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失忆第六十一天
处理好现场的一切, 太田於菟终于回到公寓时,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
抱着马桶吐了。
他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又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事情, 现在回到自己的领域里无需意志高度紧绷, 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清理好自己后, 太田於菟今晚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穿着浴袍, 站在镜子前一边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默默复盘着今晚那瞬间浮现出的神奇“泡沫”。
当时,在泡沫破裂掉的一瞬间, 他其实就联想到了当初被那个姓小野的家伙绑架时,那个在对方脑袋旁突然“爆炸”的东西是什么了,他的异能力……
居然是吹泡泡?!
这一点也不酷啊!
难怪那个时候,他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而一瞬间露出疑似被惊到的表情时, 太宰治那家伙会觉得他那副样子很好笑。
……还好他当时反应够快, 应对得当。
说起太宰治,他确实应该主动给这人打个电话……
表达一下感谢。
作为一个行动派, 太田於菟想到就去做, 立刻就电话打了过去。
等待了没多久,对方便接听了——
【呀,看来你那边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啊, 如何, 义仁小殿下就此成为你的毒唯了吗,於菟?】
对方一上来便开口得如此直接, 倒是让太田於菟愣了一下, 随后,无奈地说道:
“你还真是喜欢不留情面地点破我啊,太宰。”
今晚, 在洗手间里通过那特殊的熏香味道猜到了义仁就是绑架他的黑手后,他便立刻想好了如何反其道而用之。
他是带着目的,并非真的就是为了去“拯救”义仁,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圣父啊。
皇室在这个国家虽然不再握有实权,但是却有两个非常关键的作用。
其一,任何决策想要真正具有法律效力,都必须要有天皇签字通过才可以,尽管递到面前的文件天皇不可拒绝也不可修改,但是最后的这道流程是必须要走的,并且还不允许只做一个无脑的签字机器,所有文件都必须逐字过目并理解。皇室需要明晰一切、并接受一切,尽管不可参与其中、也不可发表看法,但却是一个知晓方方面面的情报库,并且在决策生效最终时间点上具有微操的空间。
其二,就是皇室在这个国家民众心中的“神化”地位。尤其是年长一辈的人,看着一代又一代的首相及其内阁不断更迭,但皇室会永远在那里。尤其是在非常规的紧急情况下,皇室更是具有安抚民心的定海针作用。
所以,他需要在私下争取到皇室的支持。
而义仁小殿下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他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从一开始,那就是他的猎物啊,他才是那个狩猎者。
而且他这个猎人,今晚还有两个相当不错的帮手,一个是阴差阳错和他演了出好戏并都收获想要的完美结果的降谷零,另一个……
“太宰,干得漂亮啊,把那个叫鱼冢三郎的男人送去拘起来。”
厚生劳动省要员宇佐美顺子遭谋杀一案,今晚暂时还没有查出个结果,三个犯罪嫌疑人都暂且被带回去扣住了,而形迹可疑还莫名其妙出现在那个会所仓库里的鱼冢三郎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当得知自己的那个墨镜壮汉私生饭(划掉)……当得知降谷零黑暗马甲的那个同伙被警方带走了后,太田於菟是相当满意的,这可省得他再去想办法了。
一来,解救被捕的鱼冢三郎,给降谷零送上了个撤销今晚任务的绝佳借口……今晚的任务失败,全都是没用的鱼冢三郎的锅!
二来,警方这边扣着“人质”,也给了义仁那边与那个非法药厂组织谈判交涉的筹码,而且作为警方卧底的降谷零想必也会暗中促成这件事。
至于能不能成功摆脱那个组织,就看小殿下自己的本事了,他才不会多插手,他又不是保父。
而能够让今晚“完美”收官,少不了太宰出手的这下,让他省了不少心力。
所以……
“今晚,谢谢你了,太宰。”
太田於菟蓦地意识到,这应该是失忆后和这人重逢以来,自己第一次大方直白地说出真诚的感谢话语。
自己是很擅长演戏,不会轻易吐露真话,但同时觉得自己倒也并不回避去表达真实心意,比如在真正感激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感激的是太宰治。
喂!给点反应啊!我都这么诚恳地对你说谢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就在太田於菟怀疑对方是否还在听时……
【……嘁,当了需要把脸皮扔到地上随便踩才能成功的政客后,於菟还真是什么都能说出口。】
满满嫌弃的口吻,语速也飞快,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样……
只想要飞快地躲避掉。
太田於菟虽然没指望对方能回复什么好话,但是这种别扭的态度……那可真是激发他那恶趣味的劣根性了啊。
深吸一口气后,太田於菟一连串不带停地输出,不给对方任何打断的机会:
“但我真的就是想说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今晚的治君真的是太棒了啊~”
下一秒……
“啊……挂了……?”
这就撤退认输了?真没意思。
看着显示对方已挂断的手机屏幕,太田於菟撇了撇嘴。
不过,今晚是他的胜利,哈哈哈哈!
……
东京市区,今晚事发地点附近的一家酒吧里——
太宰治挂掉了电话,又觉得只是这样还不保险,干脆直接手机关机,杜绝再接收到任何来自太田於菟的信息输出,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沉默地抿着杯中的酒,一口又一口,像是在给自己压惊。
可怕,太可怕了,於菟竟然也会对着他说出这种,这种,直白又恶心的话了吗……
森於菟,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被人夺舍了,你……
到底还是变了啊。
今晚,他在於菟身上放了窃听器,於菟明明是知道也是默许了的,他都已经想好在於菟对着窃听器求着他帮忙时,他要怎么好好为难於菟一番了,结果却是……
全程,於菟其实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向他求助啊。
或者说,向他求助这种事情,早已不再是於菟的优先考虑了。
【好吧,那太宰你就继续你的人类观察计划,我的话就来观察太宰你好了。】
果然,森於菟是最会说谎的啊。
……
太宰治和森於菟的关系到底算不算好,港口黑手党内部对此莫衷一是。
许多时候明明上一秒还在相互口吐芬芳并且就差直接上手挠花对方的脸,下一秒却又能凑到一起讨论泡面有几种吃法这种无聊的事情并相互给对方的创意提意见,从十四岁相识起就是这样。
两人之间有相似的地方吗?有,但不多,大概就是同两人都很熟稔的某不愿透露姓名帽子君所评价的那样——【都很狗!】
从加入港口黑手党起,太宰治便是被成员们称作“黑色幽灵”的存在,不仅敌人恐惧他,就连组织内部的绝大多数同僚也都对他避之不及。
但太宰治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视线总是会黏在他的身上。
“於菟,你是暗恋我吗?先说好,我可不喜欢男人。”
太宰治对着那道视线的发出者说着凉薄的话语,嘲笑地看向对方。
而被打上了“暗恋”标签的森於菟则是翻了个白眼,同样口齿伶俐地予以还击: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男人,但我知道我肯定不喜欢太宰你。”
太宰治面无表情:
“哦。”
接着,只见森於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摆出一副要视奸到底的阴沉样:
“不是说了吗,我想要观察太宰啊。”
对此,太宰治回以冷笑:
“就凭你那越来越成像马赛克的两只眼吗?”
森於菟回以更加阴沉的脸: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三、二、一……开挠!
黑猫互挠再度上演,轰轰烈烈得让工作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正在隔壁休息室里做汇报前小憩的中原中也愤怒地破门而出,对着菜鸡互啄的俩人飙高音——
“你们两个吵死了啊!!!”
……
那是太宰治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后的第一天——
独自坐在港口的集装箱上,海风撩动着微卷的发丝,鸢色的眼眸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又似乎不抱任何期待。
沉稳而又冰冷得仿佛一尊雕塑,不属于人世间。
直到后脑勺突然被抵上了一根手指……
“嘣——!”
身后的人手指比作开枪状抵着他的脑袋,口中还模拟着开枪时的声音,明明是早就摸过枪的人了,却还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
太宰治终于稍稍晃动了下脑袋,却也没有回头,只是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恹恹地说着: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人间失格’是绝对的,无论试多少次,於菟你的异能力都不会对我有效果。”
森於菟的异能力名为【泡沫】,是在十岁那年觉醒的。
是个很有意思的异能力,能够读取眼前人此刻最渴望看到的一段回忆,呈现在泡沫里。
当然,泡沫这种一触即破的虚幻之物是留不住的,就像记忆一样,只属于过去。
而泡沫在破碎时,爆炸的那一下攻击力可是不小的,简直像是在警示当事人不要再陷于幻梦中。
凭着这份异能力,森於菟总是在做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给临死之人圆梦。
黑手党从来都是一份与死亡为伍的行业,随时都会有成员丧命,有些直接交代在了任务中,有些则是被捡回来救治无果后死在病床上。而对于后者,森於菟总是会用【泡沫】的幻梦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太宰治是有些许困惑的,因为他所认识的森於菟可不是什么大天使。
【原来你是这么善良的人啊,於菟。】
对于这句明晃晃的反话,森於菟并没有恼火地反驳回去,只是同样带着一丝迷茫说道——
【与善不善的无关,我只是觉得,即便是再糟糕的人生,也总会有过想要怀念的一瞬吧,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觉察……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想着,在这种人生结算的时刻,会让他们觉得生而为人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这是属于你的人类观察课题吗,於菟?
“所以说啊,港口黑手党临终关怀大师……”
太宰治的视线终于从远处的海平面上收回,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少年:
“唯独对我,你没办法送上一场泡沫般的美梦呢。”
第62章 失忆第六十二天
“太宰, 爸爸说,你决定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了,为什么?”
森於菟在一旁坐了下来, 同样眺望着远方的港口, 眺望着那橘色的夕阳一点点于海平面处沉下。
认识太宰治已经有一年了, 对方此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意愿, 每天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死, 找死,不停地找死, 各种花式自杀法层出不穷。
那么,为什么突然想做点自杀以外的事情了?
“因为,也许能在其中找到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这个世界,空洞得令人绝望啊, 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 其秉性的最深处是否能够有一些稍稍令人兴奋的东西呢?”
“黑手党的工作是个很好的观察点啊,这里的人都把暴力、死亡、本能和欲望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若是走近这些外露的情感, 就能够近距离观察到人的本质,也许在那其中便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吧,我暂且是这么觉得。”
太宰治缓缓讲述着自己接受这份工作的理由, 接着, 又偏过头来,看向一旁坐着的森於菟, 露出的单只鸢色眼眸微微眯起:
“说起来, 於菟也算是给了我些灵感呢。”
“我?”
森於菟指了指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能够给人带来人生启发的事情。
“嗯,就是於菟给将死之人做的‘临终关怀’啊, 之前在森先生的诊所时,我就很喜欢观察那些重病之人最后的挣扎,想要试着理解那些人为何渴望活下去……在那种将死时刻,心中仍有执念,於菟的异能力才能够真正生效吧。而几乎每一个人,在人生的最后,脑海里都总会有些这一生中所怀念的过往,甚至会为此幸福地流泪,不知道是该觉得愚蠢,还是该羡慕呢。”
静静听着太宰治的讲述,森於菟觉得自己也许能理解对方的观点,但无法与其感同身受。
因为很显然,太宰治是一个向死而生的殉道者,而他……
他崇尚的是活着。
人只能活一次,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都只有这一次,死亡的那刻总归是会到来的。
所以,何必急着找死呢?活着就活着呗。
他也无法很好地说出“活着”这件事的魅力究竟是什么,但即便找寻不到活着的意义,为了活着而活着也没什么不好吧。
而且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遇到有趣的东西吧,就比如……
遇到了太宰治这种神奇的碳基生物。
他其实,超感兴趣的,尽管知道那也许根本就是个危险的、乌漆嘛黑的、深不见底的黑洞,也还是会想要看一看。
“原来如此,你把自己置于观察者的位置上,阅览着你所见到的一个又一个人类,还真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简直像是你被开除了人籍、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一样,倒是和你的异能力名字很相称,‘人间失格’。”
太田於菟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将手缓缓朝着对方伸去。
只有在打架互挠的时候,太宰治才会接受森於菟触碰他,所以此时此刻,下意识地就想要身子后撤拉开距离。
然而就在他要挪动身子的时候,森於菟的手却是在他的眼睛前停下了,咫尺之间的距离,定在了那里。
他那唯一露出的眼眸,视线完完全全被一片紫色挡住了。
那是一颗紫色的波子汽水弹珠,和森於菟眼睛的颜色很像。
“我曾经认识一个喜欢收集这种弹珠的名侦探,他和我说,透过弹珠去看这个世界会很有趣,而转动着弹珠,这个世界映出的光泽也会有所不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弹珠,眼中的世界也都不尽相同,太宰你也许只是拿到了一颗过于与众不同的弹珠罢了。”
“如果你对人类怀有好奇,想要观察人类的话,那就继续你的人类观察计划吧……”
说话间,森於菟将伸出的手一点点收回。
而在太宰治的视野中,则是那片挡住他视线的紫色一点点散去,森於菟的那张脸也随之一点点地再次映入他的眼眸中。
然后,看着森於菟将那颗玻璃弹珠举到了自己的眼睛前,两抹如此相似的紫色仿佛交叠重合在了一起,在那片紫色的光晕中,对他说着……
“而我,就来观察太宰你好了。”
“谁让你是我见过的最奇行种的生物呢?”
“观察别人的人,也会成为别人的观察对象,这种事情同样也适用于你,谁让你其实也只是个人呢,太宰?虽然许多时候,你的确不干人事就是了。”
这一次,太宰治出乎意料地没有还嘴,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只要有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损他的人。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想要把森於菟一脚踹进海里喂鲨鱼,又想要看看……森於菟,能够观察他多久呢?
会观察到他有多么的恶劣,多么的无可救药吧,然后,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忍受不了他的恶劣而放弃观察呢……
快点放弃吧。
……
十七岁生日刚过去没多久,森於菟突然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要去念警察学校。
理由很简单,这是涉足白道比较快的途径。警察系统本就是白道里非常重要的一个体系,而年满十七岁且拥有高中学历便可以报考警察学校,所以森於菟年龄刚一达标就蠢蠢欲动了。当然,上交的高中毕业证明是假的,毕竟他九岁辍学后就没再上过学,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
至于高中学历的警察无法考职业组,将来晋升会比较慢,这在森於菟看来都不是事儿,毕竟任何体系里都有“破例”一说。到时候他破上几个惊天大案,再暗中结交人脉运作一下,破格提拔升职还不是妥妥的……如果分配不到那种大案,想办法自己主动遇上不就行了。
入读警校,平日里就得住警校宿舍,周末才能回来,港口黑手党似乎也因着大少爷的离开而安静了不少。
……主要是指大少爷和双黑起“冲突”所造成的破坏减少了。
Lupin酒吧——
“於菟那家伙去了警校后,每次回来都一副被无聊给折磨到爆的样子,太好笑了。果然,和在黑手党的生活相比,学校里那种中规中矩的日子很无趣吧。”
太宰治结束任务后,和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这两位好友聚在老地方喝酒。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其实对森於菟了解得不算多,毕竟森於菟在港口黑手党里算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存在。不少人都知道组织里有这么一位大少爷,但是却并没有在组织里担当任何实际的职务,参与任务时也更多的是隐于幕后,中层以下的成员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这位少爷的尊容,简直是整个组织最神秘的存在之一。
而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同森於菟仅有过的几次接触,也是因为对方来找太宰治时,顺便打个招呼,以及……太宰治偶尔在聊天时会说起这位少爷,但大多时候都不是什么好话。
就比如现在……
“於菟现在连观察我的机会都没有了,肯定无聊到发霉吧,哇,不会已经在宿舍里一个人呜呜哭了吧?毕竟猫咪无聊久了是会寂寞死的,尤其是笨笨的布偶猫。”
太宰治从来不觉得森於菟像其名字一样是头小老虎,最多也就是同科目的猫咪了,而且还是布偶猫。
为什么是布偶猫呢?因为确实够漂亮啊,嗯,拿智商换的。
一旁的织田作之助听完太宰治的这串话后,一脸平静地给出了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没有吧,他应该还是挺聪明的,港口黑手党的不少收益都是他赚到的。”
而坂口安吾则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无限循环纠结……织田先生,吐槽的重点错了啊!还有,太宰君,你其实是因为那道一直观察着你的视线从你身上转移开了,所以感到不习惯吧?
……
作为一个高中组的警校生,是需要在警校里培训上整整一年的。
前半年,森於菟过得平静无波,除了有几次在违纪的边缘大鹏展翅差点被开除掉,不过这也能看得出来森於菟过得有多无聊。
但是,后来,从破格被转进新一批大学组学员的班里后……
又是一个周末,森於菟回横滨老家休息,叫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去常去的一家游戏厅打游戏。
打游戏期间,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这段时间在警校发生的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起,於菟开始喜欢讲那原本很无聊的警校生活了呢?好像还有五个人的名字,被反复不断地提起。
太宰治那原本盯着游戏屏幕的眼眸向一旁瞥了下,看到森於菟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中原中也很捧场地给着回应,两人相谈甚欢。
啧,本来自从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后,於菟就把不少目光放在了这个肌肉蛞蝓的身上,结果现在视线又去看向更多的人了啊,明明以前说过要好好观察他的……
太宰治莫名感到有些烦躁,却又觉得……理应如此,不是吗。
毕竟任何事物,在得到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注定会失去。
嗯,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看不惯於菟这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凭什么他刚刚熬了个通宵干完了一单大任务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要在这里陪少爷打游戏,而少爷却能这么干净清爽地讲着校园生活日常。
论打游戏的水平,森於菟怕是在全横滨都能排得上号(眼睛也是这么搞坏的),就连太宰治也最多只能打个平手。
但是今天,太宰治爆种了,在游戏里对森於菟完成了一次惨不忍睹的屠杀。
顶着森於菟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和“再来一局!”的嚷嚷,心情稍微舒服一点了的太宰治只是轻哼了一声表示拒绝,今天的游戏时长够了,他才不要也变成超级近视眼。
最后,看着少爷那气鼓鼓的脸颊,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我的十八岁生日要到了,於菟想好要送我什么礼物了吗?先声明,要是给我的礼物还比不上之前给中也的十八岁贺礼,我会直接扔进横滨港的。”
这话说的,自然是引起了中原中也一通暴走的弹舌音。
而森於菟在因为有些意外于太宰治会主动提起生日礼物而怔了一下后,不怀好意地笑了:
“哼哼,你的十八岁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怕到时候你不敢收下啊。”
太宰治挑了挑眉头:
“哦?”
嘁,笨蛋布偶猫能送出什么“惊悚”的礼物。
……
太宰治的十八岁生日收到了很多贺礼,毕竟就在这天,他被正式任命为了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
成为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这天不是周末,森於菟白天还需要在警校老老实实上课,晚上……理论上也不能离开学校的,得继续老老实实地在宿舍里就寝。
但他还是偷偷翻墙溜出去了,为了在这天结束前,给太宰治送上生日礼物。
最终,当太宰治看着被交到自己手里的这个超大礼盒时,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
“在欧洲,每年的圣诞季都很流行送‘圣诞日历礼盒’。大礼盒由一个个小礼盒格子组成,里面装着的可能是不同的巧克力、饼干、小饰品。从十二月一日起,每天打开一个,然后期待着下一个会是什么,等到最后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圣诞节就到了。”
森於菟讲述着自己这份礼物的灵感来源,然后指了指构成眼前这份大礼盒的十二个小礼盒:
“所以,我就仿照着做了这个礼盒。一共十二个小礼盒,代表十二个月,里面放着的都是很适合该月使用的东西。太宰你只要还没自杀成功的话,就每个月打开一个吧,等到最后一个小礼盒也被打开了,就意味着……你该去过十九岁生日了,又度过了一年呐,到时候我会送你下一份生日礼物的。”
抱着这个大礼盒,太宰治只觉得滚烫,仿佛要把他的双手灼烧掉一样。
应该,应该立刻丢进横滨港冰冷的海水里才对。
什么啊,太讨厌了啊,这样简直像是在前面吊着一根胡萝卜,而他是那头追着胡萝卜走的蠢驴。
怎么能想到这种可怕的整人方法,笨蛋布偶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而森於菟在欣赏够了太宰治这副对礼物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的纠结表情后,感到身心都愉悦了。
然后,伴随着夜晚港口的海风,将想说的话传达给对方……
“如何,敢收下这份礼物吗,胆小鬼?”
第63章 失忆第六十三天
为期一年的警校生活很快就要结束, 经过了这么一场修行的年轻学员们最为期待的便是那象征着学成结业的毕业典礼。
森於菟也很期待,已经收集好了一连串的【友谊拍照姿势·六人组版】,就等着典礼那天通通实操一遍。
尽管松田阵平对那种羞耻的构图和pose表达了强烈抗议, 但是五票对一票, 反对无效, 既然打不过, 那就不想加入也得加。
原本, 应是怀着期待的心情顺利等来那一天的……
那是一个下雨天,出门在外的森於菟没有带雨具, 只想着赶快抄条小路去公交站,结果却在那条偏僻的小道上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
有两个人在雨中撑着伞交谈,显然是想要凭借雨声掩盖住他们交谈的具体话语。尽管打着的伞遮挡住了半个身子,但森於菟凭着自己超强的记忆力, 还是仅凭那一半的身形便认了出来, 交谈双方中的一人,是经常和太宰治凑到一起的朋友, 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坂口安吾。
按理来说, 情报员搞这种疑似情报交接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但凭着过去这几年的黑手党工作经验,森於菟直觉此事绝不简单。
他并没有把事情立即告诉太宰治, 而是选择了先告知父亲森鸥外。
无论是作为儿子, 还是作为港口黑手党成员,他都理应如此。
结果, 父亲却是让他回港口黑手党一趟, 有事情想当面和他说。
“嗯,安吾君的事情不必在意,因为……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啊。”
那天, 在办公室里,父亲把正在实施的那个“大计划”对着他和盘托出,没有一丝隐瞒。
森於菟只觉得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就这么砸下,让他久久无法回神,也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
坐在办公椅上的森鸥外则仍旧是那一贯的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
“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的吧,仅以牺牲掉一位港口黑手党的底层员工作为代价,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最优解了。”
听到这话,森於菟蓦然间有种被惊了一下的感觉。
不是被父亲的绝对理性决策所惊到,而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刚刚那瞬间的不理性。
在听完整个计划后,他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异能开业许可证有多重要,而是……
太宰那家伙,会难过的吧。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听到自己对着父亲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不止是为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吧,也是为了……逼太宰离开,对吗?您已经,容不下他了吧。”
全港口黑手党,大概只有森於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森鸥外的面将其内心剖析出来。
但即便是森於菟,也很少会这么干,因为他总是会无条件支持父亲的所有决策。
因为,不管怎么看,那都总会是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的最优解。
每一次的决策,对于森於菟而言更像是一场场生动无比的案例分析实践课。
而这次,森鸥外要为儿子上特殊的一课。
“没错,为了能同时达成这两个目的,我才选择了织田君作为这盘棋局上最核心的那枚棋子。”
森鸥外对自己的目的供认不讳,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交叠着支起下巴,审视着站在面前的森於菟,观察着森於菟的每一个微表情、微动作。
“现在,你全部都知道了,也是唯一一个知晓一切的。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如果你想要去告诉太宰君,让他提前做好应对,我不会阻拦你的。”
“我并不是要你在我和太宰君之间做出选择,而是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并且,准备好去承受做出的决定所要支付的代价。”
……
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森鸥外命令手下为自己泡了一壶红茶来,却是半晌都没能喝完一杯。
明明下雨天是很适合来上杯红茶的啊。
又下雨了,最近横滨的天气还真是糟糕呢。
一旁,趴在地毯上画着蜡笔画的爱丽丝嘴毒地说道:
“林太郎还真是残忍啊,竟然逼着於菟去面对这种事情并且做出选择,明明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让他知道这些不就行了,这样他心里也能舒服一点。正好他最近满心都是警校毕业典礼的事情,对港口黑手党这边关注也不多,很好糊弄的。”
彩色的蜡笔正在画着的,看起来既像是小老虎,又像是小猫咪,但不管是哪种猫科动物……
画着的小东西是在哭泣呢,哭得好伤心。
“的确很残忍,作为父亲,我也是很心疼的啊,但是……”
话锋一转,森鸥外那双紫色眼眸闪现出作为首领所应有的极致冷酷的理性:
“他必须要经历这一课,必须要体会到在极致痛苦与折磨下仍然保持理性去完成最优解是怎样的感受。如果未来他想要成为改变这个国家的领导者,智慧、手段、胸襟,这些自然都必不可少,但所有这一切的基石是……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是一个柔软的人。”
他的小老虎,是时候好好经历一次成长了。
“那,太宰算是於菟的初恋吗?”
爱丽丝突然冷不丁地来上了这么一句。
这句发问把森鸥外都惊到了,这倒是他从未认真考虑过的清奇角度。
“算吗……?”
森鸥外喃喃着,似乎在自我论证,自问自答,
“太宰君对于於菟来说,更像是一剂剧毒吧,让於菟无知无觉地就陷入那滩泥潭中,甚至即便知道中了毒也还是会放任自己被吸引。”
“他们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也许那两个孩子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去理清过吧。”
“不过,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不会再有机会了。”
……
森於菟觉得自己的演技又精进了不少。
那天从父亲的办公室离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回的东京,但是踏入警校的大门后,他就又是那个警察学校本届优秀学员(自封的)太田於菟了。
这是在警校的最后一周了,他照常该上课就上课,该和同期们玩闹就玩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正常得不得了。
直到最后的毕业典礼那天——
“景光,於菟呢?刚刚那小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这又跑哪儿去了,典礼马上就开始了。”
降谷零等人看到原本一起去帮忙搬物料的俩人,只回来了诸伏景光一个后,出声问道。
“啊,於菟刚刚说,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得去处理一下,让我们不要等他……如果他没来得及赶回来的话,就让我们帮忙代领一下毕业证。”
“哈——?!!!”
另外四个人齐齐发出了惊讶声……
搞什么啊,明明最期待今天毕业典礼的就是那小子了吧,神奇合影pose都搜罗了那么多,结果现在突然就这么跑了?!
“他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他没有说,只说他会处理好的,让我们不要担心。”
诸伏景光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从今天早上起,於菟就突然变得很焦虑……或许并不是突然间,而是他这些天来其实一直如此,只是掩饰得很好,或者说,在努力做到自欺欺人。
直到刚刚,似乎终于无法再自我克制与自我欺骗下去,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诸伏景光体贴地没有询问於菟要去做什么,只是告诉他如果想做什么就快去吧,此刻的纠结只会增添日后的痛苦。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於菟露出那样的表情……
简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啊。
……
今日东京的天气很好,风轻云淡,阳光明媚,似乎在为这批新毕业的未来警察送上庆贺与祝福。
而越靠近横滨,天色便愈发变得糟糕,乌云密布,阴雨连绵,仿佛是要送葬着什么,雨水在奏响着挽歌。
用最快的速度赶赴事发地的这一路上,森於菟都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明明都已经决定遵循“最优解”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就奉行到底啊!
现在赶过去,又还能做些什么,又还能改变什么,一切都太晚了啊。
纠纠结结,犹犹豫豫,最后就是什么也没有做到。
简直,太可笑了啊。
最终,当赶到港口那处废弃的工厂车间时,看到的便是织田作之助拖着最后一口气,在对太宰治说着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太宰露出如此慌乱、无措的表情,仿佛一个即将失去珍贵之物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而他,就这么站在远处,默默地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缓缓走了出来。
森於菟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害怕同太宰治对视。
而太宰治在看到他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今天不是你期待了很久的警校毕业典礼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森於菟感觉自己的喉咙酸涩到发不出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并不在意没有得到回复,太宰治甚至笑得更加明显了,那种足以让森於菟破碎掉的笑容:
“於菟从一开始就是知晓这一切的,对吗?”
作为一个谎言专家,森於菟相信他此刻如果拼尽全力,是能够说出连太宰治都可以骗过的谎言的。
但是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刻,他无论如何,都说不了谎。
“是。”
他听到自己是这么答复太宰治的。
而太宰治并没有多说什么,表情平淡得似乎不过是得到了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
然后,擦肩离去。
第64章 失忆第六十四天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叛逃, 成为了轰动整个横滨里世界的大事件。
尽管这本就是森鸥外想要达成的结果,但是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有与太宰治有过密切往来的人都要接受讯问。包括身为搭档的中原中也、身为学生的芥川龙之介, 以及……
“首领, 少爷不见了!”
对于手下的来报, 森鸥外表面上一副会严肃处理的态度, 实际上却是完全没打算管。
“嘻嘻, 林太郎,於菟不会是和太宰私奔去了吧~”
对于爱丽丝笑嘻嘻的恶意揣测, 森鸥外只是风轻云淡地表示不可能,绝对不会的,十八岁,正是叛逆期的最后阶段而已啦。
“这次, 就稍微让他任性一下吧。”
……
港口的集装箱——
这个原本就环境恶劣到让人根本不愿靠近的港口黑色幽灵的住处, 因为主人的离开,变得更加像是一具被废弃的鬼屋。
也许是自幼受医生父亲的影响, 也许是大多处女座生来自带的天性, 森於菟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
即使是过去,他也并不常来太宰治的这个破居所,但是如今……
他却是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快一星期了, 自从太宰治叛逃后。
从屋子里还剩着的东西来看, 太宰治走得非常决绝,什么都没有带走, 仿佛要把所有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东西都抛在这里。
包括他送的那份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在桌子上看到了, 那个礼盒里的一个个小格子,已经按照月份拆到了这个月,而剩下还没拆完的那几个……
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再被人开启了吧。
森於菟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等什么, 如果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他应该做出要为组织抓回叛徒的样子,但是想也知道,叛徒怎么可能会回老巢自投罗网;而如果从感性的角度来看……
根本没必要用这个视角,这有什么感性可言的,他难道是因为愧疚所以想当面道歉吗?道什么歉啊,有什么可愧疚的,就算再来一次……
他大概,还是会默认父亲的最优解吧。
所以,看吧,就算所谓的“如果当初”真的有了,也未必就能做出比当初更好的选择。
夜晚的港口海风还是很冰冷很有力量的,吹过时带着一阵阵声响。
而在这海风声中,又多了些其他的动静……
“是在等我吗?”
集装箱屋的大门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森於菟带着一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激动,站起身来看向那里。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顶级男鬼画面。
这里本就是横滨港口最黑暗、最危险的地带,夜幕下更是只有黑色这一种色彩。而太宰治的身上也只有黑色和白色这两种颜色,白色的是他那万年不摘的绷带、单薄的衬衣、还有那与平日相比无甚血色的脸庞。
此刻,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子里等待着的客人。
“你……”
见到了想见的人,可真的见到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森於菟觉得自己平日里的好口才此刻通通都作了废。
面对这个人时,什么都说不出口。
叛逃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一周的时间,太宰治似乎清瘦了不少,不过看起来还不至于憔悴。
此刻,相当自然地走进了自己的这个老巢里,拿起了衣架上的那件黑色大衣。
特意回来一趟,并不是为了取走这件过去常穿的衣服,而是为了……
太宰治在集装箱外生起了一个火堆,然后将这件黑色大衣扔进那燃烧着的火焰中。
这件大衣,是他当年加入港口黑手党时,森鸥外作为引导者送给他的信物。
而此刻的举动,也象征着他与那段黑之时代一刀两断。
森於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默默地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望着那火苗时,心中有一份难言的感受,就好像那不仅仅象征着太宰治与港口黑手党的切割,当这火焰燃尽、火光熄灭时,也是他们之间的告别。
“於菟有爱过谁吗?”
突然间冒出的话语让森於菟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便回道:
“我爸爸。”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像在挑衅,毕竟当下太宰要说对父亲没有丝毫恨意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太宰此刻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爱。”
要是这样的话,可就让森於菟为难了,最后只能挤出一句:
“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所谓的那种“爱”是怎样的。
“你呢,太宰,你有爱过谁吗?”
面对被抛回来的反问,太宰治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有哦。”
“呵,我就知道。”
森於菟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要是太宰治回答说有……那一定是太宰治编瞎话想整蛊他。
然而,接下来,更加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森於菟整个人失语在原地。
只见太宰治终于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火焰燃尽前那最后的火光映着他那双鸢色的眸子,仿佛给那一片死寂的眼眸伪造上了跃动的光亮:
“於菟,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一瞬间,森於菟甚至都要觉得太宰治是不是被什么夺舍了,这是太宰治会说出的话吗?这怎么可能是太宰治……敢说出的话啊。
快说啊,快说你是在开玩笑!
“嘛,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於菟。”
在最后的火光消失时,太宰治笑了笑,是他那一贯的恶劣笑意,如此说着。
森於菟却是既生不起气,也笑不出来……明明等来了想要对方说出的话,这很好,不是吗。
可假使对方刚刚的话语是有认真的成分在的,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的认真,那么此刻自己用沉默表达的拒绝,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抛弃了对方呢?
抛弃太宰治?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冷笑话。
“行了,快回去吧,港口黑手党第一爹宝男,你的老父亲已经在喊你回家吃饭了。还有,不要再来这个地方等我了,我不会再回这里了。”
太宰治用恹恹的语调说完后,也收回了看向对方的目光,转身离去。
离开前,留下的最后话语是……
“对我的观察课题,可以结束了呢。再见了,於菟。”
……
森氏株式会社名下的一家滑冰场,早就过了营业时间,本是一片漆黑的冰场却是骤然间被天花板上的灯光映亮。
整个冰场只为了一个人的独舞。
森於菟已经很久没滑过冰了,但他今晚就是特别想滑。
滑一首《关于爱~Eros~》,去年的花样滑冰大奖赛上,日本的那位胜生勇利选手的短节目表演所选用的配乐。
踩着冰刀鞋来到空旷场地的最中央。
音乐,起。
他当然滑不出顶级职业选手的那种高难度动作,他只是想滑出他心里的那份Eros,随着他的意愿肆意在冰上驰骋开来。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带他去希腊旅行。那是在一个傍晚,他看到有个街头艺术家面对着一尊爱神阿芙洛狄忒的雕像,席地而坐着画画。
他在一旁看了很久,久到画家察觉了他的存在,抬起头来和他打招呼。
看着画纸上的爱神,他问那个画家——
【希腊语的‘爱’要怎么说?】
画家却是笑了,反问向他——
【你说的,是哪种爱?】
古希腊哲学将“爱”分为很多种,也衍生出了许多种来表达“爱”的希腊文,其中最常见的几种是——Agape,博大的圣爱;Storge,亲人之爱;Philia,友情之爱;以及,Eros……
Eros,一种罗曼蒂克的激情之爱,不仅仅是欲望,更是致命的吸引和狂热的占有。
这种爱,太有毒了啊。
一圈一圈地飞驰滑行过冰场,一圈又一圈地原地旋转,整个空间里奏响着这首Eros乐曲。
那么,在这奏响的Eros旋律中、在这用尽全身力气的滑行与旋转间,他所感受到的,是谁呢?
一曲终了,发泄般将体力耗尽的森於菟也单膝跪在了冰面上,用一只手撑着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
大口喘着粗气,一下又一下……
同样,一下又一下的,还有掉落在冰面上的泪水。
明明说过,真正的眼泪是哭不出来的,早就在心里流干了。
那现在这个样子,仍然是谎言吗?
对着自己说谎。
……
失踪了一星期的港口黑手党大少爷主动回来了,然而回来后却是突然又迷上了滑冰,在冰场里泡了快一个星期。
森鸥外对此很宽容,表示随他去吧。
因为,他也不想要再看到那个样子的於菟啊。
那天晚上,於菟应该是终于见到太宰君了吧,因为回来后站在他面前的於菟……是他所见过的於菟这十八年人生中最痛苦的样子。
而在冰场里待了快一周的森於菟,倒也不是单纯就为了发泄心情。一边在冰场上肆意地滑着,一边在思考事情,这一周他其实也认真想了很多。
最终,他来到父亲面前,告诉了父亲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放弃警察系统升级路线,决定老老实实去读大学好刷学历、攒人脉,短期的目标是在下一个升学季考入东京大学,长期目标则是……就是那个。
森鸥外也接受了儿子给出的理由,并表示支持。
既然要好好干了,那就得认真起来,各方面都得像模像样才行,比如——去高中复读一年吧,毕竟东京大学可是几乎不接受非在校生的社会人士报考。
森於菟欣然接受这个安排,然后便让老爹帮他联系个复读的高中,他的要求就只有一点——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小町区,而他也会搬去那里,至少在这一年里,他不想被任何里世界的事情打扰到,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备战大学考试的高中生。
森鸥外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这样也有利于港口黑手党这边花一年时间想办法把他的履历洗白,森於菟做过的“恶事”可不能和未来的太田於菟首相沾上边啊。
父子俩一拍即合,达成一致,只是在着手践行前——
“给我一个假期吧,不用太长,半个月就好。我想一个人出去旅行一趟,什么都不想,好好休息一下。半个月后,我会专心开始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就给我这半个月的任性吧。”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请求,森鸥外没什么不可答应的。
而且,他的虎崽,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挺好的。
行动派是想到就去做的,森於菟当晚就开始选旅行的目的地,选择的方式非常随缘——扎飞镖。
身后挂着幅世界地图,森於菟背对而站,很是随意地一飞镖向后掷了过去,飞镖扎到哪儿就去哪儿。
怀着点小期待,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天选之地……
还好,还好,没有把自己送去南极和企鹅冰原漫步,不过选中的地方,也好远啊。
也挺好,离这里远一点。
让他暂时能够忘记自己是谁。
……
出发去旅行的前一晚——
一间看似不起眼的小酒馆里,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种田山头火原本正在一个人美美地小酌,却被一个突然到访并凑过来的人打断了。
褪下了过往那黑色西装大衣再加白衬衫的压抑打扮,换上了一身沙色风衣的太宰治看起来整个人都清爽阳光了不少,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两人聊得很投机,并商定好了太宰治接下来的发展路线——先潜伏上两年,把那乌漆嘛黑到令人绝望的案底给洗干净了,然后……
去一个能帮助人的地方。
而就在同两人的酒桌一个挡板之隔的隔壁酒桌——
森於菟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听着挡板另一边二人的对话,无声地笑了。
这样,不是很不错嘛,太宰。
我们,都有接下来各自要走的路了。
过去的一切就停止在这里吧,要出发去新的开始了。
祝我们各自好运吧。
以及,
再见,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由我来说出。
啊,对了,还有一个我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出的小秘密……
我想要成为首相,理由有很多,但其中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你那感天动地的案底还是被揭露了出来,那么,我会动用首相权限特赦你。
这也许会是我唯一的私心吧——
太宰治可以是任何一种死法,但一定要是太宰治自己所选择的,太宰治不接受任何审判。
当然,这也得太宰你到时候还没有自杀成功才行,活着才能有机会享受来自首相特赦的殊荣啊。
而我,总不至于活得还没你久吧。
而一挡板之隔的隔壁,太宰治是否知道那边坐着的人是谁呢?
也许是知道的吧。
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饮下了杯中的酒。
一如七年后的此刻——
东京的酒吧里,太宰治微笑着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尽,然后将酒杯轻轻地放在吧台上。
回想起了上次在酒吧里,乱步先生对他说的那些话……
【可人都是会变的啊……】
【你们十八岁分开后就没再见过了吧,或者说从十七岁他去念警校起你们就渐渐像两条不再平行的轨道一样分开了……】
【他会遇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情,然后成为如今的他,总是停留在过去没有向前追赶的人是会被抛下的哦。】
所谓的名侦探还真是,连这种事情都能看透呢。
你的确是变了不少啊,於菟。
变得,还算不赖吧。
第65章 失忆第六十五天
东京, 国家公安委员会——
这些天因为组织里的一连串大事件:查出大批老鼠、雪莉叛逃、伏特加被抓,降谷零一直都在忙于做着“波本”身份的工作,今天终于抽出时间来向最高上司冈田先生汇报任务近况, 并复盘那天晚上的会所事件。
当然, 降谷零在汇报的时候选择了有所保留, 比如……太田於菟将义仁亲王推出大楼险些要了对方的命这种事情。
咳, 这与那晚的核心事件无关, 只是一个支线小插曲,所以忽略掉也问题不大, 嗯。
至于那晚,杀害厚生劳动省要员宇佐美顺子的真凶……
“我这边了解了一下事发现场的状况,也进行了一些调查,已经基本可以确定, 真凶是会所里的那个老牌服务生。宇佐美顺子曾经和对方发展过一段关系, 当然,只是一时兴起, 很快便弃置一边了, 但是那个服务生……身心似乎都受到了不轻的伤害,最终才做出这种事情……”
降谷零汇报着事件进展,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的困惑之处:
“但是, 总觉得那个服务生将这起谋杀完成得太顺利了, 总有一种冥冥之中被开了一路绿灯的感觉。”
简而言之,就好像是……啊, 想要捅个人, 旁边正好有把匕首诶。
嘛,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冈田在听了后,却是一脸平静, 甚至别有深意地说道:
“那是必然的啊。”
这句莫名的话语让降谷零心头微微一震,表情也有所变动,心中那份此前隐隐约约的猜测也越发呼之欲出。
冈田察觉到了下属的情绪波动,他倒也并不打算向自己的这位心腹部下隐瞒什么,主动开口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沉默了片刻后,降谷零用整理好的措辞问道:
“宇佐美顺子之死这件事情,是被默许的,对吗?”
“没错,宇佐美顺子的死,是被那晚不少人所期待的。虽然那些人没有直接出手,但那个谋杀局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一步步促成。”
冈田很直白地说出这些,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毕竟他又不是参与者:
“宇佐美顺子是厚生劳动大臣渡边一手提拔上来的,曾经是一把好用的刀,但是这把刀若是不再顺从地愿意适时回归刀鞘中,可就必须变成一把废刀了。宇佐美顺子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啊,甚至因为在一路上攀的过程中掌握了不少包括渡边在内的同僚的秘密,自以为有恃无恐,却不知这反而加速了她的落幕,用最直接的方式。”
“那么,您那晚,其实是故意避开接电话的吧,用开重要内部会议为借口,带着所有警界高层避开这件事情。”
降谷零此刻也看清了那晚谋杀案表象下的,真正的斗争。
“不错,我知道宇佐美顺子必须死,但是我也不想蹚他们这趟浑水。毕竟首相阁下也已经有想要敲打厚生劳动省的意思,而首相阁下对我还处于观察期,所以我不想也不能在首相阁下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冈田还是秉承了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多边顾及,哪头都不得罪,大不了躲到一旁装聋作哑。
听着这些,降谷零心头有一种难言的触动……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受。
宇佐美顺子身上必然有许多问题,也许问题大到需要接受最高刑罚,但没有接受任何审判程序就这么被放任着被杀死,甚至连这个国家的公安委员长都选择了默许……
还有那个动手杀人的服务生,其实是被那些政客唆使着成为了杀人工具,最终一生尽毁,而那些政客却依旧双手干干净净地在幕后开香槟庆祝。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天真,但就是蓦然间想起了当年在警察学校时所背诵过的警察的职责与信念。
“有些时候,‘正义’并非是绝对的,就像你们公安‘零’组一样,即便使用灰色手段,也要达成守护这个国家的使命,不是吗?”
“是的,我明白。”
降谷零平静地如此回应着上司。
尽管他真正想说的是……
你们那晚所做的,可并不是在守护这个国家,只是你们这些掌权者之间的权利互相倾轧争斗罢了。
……
东京的一家4S店——
太田於菟约了懂车帝萩原研二陪着一起看车。
没办法,他原本的车子那天晚上被太宰治给整报废了……虽然气得他很想让那混蛋和他的车子一起进废品回收站,但是看在那混蛋也帮了大忙的份上,算了,大度的他选择不去斤斤计较了。
就是新添置汽车这么个大件,钱包又得缩水了QAQ
货比三家,看完这家店后,再去隔壁别家考察一下。
刚刚那家店,店里的大屏幕还在放着一款新车的广告——当红女子偶像组合极道少女倾情代言。
看着萩原研二那眼前一亮的样子,太田於菟觉得自己要是给他从交通部借俩交警指挥棒,他能立刻当应援棒挥舞起来。
果然,看着广告,再次安利起了极道少女赛高!
并且差点当场大手一挥推荐就选极道少女代言的这款汽车吧。
太田於菟:绝对不要!
不过,想起那晚在会所里,白马彰跟他说,他们部门的老大也是极道少女的粉丝,还差点就要把这样万人眼中闪闪发光的少女偶像拉去部门团建表演助兴……
“研二啊……”太田於菟叹了口气,然后微笑得有些沉重,“放心吧,我会守护你的梦想的。”
萩原研二:“诶???”
疑似跨服聊天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另一家4S店,正准备推门进去时……
太田於菟突然回头,看向身后方的街道。
“怎么了,於菟?”
萩原研二也回头看去。
“不,没什么。”
太田於菟笑了笑,转回头,推门进店。
街道上,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刚刚开了过去。
车里的降谷零嘴角也隐隐牵着一丝笑意。
他刚刚看到了路边那两个要往4S店里走的家伙……这两个人,看起来状态都还不错啊。
从公安委员会大楼里出来后,他原本心情是有些低沉的,但是刚刚在看到街边的太田於菟时,不自觉地想起了这家伙之前在那档电视节目里说的话——
【比起相互掣肘制衡,集结一切能集结的力量以发展为共同目标,才能够推动这个国家的齿轮真正转动起来吧。】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那就快点去做吧。
你一向不都是说到做到的吗,於菟。
加油吧。
……
看完几家4S店,终于选择好了下一任座驾,过两天就可以提车了。
太田於菟表示有事要去横滨一趟,萩原研二也正好要去神奈川县看望姐姐萩原千速,便顺路载了一程。
“嗯?你要去横滨的武装侦探社?”
“对,我和那家侦探社的头牌预约好了,今日去拜访,不知道要聊多久,所以不用等我了,结束后我搭新干线回东京。”
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太田於菟让萩原研二把自己放在了侦探社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前,挥手道别。
登门拜访,总得带点小礼物,把正主哄开心了才好办事嘛。
提着买好的一袋子小点心,敲响了武装侦探社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推门步入,屋子里的江户川乱步立刻便迎了上来,相当丝滑地接过了太田於菟手里的礼物袋。
看着江户川乱步那看到袋子里的点心后露出的甜蜜表情,太田於菟知道自己选的点心应该是选对了,很合这位名侦探的口味。
“今天只有你在吗,名侦探先生?”
太田於菟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办公室。
“嗯,因为知道小於菟你要来谈事情,所以名侦探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做任务啦~”
“哇哦,这么体贴,好感动啊。”
“哼哼~谁让你是乱步大人的小弟呢。”
“……我们谈正事吧。”
两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上次在那家旋转餐厅里,你说过可以无条件地免费接受一次我的委托,对吧?这个承诺还作数吗,名侦探?”
“当然,名侦探从不空口许诺,来吧,说出你的委托。”
太田於菟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是他从皇室官网上下载冲洗出来的义仁官方照,递了过去:
“听说武装侦探社里汇聚了很多异能力者,不知道有没有能够治病的异能力者呢?如果没有的话,乱步先生这些年接手过这么多委托,想必也结识了包括异能力者在内的很多奇人异士,总有拥有这方面能力的人吧。总之,我的委托是,帮这个人恢复健康,即使不能根治,至少减轻一下他的痛苦。”
听了委托内容后,江户川乱步没有立刻答应或是拒绝,反而问道:
“小於菟啊,你知不知道来自名侦探的无条件相助有多宝贵?你竟然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用在别人身上,不留给自己吗,万一哪天你遇上大麻烦了,名侦探可不是什么忙都愿意帮的。”
太田於菟却是对这个回复进行了另辟蹊径的解读:
“这么说,关于这个委托,名侦探是能够做到了?”
“哼哼~那当然,名侦探是无所不能的。”
“那就好,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名侦探,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联系我。”
太田於菟站起身,一副事情搞定,准备告辞的样子。
“的确,向世界第一名侦探下委托的机会很宝贵,不过要是一直攥着这张随我填写的空本支票,会消减我的勇气和果敢的,所以还是需要用的时候就及时用掉比较好。而且,不用担心我将来会遇上什么棘手的大麻烦,毕竟……”
取下挂在衣领上的某烫门角色同款墨镜,戴上,嘴角是无比自信的笑容:
“我可是最强的啊。”
说罢,潇洒转身离去。
即将走出办公室大门时……
“小於菟!”
江户川乱步突然把人叫住,带着别样的笑意开口道:
“你最近这段时间快忙疯了吧,是不是连《jump》都没顾得上看?快去看吧,最近的连载超精彩!”
……
前往车站的路上,太田於菟接受了江户川乱步的提议,去途径的书店买《jump》。
哎呀,真的是,最近确实太忙了,不过再忙也不能忽视个人爱好啊。
记得上次看的《咒术回战》剧情里,悟酱打宿傩好像打得不是很顺利的样子……啊,没关系,这很正常嘛,标准的少年热血战斗漫套路,打boss的时候总是要欲扬先抑一下。
所以之后的剧情,抑完了就该扬了吧,总不至于一直抑、抑、抑……
抑到完蛋个球了啊!!!
“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书店里,包括店长在内的一众人紧急围了过来……有个刚刚买了《jump》的人在店门口晕倒了啊!!!
又是掐人中、又是做心肺复苏,就差要上人工呼吸并呼叫救护车时……
昏迷的男人终于醒过来了……人虽然醒了,但是感觉灵魂还是死的。
问他状态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情了,该男子半晌一个词也表达不出,只会在那里阿巴阿巴……
果然还是送医院吧!
救护车——!!!
……
翌日,议员会馆——
午餐时间,忙碌了一上午的工作人员们在食堂里或默默地专心吃饭,或和同桌的人小声交谈。
金井湛无奈地扒着碗里的饭,他原本看到这张桌子只放了一个餐盘,还有个空位便坐了过来。
结果那个餐盘是去接饮料的太田於菟放那儿的。
这个时候要是走掉的话也太刻意太不给面子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坐在那儿吃。
饭桌气氛非常沉闷凝重……
这倒是让金井湛不习惯了,因为,这,不应该是太田於菟在场时的氛围啊?按照通常情况,这家伙那张能气死人也能烦死人的嘴不是应该早就突突突一通输出了吗?
……还是说,这家伙在默默憋大招,一会儿要来个惊天动地的?
意识到自己的这通思维很不正常后,金井湛内心捶了自己一顿,总觉得自己快要被太田於菟这家伙给调教成抖M了啊!
能安安静静吃饭,这不是好事吗!非常好!
动手想要夹住盘子里的那条清蒸无骨鱼,却被心中的咆哮带得手上也一个用力,把鱼直接从中间拦腰夹断了。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
“啊——!!!断了啊——!!!断成两半了啊——!!!啊——!!!”
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把金井湛吓得差点筷子都扔飞了。
太田於菟,你喊什么啊!
喂,怎么还哭了,哭什么啊!
你们别看我啊,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把这小子给整哭的啊!
第66章 失忆第六十六天
寂静的巷道, 浓稠的雾气,盘旋的乌鸦,秘密交易场所的背景要素集齐。
一个身影悄然闪现, 在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任何跟踪后, 拉开了巷子里停着的一辆汽车的门, 闪身坐了进去。
“你这套反侦察的身手是跟谁学的啊, 小殿下?”
驾驶座上, 太田於菟看着以标准间谍路数来这里与自己应约汇合的义仁,忍不住出声调侃。
一旁副驾驶座上的义仁摘下了帽子、松开了把自己半张脸都给包裹住了的围巾, 因为健康原因而一直有些病态白的肤色此时也因为这一路给憋的而有些红扑扑:
“皇室的孩子从小就要学这些应对跟踪、绑架的方法,现在倒被我用在这种事情上了……不然你以为,我以前都是怎么避开宫里那么多双眼睛溜出来的。”
太田於菟吹了声口哨表达赞许。
“你换新车了?”
很随意的提问,但是太田於菟却从中解析出了更多信息, 顿感哭笑不得……看样子, 这小子以前暗暗关注他的时候,连他的座驾都探查得一清二楚啊。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吸引男鬼的体质在身上的?
……虽然他自己有时候也很男鬼就是了。
“没错, 今天早上刚刚去提的车, 你可是我这辆新座驾的第一位乘客,荣幸吗?”
“……这是我坐过的最廉价简陋的私车。”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立刻让这里诞生一起私车密室杀人事件。”
“你会和我一起成为死者吗?”
“不会。”
太田於菟面无表情、干脆果断地回绝。
……这种中二年纪的熊孩子果然很讨厌!他这么大的时候, 应该不会也这么熊吧?
嗯, 绝对不会。
调整好心情,不和熊孩子置气:
“这几天还好吗, 小殿下?”
“你在关心我吗?”
“……你就当是吧。”
“好,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就都告诉你吧。”义仁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人时, 眼中是满满的清澈,没有丝毫的虚伪做作,“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最后我决定,我要争夺未来的皇位。”
太田於菟:“……”
不是,你,这几天,在思考的事情,这么宏大啊?
以及,倒也不必,告诉我。
别有朝一日把我杀了封口啊。
而义仁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炸裂,因为他接下来还有更炸裂的话要说:
“你是要成为首相的吧?”
太田於菟:“……”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被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我貌似没在你面前谈过这些吧?
脑回路怎么突然就又跳跃到这种事情上来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没什么为什么吧,不想当首相的政客不就是咸鱼政客吗,你不是咸鱼吧?”
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太田於菟哭笑不得,只得认下了:
“那,所以呢?我想要当首相又如何?”
“那你就一定要当上首相啊,因为……首相经由国会投票选举确认后,必需经过天皇任命这道流程才可以正式上台,所以……”
义仁笑了,似乎光是想想那样的场面都能兴奋到发抖,笑得愈发病兮兮: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了,你对着我恭恭敬敬地行礼,接受我对你的任命。”
看着义仁笑得病娇且欢乐的样子,太田於菟也笑了。
“嗯,很不错的想法,不过那也得小殿下你保重身体努力活到那个时候才行啊……”
说话间,猝不及防地用一块浸着迷药的手帕捂住了义仁的口鼻,然后在义仁瞪大的眼神中,继续保持微笑:
“你之前迷晕过我两次,我只报复回去这一次,也不算过分吧。”
满意地看着身旁的小崽子垂着脑袋进入休眠模式,太田於菟发动车子准备前往目的地……并且不忘帮小殿下把安全带系上。
他可真好心。
……
太田於菟开车去了横滨,把人交给江户川乱步。
“先声明,我们侦探社的医生说了,他这种病的根源在于先天基因,所以只能做到把他的身体恢复到病发前的最健康状态,没有办法彻底根治。”
听了江户川乱步的解释说明后,太田於菟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的,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无法根除病痛,的确很遗憾,但这也更加体现出生命的珍贵啊。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义仁迷晕后再带来这儿,不让义仁知道自己是怎样得到救治的。
毕竟,一旦知道了有这样神奇的异能力存在,就会很容易轻视生命,因为想着不管怎样都能被救回来……
轻视生命者,终有一天会被生命的力量所反噬。
将一切都解释说明好后,江户川乱步也让被他叫来帮忙的中岛敦动手搬人,运到与谢野晶子的诊疗室去。
太田於菟之前和中岛敦见过两次,彼此间也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要上来坐坐吗?”
江户川乱步发出了邀请。
太田於菟抬头望了望这幢红砖办公楼的四层,属于武装侦探社的窗户,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后脑勺。
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网球私教课,下次再拜访吧,回见。”
……
常去的那家网球俱乐部——
太田於菟今天在网球上场格外活跃,甚至称得上嚣张,对着自己的私教陪练放言道:
“据我观测,你的洞察视力仍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啊,迹部选手!”
之前小景的CT眼一扫,只看出了义仁的心肺功能不佳,没扫描出基因有问题。
加油啊小景,伟大的医疗事业……不是,壮烈的网球赛场还需要你再上上强度啊。
而迹部景吾以为太田於菟是真的发现了他的招式有什么漏洞,想要给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结果一个大意,当真让太田於菟一个偷袭拿下了这一分。
而奇迹般地从迹部景吾手里赢下一球后,太田於菟的嚣张指数又上升了一个level,挥拍一指,自觉酷毙了地说道:
“小景,你还差得远呢。”
迹部景吾:“……”
怎么办,莫名幻视眼前这人和某个嚣张的后辈重合在一起了……
有点气呢。
那么……
面对暴雨般朝自己砸来的连环大招,太田於菟再次重现了最初和迹部景吾一起打网球时的样子——
“不要啊——!!!”
“小景,stop,stop——!!!”
“网球,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迹部景吾这通大招输出爽了,直接把球拍的拍弦打得从中间断裂。
而看着那被腰斩了的拍弦……
太田於菟叫得更惨了。
“啊——!!!断了啊,断了——!!!断成两截了啊——!!!”
迹部景吾被吓到了……干,干吗叫得那么凄厉,不就是断了吗,重新穿弦或者换把球拍不就好了?
别,别哭啊你!
……
太田於菟在东京这边哭嚎得凄惨,而他不知道的是,横滨那边,他的老父亲同样陷入了怀疑人生中。
今日,乌丸集团的代表来和他交涉,核心主题是——让森大少爷管好自己的小情人。
森鸥外:???
其实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含冤被拘的伏特加终于被捞了出来,一出来就朝着他的好大哥一通哭诉,最终在近来因为各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工作而烦躁不已的琴酒放了一声空枪的警告下闭了嘴。
【伏特加,说重点,是谁把你搞成犯罪嫌疑人的。】
琴酒直指问题核心,没工夫听抽抽搭搭的哭诉。
伏特加想到了当时说他是凶手的那个绷带男,不就是起初在电梯里遇上的,和森於菟一起,疑似和森於菟有着不清白关系的小白脸吗!
【大哥,是森於菟的情人干的!那个可恶的小白脸!】
……
并不知道自己喜获了一枚小白脸情人的太田於菟,依然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中。
今天也是向着首相之路大步前行的一天呐!
直到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了一通内线电话。
一旁的巨势弥一看到太田於菟接起电话后,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说话时的用词也格外彰显敬意。
不禁也随之暗暗紧张了起来……
这通电话……
结束通话后,将手里的电话机放下,太田於菟垂着头静默了几秒,没有出声。
然后……
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扬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弥一啊,你知道吗,刚刚那通电话,是首相秘书官打来的。”
听到这话,巨势弥一也瞬间更加神经紧绷了,专注地等待着下文。
“对方说,首相阁下想请我去首相公邸一趟,与我进行一次私人交谈。呵,之前冈田先生就透露过,首相阁下有时间的话会找我谈话,说是对我另有安排……终于要到了啊。”
太田於菟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要提前做怎样的准备。
巨势弥一也紧张得都有些焦躁了,能够与首相直接对话交谈,这可是个极其难得的绝佳机会,如果需要准备什么材料的话他现在就去整理!
而太田於菟在思索了一番后,认真地表示:
“听说首相阁下他好像对网球不是很感兴趣,啧,最近跟着小景修炼出的球技派不上用场了啊。”
“首相他年轻的时候好像是学校冰球队的,但是我不会打冰球啊……”
“不过没关系,我会滑冰,也会打高尔夫,两者结合一下,‘冰上高尔夫’不就是冰球了吗,一点就能通的,现在就练起来应该还来得及!”
巨势弥一:“……”
前辈,你这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动歪脑筋了吗!!!
第67章 失忆第六十七天
首相的办公场所和居住场所是分开的, 前者叫做首相官邸,后者叫做首相公邸,二者相邻而建。
今日, 首相是在更加私人的公邸约见面的。
这不是太田於菟第一次与这位首相阁下见面, 但一对一的单独谈话倒确实是首次。
现任首相姓氏坂本, 五十多岁的年纪与过往首相相比算是年轻了。青年时代曾去西方留学过, 思想上也更加开放多元, 上台后的这三年,把加藤前首相留下得烂摊子也都收拾得还不错, 民调显示各个年龄层的民众对这位首相也是基本持认可态度。
太田於菟和对方对坐着喝茶,态度恭谨地回着话。
其实坂本首相一上来也只是仿佛招待晚辈般和蔼聊天,但太田於菟明白这不是简单地闲扯皮……喏,短短几个回合, 就把他的个人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还好他早有心理准备。
而探察好个人概况后, 就该……
“你现在和冈田走得很近吧,冈田也很赏识你, 几次内阁会议上都明里暗里地想要助力你一把。”
果然该切入正题了啊……
太田於菟并不意外坂本首相知晓这么多, 毕竟身为这个国家的最高行政长官,首相要是没建立些个服务于自己的专业情报网……那早就扒拉下台了。
“别紧张,我没有要苛责或是敲打你的意思。我听说过你原本投入的派阀因为你过于年轻而不看重你, 你想要重新选一个赏识你能力的人以及团体, 这很正常,我最初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况且……”
话锋一转, 坂本首相看向对面的年轻人时, 笑意更浓:
“你没有完全依附于冈田,从而限制了你自己,不是吗?之前谷原直一郎预谋的那起政变, 在背后推动着原本作为参与者之一的冈田完成和平解决这件事的人,是你吧。”
太田於菟怔了一下,不过他也只能感叹,到底是能坐到首相位置上的人啊,果然是早早就俯瞰并把控全局了。
“没错,是我。”太田於菟大方承认,并且说出了此前即使面对冈田时也没有说出的内心真实想法,“其实,当初察觉到了那起萌芽阶段的政变时,我确实产生了很多想法,但在所有想法中最最重要的,一定想要达成的是……不可以让这起政变发生。”
“哦?”坂本首相洗耳恭听。
“政变一旦发生,无论成功与否,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注定又会是一波新的动荡。之前我在参加的那起电视节目里有说,曾经的那场全球大战已经结束十七年了,应该结束战后模式转为发展模式了,而发展最首要的前提是稳定。所以,为了稳定,必须制止那场潜在的动乱。”
这是太田於菟的真心话,虽然他的确是想要借着那次事件的机会起飞,但不能越过他所坚持的底线。
如果未来要当首相的话,他当然希望是在一片蓄势待发的蓝图上描绘他的抱负,而不是在一片千疮百孔的废墟上窒息般地拖拽这个国家。
就是这样。
认真听着太田於菟的讲述,并观察着各种微表情来判断这个年轻人的话语有几分真诚。最后,坂本首相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很好,我非常高兴能看到抱着和我一样想法的年轻人。看来,我可以试着把这个项目交给你,看看你能给出多少分的答卷。”
太田於菟心头一紧,他知道……
要起风了。
而这阵风,有可能会是一股助他直冲云霄的劲风,也有可能会是一股将他毁灭掉的龙卷风。
全看他能承受多少,会如何应对。
“结束战后模式,进入发展模式,也是我现在想要推动的一项改革。我想要成立一个专门的项目组,选择几个拥有特殊地缘的城市作为先头试验点,其中被我列在首位的试验点就是——横滨,我想要把横滨项目交给你来全权负责。”
听到这番任命,太田於菟一瞬间便想到了之前在会所的那个酒局上,那个地方创生担当省的官员对他吐槽过的抱怨……收拾完前任烂摊子的首相阁下想要开启自己的蓝图,最先想要动刀的就是横滨。
在来之前,他有推测过坂本首相想要和他谈什么,会对他赋予怎样的任命……
他有猜过会让他参与进横滨改革的项目,却没想到竟会让他作为项目领头人全权负责。
要说此刻内心没有掀起一阵波动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此刻他压下了这份起伏,保持冷静与谨慎。
因为他知道,今日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
“您选择将如此重要的任命给予我,是因为我是横滨出身的吗?”
“这的确是原因之一,太田君。至于其他的原因,未来我会一一告诉你的。现在,我们先谈这个项目,出身横滨的你想必比我更清楚,战后至今,横滨一直靠着一位前政府顾问提出的‘三刻构想’维持着,而以横滨市长为首的横滨本地政府简直形同虚设。再加上加藤前首相此前一直选择忽视掉横滨的问题,让横滨自己管自己,也导致了如今外部力量根本插手不了横滨……很苦恼啊。”
“首相阁下,您是想说,横滨太不服管了是吗,不受控于东京中央。”
“你怎么看呢,太田君?”
太田於菟知道,这才是他今日最大的考题,而他也选择了最有勇气的回答……
“我倒觉得,东京这边没资格怪横滨呢。当年在最混乱的时候,是政府选择了把横滨划定为租界,这难道不是政府选择了放弃横滨吗?还有曾经的‘白麒麟事件’,横滨甚至被政府默许了可以被毁掉,您可别告诉我您对这笔旧账一无所知。现在想要改变横滨,得先重新取得横滨的信任啊。”
听了太田於菟这番话,坂本首相久久没有言语,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比他想象得还要“胆大包天”啊。
不过,解决横滨这个沉疴宿疾,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行。
“有你这些话,我觉得我对横滨项目终于有些信心了。那么,太田君,你觉得默许横滨持续至今的‘三刻构想’需要改变了吗?”
坂本首相直指对横滨管理理念的核心。
“要改变,当然要改变,‘三刻构想’是战后模式,是为了稳定住当时横滨混乱局面的过渡之计。我说过的,如今应该结束战后模式,进入发展模式了,横滨也一样,所以……”
太田於菟停顿了一下后,同样一边观察着坂本首相的微表情,一边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比起继续相互制衡,应该为这个城市集结一切力量才对……是时候‘三刻归一’了。”
……
这是一次非公开的谈话,很多年后,在《太田首相回忆录》里才被揭晓。
而当下的太田於菟,正面临着一个更大的危机……
今日众议院有场全体议员都需参加的重要会议,会议中途冷不丁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悄摸摸地点击查看——
【你在外面有人了?】
什么鬼!!!
等等,这个号码是……
那位传说中的森先生!
他,他,他什么也没做啊……可恶,难道他身边还有什么监控的眼线连他都没发现,还是有人为对付他恶意进谗言?
【怎么可能,一定是被误会什么了吧……今后我会注意的。】
太田於菟赶忙乖巧回复。
而森鸥外在收到回复后,也是默默安下了心。
自从知道於菟疑似在外面有人了这件事后,他可是辗转反侧忧心不已啊,问吧……他不想当那种打探孩子隐私被讨厌的老父亲啊;不问……
不行!果然还是好想问!
他,他这不是在窥探孩子隐私,而是在为孩子助力事业啊,帮孩子在被潜伏的桃色陷阱迷住眼时把把关。
绝对不是在满足自己的私心!
嗯,那么,就挑於菟忙碌的时候问,这样於菟就没那么多精力立刻编出一串完美谎言来欺瞒他。
现在,很好,於菟的回答他很满意,看来他的虎崽还是清醒的……
正是上升期,身上怎么能背负桃色丑闻呢。
而此刻的太田於菟……则是又悄咪咪给中原中也发了条短信,一条非常简洁凝练却饱含着他无限希冀的短信——
【中也,你今天,努力了吗?】
从黑夜忙到快午饭都没来得及合下眼的中原中也收到短信后:“???”
什么鬼?
森於菟你在挑衅谁啊!
当然,太田於菟并不知道此刻他这通短信让本就头昏脑胀的中原中也更加脑壳疼了。
他此刻只想赶紧结束这个冗长的会议,然后去东京最灵验的神社给中原中也祈祷下事业运。
努力啊,中也!一切都拜托了!
……
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窗外的柠檬树坠着金灿灿的果子,一颗颗饱满的柠檬在阳光下泛着光。
古朴而不失典雅的办公室似乎也随着窗外吹进的风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
书桌上的电脑屏在放着不久前太田於菟参加的那档节目,节目里,太田於菟脸上带着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说着——
【没有呢,我没有交往过任何对象……】
书桌后坐着的青年手里虚握着一枚小巧的红色挂坠,手指温柔地摩挲着。
青年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就这么被你否定了,多少还是有点伤心啊,於菟。
曾经的那些都不再作数了吗?
【我们交往吧!】
当年,最先说出这种话的人,明明是你呢。
第68章 失忆第六十八天
难得的休息日, 太田於菟却是起了个大早……去神社。
还是家以求姻缘而闻名的神社。
太田於菟挎着张没睡醒的批脸看着不远处某位前辈那副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今天白马彰应了之前酒局上的笑谈,请他吃饭。只不过吃饭前,应对方拜托, 陪着去某家神社一趟。
倒不是白马大公子想要向神明乞求恩赐一段良缘, 而是……就是来这里追求姻缘的。
因为喜欢上了一位在这家神社打工的巫女。
【於菟,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那位巫女小姐……简直就是桔梗和戈薇的结合版啊!】
【白马前辈……你是犬夜叉吗?】
【咳, 其实我更喜欢杀生丸……】
【那是必然的吧,谁不喜欢杀生丸!我也喜欢!】
【於菟, 你果然是白毛控吧,喜欢的不是杀生丸就是五……啊,不,不, 我是说, 总之,陪我去一趟神社吧。】
【为什么?我可以等前辈你去神社见完良缘后再直接去餐厅找你啊, 所以, 前辈,还是请说实话比较好。】
【……其实是因为清水小姐她是你的粉丝啊!之前看那档直播真人秀节目后就成了你的忠实支持者了!所以,拜托了, 於菟!】
【……】
虽然心中一阵无语弹幕刷屏, 但太田於菟一秒钟就在大脑中理清了最优解,选择答应下来。
毕竟白马彰从大学起就和他关系不错, 其背后的白马家族在政界的势力很值得薅一把, 能够让白马彰欠他份人情自然是赚的。毕竟所谓的关系维系,许多时候靠的就是利益往来,而比起物质利益, 人情利益才是最难还的。
而他需要支付的代价,只是牺牲一个懒觉和对着那位巫女小姐多笑笑。
就像现在这样。
太田於菟对着这位一身红白巫女服的清水小姐笑得温暖而又礼貌,绝对不会让大脑已被恋爱病毒给荼毒了的白马前辈心里泛酸。
而清水小姐在开心过后,微笑着邀请:
“太田先生要不要也试试抽签呢,好多到访过的客人都有说,这里抽签很灵的!”
太田於菟对恋爱签没什么兴趣,要是这里求事业灵的话他倒是想给中原中也来个全套的祈福仪式,不过……
“好啊。”
来都来了,就当给白马前辈个面子了。
表面兴味满满、实则漫不经心地抽了一签后,将签纸递给巫女小姐解签。
“恭喜啊,太田先生!”巫女看着这纸签条,兴奋地告诉对方,“您最近可能会和有缘之人重逢哦~是大吉呢!”
听着这话,太田於菟怔了一下。
和有缘之人重逢吗……
这种事情不要啊!他现在失忆了啊,和故人重逢演戏会演得好麻烦的说!
……
离开神社后,白马彰兑现承诺,太田於菟选餐厅,他来买单。
“於菟,你很会选嘛。”
太田於菟选择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并不是非常高档奢华,但是菜色相当正宗,主厨是位如今定居日本的南意大利侨民。
不久前才刚从欧洲回来,在意大利吃了正宗本地菜的白马彰对这家餐厅的菜品给予了充分肯定。
其实太田於菟也不是什么探店美食家,只是他发现自己在电子地图上标有几家餐厅,毕竟干这行,日常请客吃饭是少不了的,总要有几家各方面都合适的备选餐馆。
而在一众颇有格调的标注餐馆里,还有那么几家不太像是作为重要请客场所的,应该是自己平日里私下常去的餐馆。而且,貌似好久都没吃意大利菜了,所以就这家吧。
“对了,之前说的,给你带的伴手礼。”
白马彰将一个袋子递了过去,并示意对方现在就可以打开看看:
“在意大利的一家开了上百年的店里买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不得不说,白马彰很会针对不同的人送礼物,他知道太田於菟对那些价格咂舌的顶奢品其实没太大兴趣,反而会更青睐于有特色的东西。
而这份礼物确实送到太田於菟的心趴上了,是一幅装裱精美的版画,画的是意大利街头风情。
“那家店里的画都是每代店主亲自画的,几代人将这家店传承下来。我选中的这幅画,背后好像还有什么故事,但是店主英文不好,我也不会意大利语,所以没听懂,不过最后还是把这幅画卖给我了。”
白马彰讲述着买画背后的故事。
太田於菟则是在第一眼看到画中远处的那座火山时,下意识地便说道:
“这是那座有名的维苏威火山吧,这幅画是前辈你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买的对吗?”
“好眼力啊,於菟。”白马彰赞许道,接着讲起自己这趟欧洲考察之行,“意大利南部第一大城市那不勒斯是我们这趟考察的重点之一,毕竟是意大利重要的港口城市,设有自由贸易区,而且管理那里的势力盘根错节非常复杂,说真的,和咱们的横滨还是有些像的……”
这本应是太田於菟非常感兴趣的一个话题,更何况他现在还身负上了“横滨项目”这个重要任务,但是,此刻的他却莫名地完全没有聊这个话题的欲望,反而还在细细地端详着这幅画……
“前辈,这个是什么?”
太田於菟指了指画上一个非常细节的地方。
画上有几家街边店铺,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小东西在售卖。
白马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虽然很想吐槽你的眼睛是列文虎克吗关注这么细小的东西,但还是回忆了下后解释说明道:
“这是本地特色的一种护身符,像红辣椒也像红牛角,总之,是幸运的象征,那不勒斯街头到处都有卖的,当地人好像管这东西叫什么Co……”
“Cornicello.”
在白马彰还在回忆那个陌生的发音时,太田於菟已经用意大利语报出了这个名词。
“对,就是这个。”听到这个发音,白马彰感觉和记忆对上了,同时也反应过来,“你去过意大利?去过那不勒斯?还会讲意大利语?”
“唔……很小的时候吧……”太田於菟含含糊糊地回道,毕竟他小时候曾在欧洲生活过不是什么隐瞒的事情,接着笑着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意大利语有自学过一点点吧,就,装一下还是可以的。”
……
一顿饭结束后,太田於菟火速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打开自己书房里那个隐藏保险柜,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除了六缺一的警校毕业照、小景当年出国深造前送他的毕业贺卡、来自横滨的匿名信件虽然他大概率已经猜到是谁寄的了,以及……
一枚红色的小小挂坠。
像红辣椒,也像红牛角。
和那不勒斯本地流行的那种护身符一模一样。
从材质来看,这并不贵重,应该是街边小店随处都可买到的纪念品。
那么,能够被他收进这个保险柜里,和其他这些东西同等珍视着的,一定是这个挂坠背后的往事吧。
到底,是什么呢?
接着,又从书架上翻出了一张折叠好后夹在书本之间的世界地图。
从地图角落里印着的注明来看,这是一幅十年前发行的地图。而地图上,有一个地方被什么东西扎了个小孔,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会漏过。
而那个被扎了孔的地方,正是那不勒斯。
以前,他因为不太理解这些且貌似和他如今的生活关联不大,所以没有投入什么精力去推测琢磨。
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主动递到他面前了。
他曾经一定去过那不勒斯,而且如果他不是刻意隐瞒这段经历的话,那么他应该是在入大学遇到白马彰之前去的,时间可以锁定在十年前至六年前之间,也就是他的十五岁到十九岁这个年龄段。
高中生的年纪,去那里做什么?旅行度假?
而且……
重新看向这幅画所描绘的那不勒斯,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城市呈现在眼前。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这座混杂无序却又热情快乐的古城,地中海的浪花为这里奏响奔放欢快的乐章,海风拂过盛产柠檬的南意大利,处处洋溢着柠檬的金灿与清香。
画中有不少柠檬树,仔细看的话不少小商铺也都在卖着柠檬主题的纪念品。
太田於菟想到了自己公寓客厅里用的香薰是柠檬味的,储物柜里囤着的几瓶也都是同款柠檬味,自己似乎非常钟情于这个味道。
是因为很怀念曾经的那段那不勒斯之行吗?
若是如此,那想必会是一段非常美妙的时光吧。
会让他即便过去这么些年了也依旧念念不忘。
……
对于曾经也许有过的一段美好的那不勒斯时光,太田於菟并没有太过纠结,因为……
现实还有很多很繁重的工作摆在他的面前。
他可没那么多功夫去探寻风花雪月的过往。
明线任务,如何实现自己口中放出的要让横滨“三刻归一”、集中所有力量搞发展的豪言。
【太田君,你出身横滨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一个能够让横滨的白昼、黄昏、黑夜三方都信服的人,一个能直面迎击横滨鱼龙混杂的各方势力的人,一定是强势有魄力且不乏手腕的。】
【阁下您难道觉得我是个柔软的人吗?以及,有个词我不是很认可,我不是要去迎击他们,没有敌人的,哪有敌人啊。若是真心为了那座城市,就要让那座城市的所有成员都愿意加入我才行啊。】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你加入他们吗?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打不过就加入。】
【那我岂不是就丧失主导权了?您刚刚不也说了吗,那个位置所需要的人,不能是个软弱的怂包啊。】
精神上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物质上的匮乏不是只靠意念就能改善的。
说到底,不管是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困境,只要追求发展,那就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一个基本且关键的问题……
钱!钱!钱!
没钱的话再宏伟的蓝图都是做梦!
【太田啊,目前政府的财政状况你应该也清楚,对于横滨项目着实无法分出太多的预算,所以需要你多克服困难努力一下啊。】
他向首相阁下要资金的时候,就,得到了这么个回复。
他努力个头啊!他是能吐金币的小金猪吗!这是又想屠宰肥肥的猪肉,又不想给猪喂饲料啊!
聚财大体上无非也就两条道,拉动本土或吸引外资。
而关于后者,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或者说,是他主动争取来的。
下周,欧盟的经济访问团就要到日本了,随行的有不少欧洲巨头企业的大人物。这项外宾到访事务是由外务省和经济产业省来负责的,他托了在经济产业省工作的白马彰的关系,才也加入了进去。
已经充分做好去陪笑陪酒拉投资的准备了呢,呵呵=-=
而自己的暗线任务——
关于提升退伍军人福利待遇的事情还在跟进,同时他也委托义仁去这些年愈发睡得比醒得多的老天皇那里打探关于“猎犬”的情报,毕竟当初对“猎犬”的所有处理文件,老天皇都是阅览过并签字的。
同时,以自己为核心的少壮派小团体也在稳健扩张中,动作还不能太大,以免被像冈田先生这样的老派政客过度关注,最好在最后的风暴到来前就一直被老橘子们当作是小屁孩们的小打小闹。
明线、暗线、主线、支线……无数条任务线在大脑里缠绕着并各自延伸开来,太田於菟长叹了口气,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喘口气,去个有阳光、海浪、柠檬香的地方忘记自己,就像自己曾经也许有过的那样……
呵呵,算了,白日梦就先做到这儿吧。
现实沉重,但没有逃避的选项。
“前辈,新一批待处理文件已经全部分类整理好了。”
巨势弥一指了指一旁办公桌上根据太田於菟的习惯要求,分类梳理好的文件,作为秘书而言可以说是绝对专业。
太田於菟习惯于用四象限法则来处理工作,即将工作分为:重要且紧急、重要但不紧急、紧急但不重要、不重要也不紧急。
理论上,他此刻应该优先去处理那一沓重要且紧急的文件,但是吧……
手却是伸向本应排在优先等级食物链最底端的不重要也不紧急的待处理文件堆里。
就,虽然他不咸鱼,但偶尔累的时候也是可以摸下鱼的,嗯。
“这是……?”
这堆文件里,有一个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拆开一看——
【并盛中学五十周年校庆邀请函】
太田於菟晃了晃这封邀请函,想让巨势弥一给个解释说明。
“哦,这个啊,前辈你警校结业后,就是去的这所位于并盛町的中学复读了一年考上东大的。虽然你只在那儿读了一年书,但是最后考上东大的这份荣誉是算给这所学校的,作为优秀毕业生,邀请你来参加这种重要的五十周年校庆也很正常吧。”
“这样啊……”
太田於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巨势弥一把这种事情归在不紧急也不重要的分类里倒也没错,毕竟那似乎只是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也没有太多的资源可供他结交利用,要是东大的校友会他倒是还挺值得一去的。
而且,他这种失忆状态,也不宜参加这种同学聚会吧,太容易露馅了。
“这倒是没关系,因为前辈你说过,你在并盛没朋友。”
“诶?!!!”
不是吧,他,他,他十八岁时人缘有那么差吗?!
第69章 失忆第六十九天
“不到一年的时间, 重拾应试知识考上最高学府东大,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前辈你说过你那一年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睁眼就是学, 唯爱学习。”
巨势弥一回忆着大学时代关于这方面的讨论交流。
来自天南海北的大学生们凑到一起, 很自然就会聊起各自的高中时光, 什么社团活动的努力胜利啊、宿敌之间的友情羁绊啊、青春朦胧的纯爱恋情啊……
但是, 到了太田於菟这儿,就只有——
【我想证明, 即便一度成为了社会人,也能重拾课本考上东大,这是我生命的全部,这就是我的忍……学习之道!】
当时, 听着这话的校友们都震憾了……
不用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太田君!学习不是生命的全部啊!以及, 在忍界说出这种话的人已经被岸本齐史无情地封挂了啊!
现实就是,拼尽全力的热血努力在绝对的天赋面前, 也许真的不值一提。
【我说你们啊, 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努力’的意义又不是为了去和‘天赋’比拼,努力本身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任何一个努力的人所收获的都不应是嘲笑或怜悯, 更何况, 真正的努力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就,前辈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回忆起往事, 巨势弥一也是颇为感慨, 那是他入学东大后第一次参加学生会的团建活动,第一次在活动里结识大他一届的太田於菟……也许,就是从那刻起, 他的视线便开始被这位前辈夺去,越是注视着越是坚定了要追随的决心。
前辈,虽然我觉得你其实也是天赋型的选手,但即使身怀天赋却依旧从不轻视努力的你简直太酷了啊!
而太田於菟在听了那段往事后,则是单手捂面,浑身都在颤抖。
“前辈……?”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这样也……太帅了吧。”
“……”
巨势弥一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如果这个时候他继续对着前辈上司吹吹捧捧、赞同呐喊的话,不行,即便是他也做不到啊!
“前辈,我去给你打杯咖啡,配比还是老样子可以吗。”
太田於菟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高光时刻中,身子依旧在那儿一抽一抽的,一手捂面,另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对方快去吧。
待到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后……
将捂着脸的手拿开,深呼吸着大喘了几口气,才终于将仿佛因为受了刺激而抽搐起来的身子平复好。
刚刚,就在那么一刹那,像是被关键词触发了机关似的,大脑里闪过一个怎么想怎么惊悚的场面。
过去的他应该是在对什么人说着话——
【既然你说你每次努力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敢不敢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我谈一场恋爱呢?】
谁,他在对着谁说出这种话?况且,这种话也……
太疯批了吧!!!
太田於菟此刻就像是一只触了电的猫,在办公室里蹦跶踢踏开来,他都要被自己吓到了啊!
那个被他说出这种话的倒霉鬼到底是谁,也太可怜了吧!
不行,不行,他要赶快工作起来压压惊,今天他要一口气肝到这个国家的下一个黎明!
……
东京都大区的边缘地带,名为“并盛”的町区——
这里面积不大,看起来也并不繁华,却是东京都市圈里难得能带给人安宁祥和感的街区,民风淳朴,自然风光也很好。
就像这里的都立并盛中学的校歌所唱的那样,【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然而此刻,在学校的理事会办公室里,一个即便面对危急时刻也能真·物理意义扛起重担的男人,却是在无言的激愤下……咬断了口中常叼着的叶子。
面前的下属低头道歉,虽然这位下属直到现在也依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
“草壁先生,请问,事情,很严重吗……?”
相貌本就成熟得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草壁哲矢,此刻看起来似乎更加沧桑了:
“也许吧,前方,也许会是地狱啊。”
下属:“QAQ!!!”
并盛中学五十周年校庆自然是要隆重举办的,然而由于并盛中学理事长并不想操心太过细枝末节的事情更不想和一堆校庆筹备人员群聚,因此具体的操办事务自然是落在了副理事长草壁哲矢的身上。
然而同样身兼数职的草壁哲矢也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便把大体几项任务划分后交给了并盛中学理事会的团队。团队成员们自然是积极踊跃地想要表现,并且积极过了头,还没等草壁哲矢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就撸起袖子铆足了劲儿地开干了。
就比如向过往优秀校友发邀请函这件事,下属觉得自己做得没毛病啊,做得可好了,比如想尽门路把邀请函寄去太田议员的办公室。
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议员就出自这所学校,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他难道不该邀请吗!
可是,草壁先生,您知道后……为什么是这副宇宙要毁灭了的表情啊!
草壁哲矢在得知过于想进步的下属已经将邀请函寄给了太田於菟后,是真的觉得陨石要撞地球了……哈哈,毁灭吧。
要命,太要命了,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太田於菟收到那封邀请函后会是什么感受呢?
总之,先,先按兵不动,毕竟,太田於菟大概率也不会来参加的吧,嗯,一定不会来的。
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草壁哲矢稳住心态,抬手看了眼时间后,吩咐属下备辆低调且舒适的车子,他要去机场接人。
竟然能够让草壁先生亲自接机……下属顿时紧张了起来,试探着问道:
“请问,是有什么贵宾要来吗?”
“不是‘来’,准确说应该是‘回’才对。”草壁哲矢笑了笑,并没有过多透露出将要迎接的这位的身份,“只是个难得回家度假的海外游子罢了。”
……
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作为吞吐量常年位居世界前十的机场,这里几乎每一天都是如此繁忙,不停地有飞机起又降,到达和离开的旅客熙熙攘攘。
草壁哲矢站在国际航班接机等候区,等待着一位搭乘罗马至东京航班刚刚落地的旅客。
凭借着在接机人群中的身高优势,目标人物一从出机口走出来,草壁哲矢便立刻锁定目标。
其实,也不用费力寻找,因为除非刻意掩饰,否则那个人单单只是往人群里一站,气质气场对比之下便已是卓绝了啊。
“沢田先生,这边!”
草壁哲矢赶忙迎了上去。
青年在看到了草壁哲矢后,也微笑着向对方走去,并摘下了戴着的墨镜:
“有段时间没见了,草壁学长,日本这边的工作辛苦你了。”
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即便是头等舱也还是让青年的脸上呈现出些许疲惫,剪裁得体的修身风衣显出青年的身形偏削瘦,但身姿依旧挺拔,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且温和。
只一眼,即便什么都没做,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个青年所蕴含着的能量。
沢田纲吉,二十二岁,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意大利里世界公认的教父。
草壁哲矢原本想要将顶头上司手里推着的两个行李箱都接过来,但沢田纲吉只让帮忙分担了一个,两人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一边向机场外走着,一边像老朋友一样聊着天。
“草壁学长最近是在忙着操办并盛中学的校庆活动吧?”
“诶……啊,嗯,对,毕竟是建校五十周年庆典,蛮重要的。”
“那看来我这次回来赶上好时候了,好久没有回学校看看了。”
“……”
草壁哲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他心里苦啊!
沢田先生看样子是肯定会来参加校庆了,那另一位男主角……
日理万机的太田议员!请你继续马不停蹄地努力工作啊,千万不要突发奇想来参加校庆找乐子啊!
草壁哲矢心里苦哈哈,嘴上还得继续若无其事地聊着校庆,两人就这么走出了机场大厅……
同一时刻,几十米之隔的另一扇机场大门——
“都说了不用来给我送机的,只是出个短差而已。”
“可是,一想到打网球找不到人了,就好寂寞啊,小景。”
“呵,说实话。”
“……好吧,其实是用给人送机当借口挡掉不想去的局。”
太田於菟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从他被正式任命为横滨项目的总负责人后,不少各道势力都纷纷联系上了他……啧,想也知道,这种大工程里的油水那么大,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他可不能还没撸起袖子开干就直接“堕落”了,首相阁下还在那儿盯着他呢。
每次想推酒局的理由都能又让他掉几根头发,毕竟虽然大家心里门清,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拒绝理由要得体合理还不能重复,所以这次是给友人送机,下次是受邀参加高中校庆典礼……
当时下意识地就给出了这么个时间对得上的借口,而一旦说出口,想要让这借口圆满,让别人挑不出错……就只能真的得去校庆现场晃一圈了。
很好,幸亏他复读那年一心向学,没什么朋友,也省得到时出纰漏。
要是真的遇上老同学叙旧……
打哈哈说没认出来就糊弄过去了~毕竟有几个毕业多年的成年人还能将自己所有的高中同学都记得清啊。
所以忘了老同学是很正常的事情,嗯。
“你要是想打网球,本大爷可以帮你摇几个人。”
“……不要,不要!就不麻烦那群大神拖我这个坑了!”
太田於菟赶忙拒绝,要不起!
“行了,开玩笑的。”迹部景吾自然是知道太田於菟那个死样子的,玩笑过后也正色了几分,“你说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的,放心吧。”
第70章 失忆第七十天
太田於菟觉得自己今天也许就不该出门。
先是不小心失手打翻了香水瓶, 这瓶H家的限量款男士香水好贵的说!
来到车库,发现自己的车不知道被哪儿来的野猫给抓花了,车盖上都还留着猫爪印呢!
只好搭JR线交通去, 结果才刚走出小区就被一只突然蹿出来的三花猫给一爪子挠破了衬衫衣袖……
我的车绝对也是被你这混蛋给搞坏的吧!别以为你是只Lady喵我就会对你展现绅士风度啊!
因为三花猫九成九都是母的。
没时间捕猫了, 太田於菟忿忿地咬了咬牙, 火速回去换了身衣服再出发。
而看着太田於菟终究还是出发前往并盛的背影, 那只三花猫也忿忿地跺了下小脚脚, 直摇头叹气,仿佛在无奈地说着【傻小子, 没救了!】
……
并盛——
居民区,一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宅,沢田纲吉正在给自己煮杯意式浓缩,安静的家中唯一的动静大概就只有客厅里放着的电视新闻声。
安静, 这个词语对于以前的沢田宅而言实属稀罕, 以前这里可几乎没有一天是安静的。
毕竟这里是他一切羁绊的起点啊。
而自从国中毕业后去了意大利,他就极少再回来住了……实在是没有时间啊。
这次, 他难得能休息一段时间, 顺便处理一些日本这边的事务,才终于有机会回来一趟,一个人回来的。家族同伴们都还有各自的工作, 爸爸妈妈还在不知道世界哪个角落地环球无尽蜜月旅行中, 家庭教师……
【蠢纲,你该不会想着要重温旧梦、破镜重圆吧, 当年不管怎么算都应该是他甩了你, 稍微有点出息啊。】
【怎么会,里包恩,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哼, 你心里有数别犯蠢就好,还有……别忘了,你曾经那所谓的初恋是限定版自己发疯的太田於菟,而不是把最优解继承到基因里的森於菟,你,不会是森於菟选择的最优解。】
出发回日本的前一天,里包恩还特意来他办公室一趟警告他。
里包恩当时的样子,简直瞬间让他重温十五、六岁时的噩梦啊……
当年,彩虹之子代理战结束后,除了拉尔立刻解除不完全诅咒恢复了成年人形态,其他的彩虹之子都还需要起码一年的时间慢慢恢复。
【蠢纲,再给你最后一年的自由时间,在日本好好把国中念完,功课上不许偷懒。一年后,你就要去意大利,正式继任为彭格列十代目了。】
而这一年,里包恩表示自己要去这个世界到处走走,过去这些年陆续给两个顶级废柴当家庭教师真的是受够了……虽然沢田纲吉觉得主要原因应该是里包恩不想让大家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大的样子,他相信成人形态的里包恩一定做不出婴儿形态那么花样百出的cosplay。
当然,这些他只敢在心里吐槽,怕挨枪子儿。
而一年后,当知名杀手里包恩先生以优雅意大利绅士姿态重回并盛,得知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后……
【长本事了啊,蠢纲……不过,也好,你欠缺的这一课,算是补上了。】
对于情场经验丰富的意大利男人来说,失恋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事儿,谁要是年轻的时候没谈过几段恋爱那才会被视为可怜虫,不,不光是年轻时,意大利男人可以一生都在谈恋爱。
虽然即便是感情史强悍如里包恩也不得不承认,弟子的这场首次正式恋情的确是够纯爱也够扭曲……不过也好,一上来就经历场高难度的,经验值累积也是翻倍。
真男人从不回头,下一个会更好。
经历了品味恋爱这门课程后,才能变得更强啊,十代目。
而被恩师给予“厚望”的真男人沢田纲吉,这些年来,感情上……一片空白。
问,就是工作太忙了。
以及,十代目表示这些年来也没有人对他表达过这方面的意向,可能是他的魅力到底还是不够吧。
虽然实情是,在十代目不知情的角落里,彭格列家族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成立了一个名为【守护十代目的纯爱!】的私密群,强行将一众家族高层拉进群聊,核心主题是——
【守护我们最纯洁的十代目!绝对不能让曾经的悲剧重演啊!】
于是,任何对彭格列教父有所心思的人,无论女人、男人、还是第三性别人……通通都被摁死在了心思萌芽阶段。
客观导致了这些年教父他看起来清心寡欲、断情绝爱。
【阿纲该不会心里还在想着那只布偶猫吧……】
口无遮拦的年幼雷之守护者一说出这话,立刻被大哥哥们捂嘴,那只布偶猫……不是,那个男人绝对不要被提起啊!!!
【让十代目伤心的家伙通通都不可饶恕啊!】
这是来自十代目毒唯岚之守护者的爆哭式怒吼,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布偶猫……那个该死的男人有十代目的“特赦”,哪怕和港口黑手党开战他也要狠狠收拾那个混蛋一顿啊!
而作为被守护对象的沢田纲吉,其实……就,还好。
这些年,他也并没有特意去探查前恋人的消息,只要知道对方这些年过得平安且已经寻找到了要走的道路,就已经足够了。
不是时间会冲淡一切,而是……
当初虽然伤心,但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对方啊。
只不过,因为对方竞选成为议员,且成为议员后表现相当不俗,让他收看阅览日语的新闻、杂志时,难免就会看到关于对方的报导。
就像现在这样。
沢田纲吉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手捧着刚煮好的咖啡,看着电视新闻里记者对太田於菟议员的采访。
面容比过去更加有棱角感了,
眼神却是比过去更加防备疏离了,
用温柔和微笑所构筑起的防备疏离,
更加完美自如的谎言,
以及……
发际线变得危险了呢,於菟。
注视着屏幕里依旧在用无懈可击的政客表情侃侃而谈的议员先生,沢田纲吉浅浅地轻笑出声。
……
“并盛中学的校庆办得好盛大啊!”
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室里,正在抠手机摸鱼中的谷崎直美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今日侦探社没什么业务,清闲的社员们纷纷看过来。
“是一个关系和我很好的高中同学给我发的照片啦~她国中是在东京并盛町的并盛中学念的,这次并盛中学五十周年校庆,所有在并盛中学就读过的学生只要愿意来,都可凭过往学生证入场。当然,这所学校走出去的荣誉校友,自然是要特别邀请的,你们猜猜谁也是并盛毕业的~”
谷崎直美兴致勃勃地解释道。
提问刚一抛出,便立刻得到了回应——
“是太田议员对吧!我有上网查过太田於菟议员的资料,他当年就是从并盛中学考的东大!”
中岛敦率先抢答。
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经成为太田议员的支持者了,更加肯定自己当初的横滨选区投票是正确的!
“没错!而且……哼哼~悄悄告诉你们一个关于太田议员的小秘密哦,还是我朋友偷偷告诉我的。”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没有人不喜欢听,就连正经人国木田独步都忍不住耳朵稍稍凑了过来。
除了还躺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听歌摸鱼的太宰治,貌似完全不感兴趣。
谷崎直美怀揣着小激动,分享起八卦:
“太田议员在节目中说他没有交往过任何对象,是骗人的!他上中学的时候就谈过!”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有惊讶的也有并不惊讶的。
比如知晓太田於菟真实身份的与谢野晶子,在她看来,毕竟是那个十八岁就当爹的森医生的儿子,年少的时候谈个恋爱太正常了,不过凭同是年纪轻轻但没搞出人命这点,就比他爹强。
但不管惊讶不惊讶……
继续讲!继续讲!
“我朋友她念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太田议员当时在并盛中学高中部复读。有一天上体育课,我朋友她不太舒服想去保健室休息,结果看到了……太田议员竟然在和一个国中部的后辈玩保健室play!”
讲到最后,谷崎直美激动得都快要尖叫了。
侦探社众人也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刺,刺激,这也太刺激了……
这不是片子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吗!还是那种片子!
这是我能听的吗!
“咔嚓——”
倒吸气的声音间,夹杂着一声脆响。
过于与众不同的声音,众人齐齐朝着沙发那边看去。
只见太宰治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拿着手中断掉了的耳机,一脸无辜地表示:
“这个牌子的耳机质量太差了,下次得换一家。”
哦,这样啊……众人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向谷崎直美,数双眼睛在传递着一个意思——
快!继续!继续!
“我朋友当时都吓傻了,她看到隔帘后头的保健室床铺,当时应该才十八岁的太田议员支着身子隔空俯压着床铺上躺着的人,而躺在床铺上的那位被挡着没看清脸,但是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并盛中学国中部的体育课专用运动服!”
……更刺激了啊!
一众至今都还相当纯洁的社员们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与谢野晶子更是忿忿地拍了下桌子……她预估错了,果然森医生的基因还是很可怕的,歹竹出不了好笋!
江户川乱步在接受完刺激后,视线悄悄看向还躺在沙发上玩耳机的太宰治……
“啊!”
谷崎直美突然又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尖叫,然后指着手机兴奋地说道:
“我朋友她,在校庆现场看到太田议员了!太田议员他竟然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