才好。”
“嗯, 当然了,您是大清的皇上, 是清太宗先皇,大清皇太后的儿子, 天下最为尊贵的血脉,也是清成宗辅佐长大的皇上。”
“天下之尊贵,非您莫属, 天下那个女子您爱不得?”
“即便是屋内那娇怯的小妇人,皇上您不也是让她进了宫?”
“臣妾不敢说您和清太宗先皇比又如何。”
“可臣妾觉得您一定会比清成宗将这大清治理的更好,更为昌盛。”
珈洛满面的感慨。
“臣妾是不如皇太后的, 今日不曾想竟是连这小妇人也不如了。”
“大清的皇后,竟是连一个入了宫还没名分的小妇人都照料不好了。”
珈洛话说完,只觉得自己垂下的视线里忽然变得有些暗。
接着,便是一双黄云缎缉米珠靴映入眼帘。
珈洛顺着靴子往上看,视线里变成了龙袍,直到刚瞧见男人紧绷的下颌时,她猛的一瑟缩,似乎是被惊吓住了似的。
“说啊,咱们大清的皇后,怎么不接着说了?”
少年发出一声怒吼。
珈洛那满脸的感慨,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胆怯,还有那难以言喻伤心。
她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
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如草原汪水的眼眸在此刻清晰的倒映着少年那张阴沉的面容。
“皇上,臣妾难道说错了不成?”
“臣妾堂堂一个皇后,竟是要守在这里瞧这一位如今身份不明的小妇人?!”
“到底她是皇后,还是臣妾是大清的皇后?!”
珈洛似乎情绪崩溃似的,声音极速而带着一些尖锐的问道。
福临紧紧抿住唇,随后转过身。
目光看向侧间,声音不冷不热,却又令在场所有人的背脊都一僵。
“她是什么身份不重要。”
“只是皇后,若你今日没有朕的准许敢踏出钟粹宫一步,朕看你也不必坐着个让你引以为傲,张口闭口的皇后之位了。”
珈洛眼眸慢慢睁大,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
她这样一副被镇住的样子,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
所有人都以为珈洛就这么会服软。
就在这个无人敢说话,落针可闻的时候,屋子侧间传出女子柔软而脆弱的声音。
“咳咳,皇上,皇后,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应该无名无分的就这么厚脸皮住在宫里。”
“咳咳…咳,也不该让自己生病。”
“都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臣妾这就准备出宫,再也不会让臣妾这样卑贱的身份惹得皇后和皇上争执了。”
“臣妾不配。”
“不关你的事情。”
福临冷哼似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原本跪在地上的珈洛忽然起身,看了一眼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福临。
“臣妾倒也不必在这里耽误皇上和董鄂氏互诉衷肠了。”
话毕,她转身便走出了明间。
“皇后!”
珈洛充耳不闻,扶着翡翠的手,便往门口极速走去。
“博尔济吉特氏珈洛!”
身后传来福临警告的厉喝。
珈洛脚步不停,直到当她迈出步伐,快要踏过钟粹宫的大门槛时,珈洛转过头。
她看了一眼立在明间内,神色幽幽,眉宇间笼罩着雷霆之怒。
而那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却死死的盯着她的少年,开口说道:“皇上,您可知臣妾今年十一岁,比您小了三岁,自幼臣妾被家中长辈溺爱,当日出草原,阿布说皇上是表哥,再怎么着,他会怜惜妹妹的。”
在这样剑拔弩张,屋子里就像是催促她走,又开始传来女子娇弱咳嗽的环境里,珈洛竟是对着福临勾了勾唇。
看似她笑了,实则她和福临都明白,她看向他的眼神有多冷淡。
“珈洛今日极为开心,谢谢表哥。”
话毕,珈洛再也不愿意瞧福临一眼,转过身便离开了。
出了钟粹宫的门,珈洛却步履不停,通红着那双大眼睛,便朝着慈宁宫走去。
“主子?”
翡翠扶着她的手,低声问道:“咱们这个时候去找皇太后,会不会不太适合?”
就连玛瑙也是听懂了方才珈洛惹怒皇上的那一席话之下的含义。
都传闻多尔衮觊觎嫂嫂,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
两人之间不清不楚。
而如今皇上更是青出于蓝,喜欢自己的弟媳,甚至将弟媳弄到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福临本就极为不满多尔衮甚至是憎恨。
珈洛这样说,如何不让福临发怒?
这个时候珈洛去找皇太后,若是被皇太后知道了珈洛这样说,皇太后或许会直接怪罪她呢。
珈洛自然是知晓翡翠和玛瑙在担心什么。
她摇了摇头,再用力的捏了捏她的大腿。
方才她便是用力的捏自己的大腿,才哭出来的。
此刻因着在刚被的地方又拧了一下,眼眶顿时变得更为滚热,眼泪也因肉痛而不断的涌出。
“咱们的好日子就快到
了!”
她嘴里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欢喜。
翡翠:“可是主子……”
“呜呜呜呜,别劝阻我了,是我不配,呜呜呜呜,阿布说我本来是可以做好的,可……呜呜呜”
珈洛忽然将自己的手从翡翠的手里扯了出来。
翡翠和玛瑙惊愕道:“主子…”
珈洛却不理会两人,她快速的上前,扑到了刚出慈宁宫门的苏麻喇身前。
擦了擦泪,一副我很坚强而隐忍的模样,低声说道:“苏麻喇姑,姑母可在休息?”
刚到了宫门口,便瞧见了正好出来的苏麻喇姑。
“哎哟,我的皇后娘娘哎,您怎么就伤心成这一副模样了呢?”
“苏麻喇姑,皇额娘,姑母可在?呜呜呜呜…”
珈洛擦去了眼角的泪,可那双通红的眼眶却显得格外的委屈。
“在在,主子一直都在,您先给奴婢说说,可是有人欺负您了不成?”
珈洛闻言,拉着苏麻喇姑的手,便往里走。
“哎哟,小主子,您可得小心一些。”
珈洛迈步踏进了殿宇,直扑侧间,瞧见妇人的一瞬间。
妇人那双眼眸看向自己的时候,令珈洛一瞬间想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阿布。
那原本被捏出来的伤心,却真的涌现了许许多多的委屈。
她竟是就这么顿住了,那因为忽然顿住脚步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眼前妇人的模样渐渐的变得模糊,直到身后传来苏麻喇心疼的嗓音。
“哎哟,主子,奴才刚出去,便瞧见咱们的小皇后哭的像是没人要的小可怜一般。”
“怎么了?怎么难受成这样啦?”
妇人起身,声音里也带着焦急。
珈洛闻言,身子动了动,眼泪就这么从眼眶之中跌了出去。
她用手指轻轻的擦拭而去,扑到了布木布泰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皇额娘,您一定要给新萨日做主啊!”
“别哭别哭,你先给皇额娘说说是这么回事儿。”
妇人揽着她,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背脊。
珈洛擦了擦眼泪,但再次开口却带着受尽了委屈的哽咽。
“皇额娘,今傍晚,臣妾本来和皇上高高兴兴从宫外回后宫,却忽然被一个冲出来的宫女拦住了路,说是让皇上去救命,她的主子要死了。”
珈洛眼眶里慢慢的又续上泪珠,她眨巴眨巴眼,任由泪珠滑落。
“谁知去了,便是钟粹宫那位小妇人,皇上担忧她,便命才匆匆进宫而来的太医,治好她,不然全都得陪葬。”
“皇上震怒,臣妾亦不敢反驳,只是许久不曾好,臣妾自己倒是无所谓。”
“可若是因为一个身份实在暧昧的女子病重,并且有太医治疗的情况下,而令大清皇帝和皇后亲自守着。”
“这会不会有点……”
珈洛抿了抿嘴,低声叹息:“臣妾近日和皇上相处甚好,也是多了一些任性,就想着先离开,皇上却不准。”
“臣妾也便说了一些惹皇上生气的话,说这大清究竟是这个小妇人是皇后,还是臣妾是皇后?”
“可皇上却说若是臣妾敢踏出钟粹宫的门,也就不必做这个皇后了。”
说到此处,珈洛一把抱住妇人的腰,将自己的脸陷入妇人的腹部。
“姑母,皇上自从大婚后,便一直不喜欢臣妾,即便是…皇上甚至说不让我做这个皇后,新萨日不要做这个皇后了。”
“得不到皇上的喜欢,也得不到皇上的尊重,臣妾这个皇后还有什么用?!”
珈洛带着哭腔的说完以上的话,便一头埋在妇人的腰腹呜咽。
“放肆!!”
布木布泰一手抚着珈洛的背脊,另一只手猛地将案桌上的茶盏给摔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的声音,铺满了整个慈宁宫。
珈洛一时间都被吓住了似的,呆呆愣愣的,也不敢哭了。
苏麻喇走上前,满脸担忧的人说道:“都是那贱蹄子惹的祸,当初她只不过因着和皇上旧时相见一面,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进宫来见皇上。”
“主子您忙于前朝后宫,却也没来得及阻拦。”
“如今瞧着皇上和皇后的感情越发好了,那贱蹄子的手段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布木布泰似乎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她伸手摸了摸她哭红了的小脸儿,安抚似的说道:“本宫的小心肝儿,来,别哭了,有本宫在,何须惧怕那上不得台面儿的物件?”
“你要记得,当初是你告诉本宫,她不过是一玩物,如今怎的被这玩物给弄的这般哭哭啼啼的?”
她的语气带着长辈怜爱的嫌弃。
珈洛闻言,便不好意思似的,也不知道脸颊上的红,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有些羞赧似的了。
“皇额娘~”
珈洛抿了抿嘴,埋怨似的唤道。
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又羞于开口似的。
“行啦行啦,皇额娘也是从你们这般大的时候过来的。”
“有些事情,不能着急的。”
“你瞧你哭的这一副小花猫的模样。”
布木布泰安抚着她,珈洛也慢慢的就像是恢复了情绪的模样。
直到半个时辰后,珈洛才从慈宁宫出来。
她的脸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而身后翡翠奉着的匣子装着皇太后赏赐的镶金四龙戏珠镯,精贵华美。
直到进了永寿宫,珈洛进了侧间,终于是松了口气。
她直接扑倒了南炕上,让翡翠揉着着她酸软的腰肢,又让玛瑙给她敷一敷哭累了的眼睛,还有干绷绷的脸。
可别让她脸浮皮了呢,那多不好看?
珈洛嘟了嘟嘴。
翡翠瞧着她这样,一语不发,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又和玛瑙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主子,您真厉害,皇太后这般生气,如今我就不信那最爱演戏的小贱人能如愿做了妃嫔不成?”
珈洛却低低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玛瑙小心翼翼的按照《御药院方》配的藿香散轻轻的给主子净了脸。
她一边仔细手上的动作,一边跟着翡翠说道:“是啊,有皇太后给您撑腰,日后谁还敢欺负主子您不成?”
她都是皇后了,谁敢欺负她?
玛瑙的意思无非便是皇上日后不敢欺负她。
可珈洛的目的不在这里,她只等着福临为了董鄂氏和皇太后各种起冲突。
她则是和皇上各种关系恶劣,然后却格外的讨好皇太后。
而皇太后是不能阻拦董鄂氏进宫为妃的。
皇太后在皇上面前妥协。
她便在皇太后面前妥协,包容皇上。
那这样珈洛便可以在中间谋求福利。
只是手段要小心一些。
这样她既不必再去讨好皇上,也不必和那个董鄂氏有什么过多的纠结,即便是董鄂氏来寻她。
珈洛还不信她搞不定一个小绿茶?
她这么想着,当夜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又吃了几碟子点心,喝了一碗奶茶,便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而此刻,皇太后面容难看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福临。
她这是真的极为生气,手中的十八子随着她气的发抖的手不断的颤动着。
“皇上这是何故?你可是大清的天子,于万万人之上,你这模样,倒是在折本宫的寿了。”
福临抬头,那双漆黑的丹凤眼此刻压着他的眼眶,满目的深沉。
“皇额娘,儿臣今年年初便亲政了。”
“可这满朝文武的大臣又有几个是真心服朕,还是是您的授意之下才服朕的呢?!”
“混账!”
“所以,所以你便弄一个董鄂氏来气本宫?来气皇后?!”
福临漠然抬头,看着布木布泰。
皇太后看着自己即便是跪在地上,但那背脊挺直,整个人的气势犹如早已出鞘。
如今以一只踏着她,压着整个朝堂男子的心头血为开刃的刀剑,直直的指着她的喉咙。
布木布泰心口一窒,但内心却又是这样的骄傲。
从他敢在当时那样的背景之下亲
手去送走多尔衮的那一刻,布木布泰便就知道她和皇太极的儿子,便是天生的帝王。
其实如今的朝堂,仅仅半年,一大半都已被福临控制在手中。
只有那么一些,还残留在布木布泰的手心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凡天下为帝王者,如何能容忍有他人和他共享天下?!
布木布泰懂,她并非深宫女子,她历经皇太极之后,她的目光便早已放在了朝堂之上。
如今儿子大了啊……
但在朝堂沉浮这么些年,她又如何放弃这一切?
还有便是儿子这阴晴不定,喜好不定的性子。
如何令他她放心?
她想一点一点的放开手,但她的儿子却不愿意等待。
布木布泰转身,等她再坐回位置上时,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你喜欢那董鄂氏,让她伺候你,这并非是什么大事儿。”
福临闻言,嘴角紧紧的抿起,却并未开口。
妇人瞧着他这模样,心下叹息。
有些事情她不能就此放手,但不能绝了母子情分。
那有些地方她也就只能妥协。
思及侄女儿,她看着眼前自从来了慈宁宫,竟是半个字都未曾提及珈洛的儿子,无奈的吐了口气。
她聊胜于无的开口劝慰道:“但你当考虑一下皇后,她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果然,皇上神色冷淡,语气也是满不在意的说道:“儿臣遵旨。”
布木布泰瞧见他这一次油盐不进的样子,头疼的抚了抚额角。
只觉得今夜送给珈洛的镯子实在是小气了。
“时期说罢,皇上政务繁忙,倒也不必白白将时光耽搁在本宫这里了。”
“是,儿臣告退,都是儿臣不孝,皇额娘您别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别伤了身子。”
布木布泰不置可否。
福临再一次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安保侯在慈宁宫院门口,心里颇是有几分担忧。
每一次皇上单独见了皇太后,心情都不太好。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
安保迎上去,跟着皇上走出了慈宁宫,又走过长长的巷道。
就在转角处,皇上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安保一愣,悄然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
只见他微微抬头,看向天空高悬的圆月。
安保这才察觉,皇上今夜的心情竟是意外的不错?
但是皇上在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分明是阴沉着面容的。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的时候,他听见皇上开口问道:“安保,皇后是不是喜欢朕啊?”——
作者有话说:嘿嘿……今天多更哦~
第35章
安保本就是个机灵, 又有血性的男子。
当初他入宫之后,抛弃一切,断绝了送他进宫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硬是拼着命一路踏着别人又或者是自己的鲜血走到了皇上的面前, 伺候到了今天。
他自然知道每一个字该用什么语气, 每一个词该在什么时候说。
可在这个时候, 安保竟是一时间顿住了。
他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他瞧见的每一次和那位草原上尊贵无双的格格,如今天下最为尊贵女子的模样。
实话说, 他其实觉得皇后蛮讨厌皇上就是了。
何曾来的“喜欢?”
即便是他自来出生在泥淖之中,不懂什么是喜欢。
可他太懂什么是讨厌了。
但此刻, 他看着抬眸望月的皇上,却又如何能说出实话来?
可若是说出喜欢,那日后被皇上察觉, 那岂不是欺君?
皇上可并非像是有些传闻中说的那样, 羸弱。
他完全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本事和智慧。
当然, 也包括了心狠手辣。
无情无义。
“回皇上的话,奴才看不来这些。”
安保如此说道。
话毕, 他习惯微微猫着腰,垂下头。
感受到了皇上回头,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紧了紧身子。
不过瞬间,皇上收回了视线。
“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是。”
安保连忙说道, 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上走夜路。
这长长幽深的皇宫巷子,安保陪着这位年少登基的帝王走过很多次。
年幼的帝王睡不着觉时,他护着小小的帝王坐在月光下, 一语不发,一坐就是半夜。
后来,听到了风言风语的帝王睡不着觉, 便在夜色里伫立着,神色不明。
直到如今,他的脚步第一次带着一些轻松,朝着那离着乾清宫极远的长寿宫走着。
此刻的珈洛却没有在长寿宫。
就在方才,咸福宫内的太监来说安琪儿今夜不知怎的染了风寒,此刻哭着也不愿意吃药。
珈洛来不及换去睡衣,披了一件御寒的大氅就赶往旁边的咸福宫。
毕竟在这个朝代,有时候即便是一场小小的风寒,都会夺去无数人的性命。
珈洛不敢耽搁分毫,带着翡翠和玛瑙便进了咸福宫。
安琪儿的贴身宫女也是她从草原上带来的。
此刻神色焦急,一个手里端着半冷的药,准备去换掉,重新做一份。
另一个小心翼翼的抱着哭的都在打嗝的安琪儿,唱着科尔沁草原的安神曲。
悠扬的女声在屋子里回荡。
珈洛迈步进侧间,唤道:“安琪儿。”
被贴身丫鬟抱在怀里的安琪儿猝然转头,循着声音瞧过来。
那双大眼睛哭的通红,脸颊赤红,那原本圆润的小脸儿此刻蔫巴巴的,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活泼?
这一眼将珈洛给心疼的,连忙几步走过去,伸手便抱住了朝着自己要抱抱的小姑娘。
“呜呜呜呜,六姐姐,呜呜呜。”小姑娘原本是呜呜咽咽的哭着,在瞧见珈洛的第一眼顿时克制不住委屈,放声哭了出来。
“哎哟,主子小心些。”
翡翠和玛瑙都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珈洛,生怕她闪着腰了。
安琪儿也知道六姐姐抱不住自己,她依赖的双手抱着珈洛,自己的脚落在了地上。
可她昏昏沉沉的,哪里还站得稳?
于是珈洛坐在了床榻上边缘,让小姑娘睡在里侧。
珈洛低声说道:“来,让六姐姐给你喂药,等你病好了,六姐姐带你去骑马。”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手抚摸着小姑娘滚烫的额角。
“乖,”
安琪儿的大丫鬟又端来一碗温度适宜的药,珈洛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舀起一点,轻轻的挨了挨自己的唇。
安琪儿瞧见六姐姐这样,眼眶顿时泛红,但这一次她却倔强的没有哭。
“六姐姐,安琪儿一定好好喝药。”
“药很苦,但是病是一定要治的。”
珈洛小心翼翼的喂到了安琪儿的嘴边,这一次小姑娘即便是紧紧蹙起眉头,也慢慢的将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乖安琪儿,你在这里好好睡,六姐姐陪着你呢。”
少女柔嫩的嗓音透过关紧了的门窗,幽幽的传出了门缝外。
屋外的少年立在院子里,抬手制止了太监和宫女要禀告的声音。
第36章
直到珈洛的声音越来越低, 烛光也越来越暗时,福临这才转身离开。
安保跟在后面,无声无息。
刚走出咸福宫不远, 在一个巷子口, 传来脚步声。
安保神情一紧, 几步走上前, 想要护着身后的皇上。
他一边走,一遍压低声音怒道:“是谁在走动!”
福临却挺直了背脊, 目光瞧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巷子,神情里带着玩味。
“去, 看看是谁?”
安保对着身后的小太监说道。
其中一个明显魁梧的太监迈步上前,刚要走进巷子,便听见仓促之中带着惊慌的脚步。
那太监也似乎是瞧见了什么, 顿住脚步, 转头看了一眼安保。
安保顿时也明白了。
正好此时, 一抹俏丽的身影自黑暗之中走出。
头戴着白毛儿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却也掩盖不住少女婀娜的身姿。
眉目清秀, 和珈洛面容略有相似,虽没有珈洛明艳
漂亮, 却也多了几分温柔。
两人最不相似的地方便是眉眼。
珈洛就像是闪耀的明珠,眉宇间笼罩着自信, 还有一股肆意。
而眼前的安格拉玛,眉宇间带着一股倔强的脆弱。
福临负手而立,目光悠悠的瞧着眼前女子走到面前来。
“臣妾安格拉玛给皇上请安。”
女子行跪礼。
即便是这么一个动作, 都能感受到姐妹两人之间的不同。
安格拉玛跪的真情实意。
而珈洛……她哪里是下跪?
她那一副模样,简直狂妄!
福临甩了甩手,神色慢慢变得有些乏味。
“起身吧。”
语气却是柔和的。
女子垂眸而立, 缓缓起身。
安保这个时候才瞧见少女竟是画过了精致的妆容。
嘶………
“这么晚了,表姐要去哪里?”
安格拉玛大了福临几个月。
这声表姐显然是令安格拉玛有些意外和惊喜。
她微微抬起头,神色却是颇有些担心的模样。
“臣妾今日下午闲来无事儿,便和安琪儿约好了,在御花园儿里赏景。”
“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的缘故,安琪儿说她觉得有些头晕,当即臣妾便送她回了宫。”
“回了宫殿,安琪儿便有些发热了,臣妾连忙命人请了太医,臣妾亲眼瞧见安琪儿喝了药才走,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在这时候来瞧瞧她。”
福临微微颔首,语气极为亲和。
“你们姐妹感情深厚,当真是后宫表率。”
“朕方才也去瞧了瞧,皇后也在,安琪儿瞧着像是要睡着了似的,太医也说了没什么大事儿,喝了药就好了。”
话音落,那原本一脸担忧的安格拉玛神色松了松,似乎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
“那臣妾便放心了,不然真是要担心的一夜睡不着觉了呢。”
安格拉玛说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福临说道:“皇上这般深夜了,也来关心安琪儿,臣妾也替安琪儿谢谢皇上。”
福临微微颔首,语气舒缓:“你们都是朕的表姐妹,在朕面前都是一样的,表姐深夜出行,冬日天冷,也要注意别染了风寒。”
“谢皇上关心。”
安格拉玛笑着回复道。
“行啦,你自去瞧安琪儿,这般深夜,也到了落匙的时候,你们姐妹三人都住在咸福宫。”
话毕,福临转过身便走了。
留下安格拉玛行礼恭送皇上。
直到皇上和皇后身后伺候着的所有人都走了,安格拉玛这才起身。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随后起身,朝着咸福宫走去。
珈洛刚从侧间走出来,下人们都还未来得及禀告说方才皇上来过,便瞧见了门口的安格拉玛。
她略有些吃惊。
但随后安格拉玛便解了她为何知晓安琪儿病了,又为何这个时候来。
珈洛点了点头,神情里露出了然来。
“怪不得我说安琪儿怎会忽然染了风寒。”
珈洛仔细瞧了瞧安格拉玛的面容,目光在她那淡粉色的唇掠了掠,又说道:“五姐姐也别大意了,今晚便让太医也给姐姐瞧瞧。”
安格拉玛摇了摇头,说道:“哪里就有这么矜贵了?咱们草原上天气变化莫测,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又天晴的,咱们也没有因此染病。”
“只是安琪儿太小了,又离家这般远,现在心情不好,稍微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才会病了。”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珈洛便也没有强求。
安格拉玛笑着看了一眼珈洛,叹了口气说道:“方才皇上告诉我说安琪儿没事儿了,只是我还是担心安琪儿,所以也就趁夜来瞧瞧她。”
珈洛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她,随口嗯了一声。
“皇上说夜深了,也到了落匙的时间,便让我干脆也是在咸福宫。”
珈洛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既是呢,姐姐这个时候过来,小心别染了风寒。”
说着,便让翡翠吩咐安琪儿身边的宫女将侧殿也收拾出来。
珈洛今夜也是准备睡在咸福宫的。
她睡在另一个侧殿里。
姐妹两人在草原上关系极为一般,如今到了皇宫,也并没有很多的话要说。
于是等着安琪儿睡踏实了,两人便也分开去休息了。
珈洛本就穿着寝衣,到了侧殿也就直接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安琪儿的病便好了许多。
珈洛陪着她用了早膳,便回了长寿宫。
刚换了衣衫,翡翠便走进了门,说道:“主子,各位妃嫔说要来给您请安。”
珈洛微微颔首。
这些个妃嫔倒也算得上聪明。
并没有因为昨日皇上对着她发怒,便摆脸不来了。
珈洛今日也是穿着极为华丽好看。
她头戴点翠珠宝五凤钿,身穿明黄色缎绣栀子花袄子,月白缎绣花卉料石花盆底鞋。
整个人雍容华贵,却又国色天香。
珈洛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玛瑙奉上的粉碧玺翡翠佛头十八子,转身便走往明间儿。
各位妃嫔起身,几人的位置简直泾渭分明。
石氏、董鄂氏、钮钴禄坐在右侧,而安格拉玛和安琪儿则坐在左侧。
安琪儿神色有些憔悴,但整个人的精神都还好。
众人起身给皇后请安。
“起身给皇后请安。”
珈洛坐在榻上,眉目平和。
“起身吧。”
“是。”
妃嫔们便又各自坐了。
珈洛手里的十八子轻轻的晃了晃,瞧着各位神采奕奕的妃嫔,笑着说道:“各位可在各自的寝宫内休息的还好?”
众人都说好。
珈洛便又细细问每人饮食之类。
妃嫔也都说好。
珈洛点了点头,便又开口说道:“在后宫之中,姐妹们都也不必拘束,只是要注意该有的宫规要守,不该有的心思和举止,也不要起。”
“是。”
“嗯,倒也不必日日来本宫这里请安,每月十五,三十来一次便好了。”
“是。”
众妃嫔皆应答。
珈洛瞧了眼安琪儿,便又开口说道:“无事儿便散了吧,天冷了,都注意身体,若有什么不好的,及时吩咐下人唤太医。”
“是,谢皇后娘娘。”
“嗯。”
五位妃嫔起身,逐一朝着门外退去。
就在这个时候,慈宁宫的太监迈步进门。
“传皇太后懿旨!”
珈洛起身,下跪接旨,所有妃嫔皆走到她身后下跪。
“董鄂氏长女性情温淑,敦厚善良,赐贤嫔。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孝敬性成,特赐每月十三,二十三皇家别院修养之权,以示褒宠。”
太监宣完旨意,便将懿旨递给珈洛。
珈洛双手奉于头顶,接过明黄色懿旨。
嘴角轻轻一勾,随后朗声说道:“臣妾遵旨!”
别院修养?!
那不得每一次耽搁一两天的?
一个月可不就是四五天在宫外?!
珈洛简直意外之喜!
早知道让董鄂氏有妃位便有了出宫的权利,她还问什么福临呀?!
众人起身,妃嫔神色各异。
等着宣旨的太监离开。
钮钴禄氏抿了抿嘴,先一步转身离开。
随后便是董鄂氏,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喜意的走了。
石氏瞧了一眼珈洛,便也走了。
安格拉玛神色凝重,牵着安琪儿的手走到了珈洛的身边。
只有安琪儿满脸的欢喜,她仰头瞧着珈洛,问道:“六姐姐是每月十三和二十三都可以出宫去玩儿了吗?!”
珈洛勾了勾唇,也对
着安琪儿笑着说道:“安琪儿真聪明!”
“啊,好羡慕啊!”
安琪儿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只有安哥拉玛叹了口气,对着两人说道:“这董鄂氏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啊。”
“也不知道她用什么…”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么轻而易举的便让皇太后亲自下旨,正大光明的入了宫。”
珈洛瞧了眼神色凝重的安格拉玛,说道:“皇太后的心思可是咱们能猜测的?再说了,董鄂氏和皇上之间,这几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秘密,只是无人敢说罢了。”
“咱们的身份,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日子是不会难过的。”
珈洛对着安格拉玛说道。
这意思很明显,董鄂氏要如何,珈洛不会管。
安格拉玛眼眸闪了闪,心里浮现几分不屑。
但她的神色却颇为赞同,说道:“是啊,咱们进宫夺得不是皇上的宠爱。”
“嗯。”
珈洛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一份旨意,就如同翩飞的雪花,落到了每一个皇朝之中人的耳朵里。
而镶亲王,也成了皇室众人的笑话。
妃嫔子继父妃,或者弟继兄妃。
这都是死了之后才有的。
如今镶亲王活得好好的,便被兄长抢了媳妇。
当珈洛在御花园意外撞见历史上所谓的镶亲王时,一时间竟是愕然。
他竟然还是个孩子。
十岁的孩子。
但他的神色里却满是怨恨。
瞧见了珈洛这位皇嫂,只是远远的行礼,转身便离开了。
珈洛只觉得福临造孽。
抢了人家十岁孩子的福晋。
还让人笑话。
但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和皇上的这场婚姻,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也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只是珈洛没想到,她能在十三号这一天,再一次遇见镶亲王。
“博穆博果尔给嫂嫂请安。”
男孩儿长得颇为敦实,和有些瘦的福临十分不同。
即便面容也是圆嘟嘟的,但神色却十分憔悴。
珈洛倒极为喜欢博穆博果尔这样的长相。
小孩子敦实可爱。
不过她也理解董鄂氏为何要喜欢福临。
真正年少的姑娘谁不喜欢皮肤白嫩,个子高挑,满腹智慧的天才少年?
但珈洛不是小姑娘了。
她瞧着小男孩儿,笑得极为温和。
珈洛知道眼前的这位亲王不过十五岁便死了,甚至无嗣。
当初她以为是少年身子不好,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
思及此,珈洛忽然想到了董鄂氏和福临那一对奇葩。
忽然对眼前的小男孩儿有了一种诡异的“同是可怜人”同盟感。
她开口对着原本要离开的小男孩儿说道:“既然遇见了,那便喝一盏茶再走吧。”
小男孩儿显然是有些惊讶,转头看了一眼珈洛。
却也没拒绝,便进了门。
“嫂嫂这是出来散心?”
小男孩儿还没变声,用稚嫩的嗓音说着颇为成熟的话。
珈洛好悬没笑出来。
她瞧着男孩儿阴郁的眼底,语气轻松的说道:“散心?出宫这般开心的好事儿,是用来开心的。”
镶亲王没想到她这么说,明显有些吃惊的瞧着她。
“开心?”
珈洛弯了弯眼,反问道:“镶亲王觉得我不该开心?”
第37章
显然不是世上所有的爱新觉罗都像是福临那般奇怪。
襄亲王就像是个正常人家的孩子, 他听见珈洛这么说,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泄露了心思,也没说对话。
于是尴尬的侧了侧脸, 再一次看向珈洛的时候, 面色涨红, 低声开口说道:“是臣弟说错了话。”
珈洛也不在意, 瞧着他圆嘟嘟的脸,面色有些绯红的小男孩儿, 笑了笑,说道:“天大地大, 在除了该有的尊卑,该有的规矩之下,我最大。”
“我虽然是大清的皇后, 但也是我自己, 世人最喜评价别人, 圣人都会被人议论,帝王本纪里也是褒贬不一, 更何况是我?”
“别人说我一句不好,我就不高兴?”
“那岂不是更如了别人的意?”
珈洛说完, 便夹起一块糕点,慢悠悠的吃着。
而一旁的小男孩儿闻言, 神色略带着茫然的抬头看着她。
珈洛也不在意,又小口小口的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小小年纪,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些喜欢吃的东西。”
珈洛将一碟干拌牛肉推到他的面前。
襄亲王:“………”
他这才注意到满桌子的水果、点心、肉,颇是有些震惊的问道:“皇嫂竟是可以这样用膳的吗?”
若他记得没错的话, 皇上和皇后以及皇太后的饮食都是有规定的。
珈洛瞧着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她伸出手捏了捏镶亲王的脸颊。
“你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蛮可爱的。”
博穆博果尔顿时脸色涨红,挣开珈洛的手,猛地站起身子,捂着被拧过的脸,不可置信的瞧着珈洛。
“!!!”
珈洛被人挣开,也不尴尬,反而带着促狭的模样瞧着男孩儿的局促和尴尬。
“皇嫂,请您自重!”博穆博果尔声音里带着警告和压制的怒意。
珈洛瞧着他一副炸毛小狮子的模样,哼了一声,说道:“什么自重?你一个小叔子,我是嫂嫂,还不能关心小叔子啦?”
博穆博果尔一时间瞧着她竟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但他也不肯就此罢休,对着珈洛说道:“皇嫂难得出宫,还请自便,臣弟便不打扰您了。”
话说完,最后放下手,涨红着脸行了礼,便径直开门离开。
留下珈洛瞧着他走下楼梯,还踩空了一节台阶,差点儿扑倒地上,还是身边的护卫护住了自家主子。
珈洛无声笑了笑,瞧着那愤怒的背影离开酒楼。
她慢悠悠的在酒楼里吃着糕点,听着楼下说书。
今日她是要去皇家别院修养的,倒也方便她做很多的事情。
楼下街道人熙熙攘攘,小贩吆喝声、甚至几个壮汉喝醉了吵架的声音都带着一股久违的烟火气息。
不到一会儿,一个长相不显,瞧不出族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翡翠瞧见汉子的第一眼,眼眸便一亮。
“大哥!”
那汉子咧了咧嘴角,规矩的对着珈洛行礼。
“奴才石头给主子请安。”
珈洛擦了擦手,对着汉子说道:“快些起来便是。”
又转头瞧了一眼翡翠,说道:“给你哥哥搬一个凳子来。”
“谢主子。”
翡翠一家人祖辈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仆人,颇有些地位。
如今翡翠和翡翠的大哥,还有阿布以及额吉都在为珈洛做事儿。
石头是个很会处理俗物的男子,当初在草原上时,就是处理珈洛嫁妆买卖的。
如今到了京城,珈洛便也便让石头来京城里瞧,有什么可以投资的。
以前都没能见面,如今珈洛方便出宫了,第一件事便是来见石头。
石头也是个利落的,直接开口说道:“主子,奴才发现蒙古四十几个部落和大清之间的贸易往来,中间的褶子很多。”
珈洛眼睛一亮,开口问道:“哦?你的意思是贸易并没有成熟的链条?”
石头看了一眼翡翠,他不明白什么是链条,但是主子的意思他大概懂了。
“主子说的很对,贸易往来几乎都是散客在弄,不成气候。”
“但如今京城,乃至南方,对于毛皮的需求越来越大,而南方的香料,又是咱们蒙古极为缺乏的,其中利益极为可观。”
珈洛闻言,点了点头,极为赞赏的瞧了石头一眼,接着又说道:“你做的很好,只是一点,既然没有人动这一块利润,也要去查清楚,究竟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还是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让别人不敢做这一件事情。”
石头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奴才这就立刻去办这件事情!”
珈洛瞧了一眼满脸高兴的翡翠,说道:“翡翠去送一送你大哥,也去西巷帮我买一份糕点回来。”
翡翠感激的看了一眼珈洛,石头也起身,两兄妹都给珈洛行礼道谢,甚至翡翠和大哥一同出门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珈洛早就买了今日想吃的糕点,这般和翡翠说,不过是想让
她和自己的大哥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直到稍晚些时候,珈洛一行人才到了京郊别院。
皇家别院,即便是凛冽的冬日,都是极为壮美的。
别院极大,自门口进去,每一处都是风景。
珈洛既然来了别院,又是她一个人,于是便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主院之中。
几人刚到别院,雾蒙蒙的天便纷纷扬扬的落下雪花。
地龙点燃,珈洛褪下大氅,只穿着一件初秋的蒙古衣袍,坐在窗口,手里端着一碗马奶酒,瞧着后院如梦似幻的景色。
后院开满了腊梅,黄色的花朵挂在发干的树枝上,一朵朵的雪花犹如棉花一般慢慢的铺在花朵上面。
烛光所及之内,雪花漫天,黄花摇曳。
这一瞬间珈洛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科尔沁似的,久违的感受到了自由。
不用去考虑皇太后那深沉的心思,也不用去猜测皇上阴晴不定的情绪,更不用去感受到那些妃嫔表面恭谨,内心叵测的想法。
一碗接一碗的马奶酒,珈洛的视线慢慢的也瞧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再去忍耐关于皇宫里的一切了。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只觉得困倦犹如洪水一般袭来,将她完全裹挟住。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殿宇内温暖如春,醉后贪眠。
直到第二日暖阳透过厚厚的浓雾,洒落大地,将整个别院笼罩住时,珈洛才幽幽转醒。
但她也不想起来,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被褥,转身朝着墙面,两眼放空。
直到身子实在是软了,这才散漫的起身,穿着宽松的寝衣。
翡翠和玛瑙瞧着主子醒来,翡翠伺候主子沐浴洗漱,而玛瑙则将窗户打开,让清新的空气进入殿宇,床铺整理好。
等着珈洛沐浴结束,出来时,整个殿宇内都亮堂堂的。
满山裹着银装,珈洛瞧着堆雪压着淡黄色的花,兴致忽然起来,便令翡翠去找了一把琴来。
但几人来的仓促,而别院之中也没有蒙古的琴。
但这并不能阻拦珈洛,她换上蒙古的衣裙,穿上了绣着白雪和高山的靴子,轻盈的踏过白雪。
珈洛的声音清脆而嘹亮,当她立在腊梅树下,望向这辽阔无际的碧蓝天空,展臂挺胸。
舒展的身姿即便是在这厚厚的冬季蒙古袍都掩盖不住。
“敕勒川,阴山下。”
歌声响起,珈洛的身姿舞动。
她像是一只翩飞的雌鹰,准备翱翔天空。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翡翠和玛瑙纷纷跑上前,加入了主子的舞蹈当中。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三个少女的声音或高或低,或是活泼,或是高亢。
即便是音调不一,但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和谐。
舞姿大开大合,热情奔放。
远处立在阁楼上,负手而立的少年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舞姿翩然的少女。
她的面容上洋溢着纯粹的欢快,歌声也是这样的好听,不像是江南那软糯糯粘人的腔调,也少了几分京城的庄严和规整。
伴随着她的舞蹈,福临似乎感受到了塞北的风,塞北的雪,还有塞北落伍记得草原,自由吃草的马儿。
还有肆意欢笑的姑娘,她甚至可以席地而眠,或者围着火堆舞蹈。
甚至姑娘可以在科尔沁父兄的保护之下,成婚生子。
就在这一刻,即便是福临,都觉得这偌大的紫禁城,困住了珈洛,却困不住她的灵魂。
他是怀揣着怒意而来的,但这一刻,他竟是在珈洛都未曾知道的时候,便无声无息的消灭了所有的怒火。
也是在一刻,福临的脑海之中像是有一阵白光闪过,他明白了他从未明白过的感受。
这样无缘无故的,瞧见一个人,便心里都觉得震颤。
当远处庭院之中的少女停下舞姿时,福临猛地转身,他想下去寻她,但脚步刚踏出阁楼,他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安保一时间差点没能稳住自己的脚。
他窥视着皇上那忽然变得沉静的面容。
“走吧,回宫。”
他压低了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
思绪忽然变得恍然起来了。
安保一愣,看了一眼皇上,没敢说话。
福临得知皇后竟是真的在十三号这一日径直出了宫,当即大怒,竟是就这么匆匆骑马而来,一路上阴沉着面容,令安保都不敢多言。
但当他到了别院之后,站在了阁楼之上看皇后跳了一场舞之后,竟是就要这么离开?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显然福临并不会告知他,当真就这么纵马回了紫禁城。
刚回了乾清宫,便听到一个太监匆匆而来,说是钟粹宫那位小主儿好了很多,特意来感谢皇上。
太监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上首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传出回复来。
安保也紧紧的抿起唇,他瞧了一眼上首位沉默不语的皇上。
他顿了顿,低声对着那位小太监说道:“去吧,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你家主子病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做奴才的也不敢松懈呢,若是这还残留着的病丝儿又钻出来了,看你们脑袋不保。”
那太监背脊一僵,整个人更加匍匐在了地上,声音都像是从地面钻出来似的。
“是,奴才遵命。”
话说完,那太监便起身,躬身退着走了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安保悄然将自己退到了阴影处,而这位年少的帝王则翻看起了折子。
…………
钟粹宫内,董鄂氏听到了太监的回话,那原本带了些神采的眼眸慢慢的黯淡了起来。
是因为那位皇后么?
她想起了那日皇上和皇后的争吵。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和皇后是因为她在争吵。
她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的,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皇上和她其实也不过见了三次面,每一次都是她想尽了手段,才找到他的。
而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她还以为皇后,甚至是皇太后会有什么手段。
却没想到竟是赐她嫔位!
这位置绝对不算低了。
可董鄂氏却觉得开心不起来。
她又想到了当她第一次和皇上见面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红心]
第38章
董鄂氏对于自己的认识都是极为清晰的。
她并非一般的满族女子, 她的家族最开始是能追寻到“赵”室皇朝的。
自幼年时,她便喜欢认字读书,直到她到了江南, 更为系统的接受到了“儒家”文化。
她总是会心底里感慨, 若是她真像是那宋朝的公主, 那她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可这一切都无法诉说,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日日这样想。
直到稍微长大一些,瞧着族内的姐姐都大婚了, 她又会想自己日后的婚姻。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件事由不得她选择。
她嫁给了襄亲王, 瞧着个子比自己还矮一些。
还满脸带着天真的丈夫,董鄂氏内心是无法掩饰的失望。
即便小亲王饱读诗书,即便小亲王对她也算是照顾, 可她的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她以为这一生她都会这么带着遗憾的度过。
直到一日, 竟是在一场宗亲的宴会上, 一抹俊逸非凡的身姿自远处而来,令董鄂氏的心瞬间犹如干涸的河道被雨水浸润。
她思前想后, 却寻不到接近这一位天子的办法。
直到一次偶然,她竟是意外撞见了天子一个人伫立在御花园之中。
那一日她本是陪着襄亲王去宫里探望宸太妃的, 可她瞧见宸太妃那一副故作慈和,拉着她说让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模样。
还有襄亲王犹如小孩儿一般的模样便觉得心烦。
按理来说,
她只是襄亲王的侧福晋,并没有资格进宫面见太妃的。
只是襄亲王还并没有大婚,被赐福晋, 她进宫来见太妃倒也是合理的。
这也是襄亲王瞧着她闷闷不乐,说是要让她开心的法子。
一个侧福晋,能进宫见太妃, 这便是抬举。
但她不想见太妃,于是便寻了个借口一个人到了御花园。
宸太妃在她开口要去御花园之后,便面露不满,偏襄亲王说她不自在,由着她去。
董鄂氏这才能来御花园,却不曾想意外的瞧见了皇上。
她顿时心如雷击,这一瞬间,她竟然是没有任何的怯懦,只是觉得上苍赐予了她机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窥视了周围。
接着便以忽然摔倒这样的理由,惹得皇上侧目。
那是他们相见的第一面。
她以为这是夺得她真正爱情的时机来了。
自那一日起,她便私底下讨好小孩儿一般的襄亲王,让他对自己越发的亲近,然后借机说是进宫孝敬宸太妃。
襄亲王乐陶陶的,像是个得了什么稀奇玩意的孩子,甚至说她想去宫里,便拿着他的帖子去就是了。
这样,她总是有那么几次能见到皇上的,后来两人甚至能慢慢的搭上了话。
即便是去年,宸太妃说是要请皇太后为襄亲王寻得贤惠端雅的福晋时,都被她劝说阻拦了。
说是等不了两年,皇上选秀,皆是才好相看贵女呢。
因为若是有了福晋,她便没了这个权利一月进宫三四次。
那她如何才能见到皇上?
而襄亲王本就还是个孩子,即便是耽搁两年,她日后若是也是可以为他斡旋,选一个真正好的福晋。
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
董鄂氏这么想着,甚至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如她所愿的。
于是越发心安理得。
皇上对她称得上是重视,即便两人之间清白如水 ,可这也是令董鄂氏极为满意的地方。
这说明皇上重视她。
后来皇上确实因为她,多次责怪皇后。
董鄂氏只觉得自己比那些情爱话本之中的女主角都要幸福好多,好多。
直到此时,她忽然有些变得不安。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情。
“主子,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皇上身边的安保太监都说了,您身子矜贵,可需好好养着呢。”
丫鬟走上前,低声劝说道。
董鄂氏微微颔首,扶着丫鬟的手去休息了
而此刻被人念叨的安保,猫着腰瞧着乾清宫内冰冷的地砖。
他早已习以为常,他许多年都是这么守着皇上过来的。
方才送走那小太监,安保便想起了第一次和董鄂氏见面的时候。
她太冒险了,也太天真了。
若不是那一日皇上瞧见了太后和多尔衮的事情,董鄂氏只会有一个下场。
死。
甚至死的会极其的不体面。
一个亲王的侧福晋,瞧见了皇上不避讳,甚至公然故作姿态“勾引”皇上,这不是一个死,还能是什么?
可偏偏董鄂氏选对了时候,安保不知道当时皇上为何要放过董鄂氏。
甚至陪着她演了这一出出的戏,但他知道,董鄂氏这抛弃自己丈夫,转而勾引丈夫哥哥的行为,绝对是令皇上想到了太后和多尔衮的事情。
甚至更为恶劣。
毕竟襄亲王对这位侧福晋的好,是整个皇室都知晓的。
事情却在今夜变得不同了起来。
皇上第一次不想陪着这位心机都写在表面上的董鄂氏演戏了。
安保觉得,这后宫许是要“热闹”起来了
珈洛自然不明白紫禁城内所有人的暗潮涌动,她在别院里极为快活。
直到第三日清晨,她去起了床之后,悠哉哉的准备回到京城。
可刚准备出门,忽然瞧见玛瑙神秘兮兮的进了门,将手中的信封递到了珈洛的手中。
珈洛挑眉接过,随口问道:“什么呀?”
玛瑙低声说道:“是科尔沁送来的信。”
珈洛当即欢喜的打开,信纸上露出女子秀气的字迹来。
“!!!!!”
珈洛简直不敢相信,三姐姐竟是要来做亲王福晋!
而这个亲王就是襄亲王!
天呐!
她的三姐姐如今年岁十八!!!
珈洛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
三姐姐高娃本来是嫁给了阿布的作为得力的属下。
但去年年初,姐夫病重死亡,三姐姐不愿嫁给叔子,于是便带着孩子和扈从回到了娘家。
珈洛知道,在初清,一个生过并养育大孩子的妇人其实才是最受欢迎的女人。
即便是清朝皇室内,如今的太妃,襄亲王的额娘便是带着孩子嫁给了皇太极。
可,她脑海之中浮现出襄亲王那小孩儿一般的模样,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信也是三姐姐寄给她的,主要是想让她打听一下襄亲王的脾性和喜好。
看得出来,三姐姐是带着明显的联盟而来,和所谓的“情爱”也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不过珈洛也不得不感慨一下,她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在满蒙联姻之中,所展现出来的权势和地位。
她想了想,还是将信带了回去,有些事情她可以做,但必须在姑母和皇上知道的情况下才能做。
甚至不能在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情。
而是必须在珈洛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皇太后和皇上,令两人知道了,这才好。
思及此,珈洛便也不愿意耽搁了,她立刻带人从京畿赶往紫禁城。
只是前两日大雪纷飞,景色宜人。
可路上却都是泥土,如今被雪覆盖,许多车辆走过,便泥泞不堪。
珈洛的马车乃皇家御用,自然不惧这泥泞之路。
反倒是旁边,有许多农户的马车,或者是官员的马车都陷进泥中,半天拔不出来。
珈洛瞧见不忍心,于是便让身后的侍卫帮忙拉车。
其中一马车陷得不深,但马夫却有些束手束脚的。
稍微注意一些,才发现马车车轱辘似乎是坏了。
珈洛一瞧见这马夫紧张的模样,便知道马车内坐着的是一个姑娘。
她撩开马车车帘,倒也不在意脚下泥泞的路,直接走到了马车面前。
“姑娘?”
马车里本来传来小姑娘有些惊慌失措的啜泣声,一听到车门外有女子的声音,便顿住了啜泣。
珈洛穿着打扮皆是华贵,身侧护卫各个强壮孔武,自然无人敢惹。
那马夫上前,低声说道:“这位贵人,我家主子昨夜因政务,有急事儿先回了京城,而小主子身子不好,夜里不便赶路。”
“主子便让奴才今日一早送小主子回家,竟是不曾想到路这般难走,还请贵人相助,回家之后奴才定会告诉家主,家主定会感恩贵人。”
马夫说话耿直,神色恭敬。
珈洛微微颔首,又对着马车内的小姑娘说道:“姑娘,你别担心,先进我的马车吧,我送你到京城内,让你家人在城门口来接你便是。”
马车内并没有立刻回话,但不到一会儿微微晃了晃,车帘撩开,露出一张有着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极为讨喜,抬起眼眸和珈洛对视时,眼眶通红,眼眸水润,就像是草原上的小兔子似的!
珈洛顿时就对眼前的小姑娘产生了好感。
她露出善
意的微笑。
“来,我牵着你,咱们先一起回京城!”
那姑娘下了马车,走到珈洛面前,微微曲礼,声音显得甜润而乖巧。
“谢谢贵人相助,家父乃定南将军佟盛年,今日贵人相助,小女子一定谨记大恩。”
珈洛闻言,猛的瞪圆了眼眸。
她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圆脸圆眼睛的可爱小姑娘,这就是孕育且诞下千古一帝康熙的女子?!
竟是这般可爱灵动的小姑娘??
珈洛在这一瞬间,简直觉得上苍对她不薄啊!
若是眼前这个女子诞下康熙,日后她做了皇太后。
而眼前女子凭借康熙也会成为皇太后,那有了如今的交情,她加以培养,以后的太后日子何愁不好过?!
“哎呀,原来是佟大人家的千金。”
珈洛亲热的拉过她的手,笑着说道:“别怕,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他会知道我是谁的。”
“你告诉我,我该如何称呼你?”
珈洛坐在了马车里之后,笑着问眼前的女子。
佟家女颇是有些聪慧,她刚才在马车之中,还没有瞧见眼前女子,听着眼前女子说话时,便知晓她身份非同一般。
见了面,通身的气度和那美若天仙的美貌,更是令佟家女感慨,在这京城之中,人外有人。
又听她说到了家父,更是猜测眼前女子必定同皇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小女单名一个沂字。”
珈洛闻言,称赞道:“沂水弦歌,出自《论语先进》,好名字!”
佟沂闻言,面色微红,但眼睛却忽闪闪的瞧着珈洛,笑着问道:“那贵人您可告诉我,我如何称呼您?”
珈洛对眼前女子极为有眼缘,她笑着说道:“你可唤我珈洛,但是我的名字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当然了,你的名字,我也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珈洛笑着说道。
“嗯!”
本来女儿家的闺名便是极为秘密的事情,除了家人和丈夫之外,都不应该知晓女儿家的名讳。
所以成了婚的妇人一般对外称呼都是姓加氏。
佟沂性子活泼,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珈洛和她已经约好了下一次见面时,两人要去西市里买点心吃。
直到到了京城城门口,珈洛才和佟沂分开。
小姑娘明显也是极为喜欢她的,分别之后,还说要让珈洛给南巷三十五号淮扬树下佟家府上写信呢。
珈洛自然答应,瞧着小姑娘上了马车之后,这才吩咐马车继续前进。
刚回了长寿宫,珈洛沐浴洗漱完,准备去给皇太后请安,皇上却掐着点儿进了她的宫殿——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
第39章
珈洛看到福临的第一眼竟是觉得他似乎是长了一些个子似的。
她感觉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 加上她又出宫玩了几天,对着福临也没有了往日的各种谨慎。
她松开扶着玛瑙的手,对着皇上行半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福临阔步而入, 神色极为自然。
“起身吧。”
话毕, 少年便已经站在了珈洛的面前, 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一愣, 感受到了手臂上,少年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珈洛想要松开手, 但福临的手却顺着她抽回的力道,划过手臂, 转而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之中。
此刻已然是黄昏,冬日里的日光早早的便被灰暗的乌云遮盖,透过层层乌云, 日光犹如残血一般笼罩着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两人的侧容都被染上颜色, 少年那漆黑的眼眸侧克边缘却带了一丝丝的光晕, 那浑身穿着的龙袍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
显得他都变得似乎是更为洋溢了一些,而他的眼眸此刻瞧着她, 没了往日的冷淡,又或者是往日的怒火。
福临像是瞧见了什么极为喜爱的人似的, 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的专注。
珈洛在这样的眼神之下,只觉自己头脑发昏或许是理解错误了。
又或者是这又是福临要对着她做一些什么事情的手段, 提前戏弄她。
珈洛想要抽回手,却被少年紧紧握着。
少年的眼光带着端详,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 悠然开口说道:“朕瞧着你出宫玩儿几天,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珈洛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生怕皇上将她出宫的权利夺去。
于是也顾不上自己还被人牵着手了, 连忙开口说道:“出宫去别院住着虽好,但臣妾也是一直惦念着皇上呢。”
“刚回了宫里,就准备让翡翠去请御膳房的来,细致的问问皇上您最近的饮食呢。”
“哦?”
福临牵着她的手,姿态随意的进了侧间,坐在南炕上。
这一下,他倒是顺着珈洛的力道松了手。
但这并没有让珈洛觉得自在,因为少年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着她,直到珈洛坐在另一侧的榻子上,目光和少年的视线相撞。
珈洛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这莫名其妙的眼神,于是转开话题。
一副好奇模样的开口问道:“皇上,臣妾今日接到了三姐姐高娃的信,说是姐姐和襄亲王订亲,不日就要来京城大婚啦?”
福临手里随意的把玩儿着扳指,微微挑眉,开口说道:“你不是见过了襄亲王。”
珈洛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襄亲王性子颇为有趣,”
皇上知道她和襄亲王见过,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毕竟皇后出宫,无论如何都会是被人严密监视的。
福临问道:“有趣?”
珈洛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是呀,襄亲王分明年岁这般小,还是个孩子呢,却要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来。”
“臣妾瞧着便想到了客科尔沁那些堂兄堂弟们一个个个的,在这个年纪都很是调皮捣蛋,不见半分大人的模样,第一次瞧见襄亲王这样的弟弟,便觉得蛮有意思的。”
福临继续说道:“有意思?”
珈洛被他这两句反问弄得心口一堵。
他这是什么意思?
珈洛哼了声,说道:“如今襄亲王并无一个福晋,身边也没有侍妾,我三姐姐过去,倒是正好,也能好好适应适应京城的环境呢。”
珈洛原本是想话里话外的说他抢人家媳妇,让福临恼羞成怒,正好给珈洛空出时间,去找皇太后说此事。
却不曾想福临挑眉看了一眼她,嘴唇微微勾起,语气也带着几分笑意,调侃着说道:“皇后你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有些经验,朕瞧你进宫的事候,日子过的也算是滋润。”
珈洛:“?????”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福临,他难道忘记了自己受过的苦?
啊……倒也是,他整日里都想着董鄂氏,哪里记得他给自己受着诸多委屈?
可他忘记了,并不代表珈洛就要陪着她将这件事情假装忘记。
“臣妾自然是不能和三姐姐相比,三姐姐可不一样。”
“当初姐夫去世,曾想要姐姐嫁给小叔子,姐姐不喜,便带着侄女儿侄儿回了家。”
“如今再嫁襄亲王,想必姐姐是慎重考虑过了的。”
“再说,如今倒也是托了皇上的隆恩,三姐姐嫁过去。”
“倒也算是襄亲王唯一的妃嫔,虽然正妻和旁的姬妾不同,但和丈夫的感情好,生活也会过的更好呢。”
话毕,珈洛微微垂眸,悠然喝了一口茶。
甚至因着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只觉得心腔子里面都干净了不少。
然而对面的少年舒缓的面容却渐渐的变了,他恢复了以往和珈洛在一起时的冷淡。
他的目光凝在珈洛如魇一般的面容上,脑海之中忽然浮现了许多当初见到珈洛时的场景。
他知道她当时其实是不在意的,可她此刻说着话这些话。
竟和当初在大婚夜,她语气恳切地说着她能做好
皇后职责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魇,在被人拉着,心甘情愿的入了这一场如烟雨朦胧的情爱时,才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未曾沾染一丝雨露。
天光骤歇,屋子里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福临心中的火光,瞬间将他淹没。
接着,烛光亮起。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驱散,少女似乎也是被这烛光给晃住。
她那双好看精致的眼眸微微眯起,接着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
福临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瞧着眼前的女子的面容他怔愣了一瞬,接着忽然被一股自心底涌出的强烈怒气所包围。
他猛地起身,再也不肯看珈洛一眼,转身便离开。
珈洛被她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
“皇上,皇上?”
福临被她唤住,转过身,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日后,朕不许你再见襄亲王!”
话毕,他便阔步离开。
想他爱新觉罗福临竟是被一个言行不一的女子给拿捏住了所谓的情爱!
福临越想越气,甚至就在刚刚得知她回来时,他竟是百般欢喜,甚至丢下了案牍,片刻也耽搁不得的来见了她。
她又是如何待他的?
张口闭口都是别的男子有趣,有意思。
闭口都是她三姐姐嫁的好。
言语之中对他喜欢别的少女竟是当做了出气的工具,丝毫不在意他的喜怒。
刚走出长寿宫的大门,福临顿住了脚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合眼。
再一次睁开眼时,他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寻常。
跟在皇上身后的安保,浑身紧绷。
他极少瞧见皇上这么大的火气。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能吃上长寿宫的糕点。
挺甜的。
只是皇后脾性并非一般,出身太过高贵。
惹怒了皇上,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了。
主仆两人,一路默然。
直到走到了乾清宫,少年忽然开口说道:“去,找人查珈洛在草原上的事情。”
安保一愣,连忙躬身说道:“是。”
“主要查一查,她的喜好。”
安保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却不敢耽搁分毫,肃穆着脸领了命,便连忙退了出去。
夜幕深深,后宫的总管太监奉上后宫妃嫔的牌子。
福临随手翻开,将牌子丢了回去。
…………
永和宫内,宫女和太监来来往往的忙着。
侧间内,安格拉玛满面笑意,坐在梳妆台前,瞧着丫鬟给她梳发。
“主子,皇上还是更为喜欢您呢。”
“您姿容秀丽温婉,性子也是可静可动的,再也不像那般莽撞的。”
安格拉玛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去给姑母请安,姑母便说了皇上和我们姐妹都是表姐表妹的关系,和旁的都不同。”
“也不要太过避讳,整日里说着什么规矩礼仪的,皇上最不喜欢这般。”
珠翠小心翼翼的给她梳着头发,低声说道:“今日那位回来了,说是皇上去了,坐了不到一会儿便出了永寿宫的门儿。”
“听说皇后娘娘在宫里还得了端雅二字呢。”
安格拉玛低低的哼笑了一声,说道:“我那六妹妹,自幼便是个心思缜密的,小的时候她便学着一些和别家姑娘都不一样的脾性和喜好,惹得阿布喜欢。”
“她还以为丈夫和阿布是一样的呢。”
“她那些自作聪明,也只有阿布被她骗的团团转。”
“哼。”
“就算是额吉……”
安格拉玛忽然顿住了,她瞧着珠翠给她带上一支簪子,转而感叹似的说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女子总是要柔弱一些,才能招男人的喜欢。”
“就像是我们女人,总是喜欢强大的男人。”
“而珈洛,她最是自觉强大。”
“是啊,主子才是最最聪慧的,如今不过是略施小计,满后宫的嫔之中,您便能第一个被皇上翻牌子呢。”
珠翠奉承的说道。
“这算什么,我的路,还长着呢。”
安格拉玛收拾好,心情大好的起身,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扶着珠翠的手走到了院子里,等候着皇上。
第40章
永和宫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当福临踏入宫殿的一瞬,众人下跪行礼。
安格拉玛声音柔和,带着三分的甜腻。
“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
福临迈步, 走进了明间, 径直坐在了首位上。
安格拉玛跟着走了进门, 瞧见他坐在此处, 神色一愣。
反倒是福临神色自若的对着她说道:“表姐坐便是。”
安格拉玛颔首,笑着说道:“妾身谢皇上。”
她坐在了首位上, 姿态优雅,甚至尽力的露出自己的侧容, 让自己瞧着更为秀丽一些。
福临缓缓喝了口茶,笑着问道:“表姐才来草原,可还习惯京城的生活?”
安格拉玛微微颔首, 回答道:“回皇上的话, 臣妾在来京城之前也曾害怕自己不适应京城的环境, 可到了这里,来到了紫禁城, 有两个妹妹,有嫡亲的姑母, 还有皇上您,都让臣妾觉得这里也是臣妾的家。”
这话说的好听, 福临嘴角的笑意更为舒缓。
他似乎是想了想,神色里变得有些好奇。
“唔,那你们姐妹在草原上又是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安格拉玛闻言, 笑着开口说道:“科尔沁草原辽阔无边,我们姐妹兄弟最是喜欢在一起玩乐。”
“夏季的时候,咱们便会拿着毯子坐在一圈儿, 喝着马奶酒,手中拿着马鞭,交接,谁要唱歌或者是跳舞,便停下来。”
“你们姐妹六人?”
安格拉玛点了点头,她显然是想到了不久之前她还在草原上的时光。
目光悠远,眼底带着怀念。
“是啊,姐妹六人,兄弟八人。”
说到这里,安格拉玛不由得便开始想要多说。
“咱们姐妹兄弟多,每一次都是分了工。”
“姐妹们喜欢带零嘴儿,哥哥弟弟们总是不缺肉和酒。”
“哦?”
福临舒坦的靠在靠背上,神色里都是恰到好处的好奇。
“其实您别瞧六,皇后娘娘如今在皇宫之中这么……”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些似乎属于姐姐对于妹妹的“嫌弃”似的。
“皇后娘娘最能喝酒的,她可是咱们姐妹的代表,甚至有时候都能够去和咱们的那些兄弟们喝酒。”
“这么厉害?”
福临神色平静,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就像是并不在意一般。
安格拉玛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笑了笑说道:“珈洛,总是家里面最活泼的那一个。”
“当然啦,咱们几个姐妹都很活泼。”
“嗯,你们姐妹一个个都是好的,朕今日来,也是想告诉表姐,博尔济吉特氏高娃被赐婚,嫁与襄亲王。”
“既然都是亲姐妹,日后在这京城之中也能相伴左右。”
安格拉玛顿时惊了,她不可置信的瞧着福临。
但随后神色便转变为了惊喜。
福临也就在这个时候起身,笑着说道:“朕亲自来告诉表姐,也是想让表姐在这紫禁城之中住的安心。”
安格拉玛抬起头,瞧着皇上明显朝着门外走,茫然的跟着起身,随着皇上迈出了明间儿的门坎儿。
“表姐不必送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忙。”
安格拉玛行礼,声音舒缓:“是,臣妾恭送皇上。”
“嗯。”
福临往外走,刚走出大门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们在草原上最喜欢喝的酒,便是马奶酒?”
安格拉玛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也爱喝一些金帐。”
福临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留下安格拉玛满心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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