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忆第五十一天


    横滨, 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


    中原中也向森鸥外汇报了今日在加藤家灵堂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详细经过。


    听罢,森鸥外没有对事件本身评判什么,倒是突兀地问道:


    “中也君,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中原中也:“!!!”


    不, 不是吧, 这么敏锐……不愧是首领。


    “即便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确定了前首相假扮作了现加藤家主, 於菟也一定还会亲自近身做最后确认, 战略大胆、战术细腻,那孩子行事一向如此。”


    中原中也:“……”


    原谅我吧, 於菟,不是我不帮你打掩护,实在是……你爹他太了解你了啊!


    无奈,中原中也只得把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复述, 同时也不忘着重强调当时事态紧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於菟也只是采取了最直接的方式。


    不知道这番说辞对森鸥外的思路有没有影响, 只看到森鸥外笑了笑, 缓缓说道:


    “那孩子,到底还是学会抽烟了啊。”


    这个笑容,中原中也再熟悉不过了, 一旦首领露出这样的微笑, 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对不住了,於菟, 我也没办法, 你爹他就是全部重点都放在你抽烟这个问题上紧抓不放啊!


    “不过,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和那个小混蛋算账吧。”森鸥外终究还是以理性主导思路的,尽管在心里已经让爱丽丝用针筒在自家小混蛋的屁股上扎开了花, 但当下还是要拥护议员先生的形象的,“通知由我们控股的各大媒体,明天去国会采访报导时要努力一点啊。”


    “您的意思是,明天要有大事发生?”


    “那,就要看於菟的发挥了……记得让现场摄影师们到时把我们的太田议员拍得帅一点啊。”


    ……


    翌日,东京——


    太田於菟集结了一批连夜沟通好后赞同他想法的议员,向国会提交了启动对前首相过往二十年里在军务上重大过失的调查,要求将其所涉全部军政问题都严查到底,同时在国会上发表了慷慨激昂的相关演讲。


    当天这场耗时漫长且跌宕起伏的会议结束后,走出国会的太田於菟立刻便被众多媒体记者包围了。


    面对无数怼向自己的镁光灯,面对记者们向自己递来的数不清的长枪短炮,太田於菟泰然处之,眼中是满满的毫不动摇的坚毅决绝——


    “我知道启动这项调查,等于是在扼杀加藤前首相为其旧部所留下的政治财产,会触及到许多人的利益,但我更明白我应该做什么。”


    “无论是十七年前大战中被牺牲的士兵,还是三年前恐怖袭击事件中被舍弃的军警,都不应该在高层的利益取舍中沦为时代巨轮里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军人们在最危险的前线流血流泪,这个国家昔日最高层的统领却在一边数着账户上的数字一边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悲哀!”


    “我之前在电视节目中就有说过,这个国家,是时候该有些改变了。”


    “那么,就从纠正过去的错误开始。”


    “无论是有名有姓的长官,还是连完整尸首都没能留下的士兵,都有权恢复他们应有的名誉。”


    “凡真真切切践行自己的护国理想者,皆为这个国家的英雄。”


    ……


    以太田於菟为首的一众年轻议员向国会提交的议案在政坛掀起了一阵动荡,而太田於菟本人在国会以及面对媒体时极具渲染力的演说也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不仅仅如此,后续还有诸多由太田於菟牵头的相关议案继续跟进,诸如财政预算应提升退伍军人待遇之类的。


    更是有不少十七年前参加过常暗岛战役并幸运活下来的老兵,通过各种渠道发声为这群少壮派的年轻政客应援。


    横滨,港口黑手党总部——


    彩色玻璃窗映射出五彩的光芒,让原本阴沉的走廊呈现出一片瑰丽的幻影。


    森鸥外和元老级部下广津柳浪缓步走过,在疲惫繁重的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来聊天散步。


    两人的话题也聊到了森於菟的身上。


    “首领,如今少爷主动让自己成为了风暴中心啊。”


    “嗯,这是必然的。”


    森鸥外非常了解儿子的想法,也参透了儿子的“作战思路”,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未来,是想要积攒足够的实力水到渠成地登位也好,还是遇到无法顺利突破的阻碍选择政变上台也罢,於菟都必须早早做好两大筹备。”


    “其一,他需要以他为核心,建立起一个围绕着他的具有极高向心力的派系。他把目光瞄准了年轻一代的要员,虽然他们不如那些老人家政治经验丰富,但他们胜在有热情以及对于向上攀登的强烈渴望,毕竟如果政坛长期被那些老人家击鼓传花式把控,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新一代的年轻人,可都急躁得很。”


    “而於菟也一直都在把握一件事情——认清谁他是无意与他同行的敌人、而谁又是他有机会去拉拢的朋友。比如上次他被A的那个弟弟小野绑架,我没有立刻出赎金去营救他,因为我知道,於菟他想要知道那场赎金讨论会将会是怎样的状况。包括这次也是,去掘前首相一派的根,於菟也是想要看看都有哪些人有魄力,敢跟着他一起摇旗呐喊。”


    “未来自成一派是必须要迈出的一步,而现在就愿意投资入股的,可就是他这一派的元老骨干了,於菟不会对这些人吝啬的,即使自己只有汤喝也一定会让这些人吃上肉。”


    “其二,他必须逐渐将能量渗透到军队中,对军队的掌控力是关键中的关键。不说多的,至少在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核心区东京,将来必须起码驻扎有一支愿意听他指令的精锐部队。虽然我们也能够从外部进驻东京为他支援,但真到了那种瞬息万变的危急时刻,讲求的就是分秒必争,能够于东京内部立刻控制住权力核心才是最优解。”


    如此一说明,广津柳浪顿悟了这一系列的连环套: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的前首相假死事件,其实无论前首相是真死还是假死,少爷他都会想办法启动对前首相在任时期军务的调查,以此让自己的影响力开始在军队中渗透……少爷从一开始就直指这个目的,只是加藤前首相的假死正好给他送来了一阵劲风。”


    这真是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啊。


    而森於菟,也嗅觉敏锐并大胆果断,把握时机牢牢地捕捉到了这阵风。


    “但是,无论是提交的议案,还是演讲和采访中,少爷都着重提到了三年前的‘天人五衰’事件,福地樱痴终究太过有争议性了,是否还是不要去染指比较好?”


    “不,要去染指,一定要去染指,因为这就是於菟的目的,也是他所选定的未来将驻扎在首都的亲卫队……”


    森鸥外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知子莫若父,更何况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呢:


    “於菟他,想要重建‘猎犬’。”


    广津柳浪被这个想法惊到了,他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猎犬”的身上。


    “当然,这并不容易,也不会一蹴而就,接下来就看於菟自己要怎么操作了……诶呀呀,孩子毕竟大了,就让他自己放手去做吧,我这个没用的父亲在一旁给他加油鼓掌就好了。”


    彰显出自己开明家长的风范,森鸥外表示他才不是那种讨人嫌的满满掌控欲古板老父亲呢。


    “少爷的想法固然令人惊叹,但是,就这么主动站出来当风暴中心,会不会还是太扎眼,很容易成为靶子……不,属下只是担心少爷的安危,少爷他自从当选议员后,就,进医院进得有些频繁啊。”


    某种程度上,广津柳浪也算是看着森於菟从那个年少的小少爷一点点成长为如今的太田议员的,多少有些类似老父亲的长辈情怀。


    最先担忧的,总是对方的人身安全。


    “危险肯定是会有,但这份危险於菟没有逃避的选项,必须要去面对。”


    为人父母,保护孩子是本能,森鸥外是很宝贝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但他也不会让森於菟像个永远长大不的小鹌鹑似的只会躲在他的羽翼下安心受保护。


    他的小老虎,就该昂首阔步地虎啸山林。


    “没有一个派阀会去认可一位只会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躲在后方微操的领袖的,干大事者不可惜身啊。”


    ……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家中的茶室里,冈田先生手指摩挲转动着茶盏,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对面坐着正在煮茶的冈田夫人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这不是出自《三国演义》的经典句吗?怎么突然说这个?”


    冈田先生冷哼了一声:


    “哼,我今天终于逮到机会私下当面问太田於菟那小鬼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时,那小鬼是拿这句话回答我的。”


    臭小鬼的这通操作……MD!完全没有提前和他透露过风声!


    冈田夫人却是笑了:


    “你似乎很看好太田君的未来呢。”


    心头终究是憋了一股气,冈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茶盏重重地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


    “思路清晰,胆大心细,他不成功谁成功。”


    他不得不承认,论行事魄力,自己还真输给那小子了,自己做事总是各种衡量比较,过于担忧风险,永远想着留下充足的退路,最终往往错失时机。


    “不过,那小子的野心想要实现起码得熬上十五年,等他四十岁之后再说吧!”


    第52章 失忆第五十二天


    深夜时分, 最近日日都在连轴转的太田於菟终于早睡了一次,睡得格外香甜。


    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忙得感觉发际线又要倒退了,搜罗来的各种促生长洗发水感觉都白买了!


    所以, 在这种宝贵的补觉时刻, 任谁都不能……


    【哇哈哈哈哈, 哈哈哇哈哈哈哈!】


    骤然作响的手机铃声让太田於菟的头发都要愤怒地炸起, 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直接往墙上一砸粉身碎骨去吧……然而最后关头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把要砸手机的手收了回来。


    他最近把手机铃声又换成了《一笑悬命》,这样会潜移默化地提醒他无论怎样接起电话时都要笑着应对, “笑”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上一秒就要化身愤怒小鸟的他,下一秒当即就变成了憨笑猪头,嘴脸转换得那叫一个丝滑自然:


    “呀,冈田先生, 这么晚了您还在为这个国家的黎明而工作啊, 身为晚辈的我实在太惭愧了,向您学习!”


    为了不让加班到现在的自己脑壳疼, 冈田决定不跟这小子多说任何升血压的废话, 直奔主题——


    【提前给你透个口风,明晚Luxueux会所里有个局可能会邀请你去,你可以提前做点准备。】


    “什么嘛, 说的好像我是那种应招男公关似的, 虽然我不是什么高洁之人,但最起码的尊严和底线还是有的。”


    太田於菟不满地嘟囔着。


    【……你以为我要你做的准备是什么?】


    “不是带够小雨伞吗?”


    【太田於菟!我特么现在真怀疑你当初是靠什么手段竞选上议员的!】


    冈田觉得自己在官场维持多年的涵养都要被这混小子干个稀碎了……到底是怎样一种抽象的成长环境能造就出这么个玩意儿?!


    “啊, 原来不是啊……”


    【你还失望起来了?!你真打算靠那种方式平步青云吗!】


    “开玩笑, 开玩笑~谁让冈田先生您刚刚一开口就那么冷漠地只想交代完事情就挂电话,好伤心,我们难道不是牢不可破的联盟吗?”


    【呵, 隔壁西伯利亚那种牢不可破的联盟吗?】


    “先生,大晚上的本就阴气重,您就不要再讲冷笑话啦。”


    【少废话,听好了,这几天内阁会议上有讨论关于退伍军人福利待遇问题,这种项目自然是由厚生劳动省牵头主导,但是也少不了其他部门的协作。散会后我有和厚生劳动省的人提过,要不要让你也给点意见,毕竟相关议案最初是你带头向国会提交的……他们,也的确对你很感兴趣,你,明白的吗?】


    话不必说得太透,太田於菟自然是当即就能领会的:


    “嗯,看来不需要小雨伞,而是需要提前灌些防醉酒的药剂。”


    【……明晚我还有会,那个局我是不去的,你自己看着办,挂了。】


    冈田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他怕再多说几句下去他得血压突突到今晚都睡不了觉。


    将电话甩到了一边,后仰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太田於菟那个臭小子已经开始自己盘算起小九九了,但是……终究还太年轻,当下倒也不必太过警惕。


    比起现在就把这小子打压掐灭,不如放出这柄利刀先去捅了那些与他正在打擂台的敌人。


    虽然他也明白干大事不可惜身这个道理,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还是不太想自己主动莽上去,他不是那种梭.哈型玩家,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没事的,就放手让太田於菟去干,毕竟才只有二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小屁孩,还真能反手把他给掀了不成?初出茅庐,最多也就是迹部家的公子看在同学情分上能给点经济支援,但那位迹部公子肯定也不会傻到真闷头一把买进吧?


    人脉才刚刚有点样子、资金筹集受制于迹部集团、暗地里也没有给他处理脏活的帮手……嗯,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不禁嘲笑自己太过敏感,就太田於菟现在手里那点儿可怜巴巴的草台班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先老老实实蛰伏个十多年再说吧!


    ……


    挂掉电话后,太田於菟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半晌,然后……


    决定继续睡觉。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然而才刚刚进入睡眠模式……


    嗯……?有,有刺客?!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公寓的房门有动静,有人在试图入侵自己的领地。太田於菟动作相当娴熟利落地从床头柜里取出藏着的枪并上膛,然后藏到了被子底下。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公寓里藏有多把各种型号的手.枪……甚至还有一把狙击步枪。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当下唯一知晓他失忆状况的巨势弥一都没有说。


    无论自己是否持有合法的持枪许可证,潜意识里他都明白……这是不能轻易亮出来的秘密。


    究竟是谁,趁着他睡觉夜袭他?


    但无论是谁……


    打扰他睡觉的通通去死!他刚梦到他和五条悟并肩作战打宿傩,刚摆好pose一起说出“我们可是最强啊!”的超帅战前宣言……好歹等他把斗傩大战的梦做完了再说啊!


    被子底下握着枪的太田於菟原本打算先装睡,但是听外面脚步声的意思,夜袭者似乎并不打算遮掩自己的入侵。


    一副好像完全有资格在这个公寓里来去自如的样子……


    谁啊!这么嚣张!


    判断出对方应该不是想加害于他,太田於菟缓缓眯开了眼睛,虽说他此刻连隐形眼镜都没有戴,眼中的世界就是一片巨大的马赛克。


    不过,当卧室的门被打开,门外的那坨马赛克走进来时,他还是瞬间便辨认出了马赛克的真身……


    “什么啊,是你啊……”


    说话间,被子下面握着枪的手也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说道:


    “下次你要是再撬我家的锁,我真的会在门上安装电击系统的!”


    烦死了!都怪你这混蛋,我没和悟酱一起打上宿傩!


    太田於菟气呼呼的,等着对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他回梦里读档,继续并肩斗傩。


    然而今夜有些反常,床边的人半晌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床边注视着他。


    这感觉,怪惊悚的……


    太田於菟皱了皱眉头,主动开口问道:


    “这么晚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太宰?”


    沉默了半晌的太宰治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后用让人心头发凉的嗓音开口道:


    “我今天,是来好好教育一下於菟的。”


    “哈?”太田於菟觉得莫名其妙,但心头确实有些慌慌的,总觉得对方今天对自己的压制感十足,“什么乱七八糟的……”


    太宰治继续低笑,并缓缓俯下身:


    “那天,在加藤家的灵堂里,於菟明明能够想到更多近身验证加藤前首相的方法吧,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抽烟呢……”


    虽然大晚上的没开灯本就光线昏暗,再加上没戴眼镜,没办法把这人此刻脸上的神情看得真真切切,但是……


    这毛骨悚然的笑声,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这副顶级男鬼的样子!太田於菟是真的被吓到了,当即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尽管他内心很想呐喊你是我爹还是我老婆啊!管那么宽!


    但是不知为何,此刻,就是莫名地没胆子这么喊出来,这混蛋今天莫名就该死得压制他啊!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人带着隐隐的怒气越来越贴近自己……


    “不听话的坏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啊。”


    太田於菟:“!!!”


    与此同时,横滨,港口黑手党总部——


    森鸥外无奈地兀自摇了摇头,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於菟啊,爸爸也只是想警醒你,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可就再难戒掉了啊。”


    虽然可以理解儿子当时的手段,但是必要的事后警告还是不能少的。


    今天敢抽烟,明天我都不知道你还敢干什么!


    可是,可是,也不想就这么当让儿子讨厌的坏人啊,那么……


    把这个“讨厌”让别人替他承受下吧。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太宰君最合适呢。


    他能够自主设定自己人形异能的外貌和性格,那就,捏一个太宰君出来帮他小小地教训一下於菟吧。


    诶呀,就是事后安抚爱丽丝酱要花费些功夫了,毕竟爱丽丝酱可是很排斥化作“太宰君”的。


    不过,没想到,於菟如今已经能和太宰君这么“和睦”地相处了啊……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知道这二人最近这段时间重新联系上了,但这“破镜重圆”的速度属实有点快了吧?


    还是说,孩子真的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已经能够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处理这种问题,不再被过往所束缚了?


    七年前,为了太宰君,先是缺席了明明那么期待的警校毕业典礼,之后更是……


    虽然他非常自信,他的於菟一定会选择他,但他当时确实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担心,担心於菟不会真和太宰君“私奔”了去吧。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於菟也许有时会情绪上头但绝不会任由情绪掌控大脑,更何况……


    都还没有理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不如就停留在那最痛苦最扭曲的状态中吧。


    这就是所谓的黑月光啊。


    ……


    翌日——


    入夜,华灯初上,穿戴整齐的太田於菟开车前去赴宴。


    果然就像冈田先生说的那样,今晚Luxueux会所里由厚生劳动省的大人物们牵头组的那个局,邀请了他也前去。


    知道那会是个怎样的局,所以他也没有穿得过于一板一眼,看起来仍保有精英气质却又不失几分松弛感。


    “嗯?”


    看到前方一旁行人道上那个熟悉的背影,太田於菟眉头跳了跳,嘴里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今天刚刚解决完一桩来自东京的委托,正准备去车站坐新干线打道回府的太宰治感觉身侧有一辆车缓缓停了下来。


    偏过头一看……哎呀,真是稀奇,竟然主动找他打招呼啊,不过,那是什么眼神?干吗那样看他?


    小猫咪在生什么气啊。


    只见太田於菟降下了车窗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路边这人一呲牙二冷笑三瞪眼,然后……


    噗——!迅猛地发动车子,绝尘而去,喷这人一脸汽车尾气!


    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莫名其妙被喷了满嘴毒气的太宰治:“???”


    ……


    东京,一幢高耸入云的豪华大楼——


    地下停车库里,刚刚停好车的两个人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向着电梯间走去。


    “临时找你来接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目标人物似乎越来越有问题了,波本。”


    伏特加看向身旁这个平时鲜少单独有所交际的同事,努力让自己的气场不被压下去。


    今晚琴酒大哥临时接到任务,据说组织里又查出了一批老鼠,大哥当即带了一波人全军出击展开清缴行动……结果今晚原定的任务就只好找来波本这个独行侠了。


    大哥!你为什么不带上我啊!你怎么一怒之下就自己开着车狂飙而去了啊!虽说这批查出来的老鼠是有点多……但就这么让我和波本这个阴晴不定又天天神秘兮兮的家伙组成临时搭档真的不要啊!


    “任务的相关资料,我已经都看过了,还有什么最新情报要补充吗?”波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伏特加:“没,没有了……”


    “呵。”


    伏特加:“……”


    什么意思!是在嘲笑他没用吗!波本你别太嚣张!


    而此时此刻,大楼外——


    两个青年加速前进中,仿佛在比着竞走一样,一个加快速度想要甩掉人,另一个则同步提速紧跟不放。


    “不要跟着我啊,我今晚有正事要办!”


    “不要,於菟还没有赔偿我的医疗清单和康复保健费,知道汽车喷出的尾气里含有多少种有毒物质吗?”


    “你都把我的车给毁了还想怎样!”


    如果不是因为晚上有正事要办,太田於菟绝对和这家伙没完……毁他车之仇,这笔账先记下了!


    “明明是於菟先故意喷我汽车尾气的吧,连最起码的道歉都没有吗?”


    “哈?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先对我做了糟糕的事情吧!”


    “嗯?哪件糟糕的事?”


    “……”


    这把怒火中烧的太田於菟都给整不会了……MD!太宰治你这混蛋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也太可怜了吧!


    太田於菟简直快要自己抱着自己哭出来了,但是在走进大楼的一瞬间,便迅速整理好了表情、调整好了气场。


    在周围人看来,这就是一位容姿端丽、气质不凡的精英绅士,任谁也不会想到刚刚就在门外这位绅士那仿佛要化身暴走喷火龙的样子。


    太宰治斜睨了这人一眼……真装,啧,遇到对手了。


    而已经切换为工作模式的太田於菟完全不受影响,神情淡然、步履稳健地向着电梯间走去。


    至于身旁还跟着的这人……哦,就是个路人甲而已。


    “叮——!”


    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地下停车场升上来的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太田於菟本能地向着电梯里迈入了一只脚,却在看到电梯里已经站着的两位乘客时……


    这一瞬,对于太田於菟而言仿佛无比漫长。


    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在这一瞬做出了应有的反应……另一只脚也迈进电梯里,就像一个普通乘客那样。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不仅仅是他自己,这一瞬对于电梯里的其他三个乘客而言,同样很精彩。


    波本:“!!!”


    伏特加:“!!!”


    太宰治:“……”


    第53章 失忆第五十三天


    始终相信终有一天能够再相会, 但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令人措手不及的状况下。


    尽管对方打扮低调,并且戴了帽子和眼镜作为伪装,但太田於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那张警校毕业照上, 点亮了超酷炫的金发黑皮属性, 但至今仍未以3D立体模式在他面前出现过的同期, 当年的警校第一名降谷零。


    也许是与对方无形间的默契、也许是此刻对方身旁那个黑墨镜壮汉感觉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也许是今晚自己的赴宴本就应注意低调……总之, 一瞬间, 太田於菟便做出了判断,当下, 他不可以与对方相认。


    尽管心脏已经擂鼓般地在跳动,但是面上依旧做到了四平八稳、没有一丝情绪外露,相当自然地抬手按下了自己要去的那家高端会所所在的楼层……


    真巧,看电梯按钮, 对方要去的就是下面一层呢。


    而波本, 同样默不作声地以素不相识路人姿态站在电梯原地,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他也是没想到, 竟然会和太田於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偏偏是在他以“波本”的身份行动的时候、偏偏他身旁此刻还跟着危险的组织成员、偏偏太田於菟此行的目的地还是……难不成,今晚,於菟也是那个局的座上宾?


    不过, 还好, 於菟反应够快、判断也够准确,没有当场和他相认,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或者他想办法在伏特加给琴酒汇报前干掉伏特加并伪造好现场。


    而且, 於菟身旁的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标志性的绷带, 难道是当年那个……


    回想起了当初在警校时,一天晚上又是轮到他巡逻,结果又抓到太田於菟这小子门禁后偷偷翻墙溜出去,在校门外和一个看上去就很社会的小青年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还疑似被外面那小青年欺负了。


    那人看起来和太田於菟差不多大,最吸人眼球的就是那缠着绷带的非主流中二造型……看着就很不良!


    应该是太田於菟之前顶着头黄毛混不良少年时期结交的“兄弟”,他没有把这件事上报教官,而是私下里沟通劝他不要再和社会上的不良人士往来了,要有警察预备役的信念感和荣誉感才行,好好改造!


    那个时候,於菟还一副深受感动并深刻检讨的样子,结果现在……


    又走到一起了?


    波本思索了一番后,觉得还是不予置评吧,他相信太田於菟如今已经足够成熟且清醒了,不会想要再去重拾曾经的极道少年梦,而且这个绷带青年如今看起来也挺清爽正干的,自己也的确应该以发展的眼光看人啊。


    没有一句言语,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神交流,太田於菟和波本便已经达成了共识,互相当着对方素不相识的路人甲。


    此刻的伏特加同样也在掩饰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虽然同在场的这一众殿堂级影帝相比……他的演技实在堪称拙劣。


    见到走进电梯之人的第一眼……


    森於菟!你(哔——)的!我总有一天要把你突突了!你赔我演唱会门票!


    第二眼……


    不行,稳住,波本还在旁边,波本这种等级还不配知道大哥那种级别才能够知道的机密,嗯!


    第三眼……


    为什么森於菟今晚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还是森於菟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可恶,死脑,快想啊!


    至于森於菟身旁那个看起来干净无害的人……森於菟的司机吗?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伏特加代入了自己的视角思考揣测。


    电梯里正在上演这场迷你版狼人杀,唯有太宰治一副状态外的样子,稍稍低下头,凑到身旁人的耳朵边低声问道:


    “今晚要等你吗?”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这安静至极的密闭空间里,一旁的那二位又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黑衣组织成员……还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而太田於菟耳朵被对方吐出的热气弄得不自在,想躲闪开当下又不好做出大幅度动作,心头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把他的车给搞坏了莫不是难得良心发现打算送他回家?


    算了吧,别给他捣乱就谢天谢地了!赶紧走人!


    “不用,今晚我结束会很晚,别等我。”


    “可是我没……”


    “没钱了吗?”


    钱不够的话,给给给,这就捐助巨资让你打车回横滨!只要你赶紧给我走人啊!


    差点就要直接动手掏皮夹子甩钞票的太田於菟蓦然间意识到……不对,刚刚这对话,不了解事情前因的人听了,恐怕会,产生非常不妙的,误解,吧。


    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在毁他形象啊!!!


    太田於菟想给对方一记重锤,同时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自诩自己向来是头脑理性、思路清晰的……怎么一遇上这家伙就被搅和成一团浆糊了!


    太宰治这人有毒吧!


    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补救的话,太宰治便先他一步,微微低下头来,一副逆来顺受小乖巧的样子说道:


    “是,先生,我知道了。”


    太田於菟:“……”


    这种时候你倒是对我用敬语了啊!


    你等着,我先记下,回头再和你一笔笔算账……明天我就上你工作单位投诉你啊!我要把你在横滨的名声搞臭让你接不到活!饿死你!


    至于一旁各怀心思装作路人甲的一真一假两瓶酒……


    波本:“……”


    拳头有点硬,但是当下得按捺住才行。


    太田於菟你堕落了!手握权力后就和那些堕落政客一样私生活上乱来了吗!


    伏特加:“……”


    原来不是司机,是,是,是大少爷的那个啊!


    森於菟你原来好的是男色!


    难怪以前对大哥动不动就说那种不知羞臊的话,你该不会明面上是心动于大哥的才华想挖走,实际上是馋大哥的身子想绑回港口黑手党吧!


    大哥!为了组织忍辱负重,你辛苦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这个心术不正的坏东西给污了清白啊!


    尽管每个人的内心此刻都很精彩,但是电梯里依旧很安静。


    而在电梯上行的过程中,终究打破了这片安静的是……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咳——!】


    这熟悉的歌喉,这熟悉的破音,这熟悉的社死感……


    太田於菟感觉自己嗓子仿佛都突然一疼,脚趾更是快要把电梯抠出一个洞然后直接一跃解千愁。


    谁!是谁!到底是谁把他在那档节目里的黑历史设置成手机铃声!


    是伏特加。


    他是觉得把他讨厌的人的出丑音频每天不定时播放,会让他在繁重疲惫的工作中收获一丝幸福。


    结果今天竟然舞到正主面前了,就,多少还是有点无措。


    不过没关系,还好他常年墨镜遮脸,这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看了眼是组织那边的来电,考虑到此刻电梯里不是一个接电话的理想场所,伏特加果断地摁掉了电话。


    这下,本就沉默的电梯空间里,氛围更加尴尬了。


    而终结这片尴尬的,是被尴尬的本尊太田於菟。


    “这位先生,感谢您对我的支持,下次我会公开献唱一首完美的曲目,到时还请换掉这个不够完美的铃声吧。”


    唉,真无奈,原来是遇到私生饭了,竟然连他那不忍直听的破嗓歌都要设置成手机铃声,是有点变态哦。


    但是,反正他当初都已经那么无可挽回地在全国民众面前拉了坨大的,不如就废屎利用满足一下这种极端粉丝吧。


    既然都是极端粉丝了,必然是早就认出了他,却为了不打扰到他而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原来如此,难怪刚刚进电梯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这墨镜男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气势冲着他扑面而来。


    算了,也怪难为这种私生饭控制住扑上来的欲望的。


    “以及,很抱歉,我的签字是代表一定效力的,所以没办法像明星那样给粉丝签名呢,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热情支持。”


    太田於菟自觉自己对狂热支持者的回应很得体。


    伏特加:“???”


    不是,谁是你粉丝啊?森於菟你骂得也太脏了吧!


    就你这种不会讲话的人,永远都别想得到大哥的心!


    ……身体也别想得到!


    而一旁的波本则是稍稍放心了几分,之前电梯开启的那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伏特加看见於菟时没能掩盖住的剧烈情绪波动。


    他还以为於菟被列上了组织的政客清理名单……


    原来是私生饭啊?


    连於菟那段难以言喻的歌声都能设置成手机铃声,这可真的是,过于热情了。


    不过还好,只是区区伏特加而已,对於菟而言应该构不成什么困扰,嗯。


    “叮——!”


    电梯提示音终于响了,到了自己的目标楼层,波本和伏特加也走出了电梯,伏特加走出去的时候还隔着墨镜瞪了太田於菟一眼。


    黑乎乎的墨镜自然是完全遮挡住了眼神,但是太田於菟就是确信这人绝对瞪了他!


    搞什么啊,都说了客观因素横在那儿,真的不能给签名的说!


    你这样休想得到我的爱啊!


    “连这种等级的粉丝都搞不定,於菟还真是没用啊。”


    伴随着身旁人冷嘲热讽的哔哔,只又向上升了一层的电梯门打开了,太田於菟扬了扬下巴,自信地丢下一句:


    “哼,连这都看不出来吗,那位墨镜男士铁暗恋我。”


    说完便走出电梯并做好面部表情管理。


    谁都别妄图影响他好好工作啊!


    步调闲适地来到位于这层楼的高端私人会所接待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下班后来这里放松休闲并从中寻觅利益的政客。


    迎宾的侍者非常体贴周到地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进行了问候,显然是早已被交代并预习好了今日要来这里的贵客们,立刻便认出了眼前的太田议员。


    “还请原谅冒犯,太田先生。”


    侍者微笑着拿出一个小仪器在太田於菟身上扫描着,动作轻柔得体,好尽量减少对方的不悦。


    太田於菟是懂规矩的,因此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只是,不知道是对他这个第一次来的会员这样,还是所有人无论来多少次都要例行“安全检查”。


    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好了,我这就带您到房间里去,太田先生。”


    侍者微笑着打算引路。


    太田於菟点了点头,接着又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已报废汽车的)车钥匙,交给了身后的“司机”:


    “行了,你直接把车开回去吧,不用等我。”


    被司机了的太宰治:“……”


    传递钥匙,两手接触的那一瞬间,太田於菟几不可察地眉头微挑了下……


    却也没说什么。


    第54章 失忆第五十四天


    走进这个汇聚了诸多掌握这个国家实权的高位者的派对, 太田於菟觉得场面和自己预期得差不多。


    没有什么直接堕落得满目都是不可描述的画面,毕竟能够身居这个位置的人,多少都还是要脸的, 即便本性是禽兽也是穿上华服后的衣冠禽兽。更何况此刻大家欢聚一堂, 但说不定明天就会因为利益分歧而相互杀红眼, 所以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演一演的。


    只不过, 空气中弥漫着的奢靡气息是怎样也挡不住的。


    比如起售价就要三百万日元的限量版山崎55年威士忌, 桌上连开了好几瓶,着实令人咂舌。


    太田於菟一边微笑着和周围人推杯换盏, 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全场。


    有酒桌旁坐着交谈甚欢的、有牌桌旁一边打着扑克一边当谜语人的、有台球桌旁相互恭维着球技的。


    今晚到场的宾客,以厚生劳动省的人为主,连身为内阁大臣的部门老大都来了。其他部门的人也有一些,毕竟任何涉及到社会保障与福利的问题, 都不仅仅只是厚生劳动省的问题, 这里面的学问……或者说这里面各部门分刮的油水可就大了。


    甚至,还有一位特殊的座上宾……


    看到此刻在房间里位置与自己呈斜对角状的义仁亲王时, 太田於菟其实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福利问题少不了就会关联到慈善机构, 而不少官方慈善机构都是由皇室或挂名或直接参与的。如今皇室人丁稀薄,甚至传言不少成员都身患怪病,因此即使是还在念高中的义仁也早已开始执行公务, 承担了一定的职务。


    不过……


    高中生参加这种局, 真的没问题吗?本应为全民树立形象典范的皇室成员在这里未成年饮酒?


    果然,外观越是华美堂皇之物, 内里剖开就越是触目惊心的糜烂啊。


    就在太田於菟打算收回自己的目光时, 对方却是突然看向了他,又是那种让他感觉不怎么妙的视线,就好像……自己是对方已经盯上并胜券在握的猎物一般。


    而这次, 对方似乎也完全不打算做任何掩饰,就这么直白地盯着他,甚至隔空朝他举了举酒杯以示意。


    将那种发毛的感觉按下不表,太田於菟也动作自然地与对方隔空碰杯作为回应,毕竟在场的人无论出自哪个部门、也无论职位高低,至少明面上都不能驳了这位小殿下的面子啊。


    好在身边立刻又有人来打招呼了,太田於菟也丝滑转换地与对方交流起来。


    来者是位此前打过几次交道的前辈,目前正在地方创生担当大臣手下担任重要幕僚。


    对方一上来就是无奈地抱怨着最近工作不好开展啊,而想要能够聊起来,自然得找彼此间能共通的话题……


    “尤其是神奈川县的工作,着实让我们部门承受了不少压力啊。都知道那儿汇聚了全国最重要的几个国际贸易港,但是那片地方,尤其是首府横滨,以前当过租界,后来又一直自治,再加上当地龙蛇混杂的状况,我们想从外部插手也插不进去啊,每次向首相汇报时都要承担好大的压力……真不是我们不作为,太田君,你出身横滨,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这种时候的太田於菟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共情式宽慰并和对方碰了碰杯,又语气自然地顺着问道:


    “首相阁下他,对神奈川,或者说对横滨,很有想法?以前加藤首相在位的时候,可是完全放任不理的,横滨的事情就让横滨自己解决。”


    “是啊,咱们现在的首相上任也三年了,把该给前任加藤首相擦的屁股也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也是该有些自己的想法了。但是不管要做什么工作,开展什么项目,没钱那是寸步难行,财务省那边的审批也是每次都要我们软磨硬泡的,最近一批提拔到财务省的人,也是各个难办……尤其是那位金井君,太田君应该很了解他吧,你那从横滨竞争到东京的老对手。”


    提到金井湛时,太田於菟那原本仿佛已经被酒精蒙上了些许醉意的紫色眼眸亮了一下,然后又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朝对方眨了下眼:


    “那可是块又臭又硬的顽石,你们可得当心点了……或者,有点耐心。”


    对方也笑了,然后别有意味地酒杯再次伸向前去:


    “难怪当初横滨地区选举,赢的会是太田君你啊,太田君你虽然年轻,但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吧?”


    太田於菟也再度与对方碰杯,从善如流地回道:


    “汉学里有说,‘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干我们这行的,讲求的不就是一个和光同尘吗?”


    说罢,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


    喜欢喝酒,但也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个什么水平,尽管来之前吞了不少防醉酒的药剂,但是几杯下肚后身体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太田於菟去了趟洗手间,想要稍微整理一下自己,顺便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进去后,却在洗手台旁看到了……


    真是难得,少有地看到这位小殿下一个人出现在旁人视野中,不过想必这个会所的其他房间里汇聚了一批小殿下的贴身保镖随时待命吧。


    义仁也在洗手台上方悬挂的镜子里看到了太田於菟。


    看着镜子里的太田於菟一点点走近,义仁笑了,依旧是那种如同完美人偶娃娃般的笑容,用这种笑容隐藏着眼镜蛇捕食前夕最后的蛰伏与专注。


    “义仁殿下,您年纪虽小,酒量却是不错啊。”


    走到洗手台旁的太田於菟主动开口,这是彼此间的第一次正面交流。


    张口就是一句不轻不重的拍马屁。


    至于未成年饮酒什么的……他又不是PTA协会的,关他什么事。


    义仁收下了这句恭维,并张口回道:


    “太田先生的酒量不太行呢,脸都已经开始红了。”


    太田於菟:“……”


    MD!熊孩子会不会说话啊!


    不过,当下他的脸色倒也确实如此。其实他状态还好,离喝上头还远着呢,只不过他皮肤本就较旁人更加瓷白一些,所以一旦脸上稍稍有些红晕便格外明显。


    “上次在加藤家的院子里,太田先生反应很快呢,第一个跃入水中将人救下。”


    义仁主动提及了上次灵堂事件中,太田於菟“见义勇为”救下想要入水自尽的加藤小姐的事情。


    太田於菟思忖着对方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是想要试探一下,他当时是否在盯着那边,留意到了是其唆使了加藤小姐自杀吗?


    “可能因为我以前是警校的吧,比大多人反应要更快一些。”


    最终,选择了自己那个一贯使用的万能理由来解释。


    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推给警察学校就好。


    警察学校,你梦想的学艺摇篮,在这里你可以点亮任何技能,嗯。


    “那么,如果有一天,换作是我要自尽了,太田先生也会如此迅速地救我吗?”


    义仁突然来上了这么一句,太田於菟听得只感觉满满的诡异。


    这,这叫什么话?


    “别开玩笑了殿下,您会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的。”


    太田於菟嘴上诚惶诚恐地如此回着,内心则是……


    那是你的保镖团该去考虑的问题!或者,叫警察!


    对于太田於菟的回答,义仁却是笑了,打破了原本那种玩偶娃娃的完美机械微笑,笑得有些……疯批。


    足以让寻常人看了倒吸一口气。


    接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了。


    而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


    “义仁殿下,您是喷了什么香水还是熏了什么沉香吗,很……好闻的味道呢,可以推荐给我吗?”


    太田於菟突然问到。


    义仁的脚步也随之停顿了,再次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人偶娃娃样:


    “不,是我平时睡眠不太好,药剂师为我调配了助安眠的香料,用久了可能身上就浸染上了。太田先生有需要吗,我可以送你一些。”


    “啊,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倒是不必了,我睡眠质量一向不错。”


    客套完后,目送对方离开。


    太田於菟也一点点收起了自己脸上温文尔雅的笑意,转而化作一抹别有意味的诡秘。


    ……


    在洗手间整理好自己,再次回到会场,看到现场依旧是那般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的样子。


    第一轮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侍者们也走了进来,为贵宾们奉上第二轮的酒。


    能够在这种会所里当上侍者的,无论男女,容貌都是个顶个的出众,其中也不乏抱有别样心思的。


    而就在这么一众容貌出挑的侍者里……


    看到那人时,太田於菟一时失声。


    那与这里的氛围完美融合的气质、那娴熟到不能行的得体服务、那游走在各个大人物间进退得宜的姿态……


    零!你现在到底在执行着什么任务啊!


    然后,他看着这位警校同期就这么步调优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微笑着问道:


    “先生,请问您要来杯Champagne还是Liqueur呢?”


    呵,到他了就只给这两种酒精含量不超百分之四十的酒让他选择吗?


    那干脆直接给他上养乐多好了!


    ……


    会所的一间库房里——


    伏特加安详地躺在地上,一旁的太宰治收起了手里的电.击.枪。


    将电.击.枪放回口袋时,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小东西……是太田於菟之前交给他的那串汽车钥匙。


    太宰治一个个钥匙摩挲而过,然后单拎出了其中一把,娴熟地拧动着钥匙柄。


    将钥匙柄卸下来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这把“钥匙”的真面目……隐藏在钥匙柄里的USB接口。


    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属接口,单独检测是检测不出什么的,但是一旦连接好……


    太宰治将接口插进了自己的手机里,一番操作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红点,那正是太田於菟目前所在的位置。


    会所的迎宾处,主要是检查来赴宴的人是否携带有危险冷热武器,以及是否被人安装了窃听器或者定位器。


    而检查的人不会想到,追踪定位器竟然就是太田於菟戴着的隐形眼镜。


    以及,在那些人检查完后,於菟将车钥匙交给他,两人的手交叠时,他悄无声息地将窃听器塞进了於菟的衣袖里。


    看於菟当时的神情,应该是发现了,但是选择了默认呢。


    定位器和窃听器双重保险,自己就这么成了对方的免费保镖……啧,真不愧是森先生的儿子啊,二代森扒皮。


    那么,让他来听听小扒皮现在遇险了吗~


    太宰治戴上了蓝牙耳机,听到的第一句便是……


    【你,很不错呢。】


    第55章 失忆第五十五天


    “威士忌, 请给我威士忌,谢谢。”


    太田於菟微笑着拒绝了服务生降谷零准备递上的酒,并且一张口就点了杯酒精含量接近百分之七十的烈性威士忌:


    “Willett Family Estate Bottled Single-Barrel 21 Year Old.”


    一款单瓶上百万日元的精品波本威士忌。


    别把他当小孩子啊!他如今可是个烟……不敢来, 但酒还是很敢来的大人了!


    当然, 他还是有分寸的, 比如今天现场还上了瓶找刺激用的Balkan Vodka这种超烈性酒, 这种都能直接当助燃剂的东西, 他自然是碰都不会碰的。


    不过,眼下最愉快的还是……


    太田於菟愉悦地看着降谷零那明明想瞪他, 却碍于当下的身份只能继续对他顺从微笑的表情。


    不错,不错,他好像有点体会到那种时隔多年参加同学会的乐趣了。


    “好的,先生。”


    降谷零继续不漏破绽地微笑着, 按照“贵客”的要求去倒了一杯威士忌过来, 就在递过去的时候……


    刹那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一滑, 酒杯险些掉地, 杯中的酒液洒了出来,溅到了太田於菟的西裤上。


    但无论是谁失手,在这种情况下……过错都得算到服务生的头上。


    毕竟, 服务生怎么能去责怪客人呢?


    千错万错, 都不会是尊贵的客人的错。


    降谷零连声道歉,然后取出手帕, 蹲下身来为不小心被他的“笨手笨脚”冒犯到的太田议员擦拭沾到了酒液的西裤。


    太田於菟感受到了, 降谷零看似是在为他擦裤子,实则是借机用手指在他裤子上“写字”,快速“写”出了一个名字……


    【义仁】


    虽然憋笑憋得很困难, 因为这样隔着布料在他腿上比比划划真的好痒啊哈哈哈……但太田於菟还是当即便理解了降谷零想要传达的信息。


    无论今晚的降谷零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但是今晚的目标人物直指义仁亲王。


    也就是说,降谷零希望他不要插手其今晚的任务。


    还真是大胆啊……


    是要对这个国家的核心皇室成员进行敲诈?绑架?亦或是……谋杀?


    零啊,你到底是去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当卧底啊,竟然要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太田於菟觉得自己已经基本判断出“失踪”了这么些年的降谷零是干什么去了,而同样也“失踪”了的诸伏景光大概率也是如此。


    至于这二人会不会真的已经跳反了?


    这种可能性嘛,完全没考虑过呢。


    虽然失忆了,但他很了解自己,大致也能猜到自己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态放弃了和他们一起戴上那樱花状的警徽。而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五个能够让他感到“自惭形秽”、自觉不配与之并肩前行的家伙,是绝对不会背叛那樱花的意义的。


    千头万绪在一瞬间便整理好,太田於菟微微俯下身来,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降谷零的脸颊,指尖一点点摩挲着,噙着笑意说道:


    “你,很不错呢。”


    声音仿佛都沾染上了一丝沙哑,还隐隐带着戏谑。


    “先生,还请您不要开玩笑了。”


    降谷零仰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无措,几分惶恐,几分求放过。


    他接受到了太田於菟用手指在他脸颊上描摹着所传递的暗号……在问他今晚有几个同伙。


    但是……


    明明有更多途径来传递询问暗号吧!为什么偏偏用这种最没羞没耻的方式!


    於菟,你……这些年是不是被研二给带坏了!!!


    降谷零心里在咆哮怒吼,外表却依旧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卑微侍者样,小心翼翼地握住眼前贵客的手腕,把贵客的手拿开:


    “真的非常抱歉,还请不要投诉我,先生。”


    借着这个机会,用手指在太田於菟的手腕上传递着信息……【一个】


    同时借机在这臭小子的手腕上小小地掐了一下。


    太田於菟:QWQ


    嘶,好疼啊,零!


    不过,只有一个同伙的话,那应该就是之前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墨镜壮汉了,他的那个私生饭。


    唉,他的魅力竟然这么大,就算是那种不法分子也会把他奉为光,奉为暗恋的信仰啊。


    想想看,就还,挺不好意思的,嘿嘿。


    不过,那位人呢?怎么没有一起伪装混进来?可不要一会儿见到他太激动了结果任务上拖了零的后腿啊!


    这么想着,太田於菟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眼前的老同学身上。


    “怎么会投诉你呢……”


    太田於菟笑了,自觉自己应该是摆出了那种传说中的邪魅狂狷表情吧,用更加沙哑涩气的声音开口道:


    “小服务生,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秒钟的沉默过后,降谷零微微低下头,惶恐谦卑地说道:


    “安室透。”


    他知道,於菟是想要知道他现在持有的假身份的名字,但是……


    臭小子你演上瘾了是吧!!!


    此刻他的低头,不仅仅是为了符合当下诚惶诚恐小服务生人设,也是因为……


    他怕他现在抬头的话,会克制不住地用眼神刀了这小混蛋啊。


    行啊,小混蛋当上议员后翅膀硬了也学坏了啊,不像当初跟个树袋熊似的缠在他身上哭唧唧求他不要给违纪行为记过了!


    降谷零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给太田於菟记上了一笔又一笔,但碍于当下还有作为“波本”的任务在身,只得再次朝着太田议员鞠躬道歉了一番后,离开去服务在场的其他宾客了。


    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还剩了半杯的威士忌,太田於菟望着那背影小小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


    “你刚刚在干嘛呢?和那个看着像混血的服务生拉拉扯扯的。”


    一个深栗色头发、红棕色眼眸,容貌颇为俊秀的男人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应该是注意到了刚刚他这边的小动静。


    看着来者,太田於菟立刻便从失忆后自己硬啃下来的人际网资料库中搜寻核对出了这人的信息。


    白马彰,二十七岁,政治世家白马家的大公子,父亲是现任内阁情报调查室次长,叔父则是东京警视厅警视总监。对方是在东京大学念书时大自己两届的学长,当年第一次接触是在大一的学生会招新面试上,自己的面试官就是这位当时的学生会主席。这位前辈毕业后以笔试面试双料第一的成绩进入了经济产业省下属的贸易经济协作局,稳健地步步升职中,是绝对的精英官二代。


    半年前,经济产业省组织了一批年轻干事组成考察访问团,到欧洲各国进行实地深入调查,并从中寻觅更多经济合作的机会。白马彰也是其中一员,在欧洲跑了一大圈,这周刚回国。


    确定此人基本可算作是友军,太田於菟稍稍放下心来。


    “没什么,只是那位服务生小哥看着太可口了,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太田於菟与对方碰了碰酒杯,但是只小小地抿了一口,毕竟现在手里的这波本威士忌还是有够烈的。


    也许是因为从大学起关系就还不错,白马彰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


    “你还是那么颜狗啊,於菟。”


    太田於菟:“……”


    就,就,虽然你说的是事实没错,但是……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直白。


    而且,颜狗怎么了,爱美是人的天性吧,不信你看五条悟要是长着张漏壶的脸,他再怎么最强也不可能谷子烫到他本人来了都不一定能抢到!


    综上可得,喜欢漂亮的人,这很合理,所以他没错,嗯!


    “那你这些年怎么和迹部家那小子都快处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明明那小子长得也相当不错啊,结果你们两个之间除了金钱交易外什么也没有。”


    太田於菟:“……”


    白马前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还有,什么金钱交易,不要把我和小景之间的关系说得那么肮脏啊!小景是自愿的,自愿的,那叫来自亲友的馈赠!


    而且,哼,我这种早已肮脏不堪的阴暗爬行物种,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伤害小景的事情,小景的纯洁由我来守护!


    白马前辈你一看就是那种不懂纯爱的家伙!


    “於菟啊,你……”


    “前辈你终于出远门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太过分了啊,下次要请客吃饭才行。”


    太田於菟及时打断了白马彰的施法前摇,转移话题,以防这人又语出惊人。


    “抱歉,抱歉,刚回来就是一连串的汇报会议,实在是太忙了。好,下次吃饭,你选餐厅我买单,我还从欧洲带了些伴手礼,到时拿给你。”


    “感谢前辈关照,前辈你真是个好人!”


    “……不要随便发好人卡啊。我离开这段时间,听说你出了不少风头啊,你在那档直播节目里献唱的歌……”


    “啊哈哈,前辈,你这趟是不是在欧洲去了好多国家啊,公费旅游,好羡慕。”


    太田於菟赶忙再度把话题扯开……


    明明这段时间他的高光时刻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只记得他唱歌啊!看来他下次非得找机会用真正的唱功惊艳四座,到时看谁还敢只记得他破嗓!


    “哪有公费旅游,我这趟可是很辛苦的,马不停蹄地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城市。就连在伦敦的时候,也只能抽出个下午茶的时间和我那堂弟见了一面,那小子到现在都还沉迷侦探游戏,天天把自己打扮成福尔摩斯,还养了只老鹰叫华生,最近又沉迷上了抓怪盗,动不动就日本和英国两头跑……啧,他以为他生活在福尔摩斯和亚森·罗宾的综世界里啊。”


    之前啃人际关系资料的时候,太田於菟就有留意过白马彰的那个堂弟,东京警视厅警视总监的大公子……对,就是那个帮警察们刷业绩的名侦探之一,白马探。


    白马前辈,你要不,还是守护一下你弟弟那纯真的侦探梦吧,孩子只是想当个福尔摩斯而已啊!


    毕竟警视厅破案率上涨,也有利于白马警视总监写年终业绩汇报,对吧?


    就在二人打算就着这个话题聊些什么时,被不远处的一点小躁动吸引了注意。


    只见一个看起来优雅而又强势的女士,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地围着敬酒,敬酒的人各个都在说着溜须拍马的话。


    “那位不是……”太田於菟微微眯了眯眼睛。


    “宇佐美顺子,如今厚生劳动省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专管各种涉及基建类的福利项目审批,想要巴结她的人可不在少数呢。”


    白马彰自然也认出了那人,接着半开玩笑地说道:


    “於菟啊,你要是真的想要推进你的退伍军人待遇改进议案,涉及到福利宿舍啊、专职医院啊等等方面的事务,可少不了要让这位姐姐高抬贵手,你还不赶快也去刷波脸?比起现在围着的那些老橘子皮脸,你这个小嫩苗绝对更讨姐姐欢心,发挥你优势的时候到了。”


    如果能用脸解决的事情,那就都不是事情,太田於菟并不排斥自己主动发动桃色陷阱。


    只不过……


    “算了吧,还不知道那位姐姐能在那个位置上挺多久呢,姐姐她现在明显是已经飘了。”


    太田於菟摇了摇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向那边正在和人打牌的厚生劳动省老大。


    直属老大都还在场呢,就敢这么不知收敛,怕是轻则会被敲打,重则……就不好说了。


    除非那位宇佐美女士握有什么能让她无所顾忌的筹码……


    不过那就更危险了啊。


    “而且,白马前辈,我可是正经人,才不会用那种手段。”


    太田於菟的视线重新转回到了那位宇佐美女士的身上,并且嘴巴上下一吧嗒,义正言辞地表明态度,自己绝不做那种无耻的事情……


    嗯?!


    什么情况?!


    只见围着敬酒的客人终于散去后,服务生也相当有眼色地立刻端着托盘走上前去,为宇佐美女士把酒续上。


    而那个正在为其服务的侍者,正是降谷零。


    并且,疑似被宇佐美女士看上了,正小幅度地拉着手腕,不打算轻易放过。


    “唉,光看外表的话,谁能想到这位宇佐美女士年纪已经快要五十岁了,权力是最好的美容剂,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喂,於菟,你要干什么去?”


    白马彰原本还在感叹着权力养颜术,却看到身旁站着的,上一秒还在拒绝不正经手段的太田於菟,下一秒就手里拿着酒杯朝宇佐美女士那边走过去了。


    什,什么情况?


    说好的正经人呢,太田於菟?!


    等等,那个服务生……不就是刚刚太田於菟逗弄的那个吗?


    不是吧,太田於菟,你认真的?!


    第56章 失忆第五十六天


    “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新来的吗?”


    宇佐美顺子单手摇晃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即使在一众相貌不俗的侍者里也仍格外出挑的年轻人。


    做这种任务,遇到这样的状况也是难免的, 降谷零熟练地不着痕迹便将自己的手腕抽出, 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回道:


    “是的, 我是这里的新人, 女士。”


    然而宇佐美顺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难得的新人, 毕竟这地方她来过太多次了,那些老面孔她早就看厌了, 着实无趣。


    就在那涂着艳丽甲油的指甲即将触碰到眼前这俊俏小服务生的胸口时……


    “您好啊,宇佐美女士,有这个荣幸能和您喝一杯吗?”


    太田於菟走了过来,微笑着躬身问向酒桌旁坐着的宇佐美顺子。这么一上前, 很自然地便把降谷零挡在了身后, 而降谷零也表现出了一个职业服务生应有的眼力劲儿,主动退居到一旁。


    宇佐美顺子那原本伸向前的手指, 转为颇有频率地敲击着桌面, 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在这个容貌同样毫不逊色的年轻人身上逡巡着。


    与刚刚那个服务生身上的混血感所带来的异域风情不同,现在的这个是标准的东方美人, 而且还是偏阴柔款的, 看起来就像只撩动着丝滑尾巴的黑色小狐狸。


    “哪里的话,如此年轻有为的太田议员, 才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政界大明星啊。”


    宇佐美顺子反恭维了回去, 并且主动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上位者都这么“给面子”了,太田於菟知道自己身为下位者自然得还以对方更高的颜面才行,不然就太不懂事了。于是碰了杯之后, 直接将手里这还剩着的半杯波本威士忌一口闷。


    虽然不是全场最烈的酒,但是接近百分之七十的酒精含量,一口下肚也还是有够受的。


    一旁看着的降谷零心头一紧,只是碍于当下的身份限制他无法冲上前去夺下那酒杯,只能看着太田於菟仰起头闭眼一口闷时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那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脆弱感。


    一大口酒下肚后,太田於菟终于稍稍喘了口气,小小地伸出舌尖舔舐了下嘴角还沾着的酒液,这次用当真蛊惑的眼神看向因他的懂事而颇为满意的女士。


    宇佐美顺子的确被取悦到了,只不过她见识过的想要在她面前博关注的年轻靓丽小弟弟实在太多了,想要真正愉悦到她……


    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过了太田於菟手里那刚刚一饮而尽的酒杯,接着又拿起桌上的一瓶还没怎么被动过的酒,亲自为他倒酒。


    “果然,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啊,喝酒反而是种奖励呢……来,弟弟,让我看看你有多年轻。”


    宇佐美顺子将倒好的酒递回给了太田於菟,满满一杯的Balkan Vodka,今晚全场最烈的酒。


    太田於菟盯着这杯递到自己面前的酒……


    这和直接吞酒精有什么区别,呵。


    但还是摁下了想要把酒直接泼到这人的脸上并顺势打火机点了的强烈念头,接过酒杯,思索着该怎么合情合理地躲掉这杯酒。


    而一旁的降谷零已经准备上演一出笨拙服务生的戏码来碰掉这酒杯了,就在准备行动时……


    嗯?


    太田於菟也愣了一下,刚刚这几秒的间隙他全神专注于如何躲酒,没留意到有一个人已经靠近了他。


    那人直接上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用饶有兴致的口吻玩味着说道:


    “原来在这里啊,传说中酒精含量高达百分之八十八的Balkan Vodka,我可是难得有机会亲自接触到,不品尝一下也太可惜了。”


    义仁一副是为了品烈酒的样子走了过来,晃了两下酒杯后,直接就要给自己灌下去。


    宇佐美顺子惊到了,没想到这瓶酒招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太田於菟更是眼疾手快,在义仁的嘴唇刚刚贴上酒杯时,便直接劈手夺过,并且顺势叫来一旁候着的服务生降谷零,急吼吼地说道:


    “快,快把这酒拿一边去!”


    降谷零自然也是配合默契地当即接过酒杯,又拿起桌上的酒瓶,仿佛收缴了什么危险物品一般,立刻离开现场。


    看着这幕,原本心都悬起来了的宇佐美顺子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以戏弄来讨好她的太田於菟,但是对义仁她是万万不敢的。高中生喝Balkan Vodka这种极品烈酒,疯了吧,万一有个好歹,她可担不起。


    “义仁殿下,那种酒没什么好喝的,酒本身的醇香都没有了,就是纯酒精而已。”


    宇佐美顺子赶忙赔笑脸,想要打消小殿下的猎奇心理。


    太田於菟也顺势补充道:


    “是啊,是啊,我们刚刚只是在开玩笑,闹着玩而已,谁会真的想要一口下去酒精中毒啊,对吧,宇佐美女士?”


    话都这么说了,宇佐美顺子自然是只好认下:


    “当然,就是个玩笑而已,义仁殿下可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啊。”


    “是吗……”义仁面色平淡地感叹了声,意味不明地丢下一句“那还真是无趣啊”,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状似无意地又看了太田於菟一眼。


    太田於菟自然不会看不明白,这人是特意来为他解围的。


    这么说,啧,这人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他这边的动静啊,这种被视奸的感觉,总觉得……有点浑身发凉。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敷衍好宇佐美顺子后,太田於菟也从这个酒桌旁告辞了,回到了白马彰那边。


    “怎么回事啊你,刚刚到底想干嘛?怎么后来那位小亲王也凑过去了?”


    白马彰只远远地望着刚刚那幕,就,氛围很诡异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嗜好就越是猎奇啊。”


    太田於菟感慨着摇了摇头,并且再次在心中充分肯定了自己……


    嗜好是看《jump》,最多也就是因为磕的CP发糖了而在被子里扭成蛆,自己可真的是太健康向上了。


    虽然说得很隐晦,但政治世家出身的白马彰也能理解,那些尊贵的大人物多多少少都有些隐秘的癖好,同时不忘调侃起自己部门的老大:


    “确实,就说我们部门老大吧,私底下追少女偶像,还差点想让极道少女来给我们的团建助兴,是挺让我们无语的……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这点兴趣已经算干净了。”


    “不,不,政客请偶像女团来助兴,这种事情听起来绝对还是很糟糕的,哒咩!”


    太田於菟双臂交叉比了个绝对不要的手势。


    毕竟……研二那家伙可是极道少女后援会的高级会员啊!


    作为【贯彻爱与正义的光之勇者团的团长】,他必然要守护团员研二君的梦想啊!


    只不过当下……


    “怎么了,於菟,脸色这么差?”


    “……刚刚喝猛了,好难受,我要去下洗手间。”


    ……


    独自来到静悄悄的洗手间,这是今晚自己第二次来这里。


    这次,洗手间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呢。


    太田於菟推开了其中一个隔间的门,正准备转身将门关上时……


    “唔……”


    不知从何处窜出,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在潜伏,一个黑影猛地出现,从身后用浸了迷药的手帕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和上次在加藤家院子里的手法一样……


    甚至连迷药的那股味道也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带能够一刀下去让自己痛到清醒的利器啊。


    ……


    会所里,一切都在如常进行着。


    似乎并没有人留意到,在场有两个人离开有段时间了仍未回,一个是说着要去洗手间却一去不复返的太田於菟,另一个则是……


    “嗯?宇佐美女士呢?正想和她喝一杯呢。”


    一个打算溜须拍马的人端着酒杯却是找不到人,就在满房间打量找人时……


    “不,不好了!”


    一个在这家会所里资历尚浅的服务生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满脸都是惊恐:


    “宇佐美,宇佐美女士她,她……没有呼吸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全场一片哗然。


    今晚主办这场聚会的厚生劳动省老大当即站出来稳定局面,让全场先安静,并叫来会所的经理,命令其立刻封锁会所,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现场点名叫了几个人和他一起去查看情况,白马彰也在被点名的人中。


    而白马彰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这位内阁大臣打算怎么处理了。


    当看到了无生气地躺倒在仓库里,死不瞑目的宇佐美顺子时,厚生劳动省老大在震惊过后,第一反应不是立刻报警,而是拿出手机直接给拥有警界最高权限的冈田打电话。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明白今晚这种场合不宜让外界知晓,更何况还有义仁亲王在这儿,事情一旦传出去牵连面太广、负面影响太大,所以想要冈田动用最高权限先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要公开调查。


    然而等了半天,电话都是忙音,根本联系不上冈田。


    秘书也很有眼色地立刻就给冈田的秘书打电话,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不好意思,冈田委员长正在开一个重要的公安委员会内部会议,大概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厚生劳动省老大又立刻让白马彰联系其叔父,东京警视总监能先出手压下这件事也是好的。


    白马彰不抱什么希望地电话打了过去,果然,叔父也在那个会议上,不方便通话。


    这时,刚刚收到最新消息的秘书悄悄凑到自家老大的耳边说道:


    “先生,会所经理刚刚清点完现场人数,太田於菟议员也不见了,会不会是……”


    第57章 失忆第五十七天


    在如此特殊的状况下, 太田於菟也不见了。


    那么,就存在两种极大的可能——


    要么,也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遇害了;要么, 他就是那个凶手, 杀完人跑路了。


    “再去找找, 仔细找找, 打他手机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


    “是, 先生。”


    一旁的白马彰思索了下后,还是站出来为学弟发声:


    “渡边先生, 眼下除了调查宇佐美女士的死因,还请发动力量尽快找到太田议员,以防其成为下一个遇害者。我不认为太田他是杀害宇佐美女士的凶手,且不论是否有杀人动机, 单说把人杀了后不给自己做任何掩饰, 就这么明晃晃逃跑,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厚生劳动大臣渡边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目前我们都不知道太田他是干什么去了, 就算当作人员失踪案来对待,太田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失踪超二十四小时才能报警立案啊。”


    尽管很想冷笑一声表示您这种位置的人, 手里握着那默认的特权, 还用得着遵循所谓的二十四小时原则吗?但白马彰也听出来了,渡边是不想在和警察最高层通过气之前, 就把刑警招过来现场盘查, 更不想这件事在社会上被广为议论。


    尤其是,打出“现场有义仁亲王”这张牌,迫使公安委员长冈田不得不帮忙压事件。


    毕竟民众们对政客的各种丑陋面早已见怪不怪, 但是绝对不能接受皇室成员身上有丝毫污点。


    那么,冈田先生,还是有叔父,他们此刻真的是开会忙到没办法接电话,还是……故意不接的呢?


    白马彰心中暗暗有所考量,随即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但是,不能一直这样拖着,案子总要解决,尤其是,万一真正的凶手已经逃离会所了呢,时间拖得越久越会错过抓捕犯人的黄金时间啊。渡边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我将现场状况讲述给我的堂弟白马探,请他来试试看能否电话破案,当然,讲述时我会隐去在场人员的真实身份的。白马探,您应该有所耳闻的吧,那个因为多次协助警方破案而经常被媒体采访的高中生名侦探。”


    “白马警视总监的儿子吗……”渡边喃喃着,想到白马警视总监那边应该知道要怎么告诫儿子不可探究过深,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行吧,注意措辞。”


    “我明白的。”


    说罢,白马彰便走到一旁,给当前人在英国的堂弟打去了电话。


    这时,一阵脚步声,有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渡边皱了皱眉头,刚想训斥来者,他都已经命令所有人留在房间里不许出来了……


    却在转身看到来者后,不得不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努力做好表面功夫:


    “义仁殿下,还请您在房间里稍安勿躁,目前凶手尚不明朗,有可能还在这幢大楼里,您的人身安全是当下最优先考量。”


    来者正是义仁和他的保镖团。


    “正因如此,我才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啊。”义仁却是给出了不同的看法,接着意有所指地表示,“毕竟一会儿如果真的有警察到了,现场人员里也包括我的话,您这边也不好办吧。”


    “是,还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不会将您牵扯到其中,但是……”


    “但是什么?难不成,渡边先生你怀疑我也有可能是凶手吗?”


    义仁一脸好笑地看向对方,神情已显然有所不悦。


    “当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您是最不可能的,毕竟您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尽管心中对这个高中生小鬼不爽,但渡边还是要维持着应有的礼仪。


    而且,他也的确不怎么怀疑义仁,因为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动机,或者说……对方根本就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


    在这个国家,皇室虽然早已不再掌握实权,但他们却是这个国家最特殊的存在,是被“神化”的云端之人。


    最终,渡边也只能应了义仁提出的要求:


    “好吧,还请您路上小心。”


    ……


    有了名侦探外援白马探的远洋相助,现场很快便锁定了两个嫌疑人。


    两个嫌疑人被会所的保镖暂时控制起来后,在场的人也都终于松了口气。


    这两个嫌疑人,一个是这家会所的老牌服务生,据说曾经被宇佐美顺子看上过;另一个,则是厚生劳动省里和宇佐美顺子相当不对付的同僚,两人最近才为了一个重要项目起过争执。


    当然,这二人都坚决否认自己是凶手。


    因为无法亲临现场搜查证据,白马探所能做出的判断也有限,无法准确断定谁才是真凶。


    但是,范围缩小就好办了,就在渡边打算再次打电话催促冈田快点过来把嫌疑人带走,并且审理此案时不要扩大影响……


    “先生,有,有个自称是侦探的家伙来了,说是,他那边发现了一个案件嫌疑人,并且掌握了重要证据。”


    秘书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向上司老大汇报着最新情况。


    渡边听得眉头直皱……什么情况?怎么又有个嫌疑人?还有,哪儿又冒出来个侦探?怎么一有案子就或主动或被动地招来侦探?这个国家的侦探这么多的吗!


    “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让封锁会所了吗,这侦探哪儿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就在秘书一脸为难的时候,那位不请自来的侦探已经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房间里。


    悠哉得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


    “呀,真是荣幸,竟然能够亲眼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汇聚一堂呢。”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过来,太宰治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之态,取出自己的工作证晃了晃:


    “我是横滨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今天原本只是来这里的餐厅吃顿饭的,结果却遇上了不得了的事情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为你们锁定住一位有着高度嫌疑的人士了。”


    秘书走上前去检查了下太宰治手里的工作证,然后朝上司点了点头,示意工作证是真的,此人不是冒充的武装侦探社侦探。


    这时,现场有个之前在迎宾处的服务生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下意识地便指认了出来:


    “你,你,我记得你,你不是太田议员的司机吗?”


    听了这话,太宰治缓缓扭过头来看向对方,优雅俊美的脸上绽开笑容:


    “说谁呢,谁会是那种连发际线都保不住的小丑议员的司机啊,骂得可真脏。”


    服务生:“……”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多嘴的!还请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啊,好可怕!


    ……


    天旋地转的感觉……


    还,有点疼疼的,麻麻的……


    终于恢复了意识,伏特加从躺着的地板上站起身,意识虽然清醒了,但是思维还没有跟上趟。


    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突然被人电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谁!是哪个奸人竟敢暗害他!


    怒归怒,伏特加心头还是装着任务,当即看了下手表……糟糕,他昏迷这么久了吗,波本那家伙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自己不在,那家伙任务是不是执行得特别艰难啊!


    总之,先行动起来。


    伏特加准备先离开这间仓库探查一下外面的状况,而恰巧,门外也有人靠近意图开门……


    身为一个极恶不法分子,肌肉记忆在此刻生效,伏特加下意识地便是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拔枪……诶?他枪呢?


    愣神间,门已经被猛地掀开了。


    伏特加隔着墨镜和会所里派出的一众保镖直瞪眼,并维持着自己拔枪的pose。


    “就是这位,光是看着就很像是可疑人士吧,现在还摆出这副要拔枪扫射的样子,好可怕。”


    保镖里,走出了一个太宰治,指挥着一众保镖:


    “各位,现在,听我的指挥,一起拿下这位犯罪嫌疑人吧!嗯,这样,犯罪现场经典的犯人三选一要素就达成了~”


    伏特加彻底愣住了……


    诶?犯罪嫌疑人?我吗?


    ……


    意识一点点恢复……


    其实也没有彻底昏得不省人事,倒更像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被催入了一场浅眠中。


    醒过来的太田於菟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眼睛被蒙上了一层不透光的布。以及,身体也被五花大绑了。


    “醒了吗,太田议员,可要准备好承受接下来的酷刑拷问啊。”


    前方,一个凶狠粗砺的声音响起,光是听着就能让人联想到说话者是怎样一个可怖的壮汉。


    “天呐,好可怕,还请放过我,我什么都会说的……”


    太田於菟当即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哀求着。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对方给出什么回应,便是语气一转,憋着的委屈嘴也变为了嘴角一点点上扬,轻笑了声道:


    “玩够了,就请让您的保镖先生休息一下吧。设计了两次,终于把我抓了过来,为何不亲自与我对话呢,义仁亲王?”


    一室的沉默。


    片刻后,前方终于响起一声笑,笑得诡异而又愉悦。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难道说……这次,你是故意被我抓到绑来的?”


    听到意料之中的来自义仁的声音,太田於菟但笑不语。


    而这副表情,也让义仁懂了,自己看上的猎物是何等的狡猾。


    但这,更棒了,不是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太田先生你要故意被我得手呢?”


    听着义仁那似乎带着几分孩童般懵懂的声音,太田於菟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用仿佛在倾诉着秘密的口吻,缓缓说道:


    “因为,我想要来见你啊,我尊贵的小殿下。”


    第58章 失忆第五十八天


    上次在加藤家的灵堂被绑架一事, 太田於菟虽然没有立刻去追查,但也并不是心大地把这件事放过。


    既然那个想绑架他的人没能成功,如果对他够有执念的话, 那么就一定会有第二次行动, 他只需要耐心地守株待兔就好了。


    果然, 这才过去几天啊, 兔子就急不可耐地自己跳过来了……


    “哇哦, 这可太令我感动了,原来太田议员也想要见我啊, 这算是一种属于我们之间的双向奔赴吗?”


    太田於菟听着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对方向着自己而来的脚步声也终是在这咫尺之间停下。


    然后,他感觉到,对方体温偏冷的双手轻轻覆着他的脸庞, 一点点向上, 然后绕到脑后,不紧不慢地为他解绑着封锁住他视线的布条。


    眼前的黑暗消除殆尽, 映入眼帘的, 是那双与他对视着的浅灰色眼眸。


    很神奇的感觉,像薄雾一样迷蒙混沌,却又如灰色水晶石那般透彻而虚无。


    看着蹲下身与自己平视的义仁, 如此近的距离, 太田於菟依旧沉稳,语调同样彰显出自己的游刃有余:


    “看来殿下你不仅仅是心肺功能不太好, 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呢, 折磨得你连入睡都要依靠近似于迷药的药物进行辅助催眠啊。”


    义仁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不禁笑了, 笑容里带着几分病态的愉悦与满足:


    “原来如此,难怪那个时候你问我身上是用了什么香水或是沉香,你闻出了那和之前在加藤家对你使用的迷药是一个味道啊。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是我在对你下手了……所以,刚刚在洗手间里再次被袭击时,你闻到了又是这个味道,才没有做任何抵抗,是吗?”


    太田於菟供认不讳:


    “嗯,没错,是这样呢。比起一直被人在暗中盯着,天天神经兮兮地思索着谁要害我,还是我自己主动送上来一次性解决问题比较好。”


    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三面落地玻璃的私人大平层,从窗外包括周遭建筑的景色来看,楼层差不多已经是这幢大楼的顶层了,而且距离那家会所所在的大楼应该不远……不,很有可能,其实仍然在会所大楼内。


    的确是个障眼法,就算会所里的人发现他失踪了、发现他被人绑票了,恐怕也不会第一下就想到他其实仍然在这幢楼里。


    至于他留给太宰治的追踪定位装置,太宰治应该能够判断出代表着他的红点在二维平面图上没怎么动不是因为故障了或是他隐形眼镜掉了,而是他其实就还在这幢楼里,只不过换了个楼层。


    当然,他倒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依赖太宰治相助,只是出于谨慎给自己留个压底的后手罢了。


    ……而且这后手还得仰赖太宰治够善良,愿意帮他,呵呵。


    “在想着要怎么逃跑了吗?”


    义仁突然发问,上一秒还笑得病态,此刻便又恢复了那完美的人偶娃娃脸,甚至还带着一丝孩童的懵懂与纯真:


    “我既然一定要抓到你,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你逃掉呢,别天真了啊太田君。”


    说出来的话语,却是一点都不单纯,或者也可以说是单纯的恶劣。


    太田於菟:“……”


    就,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迷药的效果还在,他四肢都不太能使得上力气,他非得现在就把绑着他的绳子给解了然后用拳脚教育一下这孩子什么叫做“天真”。


    正好,熊孩子让保镖们都退下了,目前这个空间里形成1v1局面,优势绝对在他。


    “现在,给你三个机会,允许你向我提问三个问题,三个问题过后,你就要去死了呢~”


    义仁笑得更加开心,并且姿势直接改为双手抱膝席地而坐,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来自太田於菟的提问。


    “不过,如果你的提问足够有趣,也许我会改变想法,舍不得你死了也说不定。”


    又如是补充道。


    仿佛有一柄剑悬在头顶,随时准备落下……这让太田於菟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关于《一千零一夜》的传说,国王每日娶一个少女并杀之,直到有一个少女每晚给国王讲故事并在最精彩之处停下,国王为了听故事而饶过了对方一晚又一晚并在听故事的过程中终被少女所感化,与少女白头偕老。


    所以,眼下这算什么,这是什么发生在他身上的诡异版天方夜谭吗!


    “快问吧,我都会诚实回答你的……因为,我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啊。”


    义仁摆出了一副很是真诚的样子,等待着来自太田於菟的最后三连问。


    作为一个谎言专家,太田於菟能够判断出,义仁现在不是在扯谎,同时也在心中默默记下。


    一个人,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不再有说谎的必要了呢?


    “好吧,那么,第一个问题……”太田於菟微笑着开口,算是接受了对方定下的这个决定生死小游戏,“小殿下,您的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很糟糕吗?”


    义仁愣了一下,没想到如此宝贵的三次机会,太田於菟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就这么浪费掉了,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不过,既然都已经金口玉言地许诺会诚实回答了……


    “我的身体,已经烂透了啊。”


    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仿佛是在怜悯自己,又仿佛是在愉悦地看着自己的笑话。


    说真的,太田於菟心里是不太喜欢这种笑容的……因为怜悯自己只会让人生永远陷在自我编织的噩梦中无限循环,所以他从不自我怜悯,以及,任何人生都是有意义的,即便是丑陋的人生。


    如果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场笑话,那说明,你心中其实还有不甘,所以才无法去直面这样的人生。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您不是还能打网球吗?之前两次都在那家网球俱乐部遇见您了。”


    “哦,那个啊,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服用一个秘密组织研发的药剂,一旦断掉的话可就完蛋了。”义仁相当直白地说了出来,又看似随性地晃了晃手指,“嘘——!这可是秘密哦~当然,这个秘密应该也不会伴随着太田君你熬过今晚。”


    太田於菟:“……”


    不用再次威胁(划掉)提醒我。


    以及,这听起来,小殿下你根本就是被那个做药的组织给拿捏把控了吧……等等,零他今晚的目标就是这小殿下,莫非,零卧底的组织就是这家非法药厂?!


    “你应该听说过,皇室的怪病诅咒吧?每一代的皇室成员,都多多少少天生自带病症,并且子嗣也愈发稀少。到了我这一代,核心后裔,也就是我祖父的亲孙,包括我在内就只有三人了,并且我们兄弟三个也都各有各的病,皇位的归属根本不必勾心斗角……因为只需要比比谁更命长就行了。”


    义仁讲述着自家那光鲜的外表下令人绝望的内幕,那从他出生起就背负起的痛苦命运。


    而太田於菟听罢,沉默了下,心底一番措辞后,认真地说道:


    “殿下,我觉得,这不是什么诅咒。从我了解到的皇室家谱,再结合现代医学的观点,我觉得纯粹就是你们过去一直皇族内部通婚所导致的先天基因缺陷。不过从近两代开始,你们已经逐渐打破了这种传统,所以未来会一代比一代好的,为了后代着想,还请继续坚持这种拥抱世界的开放婚姻观,这是非常正确的,加油!”


    义仁:“……”


    “小殿下啊,鉴于您明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所以要是哪天被压去和近亲相亲的话,还请您坚守科学基因论,破除皇族血统内部结合最高纯的玄学糟粕。”


    义仁:“……好了,太田君,下一个问题。”


    停下自己的科学普及小讲堂,太田於菟也很是上道地接住对方的话:


    “好,第二个问题,那天在加藤家的院子里,你对加藤小姐说了什么,她竟然要入水自尽去?我先自爆,我已经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了,你曾经诱拐她去入水殉情,结果她沉底了你没沉。”


    听到这个提问,义仁难得显出了些许不悦:


    “啧,怎么又是问关于别人的事情?刚刚是关于我,现在又是关于她,你就不想问问关于你自己的吗?比如,我打算把你怎么样?”


    对此,太田於菟回应的是满满的自信:


    “因为没那个必要啊,我有自信能够主导我自己的命运……无论命运一不小心撞上了怎样的坎。”


    “这样啊,好吧,那就先让你自信一下吧。”义仁完全没把这当回事,接着倒也继续诚实地回答了这第二个问题,“也没什么,就是和她说,‘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家族所能为你提供的一切,剩下的就只有我能给予你的爱了,为了证明这份爱,现在就去死吧,之后我会追随你而去,达成这份纯粹至极的爱’。然后,她就照我说的跳水去了,她不会游泳,沉底就死定了,结果被你捞出来了。”


    太田於菟:“……”


    什,什么玩意儿?!有病吧,这俩人都有病!而且是有大病!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尽管太田於菟很想表示我已经被你们这俩神经病震撼到无语了,但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停刷过的乱码,开口时依旧沉稳:


    “那么,如果当时现场没有人去救加藤小姐,你真的也会跳下去和加藤小姐殉情吗?”


    “嗯……我想,应该会的吧。”义仁当真沉思了一番,然后给出了这么个答案,同时不忘进行纠正,“不过,这不是‘殉情’,我连那位加藤氏名字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这样一份用相携而死达成的‘爱’,应该足够纯粹了吧,那么,被这种‘爱’包裹着来结束我这糟糕的人生,大概会是最好的终章了啊。”


    太田於菟:“……”


    他确定了,这小子不能说是有病,因为根本就是个疯子!


    而等待了片刻,却没有等来对自己这番交心话语的肯定,义仁皱了皱眉头:


    “太田君,你之前自己在节目中不还说吗,‘人,是为了爱和希望而活的’,很遗憾,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再去怀抱什么希望了,那么,至少让我得到‘爱’吧……你会觉得我这种对‘爱’的追求很扭曲吗?”


    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后,太田於菟终是用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默——


    “小殿下啊,你知道吗,有个我很爱的男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但是,要先搞清楚什么是爱啊,爱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不要把‘爱’的因果律搞反了。”


    第59章 失忆第五十九天


    抽象的爱?真实的爱?


    爱的因果律?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义仁理解不了这些, 或许他也不想要去搞懂,抗拒去触碰那个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潘多拉魔盒。


    躲避掉这个话题,冷着脸敦促道: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了, 下一个问题, 你的最后一次提问机会。”


    而这最后一个问题, 太田於菟终于问出了那个本该一开始就问出的困惑:


    “你,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


    失忆导致情报不完全,他无法判断出自己和义仁之间过去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际, 因此不敢贸然发问,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既能够得到答案又听起来很合理的问法。


    而一直爽快回答的义仁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却是突然反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太田於菟:“……”


    这, 我还, 真不知道……不要为难一个失忆的人啊!


    不过这话说的,很显然, 第一次相遇肯定不是在网球俱乐部里的那次。


    还好, 义仁并没有期待着面前人的答复,而是自己给出了答案:


    “其实,是在横滨, 在你还在竞选议员的时候……”


    那是无比寻常的一天, 痛苦得和日常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看着窗外的太阳有开始落下的意思了, 他突发奇想, 想要让这一天在结束前能够有些不同。


    比如说,他死在这一天。


    这样想着,竟然都有些期待了, 不知道他的落幕和黑夜的帷幕,哪一个会更先到来呢?


    怀着这份彷徨的期待,他偷偷从宫里溜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遇上什么公交就搭什么公交,不想搭了就下车走走然后再换另一个。


    然后,在太阳彻底落下前,他如果从正搭着的公交上跳下去,是不是就胜过今日的黑夜了呢?


    就这么按照计划,一段又一段的公交、一段又一段的路程……


    来到了横滨市中心的一个广场。


    原本只是路过,想要前往下一个地铁站搭地铁,而看现在的天色,下一个地铁站的铁轨应该就可以是他的归宿了。


    广场很热闹,聚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都打扰到他穿行向前的路了,啧。


    心中生出了几丝不悦,而向来横行霸道惯了的他也完全没想过绕路走,就这么在拥挤的人群中继续直线向前,当挤到这圈人的最前排时……


    人群中央,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激情澎湃地做着演讲。


    一旁立着宣传牌,原来是这个名叫太田於菟的男人正在参加横滨选区的众议员选举,现在在这个人流量很大的地方为自己宣传拉票。


    极富渲染力的演说、神采飞扬的紫色眼眸、沉稳却又不乏热情的气场,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仿佛就是“意气风发”的代名词。此刻明明已是日落时刻,而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这个人,却没有沾染上丝毫落寞感,反而令旁观者更加期待明天升起的朝阳。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刻到底是怎么了,原本向前走着的脚步就这么停下了,不知不觉地也成为了驻足围观人群中的一员,和大家一起注视着中央那最夺目的焦点。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要知道横滨选区最后的结果,想要知道这个男人最后竞选上议员了吗?


    所以,今天的原定计划就先搁置一下,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应该也还能再撑些时日……


    等他知道竞选结果后再去死吧。


    “……就是这个样子。”


    义仁平静无波地讲述了那最初的相见,而再次见面,便是之后在那家网球俱乐部了。


    太田於菟也表面平静,尽管内心实况是完全相反的,并且很想吐槽“见面”应该是双方相互的,你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看到我……


    但是……


    “所以,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太田於菟眉头微挑,一脸好笑地看向对方,嘴里则是直白地说着一针见血的话。


    此言一出,义仁彻底愣住了,仿佛被这大胆之语惊到,刹那间便站起身来并连连后退两步,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疫,又很是不高兴的一脸狰狞地看向太田於菟。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想做这种思考……


    他唯一知道的是……


    “我不知道你定义的‘爱’是什么,我只是觉得,死的时候能够被爱所包裹着而死,应该就不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了……被一份纯粹的‘爱’所包裹。”


    那种幻象一般纯美的“爱”,无关乎具体爱着的人。


    平复下心情后,义仁夺回节奏的把控权,继续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么,是选择自己爱的,还是爱自己的呢?曾经我觉得无所谓,所以我试着和加藤去殉情,但是当那一刻到来时,我觉得那个问题还是有所谓的……被给予的‘爱’让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舒服,甚至让我厌恶,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明白了,得是一份我主动选择的‘爱’才行……”


    “然后,你就选择了我?”太田於菟努力理解了对方扭曲的脑回路,并且也明白了对方之前为什么说三个问题过后就要自己去死,“你,是选择了我作为最终殉情对象吗?”


    “你说是殉情,那就是吧……”


    义仁不再去纠正这种细枝末节的用语,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遥控器,摁了下按钮后,只见房间里的一扇落地窗玻璃缓缓升起,高空的夜风就这么伴随着夜晚的凉意瞬间涌入。


    “之前不是说,三个问题过后,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吗,那么,我告诉你……现在,我更加觉得选择和你一起奔向死亡是无比正确的决定了。”


    迎面而来的风呼了太田於菟一脸,让他简直想把这幢大楼的开发商告进牢子里……这种高度的楼层也敢让落地玻璃能随业主意愿随便开启?!疯了吧?!


    不过,比起眼前这人的疯言疯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要命,不怕对手狠,就怕对手疯!还听不进人话!


    而已经为自己布置好了终结舞台的义仁不再给太田於菟任何话疗的机会,再次走近并蹲下身来:


    “你是警校毕业的,身手很好,一旦把你松绑,你很轻易就能将我制服,所以我只能让你以这种状态和我一起……放心吧,坠落的时候我会紧紧抱着你,只要我的意识还留有最后一丝一毫,我就不会将你松开,你会直到最后一刻都能感受到我,而我也一样能感受到你。”


    说完,便动手打算拽着五花大绑状态的太田於菟往已经开启的落地窗边去。


    太田於菟简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头即将被置于案板上的小猪崽,而一旁的屠夫一边对着他磨刀霍霍还要一边说着吓死人的话。


    因为身体过于羸弱,义仁拖动起太田於菟还是很费力的,拖两下都要大喘口气,但偏偏就是拿出了蚂蚁搬家般的执着,无论如何都要达成自己向往的结局。


    就在距离那冷风呼啸的房间边缘越来越近时……


    “到此为止吧,您如果就这么死掉了,我们这边会很苦恼啊。”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正陷入“一起去死吧!”“我不要死啊!”的拉锯战中的二人同时一愣,齐齐回过头来看向突然走进房间的人。


    仍然是那身服务生的打扮,只是身上已不再有服务生那谨小慎微的气场,反而如同一把冷峻的利刀。


    只见切换“波本”模式的降谷零单手举着枪,目光冰冷:


    “义仁殿下,您最近很不配合我们啊,那么就只好我们这边主动来请您过去了。您的保镖团,已经都被我解决掉了,所以还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他和伏特加今晚的任务,就是趁会所里的这场聚会结束后,把义仁抓去组织的实验室。特意挑这种场合,也是因为宫内厅那边即使发现义仁失踪,也不敢轻易声张报警,毕竟调查起来必然会发现义仁今晚参与了这种酒局,那会令皇室遭受巨大非议。


    义仁一直在秘密服用组织研发的特效药来维持身体状态,并且定期为组织提供包括血液在内的检测样本,说白了,就是组织的人形小白鼠。然而最近这段时间,这只小白鼠不肯好好合作了,哪怕组织给出了断药的威胁也毫不在意。


    原来如此,是已经做好自尽的决定了啊,所以才对任何胁迫都无所谓。


    “别过来!别打扰我!”


    明白了对方是那个组织派来的人,义仁今晚第一次失态地大吼,他不能容许自己连死亡都做不了主。


    降谷零却是笑了笑,贯彻了作为那个组织的成员所应有的冷酷:


    “看来,得让亲王殿下你吃点苦头了。”


    一边说着,一边极快地与太田於菟交换了个眼神。


    说实在的,今晚的“重逢”太过猝不及防,两人没有机会进行过多的事先沟通,只能倚仗过往的默契了。


    下一秒……


    “砰——!”


    降谷零一发子弹射出,瞄准的是义仁的肩胛骨,无论是组织命令还是他本身的公安身份,他都不能杀了义仁,但是可以用暴力手段限制住其行动。


    一瞬间,伴随着一声脆响,子弹射在了后方的窗玻璃上,炸起了一片玻璃碎渣。


    义仁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于刚刚那风云突变的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太田於菟挣脱了捆绑着他的绳子,并一气呵成地把义仁扑倒在地,躲过了刚刚的那发子弹。


    被护在身下的义仁久久不能回神,甚至一时间失了言语,他只听到那个人在对他说着……


    “身体本来就那么难受了,要是再被打一枪可就更痛苦了,你虽然耐痛性高但也很怕痛的吧,小殿下。”


    太田於菟轻笑了声,然后又看了眼脱落在一旁的绳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别说是区区麻绳了,就算是被银铐子铐着,我也能随时解开。只不过我得装着被绑得动弹不得,才能让小殿下你安心地和我交心啊。”


    刚刚把人压倒的时候,他也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小殿下这副糟糕身子骨的羸弱。


    单说体重,对他而言,简直轻得跟猫崽子似的,他都能一手拎一个。


    一旁的降谷零看着这幕,表面上流露出了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实则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不错,於菟,警校毕业这么多年了,身手倒是没退步。


    刚刚,他也是注意到太田於菟早已悄悄解了绳索,随时都可以来最后那一下的挣脱,才敢这么干。


    要是刚刚没赌赢……


    那就只能让这位亲王殿下吃点苦头吧,反正射穿肩胛骨也死不了。


    此刻,降谷零继续扮演着自己极恶组织成员的恶人嘴脸:


    “都说了,配合一点,毕竟要是搞得轰轰烈烈了,对谁都不好。”


    说罢,又不着痕迹地和太田於菟对视了一眼,而太田於菟也飞快地回了他个“交给我吧”的眼神。


    想必是理解他话里真正的意思了……得把事情搞大才行,搞得越轰轰烈烈、越引人关注越好,这样他就可以用太引人瞩目了为理由给组做交代,临场终止这次的任务。


    虽然不知道任务的另一个执行人伏特加干什么去了……


    不过伏特加不在场,这很好。


    果然,凭着眼神和无形间的默契“沟通”完毕的太田於菟开始行动了,先放低自己的姿态:


    “这位杀手先生,可以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吗……就一分钟,你都已经控制了现场,就给我一分钟吧。”


    降谷零配合着冷笑了一声:


    “好,一分钟。”


    “非常感谢。”


    微笑着道谢罢,太田於菟重新看向还一脸懵懂着的义仁,然后,猝不及防的……


    手上一个发力,把义仁向后推去。


    后方,是无边的夜幕与吞噬的深渊。


    “我来为您达成心愿,小殿下……不过,果然还是请您一个人去死吧。”


    第60章 失忆第六十天


    一分钟吗……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能够做到什么?但如果是於菟的话……


    应下那“一分钟”的请求时,降谷零是怀有期待的,然后……


    太田於菟你在干什么啊!!!


    是让你搞得轰轰烈烈一些, 但没有让你轰轰烈烈出人命啊!


    你这算什么, 是要当着公安警察的面犯下故意杀人罪吗!


    降谷零没想到, 多年未见的同期, 这么些年过去了, 行事还是那么炸裂,不, 是比过去更炸裂了!


    近乎本能反应,在看到太田於菟狠推了义仁一把的时候,降谷零拔腿就想上前救人,而就在要行动的这一刻, 映入他眼中的是……


    做出推人动作的下一瞬, 太田於菟又再度闪电般出手,牢牢地抓住了义仁的手。


    趴在地板上, 用地板上那道落地窗的凹糟作为最后的拦障以防自己也掉下去。没有立刻发力把人捞进来, 就这么让义仁吊在大楼外面,置于凉意逼人的高空夜风之中,而下方便是能吞噬掉性命的万丈深渊。


    “别过来!否则我现在就甩手让这家伙摔下去, 这样你们的实验标本也没了!一分钟, 说好了给我一分钟的,还早着呢!”


    这话是对着身后的降谷零喊出的, 意在制止对方不要上前。


    降谷零简直要被这混蛋搞得快要一口气上不来……


    依照他对太田於菟的了解, 太田於菟认真起来时是绝对说到做到的,如果他现在上前救人,这混蛋是真的会立刻松开手!


    但同时, 说到做到……你是在认真处理这件事,对吗,於菟?


    而另一边,正处于命悬一线状态的义仁,瞪大了双眼死死注视着此刻握着他手的人,这份相握仿佛是他此时此刻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


    一旦握着的手断开,他便不再属于人间,这个糟糕的人间与他这个糟糕的人之间也再无所谓。


    义仁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不是因为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惧,也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单单只是因为……被这个抓着他手的人震憾到了。


    “刚刚置身于生与死的夹缝间时,你在想什么?”


    这个人,甚至还在这种时刻拷问着他。


    “在想什么啊……”


    而他,竟然也当真因为对方的拷问而回忆起了刚刚那一瞬的感受,并且回答了对方。


    “在想,这就结束了吗,我这糟糕的人生……这就要说再见了啊,这糟糕的人世间……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到这话,太田於菟却是笑了,顶着下方人仰视而来的困惑目光,笑得更加张扬:


    “嗯,这就对了嘛,因为糟糕的你就是构成这糟糕人世间的一部分啊,所以……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小殿下。”


    浅灰色的眼眸因这话而颤动开来,义仁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这片寒冷幽寂的夜晚高空中,感官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脸颊的冷风,和眼前唯一之人所说着的话语……


    “抱歉,身体和精神都很健康的我恐怕无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也不想对你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鼓励话语。”


    “你的确很糟糕,但是这么糟糕的你,不也还在执拗地要想得到纯粹无瑕的至高之‘爱’吗;就像这个同样糟糕的世界,也因为多少存在一些荒唐却美妙的幻想,并执拗地想要将幻想变作现实,才能继续运转下去,而不是整个世界一起完蛋啊。”


    “既然你之前那么关注我,那么应该记得我在那档节目里说过的话吧……死亡的确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浪漫,但活着同样也是啊,虽然活着的浪漫或许会更加痛苦一些。”


    “但是,在你刚刚濒死的那刻,如果你的大脑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想法,无论好坏也无论善恶,那就说明,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有所留恋的吧?”


    “现在,选择权在你,如果你还想再体会一下名为‘活着’的一生仅有一次的浪漫,那么,就抓紧我的手……”


    “我拉你回来。”


    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太田於菟自己怔了一下,一度怀疑是不是此刻体力消耗过大而眼花了,毕竟就算只是个羸弱的猫崽子,这样单手拎着也是很累的啊!


    怀疑眼花,是因为眼前骤然间浮现出一串泡沫……这种高度怎么会有泡沫?谁会高空吹泡泡还吹来这儿了啊!


    义仁同样愣住了,在看到眼前浮现的这串泡沫时……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泡沫,还有泡沫中的影像,那般的逼真,那般的生动,就仿佛是从他脑海中提取出的一样……


    小时候的自己在泡沫中浮现,在对着现在的自己笑……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会这样笑吗?


    “啪!”


    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飘浮在彼此间的泡沫一个接着一个地破裂开来,仿佛在惊醒刚刚那场令人沉迷的幻梦。


    也许是突然被响声惊吓到而产生了本能的肌肉反应,也许是真的改变了心意,泡沫破裂的那一瞬,义仁手上发力,抓紧了此刻自己和这世界唯一的联系……那只握着他的手。


    而太田於菟也同样从那泡沫破裂的脆响声中回过神来,感受到手掌上那被加重的力道,随即用自己发出的更大的力量作为回应:


    “好,我就当这是你的答案了,抓紧了。”


    ……


    隔着段距离,悄悄一点点移步上前,而当看到这二人终于都平安回到房间里后,降谷零总算暗暗松了口气。


    当然,现在他还得继续扮着恶人嘴脸:


    “行了,高空救援玩够了,就老老实实地……”


    标准的反派发言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手机震动音打断了,震动声在这片安静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是降谷零的手机声。


    因为伏特加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电话短信都联系不上,为了以防错过对方的回复,所以他没有把手机彻底静音。


    “那个,电话……”


    太田於菟也继续扮演着被枪威胁好怕怕的样子,举起双手表示配合:


    “你,放心接,我们不会做什么的。”


    接着,又把状态似乎还在神游天外的义仁的两条胳膊也举了起来,再次向眼前的“大反派”做着保证:


    “真的什么都不会做的!”


    义仁:“???”


    降谷零:“……”


    虽然被安排上了“大反派”这个角色,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降谷零继续摆出标准的邪恶反派冷峻脸,一手继续举枪对着这二人,另一只手接起了电话:


    “喂,Gin……什么?”


    从电话里得知,今晚从任务开始后就莫名其妙失联下线了的伏特加……竟然是被当作凶杀案的嫌疑人之一给抓了?!


    琴酒下达了简洁明了的指令,暂停今晚的任务,优先解救伏特加。


    虽说伏特加自己很少独立完成过什么大任务,但是作为组织骨干琴酒的长期助手,知晓的各种机密情报恐怕比许多组织高级成员都要多。因此,不管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能让伏特加落入警察手里。


    以及,实验室那边也暂时不用去了。


    同样在今晚,组织实验基地的核心研究员雪莉叛逃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被关禁闭的密室里。


    琴酒在得到Boss的命令后,也顾不上去自己这边的灭鼠行动了,当即要去关闭封锁整个研究基地,仔细盘查雪莉究竟是怎么逃掉的,实验室里有没有帮凶。


    祸不单行,结果这边伏特加又出事了,雪上加霜!


    分身乏术的琴酒只得把营救伏特加的事情交给今晚和伏特加一起行动的波本。


    “哼,那就算是你欠了我一份大人情吧,Gin,日后我会找你讨回来的。”


    不过,他其实不太想捞伏特加啊……


    算了,消极怠工一下,让伏特加多吃几天牢饭吧。


    太田於菟也在悄悄竖起耳朵听,并且观察着降谷零的脸色……


    好像工作不顺利的样子?


    而很快,通话结束后,降谷零也只是继续丢下了句反派撤退前的经典语录: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太田於菟配合着浑身一个瑟缩发抖,并在心中暗暗感叹警察那边选卧底的眼光太好了啊……零你真的好恶人啊!


    可恶,总感觉自己的演技好像都要输一筹了!


    ……


    待到降谷零撤退后,太田於菟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手碰到自己一侧的袖子时……啊,刚刚,发力一把把小殿下拉上来的时候,袖子里之前被太宰放的窃听器掉下去了啊……不会变成高空坠物砸到人吧?


    不过,太宰那家伙,该不会真的全程都在监听他这边的动静吧?


    暂时先把关于太宰治的思绪放到一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处理。


    转过身,看到坐在一旁的义仁仍然是那副状态外的样子,仿佛那个猫猫凝视宇宙表情包的具象化。


    太田於菟连唤了这人好几声,才终于把人唤回了神,抬眼看了过来。


    “小殿下,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得料理好很多事情。你也不希望今晚发生的一切被传出去吧,放心,交给我吧,只要你配合我去做就行了,我还是挺擅长伪造事件现场的。”


    太田於菟吧嗒吧嗒地说着,说了一堆后,发现……这小子到底听进去了吗?


    “喂,你有在听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得到回应,就只知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行了,按我说的做!”


    太田於菟受不了了,行大逆不道之举,抬手在对方脑壳上敲了个爆栗。


    头顶的疼痛感终于让义仁有所反应,捂了捂被敲痛的头顶,默默回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