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失忆第一百零一天
卡普里岛, 那不勒斯附近的知名度假海岛。
在这“十日之约”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刻,二人终于从港口搭轮渡慕名前去。
谁也没有提起“十天”就快要结束这件事情,站在轮渡的甲板上时依然兴高采烈, 还用手里的面包喂起了跟随着船滑翔而过的海鸟。
上了岛后, 像许多游客所选择的代步工具那样, 二人租了辆摩托车环岛游。
森於菟非常自然地打算坐上驾驶前座时, 沢田纲吉却是表示今天就让他来当司机吧。
“你会骑摩托?”
这倒是让森於菟有些惊讶了, 毕竟对方看起来……怎么都和机车这种东西不搭啊。
“嗯,虽然不常骑, 但有专门学过的。”
沢田纲吉没好意思说,其实直到上了中学,他都连自行车也骑不好,直到为了应对那场十年后的“未来战”, 他才为了更好地战斗而学了骑摩托车……短期速成。
果然,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啊,被逼一逼, 单车变摩托, 哈哈。
“这些天一直都是阿虎你在开车,今天换我来吧。”
作为一个不差钱的大少爷,森於菟是绝对不奉行没苦硬吃的, 穷游什么的不可能, 绝对不接受。在当地租了辆骚气的红色敞篷跑车,每次一开出去都免不了会被过于热情奔放的男男女女抛媚眼勾搭。
而森於菟每次的应对都是, 举起身旁恋人的手, 十指相扣。
不好意思,正在热恋中,而且是纯爱式的哦, 三人行太拥挤了。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
森於菟让出了前座给对方,主动坐到了后座上。
看着对方认真慎重发动车子的背影,眼前这明明很是削瘦的小身板,却感觉……并没有任何不可靠呢。
“我们先去哪里?”
“当然是大名鼎鼎的蓝洞!金枪鱼,Go!”
摩托车疾驰而过,卷起一阵风,风中夹带着一路柠檬树的清香,以及两个少年清朗欢快的笑语。
……
美丽的事物总是会令人沉溺于其中,就像这座地中海的瑰丽岛。
夜幕降临,当玩过头忘了时间的二人赶到码头时,发现还是错过了今天回那不勒斯的最后一班船。
森於菟倒是没有焦虑,毕竟手头有钱心不慌,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回不去已成既定事实,那就干脆在岛上住一晚吧。
不过,在这之前,先填饱肚子再说。
选了一家合眼缘的悬崖餐厅,室内的装潢非常有情调,巨幅落地窗外便是拍打着浪花的地中海。向下望去,还能看到海边道路上那火舌般亮起的路灯光。
“会弹钢琴吗?”
看到餐厅角落里摆放着的三角钢琴,森於菟突然问道。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不会,完全没有学过。”
今天的骑摩托车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技能了,他会的真的不多……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废柴啊。
相反,他发现阿虎会的东西好多,或者说,他比较好奇,到底有什么是阿虎不会的啊?
不过这也说明,阿虎不仅仅只是个有钱的大少爷,而且一直有被家人悉心培养、教导着吧。
“那今天就是你的钢琴演奏首秀。”森於菟将人从座位上拉起,征得餐厅经理的同意后,朝着那架钢琴走去,“我带你弹。”
直到落座在钢琴前的那一刻,沢田纲吉还是有点懵。
带他弹?这,要怎么弹,他完全不会啊!
“这些天听了好多场本土歌剧,换换口味吧,来首有我们那边特色的歌吧。”
有日本特色的歌……?
一提到日本,立刻会想到的是什么?樱花、寿司、和服、剑道……以及,动画?
“西野加奈今年新出的那首《if》有听过吗?”
“嗯……”
是西野加奈为红遍全球的日漫《NARUTO》即将上映的剧场版演唱的那首主题曲啊。
“那我们就弹这首吧,正好,外面下雨了呢。”
话音落下时,森於菟左手抚上黑白琴键,右手则是覆在沢田纲吉的左手上,带着他的手指一起敲下琴键。
“看看我们之间的默契如何,你能跟上我的手指节奏吗?”
“这,这样弹出来的曲子会很难听吧……”
“没关系,这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乐章,我们喜欢就好了。”
乐曲在黑白琴键上跃动着的指间流淌而出,
的确是首适合下雨天弹奏的曲子,
就像歌词所描绘的那样……
【如果那天雨停了的话,我们一定只会擦肩而过吧。
假若公交车依照平常的时间来到的话,与你就无法相遇吧。
就算只是那一点点,瞬间的差距的话,
彼此就会邂逅不同的命运】
眼神微转,沢田纲吉悄悄看向身旁专心弹奏着的人。
如果最初,他没有被那条街上的咖啡所吸引,没有为了喝到那家店的咖啡而一次次来到那条街上的话……
他们之间,也就不会有这段神奇的邂逅吧,
更不会有这十日的时光,
所谓的命运,也许真的就在一瞬间。
【可能我们被红线绑在一起吧,
巧合似乎是最初就已经注定了的样子,
我相信着重叠的彼此就是所谓的命运啊,
你所描绘的未来是否有我的存在呢?】
这片隔绝外界一切纷扰的那不勒斯艳阳终有结束的一天,那么,属于我们各自的未来,还会有彼此的存在吗?
……
从餐厅出来时,雨也停了。
卡普里岛作为度假胜地,常年游客爆满,各种档次的酒店早就被预定得差不多了,临时现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最终,像所有狗血剧情一样,终于在一家酒店里找到了空房,然而只剩下最后一间了,还是大床房。
二人交往的这些天,其实从来没有一起过夜过,晚上各回各住的地方。
其实还真挺纯爱的。
“没办法了啊,看来这就是命运啊,金枪鱼君。”
“……”
不要把这种事情形容成是命运啊,阿虎!
这应该会是很难熬的一夜吧……沢田纲吉原本是这么觉得,倒不是真的认为森於菟会做什么破下限的事情,而是依照森於菟爱捉弄人的性格,今晚绝对会鸡飞狗跳一场。
结果,出乎意料的,森於菟今晚很平静很安详,一点都没有作妖。
简单洗漱完后,森於菟便安安静静地平躺在了床上,很规矩地只占了一半的床位。
“晚安,金枪鱼。”
闭上眼睛前,最后是这么说着的。
“嗯,晚安。”
一夜好梦。
……
一夜好梦到天亮,梦里那股柠檬的清香似乎也一并飘散到了梦外的世界。
沢田纲吉一觉醒来时,鼻息嗅到的便是这股味道。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离床不远的窗户被风吹得半开着,窗外是几株长得正好的柠檬树,金灿灿的柠檬沐浴在晨曦的阳光里。
原来,真的是柠檬的味道啊……
下一瞬,沢田纲吉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空间里的气息不对劲……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当即向身侧看去,却见床的另一半已是空荡荡。
起身下床,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慌乱找遍了包括浴室在内的整个房间……没有,完全没有踪迹。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
“您好,客房服务。”
沢田纲吉恍恍惚惚地打开房门,只见是推着餐车的酒店服务生。
“我,我没有叫早餐啊?”
“是您的恋人帮您叫的,说是在九点左右给您送到,以及,委托我们把这个转交给您。”
服务生将一个精致的信封一并递上。
“他,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终于有了一些关于那人踪迹的线索,沢田纲吉当即问道,情绪是远超平日里的激动。
“大概一个小时前吧……他在前台找我们借了笔和信封,然后就交代了我们刚刚那些。”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后,沢田纲吉静静地看着手里这个烫手的信封。
既想要打开,又不敢开启。
想要看看他写了些什么,却又明白……
这也许是彼此间最后的交集了。
但沢田纲吉终究是沢田纲吉,不再是曾经那个遇事只会逃避的废柴纲了。
无论是什么,都会直面接受。
打开信封,里面放着的是一张明信片,图案是当地特色的柠檬。
沢田纲吉认出了,这张明信片是昨天路过一家纪念品店时,森於菟买下的……所以,是在那时就已经决定好了吗?
那么,昨晚弹奏的那首曲子,其实也是来自他的告别吗……
明信片的背面,钢笔留下的墨迹似乎都还没有干掉。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一起看到同一个未来,
但我过去的时光中已有你的存在,
谢谢你给予我这十天的浪漫,
保重。
——阿虎】
将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早餐的咖啡与红茶也已渐渐透凉。
今日地中海的阳光依旧灿烂,风中依然有着淡淡的柠檬香。
……
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度假归来的森於菟推着行李箱走向接机区,想着港口黑手党来接他的人应该不会打扮得太惹眼吧,那他多不好意思啊,恭迎少爷回国什么的。
结果,看到来给他接机的人竟然是……
“哇哦,不是吧,重力使大人亲自来迎接我啊。”
森於菟摘下墨镜,调侃着看向站在那儿等着他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相当自然地顺手接过了行李箱,重力操作,直接毫无重量。
“是啊,首领让我来接你的。”
“爸爸果然爱我。”
“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啊?”
“首领说,让你在回去的路上,想好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来糊弄他,关于你一口气花掉了三十万欧元这件事。”
“……”
第102章 失忆第一百零二天
横滨,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专属休息室——
忙完了工作的森鸥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像平日里一样来上杯红茶,刚刚把茶杯放到手边的案几上……
眼前一片黑寂, 一双手从后方伸出, 遮住了他的眼睛。
“想我了吗?”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耳畔一阵轻声喃呢间呼出的热气。
整个港口黑手党, 能够这般从背后“偷袭”首领的, 就只有一人……当然,首领自己的人形异能除外。
“当然想啊, 这些天一直都在想……”森鸥外笑了,拉长了语调道,“在想一个在外度假的人是干了些什么能够一次性花掉三十万欧元,换算成日元差不多有将近五千万了吧。”
森於菟:“……”
应对老父亲三十六计之撒娇大法, 失败。
泄了气, 森於菟破罐破摔地走向一旁的沙发,像个不成器的二世祖一样往沙发上一瘫, 大少爷脾气上头:
“区区三十万欧元罢了, 这点小钱,难道我还不配吗?”
应对老父亲三十六计之耍赖大法。
森鸥外看了儿子一眼,微笑着说道:
“当然, 只是三十万欧元而已, 宝贝虎崽就算是花掉三百万欧元也没关系。”
“不要那么叫我啊!”
森於菟从沙发上炸毛而起,对这个昵称直跺脚……他都多大了!不要再那样叫他了, 还好周围没有人, 不然他还要不要面子啦!
“所以,宝贝虎崽是为了买下什么珍宝才一口气花掉了那三十万欧元呢?”
森鸥外微笑着不为所动。
森於菟:“……”
耍赖大法,也失败了。
那么, 下一计——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我现在休息回来了,该开始下一步,去一所中学复读,准备在下一次大学入学考试里进入东京大学,学校帮我安排得怎么样了?”
应对老父亲三十六计之转移话题。
“当然,专门按照於菟的意愿选择的学校,在非东京核心地区的并盛町,一个低调安静、民风淳朴的街区,你会喜欢那里的。”
森鸥外觉得自己给儿子的择校没问题,并盛中学的确不是什么名校,而且还是位于平平无奇的并盛町。
不过,至于那所学校里的水究竟有多深,就看於菟自己能摸索到哪种地步了。
他对於菟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学校的事情完全不用担心,都帮你安排好了,现在……我们还是继续来说说那三十万欧元的事情吧。”
钱本身没什么问题,这点小钱根本不痛不痒。
问题在于,综合时间、地点、事件,这笔钱花得就有点蹊跷了,究竟用来干什么了?
眼见转移话题大法还是失败了,老爹今天是非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森於菟决定……算了,摆烂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谁谈恋爱不得花钱啊?才三十万欧元的恋爱而已,又不贵。”
听到这石破天惊之语,森鸥外愣住了,他好像没有理解这话里的意思……他儿子是在和他说哪国语言啊?
一鼓作气豁出去了的森於菟发表完惊天言论后,潇洒地把头往旁边一甩。
哼,看吧,是你非要让我说的,现在我都说了,你又不高兴了。
太过喜欢打探孩子的秘密是会被讨厌的啊,亲爱的父亲大人。
……
意大利,那不勒斯——
一个月的试炼之期刚一到,得到了来自不知在地球哪个犄角旮旯里旅行的里包恩的圣旨后,迪诺立刻搭着私人飞机从西西里岛直奔那不勒斯去解救师弟。
原本以为师弟肯定会惨兮兮地扑上来一通哭诉抱怨,结果……
好,好平静的样子,感觉没受什么苦?
而且,那双向来不善于掩藏情绪的眼睛,似乎透露着一股怅然若失感。
在那不勒斯,发生了什么吗?
但是看着师弟明显对此没有想要分享倾诉的欲望,他便也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的。
只是在离开那不勒斯前……
“我,还有个地方想去一下,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回来。”
沢田纲吉跑去了老城里的那家百年画店。
“终于过来取画了啊……嗯?怎么就你自己?”
店主老爷子打量着眼前的东方少年,人生阅历丰富的他当即了然,打趣道:
“是被甩了吧?”
这种败犬的事情被挑破明说,是有些尴尬,但沢田纲吉这些天已经渐渐消化了。
毕竟,那十天,简直像是一场梦,就仿佛是那不勒斯的阳光太过炙热,让他目眩到出现了幻觉。
有时,他坐在街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偶尔会忍不住问向自己……真的有在这里遇见过一个自称“阿虎”的男人吗?
但是,那不勒斯的处处风景,却都在诉说着他们到过的痕迹。
就像这幅已经完工的画,画上的那不勒斯主教堂、圣埃莫堡、维苏威火山……画笔所到之处,皆是他们的过往。
注视着这幅画,一眼就能从这幅那不勒斯风情图中寻找到其间的两位主角,即便二人已经如此不起眼地融入进了画作里的时光中。
这是一段曾经发生在那不勒斯的故事。
“是啊,应该算是,被甩了吧……所以,这幅画,还可以给我吗?”
沢田纲吉依旧想要带走这幅画,带走这段时光。
“当初说好了的,得你们这两位画的主人公一起来,才可以把画取走。”
店主老爷子却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拒绝了这单生意的成交。
但是,也没有冷酷到底。
就像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一样,总是有希望存在的。
“不过,我可以先帮你保管着,等着未来你和那位一起来取走,在这之前,我不会把这幅画卖给任何人,如何?”
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沢田纲吉知道这真的是很渺茫的可能,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阿虎”究竟是什么人,连“阿虎”真正的名字都不晓得。
但是,面对这个约定……
“好,谢谢您。”
……
后来,来到意大利定居的沢田纲吉,每次来那不勒斯办事时,都会拐到这家画店看一看,和店主老爷子聊几句。
比如,一年后,第一次回到这家店时,他告诉老爷子……
“我,又被甩了一次呢。”
这幅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取走啊。
直到这幅画被创作出来的七年后——
这家店依旧是老样子,传承了一个百年,又会开启下一个百年,被一代又一代的店主接手。
两个月前,店主老爷子去世了,其小儿子继承了这家店。
由于老爷子那有些古怪的经营风格,店的收益其实算不上好。新店主接手后,为了这家店能够运营下去,对已有的画作是能卖尽卖,并且想办法凭借自己的巧舌来抬高每幅画的价值……以及价格。
只不过当下他遇到困难了啊……
语言不通。
一个到访的亚洲客人走进店里后,一眼就相中了那幅那不勒斯风情图。
新店主赶忙走上前去,努力用自己有限的英文表达能力,告诉这位客人,这幅画叫作《那不勒斯假日》。
父亲在世时有和他讲过,创作这幅画的初衷是……有一对来自东方的年轻恋人,他们相爱在那不勒斯。
听着店主叽里呱啦地说着英不英、意不意的语言,看着店主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白马彰保持标准日式礼貌微笑。
他完全没明白这人想要表达什么。
一个字都没听懂。
“谢谢,那我就买这幅了。”
不过,不重要,既然这幅画合眼缘,那么买下就好了。
就送给那个不安分的后辈作伴手礼吧。
应该会是份不错的礼物。
……
白马彰静静地注视着这幅由他亲手买下的画作……
没看出什么名堂。
“你二半夜的突然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赏画?”
转过身,看向此刻他眼中的神经病。
太田於菟抛给了他个瓶装的冰咖啡。
“大晚上给我咖啡干什么?”
“提神醒脑,我们一起头脑风暴。”
“之前宴会上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又灌咖啡,你小子是想让我被救护车拉走吗!”
“这套流程我可太熟了,放心,我医院那边有的是人,一定会给前辈你挑选最好的医护团队……前辈,先别走啊,今晚我需要你!”
“别说这种话啊!”
待到二人终于算是平心静气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后,白马彰投以回击的嘲笑:
“还以为你今晚已经得手了,正天雷勾地火呢……原来也有你太田於菟搞不定的人啊?”
已经冷静下来的太田於菟倒是不气馁,表示问题不大:
“越是难搞定的,才越是值得啊,毕竟要是太容易就得手的话……今天他能投入我的怀抱,明天就能埋进另一个人的怀抱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白马彰审视着问道:
“我说啊,你还记得你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吧?”
太田於菟点了点头,眼神那叫一个清澈正直:
“当然记得,他是能帮我爆金币的小肥羊嘛。”
白马彰:“……”
虽然这个形容有辱斯文,
但是,你知道就好。
“关于那幅画,当时买下的经过,我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都已经告诉你了。”
“行吧,不会意大利语也不是前辈你的错。”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联盟还是解散吧,跟着你感觉毫无希望,告辞。”
“别,别,别,别嘛~”挑逗够了,太田於菟也赶忙将人安抚,相当狗腿地送上捏肩服务,“下一步计划,还要多多倚仗前辈呢。”
“疼,疼——!你是猩猩吗!”
看起来身板平平无奇,哪儿来的一身猩猩劲儿啊!
第103章 失忆第一百零三天
说归说, 闹归闹,玩笑归玩笑,情绪排解完精神舒坦了, 正事还是要谈的。
毕竟一旦进入这场权力的游戏, 那就没有一刻是奢侈到可以随意挥霍浪费的。
“你不觉得你接手横滨项目到现在, 有一个人一直被你忽视冷落了吗, 你到现在都没有和他正式会面过, 向上面提交的各种议案也都没和他商量过,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完全不给面子啊。”
白马彰说的那人是谁, 太田於菟自然是心知肚明:
“没办法啊,谁让那位市长先生身体太弱,高强度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我有让弥一联系过他的秘书哦, 有送上诚挚的问候与祝福。”
“那他呢?怎么回你的?”
“下次一定。”
太田於菟懒洋洋地歪倒在沙发上, 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下次一定】这种应答, 就是说话人放了个文雅的屁而已。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横滨市长这个位置是非常尴尬的存在。
理论上作为一个国际贸易港大都市的最高行政长官,应该是令人艳羡不已的,众星拱月风头正盛才对。
然而事实却很心酸。
因为战后的横滨处于高度自治的状态, 是真·自治, 真·自己管自己。
作为港口城市经济命脉的海港运输被把控在港口黑手党手里,并借机把势力渗透到这个城市的近乎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在向外扩张;
作为本土异能力者汇聚以及外国异能力者爱光顾的地方, 一旦出现异能力者动乱事件, 异能特务科会直接出手接管,而这个特殊官方部门又和政府主体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至于这里发生的灰色事件,本地人的第一反应几乎都是……找武装侦探社下委托, 要是哪段时间武装侦探社发不出绩效奖了,那就意味着这段时间的横滨可真是充满了love&peace啊。
这就是维持战后横滨稳定至今的“三刻构想”。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横滨市长这个位置很鸡肋啊,别说是吉祥物了,根本就是被人无视到底。
如果在街上随机抓取一位横滨市民,询问其对于本市市长是个什么评价,得到的答案大概会是——
【诶?!原来我们是有市长的啊?!真的假的?!】
而市长先生也早早就看清了这座城市的局势状况、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制定了自己的施政方针——摆烂(划掉)无为而治。
总之,这座城市处于平和状态的话,他该隐身就隐身;
一旦这座城市出现动乱,那,他也没办法啊。
然而如今,现任首相在用三年时间处理完前首相留下的烂摊子后,是真的打算解决横滨这个大难题了。只是首相没有把这个项目直接交给现成的横滨市长,而是选择了太田於菟作为项目的总负责人,工作进展和需求直接向东京这边汇报。
这种安排简直就是,把横滨市长彻底当成了个透明人。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而正好我就是实打实的‘老虎’,所以市长先生对我的态度无非也就是两种。要么,是对我这个空降人员嫉妒眼红,对我同样视他为空气的态度恨得牙疼;要么……他心里其实暗爽得不能行,有人顶在风口浪尖上处理这个烂摊子,他可以彻底摆烂了。”
太田於菟说着自己的分析,设身处地,如果把他代入对方的境地……
那绝对是这摊子破事儿谁爱要谁要,光明正大地吃干饭难道不香吗?
“我是不知道那位横滨市长是个什么态度,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提前给你透个口风,你要有麻烦了。”
白马彰突然手指指了过去,示意对方注意。
“别诅咒我啊。”
“我要是真能下咒就好了,先下咒让所有被你利用算计辜负过的人组成复仇者联盟。”
“……我没办法同时应付过来那么多人。”
“没兴趣听你说是哪种‘应付’!”
白马彰赶忙把话题扭转回来,果然就不应该和太田於菟比嘴毒,这小子毒起来能先把他自己给祭天了然后获得无边法力:
“内阁里有人提出,要派专员对你严加监督,尤其是财政方面的监管,打出的由头是你连续提交的几个议案都是关于外资引进以及大工程项目的,这其中最容易滋生灰色交易往来,首相阁下也同意了。”
听到这些,太田於菟也认真了起来,双手交叠抵着下巴,幽紫色的眼眸看似平静,实则已在暗潮涌动: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下来的事情?”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也是晚宴前才知道,原本打算等你第二天春风一度旗开得胜了再告诉你,这样你会好受一点,结果没想到今晚注定是你的烦恼之夜。”
“前辈你为什么会消息这么快?好厉害!”
“我舅舅是直属内阁官房长官的事务官,我才不信你没有调查过呢。”
“所以才要谢谢前辈你那么厉害地去套话啊,前辈我果然爱你。”
“少说那些可怕的话!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财务省派出来盯你的人吧,马上就到位,就是要打你个措手不及,先查你旧账,要是有不干净的地方你最好趁早先处理一下……你笑什么?”
白马彰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的人。
又在发什么神经?
“前辈,我是在笑……我啊,大概已经猜到被派来监管我的人是谁了。”太田於菟还在笑着,肩膀也随之一起一伏,“我竟然还,挺期待的。”
看到太田於菟这副样子,依照对此人的了解,白马彰明白,这把大致是稳了:
“於菟,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嗯,知道啊。”太田於菟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与之伴随的是眼中渐渐消失的温度,“首相阁下他,其实并不信任我。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啊。”
……
没几天,那个受命空降来监管横滨项目的财务省官员便来到了太田於菟的面前。
正在港口实地勘查着新项目的太田於菟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熟悉身影,微笑着表达了欢迎:
“欢迎来到……不,应该说,欢迎回到横滨才对,阿湛。你看,你一来,横滨的天都阴了呢。”
金井湛:“……”
很好,是太田於菟本人没错了,还是那么嘴欠。
太田於菟倒是一副完全没觉得自己刻薄的样子……他说的没错啊,横滨今天就是晴转阴了啊,眼看着都要下雨了。
今日出现在面前的人是金井湛,这和他预判的一模一样,毕竟一来金井湛曾经在横滨总关工作多年,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二来……金井湛完全没有包庇他甚至和他同流合污的可能性,呵呵。
“辛苦了,阿湛,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和我一样,东京横滨两头跑了。”
“没什么辛苦的,两地路程一个小时都用不了。”
“好吧,阿湛你是一点都不给我拉近关系的机会,这也太冷酷了。”
“太田君,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避嫌才对。”
“什么关系啊?”
太田於菟仰头看向对方,故意满满好奇地眨了眨眼。
看着这副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狐狸样,金井湛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吸取教训、平心静气,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被这家伙挑衅到:
“当然是监督关系!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也没说别的关系啊,阿湛就是爱多想。”太田於菟感觉舒爽了,哼笑着说道,“我今天还要约会呢,你可别害我。”
约,约会?
听到这话,金井湛眉头一紧,直觉不简单。
谁啊?这么倒霉!
“我的约会时间快到了,就不奉陪了,你想要查看的文件,我都已经让我的秘书整理好了,你可以随时阅览。”
说罢,太田於菟便墨镜一卡,潇洒地转身挥挥手离开了。
金井湛:“……”
太阳都被遮住的大阴天戴墨镜凹什么造型啊!cos黑手党吗你!
心中下意识地这么想着,却是被触发了关键词,一瞬间……
又想起了八年前在港口遇上的那个少年。
望着太田於菟的背影,又一次地恍惚、重合……
……
今日的阳光当真没有眷顾横滨,天色越发阴沉,接着便下起了小雨。
横滨,擂钵街——
朦朦胧胧的雨中,两个人各自撑着伞,站在这片阶梯式街区的最上方,俯瞰着下方的深渊。
“不好意思啊,我应该先看天气预报的,结果在这种天气把你约了出来。”
太田於菟抱歉地说着。
“没关系,只是下雨而已。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这种下雨天,才是真的难熬吧。”
注视着那一间间粗制滥造的破落屋舍,沢田纲吉的眼中划过了不忍,亦有深思。
“是想到了南意大利那边类似的状况吗,教父先生?”
一边说着,太田於菟一边动身向下朝着擂钵街深处走去,并且邀请沢田纲吉一起。
那晚结束得的确很尴尬,而战胜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脸皮厚。
正好,太田於菟拥有一副弹性脸皮,可以根据需要来变换其薄厚。
【抱歉,那天晚上我确实有些酒精上头了。如果你不再介意那晚的话,要一起再出来逛逛、聊聊天吗?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消息发出去后,他有九成的把握对方会给出肯定的答复。
而那一成的不确定是……
这人那晚都到那种程度了还把他推开,该不会其实已经有新伴侣了所以最后时刻面对诱惑选择了克制?!
毕竟这人在意大利浸泡了这么多年!
不过,好在回复的结果是好的——
【好,听你安排。】
第104章 失忆第一百零四天
雨雾笼罩在这片独特街区的上空, 下雨天对于擂钵街的居民来说格外难熬,雨水不断地顺着缝隙渗进粗制滥造的房子里,甚至有些简易到连房子都称不上的窝棚根本就是拿几根木头拼凑的, 在雨水里浸泡一场简直就是灾难。
“感觉很割裂是吗, 与港未来那边的繁华相比, 难以想象两者同处于一座城市中, 甚至有许多外地人都不知道横滨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太田於菟作为向导, 带着沢田纲吉深入腹地参观擂钵街,二人撑着伞缓缓地走在这一条条下雨天更加难走的道路上。
他决定改变攻略方针了, 既然对方似乎更青睐于柏拉图式的灵魂相交,那他就也得摆脱低级的身体欢愉刺激才行。
不谈那些俗气的欲望,来,我们谈世界、谈人生、谈理想!
正好, 省去献身的步骤, 直奔事业的主题,真真是极好的。
“的确, 我完全不清楚, 横滨竟然还有这样的一片区域。”
沢田纲吉认真地环视着四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总是有着好奇在的。
其实, 别说是擂钵街了, 就连横滨,曾经他也只来过那么一回……
六年前, 他打包行李离开日本时, 出发准备前往机场的最后时刻,原本因为知道过去他这一年干了什么“好事”而对他斯巴达教育了一通的里包恩,却是突然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反正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种时候,不会还需要我给你来上一发死气弹才能让你有勇气行动起来吧。】
那当然是,不用的。
只不过,还是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当他开着死气之焰用最快速度赶到横滨时,等待着他的是港口黑手党的重力红光。
那位重力使告诉他,於菟知道他今天就要离开日本了,也预判到他也许会临走前想要见最后一面……
【‘没有这个必要了,所有该说的话都已经在离开并盛的那晚说完了,没有要补充的,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那家伙让我这么转告你。】
在那一瞬,他甚至有些恍惚地扪心自问,他真的了解於菟吗?或者说,他所了解的,究竟是太田於菟,还是森於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身旁传来的声音让沢田纲吉收回了思绪,记忆中的身影也一点点化作此刻雨幕中撑着伞站在那里的青年。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通常来说,想要吸引投资商,往往会带着投资商欣赏本地的繁华安定,结果於菟你,却是带着我这个投资商来这种地方了啊。”
沢田纲吉笑了笑,将话题引入正事。
被对方发现了自己拉关系靠近的“图谋”,太田於菟倒也并不尴尬,毕竟要是连这点意图都识不破,那他可真就要怀疑对方“教父”头衔的水分了。
……除非这位教父先生真的被他这个老情人给迷得晕头转向、神志不清。
那他可就真的是太罪过了,哈哈哈哈。
不过,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切入正题,竟然不趁机向他提一些“无理要求”,这也太正人君子了吧。
“你知道这处被叫做‘擂钵街’的地方,是怎么形成的吗?”
“洗耳恭听。”
“这里曾经是横滨的租界区,十八年前那场全球异能大战快要结束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爆炸,爆炸的规模大到将大半个租界区炸成了深坑。据说这背后隐藏着许多秘密,还涉及到盘踞租界区的多国在此的博弈,因此政府向横滨以外封锁了消息,只用这个国家常见的地震啊、海啸啊之类的理由来搪塞。那时的我还在英国上小学,所以也没有亲眼见过那天横滨的那场大爆炸,差不多两年后吧,我回到横滨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在这个一层又一层的深坑里搭建简易的房子居住。那是横滨相当混乱的一个时代,各个年龄段流离失所的人们逐渐在这里汇聚,最终就发展成了如今的样子,据不完全统计,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下五万。”
太田於菟介绍着这里的状况,身临此处更有实感。
阴雨天的街上,偶尔还有穿着破旧凉鞋的小孩子急匆匆地跑回家,没有伞,只能用手举过头顶尽量遮挡。
注意到沢田纲吉眼中划过的恻隐之情,太田於菟提醒道:
“可别轻易对那些小孩子散发圣爱,贫民窟素来是汇聚罪恶的温床,这里甚至流通着正经黑手党都不掺和的交易,而生活在这里的小孩子极有可能就是那些团伙的眼线,就像福尔摩斯的那支由流浪孤儿组成的贝克街小分队一样……当然,你应该比我更深谙此道,教父先生。”
“当然,我知道,任何根源为贫穷,并因贫穷而发展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终究也只是可怜的孩子罢了,对不幸的孩童报以怜悯,这是人的本能与本性,无关乎身份与阅历。”
这是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生而为人最直接的感受与反应,无论他是废柴纲还是被视作教父的彭格列十代目。
“所以,你是相信人性本善的啊,虽然这与你的身份结合在一起总会让人感到有些魔幻,但是……我还挺喜欢的。”
太田於菟笑了,他觉得自己找对了合作者。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无谓手段,但不可以没有底线。
毕竟他要的不是一时的争锋获利,而是更加长远的未来。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以前的自己眼光还真不赖啊,选择这样的人交往。
果然自己也不是只会看脸嘛,自己要的是才色双全,嗯。
而沢田纲吉疑似被对方突然打了记直球,心头竟然也一瞬间有了丝少年人的青涩悸动,就像曾经那不勒斯的初见一样。
无关乎是地中海的艳阳还是横滨湾的雨雾,只关乎眼前的人。
“起初,那场大爆炸太过突然,且背后涉及的秘密太多,政府也就暂且对这片地区睁只眼闭只眼。后来,横滨在混乱中渐渐形成了高度自治模式,再加上这里已经实际上发展成了贫民窟,政府索性也就对这里彻底放任无视了。其实在不少国家比如墨西哥、巴西,都有类似的贫民窟,甚至都发展成旅游景点了,每年都有不少游客怀着好奇心前来参观,也算是给那里的人增加一点收入。”
太田於菟继续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台阶下方走去,这个深渊般的贫民窟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尽头:
“但是,我不希望这里也变成那种模式。毕竟,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让自己成为外来者猎奇观察的物种来赚取那点微薄的收入呢。说到底,一切的根源都是贫穷,无人相助、看不到破局希望的贫穷。如果能够摆脱贫穷,谁又愿意在这里从小干着需要冒性命危险的勾当而活呢?”
“那你觉得,造成这一切,是谁的错呢?”
“追究是谁的错没有意义,但迄今为止无人想要改变这里倒是真的,这里是个被遗忘的地方。”
“所以,你想要成为那个改变这里的人,是吗?”
“显而易见,否则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了,当然,你也是我第一个带来这里的潜在投资者,因为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想法的。”
说着这话时,太田於菟的眼中既有理想者的热情,又有着一个实干家的理性,那是此刻雨水的朦胧也无法遮掩的光彩:
“别担心我是一个不顾现实的热血愣头青,说到底我是个政客,我选择开发这里也不是因为那听起来很感人的情怀,而是基于现实考虑。因为这块地方从地理位置而言是真的很有潜力,否则当初欧洲人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租界地。欧洲人为了满足自身需求把这里开发得很完善,虽然大爆炸毁掉了许多,但是在这个深坑周边的许多基础设施都还在。最重要的是,想要搞开发,比起筹集资金,更难办的其实是土地,当年的租界协议早就结束了,所以这块地的所有权,其实是在政府手中,只不过这些年大家对擂钵街闻之色变,所以无人在意罢了。”
听着太田於菟的这些解释说明,沢田纲吉觉得对方怕不是看似只刚刚走出一步,实际上已经把未来一百步都想好了,而自己也只是对方那一百步链条上的一个环节。
抛掉私交感情来说,他也的确要称赞对方有够思路清晰、胆大心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些的?”
“你猜~”
太田於菟神秘兮兮地但笑不语,同时把话题反推了回去:
“你呢?你其实也有类似的困境吧,毕竟意大利的南北差异是个困扰了几代人的大问题,甚至被开玩笑说意大利的北部像欧洲、南部像非洲,你这个南意大利的实际话事人怎么看呢?当然,你也可以带领你名下的产业继续赚着钞票,毕竟那些事情说到底是政客们要考虑的,不然岂不真成拯救世界的黑手党了?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稍微有些感叹,毕竟最初的‘彭格列’是为了守护西西里而成立的自卫团,但最终却演变成了盘踞渗透在那片土地的每一条命脉上获取暴利,你怎么看呢,彭格列十世?”
这些天,太田於菟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把能调查到的关于沢田纲吉的情况都摸清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位神奇的教父先生,甚至让他觉得彭格列家族无论在其身上兴盛还是灭亡,都不奇怪。
而面对这个问题,沢田纲吉则是化用了对方的话术,同样回以神秘的笑意:
“我的想法吗……於菟不妨猜猜看?”
得了这么个回复,太田於菟不禁轻笑出声……看似好说话,其实一点都不吃亏啊,教父先生。
沢田纲吉也笑了,二人默契地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非要你来我往不罢休。
继续向着下方走去,远远地隔着几层,看到那里似乎有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不是吧!
尽管距离还远,但下一瞬,太田於菟就几乎肯定了绝对是那家伙……那家伙怎么会来这里!
脚下也险些一个打滑踩脱台阶,好在沢田纲吉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回应沢田纲吉,下方就已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了。
中岛敦今天和太宰治一起来到擂钵街调查一起案件,即使此刻隔着距离、隔着雨幕,但是虎的视力堪称一绝,一眼就认出了……
是太田议员啊!
第105章 失忆第一百零五天
“太田先生!”
一声呼喊穿过雨幕而来, 呼喊者的声音是清亮纯粹的。
中岛敦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在看到自己支持的且过往略有交集的议员先生时有些激动,下意识地就呼唤了对方。
只是他这一嗓子, 让原本正目光看向别处、脑子里难得认真工作整合案件线索的太宰治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僵了一下, 缓缓转过身, 仰起头来看向阶梯上方。
阴沉的天色下, 隔着朦胧的雨雾, 二人一上一下地隔空对视着。
太田於菟此刻握着伞柄的手同样有些微颤……也许是,下雨天终究太冷了吧。
两段台阶, 每段不过十阶,如果同时走向彼此,即便步履蹒跚,相遇也只需要十秒。然而这十秒的距离, 却又仿佛横亘在彼此间无法消弭的无形天堑。
原本细密的雨水也渐渐有了倾泻之意, 就在这片越下越大的雨雾中……
太田於菟主动走下了台阶,向着那二人走去。
沢田纲吉在瞬息的沉思后, 也跟着一起, 并肩而行。
“还真是巧遇啊,中岛君。”
步履平稳,不急不缓, 在那二人面前站定后, 太田於菟微笑着打招呼。
完美得体的微笑假面下所隐藏的是……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啊!我胃都被你喊疼了!
“太田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是有什么工作吗?啊, 抱歉, 我是不是不该问……”中岛敦觉得自己也许下意识冒犯了,这样子像是在打探高官要员的行程。
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太田於菟身旁的人……
尽管这位青年周身的气场让人感到温柔平和,但中岛敦第一直觉却是此人绝不简单, 因为……太过温柔平和了啊,沉稳到这种地步,反而是一种令人敬畏的可怕。
不过,这位看起来似乎和太田先生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以及,现下更可怕的是……
中岛敦眼角的余光悄悄在自家前辈和这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青年之间来回打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个人是在对视吗?是在用眼神互动吗?但是两个人的眼神都平静无波到让人解读不出一丝情绪,所以真的有在眼神交流吗?
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多想了,但周遭气温越来越冷了倒是真的……今天的雨下得可真大啊,还好出门带伞了。
太田於菟同样也觉得冷。
心如死灰一般的冷。
他没办法确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知不知道彼此是何人(主要是指二人都曾是他的翅膀),但他眼前已经开始幻视出《school days》的名场面了。
他是虎哥,不是诚哥,他不要变成伊藤虎啊!
嘶,脖子凉丝丝的。
“没关系,我来这里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顶着脖子生出的凉意,太田於菟继续保持风范,“这位是……”
介绍起沢田纲吉时,太田於菟有些犯难。
要,要怎么说?
前男友什么的绝对说不出口啊!但只说是工作上的合作者,会不会又太无情了?他还得给他潜在的大投资商金主提供情绪价值啊!
好在沢田纲吉及时开口,主动向二人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沢田纲吉,和於菟是中学时的校友,於菟是我的前辈。”
满分回答!
太田於菟这才猛地想起彼此间还有所谓的“校友”这层关系,而且特意说是前后辈,既诚实回答了问题又显示出彼此私交不错……还主动避免了“前男友”这种身份让他在外人面前尴尬丢面子。
这小子情商果然可以。
“对,没错。”太田於菟点头附和,接着也帮另一方做起了介绍,“纲吉,这两位是横滨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之前帮过我不少忙。如果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武装侦探社下委托哦,他们在本地好评率很高的。”
沢田纲吉微微低下头,无形间凑近了身旁的人,轻笑着说道:
“我如果在日本遇上了什么麻烦,议员先生不能帮我解决吗?”
有一说一,这话挠得太田於菟心头痒痒的,如果换作平日里,他一定得挑逗两句回去不可,他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落下风……但此时此刻他不敢,他怕死。
对面有个男鬼在盯着他,尽管那个男鬼一直到现在都沉默不语,但就是这样才可怕啊!
尤其是这种阴雨天,鬼气更重了!
太田於菟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对身旁人回道:
“一般来说,在这个国家,大家都是有困难找警察……或者侦探。比如这位!前些天那场扫黄行动,我其实对各种赞扬受之有愧啦,这位才是首当其冲的大功臣!”
这倒是实话,那天在那家XXOO酒店,是武装侦探社的武装们一通狂战输出扫荡全场……他就是个在媒体面前捡漏拿人头的。
“哪里,哪里,是太田先生预判得好,我们才有机会将那个团伙一网打尽的。”中岛敦是真的以为那天是太田於菟和江户川乱步事先商量好的局,并由此对这位心系大众、肯干实事的议员先生更加钦佩尊敬,“沢田先生,你好,我叫中岛敦,是太田先生的支持者,下次我还会为太田先生投票的!”
太田於菟笑而不语……有些时候,误会也不是一定要解开的,嗯。
请继续支持我啊敦君!
“你好,中岛君。”
沢田纲吉微笑着打招呼,并礼貌地主动与对方握手以示友好。
氛围非常和谐,太田於菟也甚是满意。
然后,下一位……
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迎面对视,太田於菟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不要太难看:
“这位,武装侦探社社员太宰治君……也是我的支持者。”
太宰治:“……”
好些天没见,至于一上来就骂得这么脏吗,於菟?
留给了太田於菟一个令其身子默默抖三抖的转瞬即逝男鬼笑,太宰治的视线越过这人,直接看向沢田纲吉,语调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意大利人?”
沢田纲吉回以波澜不惊的平静笑意:
“怎么看出来的?”
鸢色的眼眸浅浅地扫了一眼对方的手:
“看你说话时尽力克制住的肌肉反应就知道了,毕竟手语是意大利人的第二语言。”
沢田纲吉才不信这人对自己毫无调查了解过,此刻说这话,也只是想表明……自己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微动作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与头脑。
这算是一种挑衅甚至示威吗?
不过,终于见到了啊……
前港口黑手党最少干部太宰治,
也是那只令於菟念念不忘的黑猫。
“没错,我现在的确是意大利籍。”
这二人每你来我往一句,太田於菟就在一旁心凉透一分,看到太宰治又要开口,他都担心这人要用嘲讽的调调来上句“假洋鬼子”而准备上前捂嘴了。
“这样啊……该不会是黑手党吧,那好像是意大利的知名特产。”
行吧,还是你狠。
太田於菟觉得在打嘴炮这种事情上,如果是面对太宰治,那自己怕是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全胜。
不能取得完全胜利,那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失败。
沢田纲吉处变不惊地回道:
“意大利也不是遍地黑手党的,那纯粹是刻板印象,有机会欢迎来意大利玩,我可以做向导。”
“不了,我还是怕我一登陆意大利就被当地黑手党套麻袋。”
“无需担忧,黑手党是不会去骚扰友好善良的外来游客的,毕竟旅游业是意大利非常重要的产业。”
“真的吗?在意大利街头高喊菠萝披萨赛高也没问题吗,我还真挺想在意大利吃顿菠萝披萨大餐的。”
“那样的话,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如果这是一场酒席的话,这就是两个正在用文雅方式拼酒的人,太田於菟则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去和中岛敦一起坐小孩那桌……
然而男鬼是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虽说在日本,黑手党是合法化的,但是这也包括外来的黑手党吗,议员先生?”
太田於菟:“……”
这种事情你和警察说去啊!而且都黑手党了,还在意违法不违法?
中岛敦:“……”
太宰先生,作为前黑手党的你,说这话总感觉怪怪的。
而终于暂停了这片雨幕中的硝烟味的是……
“阿嚏——!”
太田於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
擂钵街在形成后的这近二十年里早已发展为了成熟完备的社区,虽然简陋,但各类店铺也算齐全。
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小餐馆避雨避寒,顺便喝点热饮暖暖身子。
扫了眼热饮单,太田於菟习惯性地就要来杯咖啡。
“已经傍晚了,现在喝咖啡的话可能会影响睡眠,要不还是换杯不含咖啡因的热饮吧。”
沢田纲吉细心地提议道。
太田於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太宰治先一步开口:
“他想喝咖啡就让他喝吧,毕竟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好得很,以前每次我因为失眠而难以入睡,一转过头看到旁边的於菟睡得如同尸体般安详的样子,就又生气又羡慕呢。”
太田於菟:“!!!”
该死的你在说些什么!
中岛敦:“!!!”
我都听到了什么!这是我能听的吗!
沢田纲吉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依旧微笑着,甚至还对刚刚那番话表达了赞同:
“的确如此,记得那年在那不勒斯的卡普里岛,明明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一天,我还想要睡前再和於菟说说话呢,结果於菟和我道过晚安后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啊。”
太田於菟:“!!!”
你特么又在说些什么!你怎么也这个样子!
中岛敦:“!!!”
救命啊!再听下去我会有危险的吧!
第106章 失忆第一百零六天
作为一个颜狗, 当两个漂亮得各有千秋的家伙在自己一左一右,那会是怎样的天堂!
再一想到,这两个极品漂亮的人都疑似与自己春风一度过, 那还不得兴奋到扭成蛆啊!
当这种梦幻般的场面真的发生时……
太田於菟只想说, 果然白日梦都是骗人的。
一左一右这两个家伙没完了是吧!!!
太宰治:“睡眠质量好总归是好事, 这说明於菟就算自己一个人生活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呢。厨艺也进步了不少, 上次为我做的蛋包饭很好吃哦, 因为我一句任性的饿了,深更半夜也要为我开火做饭, 辛苦了。不过,承诺我的下次做加蟹肉的升级版蛋包饭,我还是很期待的。”
太田於菟:“……”
这人是谁啊!之前不还嘴臭说我做的蛋包饭难吃吗!
还有,你的下份蛋包饭不仅有蟹肉, 还会有泻药!
沢田纲吉:“蛋包饭啊, 我也好久没有吃到过於菟做的了。於菟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呢,记得当初来我家和妈妈只学了两三次, 做出的蛋包饭就让我们全家人都赞不绝口了。啊, 对了,妈妈有时候在新闻里看到於菟,也会和我说於菟看起来比过去更加可靠了啊。”
太田於菟:“……”
你这小教父比我想得还狠啊!你是真的很懂怎么刀人于无形啊!
还有, 我以前难道都已经打入到你家内部了吗?!
太宰治:“果然, 於菟是会留恋家庭温暖的人啊,说起来……於菟想家了吗?”
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 让太田於菟有些措手不及。
想家?想什么家?我不是个孤到九族都灭绝了的孤儿吗?
反正自失忆到现在, 是没有半个和他沾点血缘的亲戚联系过他。
好在太宰治很快补全自己的话,笑得别有意味:
“於菟好久没有去给父亲扫墓了吧,下次我陪你一起吧, 我也好久没有去伯父面前说说话了。”
太田於菟:“……”
不是,你这话为什么说得这么瘆人啊!感觉不像是慰问悼念倒更像是要去诅咒超度!
还有,我失忆了,我也不知道我爹的坟在哪儿!
一旁的沢田纲吉不着痕迹地目光在这二人之间逡巡着,随即也微笑着紧跟这个话题:
“以前就经常听於菟提起过伯父,只是遗憾没有机会拜访。如果於菟想去的话,我也可以陪於菟一起的。”
太田於菟:“……”
不是,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热衷于给我爹上坟扫墓啊!
不怕我爹他在三途川彼岸贡品吃撑了吗!
全程沉默的中岛敦想要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内容。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是……太宰先生居然和太田议员是老相识吗,而且还是关系相当不一般的老相识,疑似是那种有睡在一起过的关系啊!
怎么会这样,太宰先生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太田议员的吗?甚至连之前的横滨选区议员投票都投给了太田议员的死对头金井议员,而且每次一提到太田议员都说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根本不值得信赖。
而且……
也许是直觉系叠加敏感系的双重buff,中岛敦总觉得太宰治此刻虽然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但其实是生气的。
笑容一点都不感染人,反而瘆人。
上一次太宰先生身上流露出这种感觉……好像还是面对魔人费奥多尔的时候?
“於菟其实就是只害怕寂寞的布偶猫呢,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吧,不然也不会我去看望的时候,兴奋得宁愿和我玩俄罗斯方块到深夜,也不想让我离开呢。不过还好,布偶猫虽然笨,但战斗力还是强的,多少能让人放心一些。”
太田於菟:“……”
你这是什么颠倒黑白的春秋笔法啊!明明是你夜袭我要我陪你打游戏的!
还有,说了多少遍了,老子是老虎!老虎!
“布偶猫这个形容的确很贴切呢。”
太田於菟:“……”
沢田纲吉你在那里附和个什么劲儿!你也把老子当猫吗!
“哦?难得我们观点一致呢,沢田君。”
“是啊,於菟曾经说过,他和一只黑猫很不对付……毕竟在布偶猫的眼里,人都是好人,猫没有好猫。”
太田於菟:“!!!”
险些从凳子上栽下去……
不是吧,沢田纲吉你看着斯斯文文弱弱的,战斗力这么强的吗!你中学的时候国文课成绩真的不及格吗!
暴击式输出后的沢田纲吉,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布偶猫,并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自家雾守。
彭格列第一阴阳大师的各式损人金句,他这些年也是收录了不少,果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呢。
而少有的在嘴臭上被人给嘴了的太宰治,恼羞成怒自然是不可能的,当即便转换了进攻策略,同样看向眼前的这只布偶猫:
“是吗?如果现在这种下雨天,有一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黑猫淋着雨走来,於菟会选择带回去吗?”
描述得绘声绘色,语调仿佛在讲述电影《少年与幼犬》的姊妹版《青年与野猫》。
说真的,太田於菟觉得要是真有这么一部姊妹篇电影在眼前播放,他说不定真的也会用掉几张手帕纸,但是……
“咳,那个,不好意思……我是狗派。”
太田於菟觉得自己这个回答简直太天才了。
虽然一抬头……
黑泥翻涌的男鬼眼神.jpg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狗派也不是什么过错吧!狗狗多可爱啊!
“敦君,看吧,我就说政客都是只会嘴上说好听话的虚伪之人。明明多次在公众场合说着什么爱着这个国家,要把这个国家当成恋人,结果连对这个国家的一只猫咪的爱心都没有。”
太宰治凑到中岛敦那儿,用在座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光明正大蛐蛐人。
并且再接再厉——
“连自己的国家都没有关照好,难道还要花时间精力去对着其他国家的物种播撒爱心吗?”
在座唯一非日本国籍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沢田纲吉:“也许於菟有一天真的能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呢?”
太宰治:“获得这个奖的人可未必全都是好名声。”
眼看着新一轮交锋又要开始了,受不了了的太田於菟猛地一拍桌子,把那边收银台处昏昏欲睡的店主婆婆都给惊醒吓一跳。
全场寂静。
汇集全场的目光于一身,太田於菟先是抱歉地对店主婆婆笑了笑,然后豪气地表示:
“说了这么久的话,口渴了吧,今天我请客!婆婆,来四杯热巧克力,谢谢!”
……
热巧克力端上,太田於菟终于觉得这下能够把所有人的嘴堵上了吧。
下雨天来杯暖暖的热巧克力,的确是一种享受。
“啊……”
一口下去,中岛敦捧着手中的热饮,一时间有些恍惚怔然,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太宰治:“怎么了,敦君?”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在孤儿院的日子。”中岛敦陷入了回忆,许多时候味道是最能够勾起人心底往事的,“热巧克力在孤儿院里可是稀有品,只有在一些庆祝的节日里才能喝到。而且,这种味道的热巧克力,来到横滨后就很少再喝到过了。”
中岛敦说得很委婉,但在座的人也都听懂了这其中的意思。
毕竟孤儿院那种物资匮乏的地方,用来冲这种热饮的巧克力粉大都是那种低品质的廉价货,和横滨市中心那些精致的餐饮店里的热巧克力相比,味道上会劣质许多。
而这里是擂钵街,横滨最大的贫民窟,这里店铺出售的热巧克力自然也是用成本低廉的巧克力粉直接冲泡的,没有太多巧克力的香醇,更多的是化学糖精勾兑的味道。
另外三位曾经或现在依旧相当不差钱的男士,自然也都尝了出来。
“味道是有些淡……”
太田於菟喝了一口后喃喃着,虽然味蕾不喜欢,但面上倒也没有流露出嫌弃之意。
然而对于敏感的人来说还是一种刺痛……
“那就去你的高档餐厅喝啊,来我们这种地方找什么新鲜?”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只见不知何时从后厨走出了一个小男孩,冷冷地说着,目光也扫视过桌旁坐着的这四人。
尽管他们的衣着打扮都已经尽可能朴素低调,但在贫民窟这种地方依旧显得不是那么相融,更遑论身上的气场气质。
尤其是沢田纲吉。
……但是没办法,这真的是他衣橱里最便宜的一身衣服了。
“啊,抱歉,抱歉,正树,快点和客人道歉。”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店主婆婆也一脸歉意地走了过来。
名为正树的男孩却只是默默地坐到了窗户边的那个桌子旁,自己玩自己的了。
玩的是国际象棋,自己和自己下棋玩。
那张桌子上有些凌乱地摆放着不少小东西,应该都是正树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副看起来老旧又有些破损的国际象棋,简直像是从哪里捡回来的。
太田於菟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个孩子,似乎有些被吸引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太宰治捕捉到了太田於菟的关注,同样朝窗边的那孩子看了过去,“嗯,长得是和你小时候有些像呢,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吗?”
太田於菟:“……”
张嘴就在胡扯些什么呢,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大吧,我那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英国呢,你上哪儿见过我!
太宰治:“真遗憾,於菟长大后都不愿意再像小时候那样穿小洋裙了。”
太田於菟:“!!!”
第107章 失忆第一百零七天
【那么, 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果然还是交给太宰君比较令人放心啊。】
【诶~森先生,我可是已经连续工作一个月了, 一天都没有休息呢, 小心我提起劳动仲裁啊。】
【这单生意完成后, 收益的三成直接划入太宰君你的账户, 如何?】
【真是毫无诚意啊森先生, 明明知道我对账户数字增长没有兴趣的,比起这些, 还不如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於菟恼羞成怒得直跳脚比较有吸引力。】
【真是失礼啊太宰君,对着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说这样的话。】
【森先生还是先看看於菟一直想要找机会删掉的你手机屏保照片,再来说这种话吧……这类照片应该还有很多吧,如果拿这个做交换, 我应该会有兴趣的。】
【好为难啊, 毕竟这些可是我的绝版珍藏,男孩子果然只有小的时候才可爱。】
【附加交换条件, 我可以帮忙让於菟心甘情愿主动把头发颜色染回来, 森先生也对於菟那头可笑的黄毛忍很久了吧。】
虽然那些照片,早就不知道存在哪部手机里,然后当年所有的手机都在离开港口黑手党时一并销毁了, 但是照片有过就是有过, 是布偶猫穿小洋裙赖不掉的铁证,所以太宰治说这话时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正是因为太过理直气壮, 让太田於菟很难去反驳对方是在胡诌, 万一暴露他其实不记得这些了可怎么办。
MD,到底是谁强迫小时候的他穿小洋裙,还无耻地拍下照片的!
沢田纲吉在一旁听着, 心下大致了然,应该是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先生为於菟拍下的童年照吧,不少养儿子的家长都难免会有这种恶趣味……森鸥外先生大概只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位。
毕竟当年他们也交流过“我的黑手党父亲”这个问题,比起他那糟糕的父子关系,於菟表示和父亲之间关系相当亲密,除了……
【我爸爸他一直都对我不是女孩子这件事表示遗憾,从他在b超片里绝望地确认了我的性别后就开始遗憾,一下子遗憾了快二十年啊。】
说真的,他其实也挺想看看於菟小时候……咳,穿小洋裙的样子。
不过,那样的话,於菟会彻底炸毛吧。
而全程都在压缩自己存在感的中岛敦默默低头喝着杯中的热巧克力,原本只是普普通通地来调查案件委托,结果却有了这么多可怕的意外收获,他不会被太田先生威胁封口吧!
“小,小洋裙怎么了……小洋裙是小孩子的梦想吧,哪个小孩子看到那种blingbling的漂亮东西会不心动啊。”
不要再逞强了啊,太田先生!你说这话的时候感觉真的好烫嘴好痛苦!
“吔~於菟还是不要玷污小孩子的梦想了,不是所有小孩子都梦想当水兵月的啊。”
太宰先生你不要再拱火了!太田先生他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很想直接代表他自己消灭你了!
的确,太田於菟距离暴走就差最后一口气了,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的热巧克力喝了个精光。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巧克力了,我特么最会自融自洽了。
在这种事情上生气动怒是一种负支出,不符合最优解,嗯。
完成了自我安慰的太田於菟依旧情绪稳定,只等着在座这几位把手里的热巧克力喝完然后提出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你们几个倒是喝快点啊!
余光扫向一直默默坐在窗边自己和自己下棋玩的那个叫正树的小男孩,当看到其手里拿着的那枚代表“车”的棋子即将落下时……
“等等,你走错了,这不是‘王车易位’,‘车’不能在棋盘上越子而行的。”
太田於菟下意识地出声指正。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正树愣了一下,扭头看了过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哦,於菟。”
太宰治也看了过去,扫了棋盘一眼。
“但我指出的是下棋规则上的错误。”
太田於菟觉得自己这样也算是好心提醒,不算是找事情吧。
手里的棋子不觉间握紧,原本就不喜欢这桌客人的正树瘪了瘪嘴,看向最先对他“指指点点”的太田於菟,语气里带着不服的意味:
“你很会下棋是吗?”
太田於菟笑了笑:
“还好吧,要我教你吗?”
“不是教我,是和我对决。”
正树执拗地如此强调,而太田於菟依旧是那副没当回事的样子:
“别用这么严肃的词语啊,只是下盘棋而已,干吗说得像是要去参加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啊。”
嘴上这么说着,太田於菟还是站起身来,朝正树那边走了过去。
……太好了,找个机会让他暂时摆脱那桌吧。
“加油啊,这位正树选手,和你下棋的这位大叔……也就曾经对我一百连败的水平吧。”
然而那桌上的某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太田於菟一只手礼貌地朝正树这位小对手伸了过去,同其握手以示赛前尊重;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朝某人比了个中指。
收下这通国际手语的太宰治才不生气呢,弱者的无能狂怒罢了,也不知道当初因为一百连败而在年会上化身疯狂兔子的人是谁啊。
接着,看向对面坐着的人,状似随意地开口道:“沢田君会下国际象棋吗,要不要来一盘?”
沢田纲吉:“基本规则算是懂吧,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多余棋盘了。”
太宰治:“诶?下棋难道还需要实体的棋子棋盘吗,不是都已经在脑子里了吗?”
中岛敦:“……”
挑衅得过分了啊太宰先生!正常人是不会去下盲棋的啊!
然而,还没来得及决定这边要不要开盘“盲棋”,一场惊变猝不及防而至……
“砰——!”
毫无征兆的,一发子弹突然破窗而入,穿透玻璃射进了房间里!
千钧一发之际,太田於菟反应相当快,自己俯身躲下的同时不忘一把薅过正树,搂着其一同躲到了桌子底下。
“敦君!”
中岛敦迅速领会了前辈的意图,用虎的视力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
擂钵街的这些“违章建筑”杂七杂八建得相当乱,反而成了打游击战的好地方。饶是中岛敦,也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黑影迅速撤离。
“那人逃跑了!”
说话间,身体局部虎化的中岛敦便冲了出去,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抓住那个暗杀者。
“追踪就交给敦君吧。”说罢,太宰治走向收银台处被吓懵了瘫倒在椅子上的店主婆婆,贴心地说道,“别怕,婆婆,我们是侦探,会对这件事追查到底的,你和小正树先上楼回房间里躲一下,不会有事的。”
或者说,只要不在他们身边,就不会有事。
店主婆婆终于回神了几分,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也走上前去搭把手,将躲在桌子底下的太田於菟和正树给扶了起来,同时注意环顾四周,以防还有暗杀者在潜伏着。
刚刚太大意了,警惕全都放在太宰治身上了。
太田於菟倒是还好,这种状况远不至于把他惊吓到,倒是他搂着的这个小东西……
“不是吧,这就吓傻了,醒醒?”
凑近愣神的正树,太田於菟伸手戳了几下: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冷血,但是,在擂钵街这种地方,要是被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就给吓住了,可是没办法生存下去的啊……振作一点,你还要保护你婆婆呢。”
这下,正树才终于冷静下来了,按照现场这三个成年人说的那样,把门窗封锁好后,和婆婆一起上楼回房间里待着。
待到现场只剩下三人后……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这场暗杀是冲着谁来的。”太宰治率先开启话题,目光扫向刚刚境况最是危险但好在连擦伤都没有的太田於菟,“首先,最有可能的目标自然是我们的黑心议员君,想要杀掉於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刚刚确实很遗憾,就差一点点。”
太田於菟:“……”
我还活得好好的连根汗毛都没少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当然,也不排除目标另有其人,於菟只是倒霉得正好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太宰治转过头看向沢田纲吉,别有意味地说着:“你说呢,沢田君?”
没有直接挑明,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沢田纲吉也的确怀疑过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自己身为彭格列的首领,“仇家”自然不会少。尤其是自己作为欧洲企业家代表,参加了那场晚宴后,怕是不少人都知道他当前在日本休假。
但是,也不能就此放过对其他可能性的猜测。
他不是在针对谁,只是行事要严谨,不能漏过任何可能,就此走入思维误区中。
“的确,对方的目标未必就是於菟,尤其是於菟今日约我来擂钵街,这个行程只有我们二人知晓。如果对方是一路跟踪着来到这里的话,我和於菟两个人全程都没有察觉,这不大可能,所以……太宰君,可以告知一下,你们武装侦探社今天来擂钵街,要调查的事件究竟是什么吗?”
沢田纲吉给出了另一种思路,甚至听起来是各种猜测中最合理的。
就在这时,中岛敦也回来了,遗憾地告知没能追上那个暗杀者,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抱歉,本来我还想试试看能不能闻出些味道上的线索,但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现场的各种气味被冲淡了。”
虎的视力、虎的速度、虎的嗅觉……这也太好用了吧!太田於菟有些心动。
怎么办,好想挖墙脚。
敦君,我们才应该是虎兄虎弟啊!
中岛敦:“……”
还请不要用那么热忱的眼光看着我啊,太田先生!
第108章 失忆第一百零八天
太宰治:“这样啊, 在排除暗杀者有特殊超自然能力的情况下,这位暗杀者极有可能就是擂钵街的人,所以才会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 找准最好的狙击位置并且悄无声息地撤离。”
沢田纲吉:“对方也许早就想进行狙击了, 只是今天不巧是个下雨天, 我们在室外撑着伞令对方开枪的精准度大打折扣, 而对方又必须利用偷袭一发致命, 一旦失手被我们察觉就很难再下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着状况,太田於菟在一旁“嗯嗯”地点着头。
直到这俩人默契地统一停了下来, 然后看向他……
“嗯嗯……嗯?”
看我干吗?你俩继续啊,刚刚不是你来我往暗搓搓交锋了一路吗,你俩得把卷的精神放在这种正事上啊,卷起来卷起来!
难得今天不需要我动脑子了诶。
“嗯……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挺对。”
太田於菟朝二人投以平等的眼神肯定与微笑致意, 甚至还不忘鼓鼓掌。
太宰治:“……”
沢田纲吉:“……”
就连中岛敦都忍不住在心中呐喊……太田先生, 你心态不要这么好啊,刚刚差点被人一枪爆头的人可是你诶, 要上点心啊!
“咳, 咳,那么,说回之前的话题……”清了清嗓子, 太田於菟终于不再只在一旁当啦啦队, “两位侦探先生,不知可否相告, 你们来擂钵街是要调查什么事情呢?说不定会与此相关?”
太宰治笑了, “所以,於菟是怀疑刚刚那发子弹也许是冲着我或者敦君来的,结果不巧差点射中了坐在窗边的你吗……啊, 那样的话,还真是吓人。”
太田於菟也笑了,“是啊,我要是因为被连带误杀成了替死鬼,而且还是成了太宰你的替死鬼,那简直又冤又屈辱啊。”
太宰治笑得更加灿烂,“嗯,一想到於菟如果是因我而死,我会觉得这是於菟对我的报复,会恶心到连Kitafuku家的蟹肉料理都吃不下去的。”
“……”
三、二、一……
“老子要是真成替死鬼了一定拉着你一起下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太田於菟终于炸毛地一跃而起,挥舞着一套疯虎拳就要挠花对方那张该死的脸,他已经气到连对方那张漂亮的脸都不在乎了!
沢田纲吉赶忙出手拦下,以防发疯的布偶猫一通猫毛乱飞地把店给拆了。
中岛敦也连忙劝阻着自家前辈,我们讨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好不好,太田先生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想吃人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太田先生啊!
然而太宰治还在继续拱火,一脸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侵犯的受害者的样子感叹道:
“天呐,我只知道於菟从十四岁起就对我抱有的殉情想法,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放弃吗……好可怕,这种被男鬼缠身的感觉太讨厌了。”
太宰先生!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太田先生真的要和你同归于尽了啊,那可就真成殉情了!
中岛敦简直欲哭无泪,拼命地在中间调停。
沢田纲吉则在安抚着太田於菟,各种给猫顺毛,尽管心头划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受,或者说,有些嫉妒呢……
因为,很少看到於菟这个样子啊。
於菟总是“捉弄”别人的那个呢,很少会被别人挑动得情绪被牵着走,因为即便行事看起来抽象,但於菟是个理性绝对远大于感性的人,内核稳定理智得惊人。
这就是,在竹马面前才会展露出的少年气吗?
不过十四岁才相识的话,也不能算是竹马了吧。
太宰治嘴巴毒得要命,眼睛……同样阴郁得慑人,在看着那边的两个人一个气一个哄时。
於菟啊,你是什么宠物猫吗,这副样子也太难看了。
最终,还是中岛敦率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才暂时平息了现场的混乱:
“我们来这里调查的,和最近横滨黑市上流出的毒品有关。委托人是谁未经允许我们不方便透露,总之,我们接受委托后调查到这批毒品是从擂钵街流窜出去的,所以便想着来这里看看能不能调查出更多的线索。”
“准确说,擂钵街应该只是个转运点,我们调查到,这批毒品是藏匿在最近的几批走私酒的货箱里登陆横滨的,守着横滨港口的某家物流贸易公司还真是失职啊,这么大意的吗。”
太宰治对着老东家一通暗搓搓的嘲讽。
不过,这也代表了,即便是他,也不相信港口黑手党会从事毒品生意。
不贩毒是森鸥外为港口黑手党定下的几条底线之一。
“毕竟横滨的海岸线这么长,大大小小开发或未正式开发的码头那么多,只靠一家民间物流公司也很难全都顾全到啊。”
太田於菟试图挽尊,那毕竟是背后给他干黑活的。
而对这通挽尊,太宰治笑得更加嘲讽:
“那就是你们政府失职。”
太田於菟:“……”
该死的,这还真没办法反驳,毕竟横滨政府之于横滨一直都是薛定谔的存在。
“应该管理着港口的各方面要么大意要么不作为,结果让我们一家小小侦探社超负荷运作,这段时间连乱步先生都去外地出外勤了,人手本就不够用,好累好麻烦……”
太宰治说着抱怨的话,眼神却是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并将目光转而凝聚在了……
“尤其是,我们还调查到,那几艘走私船,极有可能是从意大利来的,护送船的保镖是一批意大利海军特种部队comsubin的退伍士兵。有传闻,comsubin和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之间关系匪浅呢。”
目光最终停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身为意大利人,你怎么看呢,沢田君?”
沢田纲吉处变不惊地回道:
“不愧是有口皆碑的武装侦探社,消息网非常广呢。没错,comsubin是和不少家族私下有联系,甚至一些从comsubin退下来的王牌作战员还会加入到一些家族中。不过我想,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至少意大利那边如今已经没有哪个黑手党家族敢只是为了金钱利润就明目张胆地去做毒品走私生意。”
“嗯,最好如此,希望意大利黑手党界的教父能够管教好手下们,这样我们这边也可以少些麻烦。”
太宰治依旧看似在笑着。
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太田於菟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上前干扰比较好,以免火星子溅到自己的身上。
转而问向自己看中的虎弟:
“你们是怎么把这两者联系起来的,我是说,擂钵街和意大利走私船?”
中岛敦:“因为,擂钵街有一些人会去港口找些临时的‘黑工’做,那些‘黑工’普遍给的钱很多。”
“原来如此,是有擂钵街的居民去给那些走私船当卸货的码头工啊。”太田於菟点了点头,然后两手一拍结案,“好,那么就清楚了,你们来擂钵街调查打黑工的事情,所以被擂钵街的那些黑工盯上了,然后就要杀了你们,果然在这个国家当侦探是高危工作啊。”
中岛敦:“……太田先生,就这么定论,会不会,草率了点?”
太宰治:“难怪都说这个国家政府不作为,遇事靠侦探啊。”
至于沢田纲吉……他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总有种自己莫名受牵连的冤屈。
“你们是在怀疑我天才的推理吗?”太田於菟哼哼了两声,而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下后,心思显然已经不在眼下的案件上了,“太好了,天放晴了,这样……”
“是啊,天晴了雨停了,你是觉得你自己又行了吗,天才议员先生?”太宰治继续着嘲讽输出。
“没错,我一会儿必须行!看演唱会怎么能像条不行的死鱼。”太田於菟现在懒得和这人打嘴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嗯,现在赶过去刚刚好。”
沢田纲吉:“演唱会?”
“是啊,我今晚还有场谷山纪章的演唱会要去看,原本就只打算和纲吉你约会到这个时间的。”
太田於菟尽显时间管理大师风范……他每天的行程真的安排得很满很卷的!
沢田纲吉:“……”
这根本就不能叫“约会”吧,於菟。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要是还对这个案件感兴趣的话,想查就继续……”
说话间就要急吼吼出门的太田於菟,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
然后,在现场另外三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来……
“咳,我先上个洗手间……刚刚那杯热巧克力喝得太猛了。”
灰溜溜地闪身进了帘幕后的洗手间。
……
手转动着洗手间的门把手,就在即将开启时……
“唔……”
“嘘,安静点,你也不想被我押进马桶里逼供吧,我在这方面的花样可多着呢。”
原本站在洗手间拐角处的正树一动不敢动,就等着这个突然来上厕所的男人进厕所关上门后,自己好赶快撤离。
结果没想到,男人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躲在那里一样,电光火石般地出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掳进了洗手间里。
“同意保持安静的话就眨眨眼,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让你在马桶水里吐泡泡。”
正树:“……”
这根本就没得选吧!
但迫于这份压迫感,正树还是赶忙眨了眨眼。
“好孩子……”
低声喃喃着笑了笑,太田於菟松开了手,缓缓俯下身来,微笑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今天,你们想要解决掉的目标,其实就是我,没错吧?”
第109章 失忆第一百零九天
“你是故意把我引到窗户边的那个位置坐下的, 对吧?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刚刚你下棋时的棋路参照了不久前夺得关东国际象棋大赛冠军选手的路数,我有看到店里那面画报墙上贴着报导那位冠军的报纸板块, 你是他的粉丝没错吧?这样一个对国际象棋颇有钻研的你, 怎么可能犯下在非王车易位的情况下, 让‘车’越子而行这种低级的规则错误。你是在察觉到我目光看过来时, 故意这么做, 好找机会把我引过来的吧?”
太田於菟将当时的场景复述重现,直接戳穿了对方那点小心思小手段, 同时还相当“好心”地给对方授课:
“在决定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得先把前期情报收集工作做好才行,你要是认真看过我曾经参加直播节目时录制的宣传片,就该知道我有着‘唱、跳、下棋、打网球’的爱好, 就算是工作繁忙的我偶尔也会因为爱好而抽时间去看看国际象棋比赛的。所以, 如果你一定要利用下棋失误来吸引我,就一定要催眠自己是个初学者, 想要骗过猎物必须先骗过自己, 这样才有机会构造出完美的谎言与假象啊。”
妥妥的大型传销现场,正树听得胆战心惊又一愣一愣的,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而无法将心声宣之于口。
直到……
“说吧, 你受雇于谁,收了对方什么好处, 为什么想要杀我?”
直到太田於菟直白地将话问出口, 正树才终于回神,眼中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愤怒。
如同一只歇斯底里要和敌人拼命的小兽。
“不需要什么好处,如果不杀掉你, 我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被扣上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太田於菟却是笑了:
“哇哦,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好厉害。”
这幅无所谓的冷漠样子更是激怒了正树,如果不是因为实力差距过大,他简直恨不得和对方同归于尽:
“你想要把我们赶走,不是吗?我们听说了,太田於菟想要把擂钵街的人通通赶走,然后把这里的土地卖给那些吸血的开发商,你都和那些资本家们达成肮脏交易了!我们都要因为你而没有家了!”
“天呐,这听起来,怕是连黑手党自己都要感叹究竟谁才是黑手党了。”
太田於菟夸张地捂脸,接着又挑了挑眉,一副恶人嘴脸地笑道: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这块原本是作为租界区的土地,所有权本就在政府手里,你们这些擂钵街居民才是非法占地哦,我完全可以向东京那边申请警力来把你们强行驱赶走的……要是你们反抗的话,我还可以再升级申请调来特殊军警,我甚至可以去找干黑活的来把这里暴力铲平,怕是不少极道组织都抢着想接我的订单。所以,相信我,我的手段多着呢。”
正树简直被这一通“无耻”发言给听傻了,急红了脸忿忿道:
“你,你是坏蛋!我们要控告你!你会被审判!你会去坐牢的!”
“哇,好可怕啊,我要接受正义的审判了诶~”太田於菟嘴上说着好怕怕的话,却是继续对着眼前的孩子施加压迫感,告诉对方更加残酷的现实,“但是,怎么办呢,无论是法院还是检察院,里面都有不少我的同党,你觉得他们会判决谁才是正义的那方呢?”
对于一个才八、九岁大,相较于普通同龄人来说也就聪明那么一点点的小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死局,最后只能用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控诉着对方:
“你太坏了……你最初不是横滨选区选出来的议员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
太田於菟无情地弹了孩子一个脑瓜崩:
“那就再纠正你一点,有资格对地方议员选举的候选人进行投票的,是登记在册的本地居民,擂钵街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黑户,根本就没资格去投票,所以我的当选和你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们选出来的。”
正树彻底傻眼了,虽然他一直都听擂钵街的那些大人茶余饭后骂两嘴政客,怒斥政客们都是一群自私冷血的虚伪小人,嘴里说的话全都是放屁,只想着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金,根本就不会管普通人的死活……但是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大人物”,所以他其实对此并没有太多实感。
但是如今,他是真的见识到了……
政客果然全都是狗东西!!!
“你休想夺走我们的家!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守住这里的,这里是我们的家,谁也不给!”
尚且稚嫩的孩童说出的话语,其实也是擂钵街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是真的会为了守住这里以命相搏的。
毕竟,除了这里,他们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一无所有的人往往蕴含着另一种恐怖的力量。
“所以呢,守住你们的家,然后继续过现在这种穷得要死的日子吗,包括你们的下一代,还有世世代代,都继续重复着这种简直城市边角料垃圾场的日子吗?”
太田於菟那原本有些玩世不恭意味的神色沉冷了下来,眉宇微微拧起,紧盯着眼前孩子那惶恐的眼神,戳穿了以其为代表的这里绝大多数人的心理:
“其实,你们是害怕改变的,对吧?因为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完全过不下去,而改变这种日子所付出的代价又让你们惶恐,这样的日子越是过久了就越是对未知与改变充满恐惧。既然一无所有的你们有着光脚不怕穿鞋的蛮勇,敢不敢把这种蛮力与勇气放在彻底改变生活这种事情上呢?”
原本已经因为愤怒与绝望而哭出来的正树,此刻哽住了,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对他上过这样的一课。
从出生起,周围的大人所传递给他的,都只有对生活的抱怨和对现实的不满,然后……
日复一日地这般活着,死水一般。
有一次,他跟着大人外出捡垃圾赚点废品回收的钱时,捡到了一副老旧的国际象棋,然后,用自己有限的看电视时间跟着电视上的国际象棋节目学会了这种棋类游戏。
但是周围的大人不以为然,都说他琢磨这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下棋什么的是富家公子哥的消遣,天天对着棋子棋盘捣鼓,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会成长为那样的大人,然后在看到又一个在捣鼓无意义东西的小孩子时说出同样的话……
“你今天已经干了不少活吧,木匠工、泥瓦工、粉刷工……下棋前,和你握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太田於菟扫了一眼正树的那双小手,孩童的手本应是柔嫩的,但这双小手却仿佛已饱经岁月沧桑: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靠这双手做工来养活自己,而不是选择像不少贫民窟的孩子那样去偷去抢甚至是去做更加危险的活计,真的很了不起啊。当然,无论是你,还是那种孩子……都是我们的无能与失职。”
再一次的有种震憾之感,正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收获这样一个“大人物”的道歉。
但是,但是,这里的大人们都说,政客嘴里的话全都是谎言……
“不过,你想要一辈子都重复着这种生活吗,十年后、二十年后继续这样超负荷地做着毫无保障的苦力只为生存下去吗?也许到那个时候,国际象棋也早就被你仍在一边了,或者说……被你的生活遗忘了。你的这双手,明明更适合握着棋子在那方黑白格盘上驰骋啊,你其实很有天赋的,甚至你今天被我识破的原因就是你太有天赋了,只是在电视里看着冠军的比赛就学到了冠军的棋路并无形间运用了起来。”
太田於菟笑了笑,抬手取下了洗手间里挂着的一方毛巾给男孩擦了擦那张哭花的脸:
“自学就能达到这种水准,真的很厉害,我当初学下国际象棋都还得人手把手地教呢。加油继续钻研吧,有机会我们再下一次棋,你要是能赢我的话,我就送你一份超棒的礼物,要和我立下这个约定吗?”
“……要。”
在大脑思考前便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这是正树在说出口后才意识到的。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这也得我能活命才能完成这个约定啊,呐,小正树,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在擂钵街散播我要毁掉你们家园这种流言的吗?”
“太田先生……”
“嗯?”
“你拿的是洗手间里用来擦地的毛巾,不要再用这个擦我的脸了,好脏的……”
……
前厅——
看着终于掀开幕帘走出来的太田於菟,太宰治扫了一眼那洗得快脱皮的手,嘴上自然少不了一通嘲笑挖苦:
“呀,洗手间去得有够久的,是便秘了吗?”
上了通厕所心情舒畅的太田於菟决定不和这人计较,微笑着回敬:
“真遗憾,我的身体各项功能好得很,并且已经为接下来的演唱会狂欢清洁好身心了。你们想要查案就请继续加班吧,我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要下班追星去了。”
太宰治:“果然是税金小偷啊。”
赶着去演唱会的太田於菟没工夫打嘴炮,直接无视掉这人,和沢田纲吉道个别后便打算离开,下次再约。
“我送你去演唱会吧。”沢田纲吉担心对方的人身安全,毕竟刚刚开枪的暗杀者应该就潜伏在擂钵街。
“没事哒,没事哒~”太田於菟潇洒地摆摆手,自信到不能行,“谁会想要杀掉我这样一个正义议员呢,才不是冲着我来的!”
沢田纲吉:“……”,更不放心了啊。
太宰治:“……”,呵呵。
中岛敦:“……”,好,好耀眼啊,太田先生!
……
最终,沢田纲吉还是执着地护送着太田於菟出了擂钵街,又亲自开车把太田於菟送到了演唱会的场馆外。
交待了几句注意安全后便道别离开了,没有执拗地以保护的名义继续跟下去,给足对方个人空间。
他知道於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会去打扰的,而且他也相信於菟的能力能做到。
擂钵街——
留在店里的太宰治静静打量着手中的手帕巾里包裹着的东西,那枚之前射进店里的子弹。
“太宰先生,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吗?”
“不,今天已经超时工作了,而且还倒霉地遇上了於菟……啊,啊,精神污染可是工伤啊,看来我明天需要申请病假了。”
“不要用这种理由翘班啊太宰先生!”
第110章 失忆第一百一十天
节奏强烈的音乐响彻整个场馆, 伴随着歌迷们热情的呐喊与快要舞出彩虹残影的各色应援荧光棒pikapika。
舞台上的GRANRODEO乐队一连几首充满激情与活力的歌欢唱到嗨,舞台下的粉丝们感动到内心泪流满面……啊,听着听着, 就满满都是想要打篮球的冲动呢!
混迹在狂热的歌迷中, 即便已经朝着奔三的年纪迈进也依旧没有《jump》毕业的太田於菟也是对此连连点头表示欣赏与赞同, 嗯, 这真是充满了友情、努力与胜利的乐章啊。
接着, 曲风一转,下一首歌是——
“哦!哦!来了!是《Darkness My Sorrow》啊!”
大爱的曲目来了, 太田於菟也更来劲儿了,荧光棒挥舞起来!
“我说你啊,就算是为了会面的保密性,拜托能不能不要选个这么嘈杂的地方。”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太田於菟一个激灵, 猛地偏过头, 呆呆地看向与自己在这里碰头的人。
是的,日理万机的太田议员哪有闲工夫专门听演唱会去, 他其实是来这里做情报对接工作的。
……咳, 顺便来听下喜欢的乐队的演唱会,真的只是顺便。
今日同样一身和演唱会风格很搭的休闲便服的中原中也被太田於菟这呆呆的表情搞得有点懵……干吗这么看着他?他脸上沾了什么奇怪东西吗?
接着,只见太田於菟的脑袋如同拨浪鼓般在他和舞台之间来回逡巡。
“喂, 你是专门把我叫来这里, 给我表演搞笑剧的吗?”
中原中也忍不住对这人笑骂道。
“咳,中也, 那家娱乐公司, 收益怎么样?”
突然来了个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中原中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
“收益挺可观的, 没想到这个年代开娱乐公司会这么赚钱,那三个……就,那个组合,那三个家伙每天唱唱跳跳也挺卖力的。”
接手过这家公司时,他也被告知了“极道少女”这个超人气少女偶像组合的真面目。
其实他手下也有不少下属是这个组合的粉丝,但是吧……他到底是没忍心告诉那些下属这个世界的残酷,每次无意间听到他们在休息摸鱼时争论这个组合里谁最棒,他都一次又一次地欲言又止。
算了,这些家伙要是因为精神创伤而病假了,到时候还得是自己这个头儿帮他们干活擦屁股。
“中也,其实,我觉得,你也很适合出道的……”
突然来了这么句更加风马牛不相及甚至石破天惊的话语,让中原中也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人,并默默后撤了两步拉开距离。
横滨战力天花板甚至差点想要抱紧自己。
你这是要对老子动什么歪脑筋啊!这种事情老子绝对不会配合的!
“别怕嘛中也,我没有想要让‘极道少女’扩团成四人组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啊。”太田於菟笑得一脸纯良,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只是觉得中也的嗓音其实天赋卓绝呢,刚刚中也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我还以为是谷山纪章老师走下舞台和我互动了。”
中原中也:“……”
啧,有一种被当替声了的微妙不爽感。
又想到以前被迫教这家伙唱歌时,自己先示范着唱了一遍《セツナの愛》,结果这家伙竟然揪着他的衣领猛摇晃,嘴里还胡言乱语着【中也你是把谷山纪章老师给吞了吗!快还给我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想着往事,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看向正在激情开唱的舞台,正在唱着那首《Darkness My Sorrow》……翻译一下,总有种在唱他异能力名字的既视感。
这个乐队的主唱,客观来说唱功确实不错,但是主观上……
“我上我也行。”
一不留意就把心里的话给嘟囔出来了。
咳,这话,确实不太谦虚,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是唱起这歌也不差啊。
“嗯?什么?中也?”
太田於菟主动凑了过来,又把彼此间原本隔开的两步距离拉回。
“行了,说正事吧。”中原中也把话题扯回来,不然他不敢想象到这场演唱会结束,眼前这人还能蹦出多少惊人之语:“如何?武装侦探社那边开始行动了吗?”
面上看起来还在对着舞台上的演出痴迷狂热,嘴巴却是冷静理智得要命,太田於菟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眼睛和嘴巴是可以分家的:
“当然,接下委托后不立刻行动的话,还怎么担任横滨‘黄昏’的角色。我刚从擂钵街过来,遇到了去那里调查的武装侦探社社员,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桩委托的具体执行者里有个不好办的家伙。”
他暂时还摸不清、拿不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的关系,只能用这种怎么诠释都可以的说辞。
“啧,太宰那家伙吗。”
没有任何犹豫思考,中原中也相当自然地本能就想到了那人。
而太田於菟则在心里默默下了评判……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果然也是认识的,不过听中也这语气,俩人关系应该算不上多和谐友善?
“是啊,也不知道太宰他到底调查到哪种地步了,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已经发现我才是幕后真正的委托者。”
所以才说,不知道该说武装侦探社派出的是太宰治,这事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说幸运,是因为他相信太宰治的能力,一定能帮着他把这起贩毒事件背后的一整个链条给连根拔出;
说不幸,如果调查着调查着,太宰治在某个节点意识到其实是被他“算计”了……不会宰了他吧QAQ
“中也,你那边的调查进展如何?”
“确认了,这次的那艘明面上走私酒,实则夹带毒品的意大利走私船,采用的偷渡线路和手法,与之前谷原直一郎、武津喜久荣那伙人走私军火、偷渡境外雇佣兵的线路手法基本一致。还有他们之前协助登陆的那些雇佣兵的身份也查明了,其中有不少意大利Comsubin部队的退伍士兵。”
“果然是这样啊,当挖出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其实蟑螂早就筑窝了。”
“虽然你这个形容很恶心,不过确实很形象。”
其实,之前参加那档综艺节目引发的“直播事变”,表面上意图策划政变的谷原直一郎一伙人被拿下后,太田於菟有敏锐地察觉到事情远不止于此。即便谷原直一郎是掌握全国海陆空交通网的国土交通大臣,但横滨高度自治已久,如果没有在横滨深耕已久的人做内应,他们再时间紧迫也不敢铤而走险地选择从横滨港走私登陆。
再加上谷原直一郎那场政变策划得简直稀碎,行动力和保密性都极差,还拉上了冈田委员长这么个瞻前顾后的猪队友,其他拉拢的盟友大概也都不觉得能搞成,但是不妨碍他们从中捞一笔。反正事情败露后割席划清,谷原直一郎自己坐牢去吧。
而那些老狐狸也自信坂本首相不会追究到底,毕竟……要是都连根掘出来了通通要么坐牢要么枪毙,谁干活去,首相也会成光杆司令的。
首相本就是由众议院多数派的领袖来出任,而这些年的政坛之所以各派相互掣肘、内斗不止,就是因为没有哪派在国会里占据绝对多的席位,也没有哪位政客拥有绝对的个人威信与民意,所以首相即便知道自己这派的人不干净也不敢轻易内部开刀去惩治。
但对他这个力争上游者来说恰恰相反,局面越乱对他才越有利,局面继续这样僵持的话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遵从老橘子们的游戏规则去熬资历。
所以,他要去掘出这串肮脏的利益链条,但他要做那个隐于幕后的“正义英雄”,等到尘埃落定后再去当那个似乎因为运气好而摘桃子的人。
【中也,睁只眼闭只眼,我们要让那些还在觊觎这条走私线路的人做出错误判断,觉得港口黑手党傲慢地认为不会再有人敢再在横滨港口造次……你说那些人没那么容易上当?放心,贪婪会击垮他们的理智与谨慎。只要让他们看到一点点成功的可能,他们就会被自己的贪念所击败,我们要给他们成功的机会才行啊。】
意料之中的,谷原直一郎事件平息后才不久,在港口黑手党的故意装聋作哑下,那条走私线又开始运营了。
直到发现这帮人已经大胆到开始裹挟毒品,中原中也觉得不能再故意放任了,这已经触碰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底线。
【确实该出手了,但是……中也,你们不要出手,让另一拨人来做这件事情。】
【毕竟我的擂钵街改建计划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政府内部参与这条暴利走私线的人得知这个计划后一定很紧张,毕竟擂钵街是他们的毒品转运点,还雇佣有擂钵街的人给他们当卸货黑工。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阻挠,不能让擂钵街里的这些秘密被发现。而一旦中也你们为了扫毒而进驻擂钵街,事后我又在土地竞标环节将大批好资源出售给港口黑手党名下的企业,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我是和你们事先串通好的。】
【你说那该交由谁去当那个调查贩毒案件的正义使者?嗯,当然是专门处理难办的灰色事务的武装侦探社啊!】
【当然,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可以去找武装侦探社下委托,我们要与这件事情隔离开来才行,所以找谁好呢……啊,决定了,上次直播事变的时候金井湛议员就‘任务’完成得很好,这次也还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