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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新出智明汇报完异常的车辆, 等待太宰的答复。


    只见对方把玩他的手机,将白色马自达的视频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夸奖道:“真是有意义的发现, 新出。”


    他说:“这个位置, 借街角的反光镜, 能将校门口看得一清二楚,真有可能是劫匪的同伙呢。”


    嘴角笑容加深:“或许正躲在那儿, 一动不动, 盯梢望月秘书的踪迹。”


    新出大感鼓舞,就在这时, 工藤新一跑到新出智明身边, 焦急地踮起脚尖:“让我看一下!”


    太在意了,新出口中的车辆。


    新出是个温和的好人, 他弯腰配合工藤新一的身高,把手机递给他:“给。”


    新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好奇怪。”他陷入思索,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按照他的推理, 绑架望月同学的是望月宪一相处多年的职场同僚,应当在宪一消失前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才出此下策。


    恐怕在知道女儿失踪时,完全能猜到绑匪是谁并联系吧!


    既然这样, 让同伙在学校门口有意义吗?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女儿,独自逃跑的!


    总之, 这件事中疑点重重。


    太宰轻飘飘地诱导说:“无法确定的话,先盯着他如何, 等警察来后,我会将白色车辆的截图发给他们。”


    他不无恶意地想:


    【不知道来的会是谁啊。】


    *


    “阿嚏——”


    降谷零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白色的马自达RX7FD3S。


    与经济状况不佳的诸伏景光不同,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家底丰厚, 才能配有这种早就停产,黑市能拍卖出不菲价格的跑车。


    在旁人眼中,跟开着古董车的琴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个中区别,是不同身份定位导致的,诸伏景光不用说,虽是天性冷血的反社会人格杀手,拥有狙击天赋,但在犯下罪行,加入黑暗组织前书写的是普通人人生,甚至泯然众人,警视厅对他的定位是加入行动组,那只要足够能打,身份清白无暇就够了。


    降谷零呢,为了铤而走险,在短期内获得丰厚的成果,他的身份警方采用了移花接木的身份,即在秘密逮捕并严刑拷打某个在国内外活动的情报贩子后,由降谷顶替,创造了新的身份——情报贩子“安室透”。


    安室透是一名神秘主义者,少有人知道他的长相,活跃于俄罗斯与东都,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接手了“过去的”情报网络,还在横滨、新宿等地活跃了一阵子,此外亲自前往北海道地区,与俄罗斯的斧头帮进行工作交接。


    混血儿的长相与流利的英语为安室透降低了任务难度。


    常年经营积累了不菲的财富,安室透必须表现出相等的消费水平,所以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生活水平与诸伏景光不说天差地别,也是差距颇大。


    自带情报网让他在组织晋升颇快,赤井秀一跟诸伏景光还在外围打转时,他已经在分管情报的贝尔摩德与朗姆面前露过好几次面了,不过,凡事都有利弊两面,因为他是小有成就的情报贩子,加入黑暗组织的动机也不是很明朗,让贝尔摩德与朗姆都十分提防他,即便未来走上去,也很难成为这两名神秘主义者的心腹呢。


    不过,以上不是重点,他必须如同外在表现的一样,野心勃勃、充满表现欲,通过飞速积累的功勋向上,尽快在组织中站稳脚跟,因此,在贝尔摩德联系他,让他协助绑架望月宪一时,立刻答应下来,即便会将自己牵扯入更深的漩涡,或许还会知道许多不应为人所知的秘密。


    正中他的下怀。


    贝尔摩德将从朗姆那儿剽来的资料一股脑地发给他,安室透推理出相应的结论,突破口是望月宪一的女儿,于是早上十点半,就来到帝丹小学门口守株待兔。


    放学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分,约十一点二十,目标人物出现在国小门口,只见望月宪一一身不变的西装,神情憔悴,没有与任何人寒暄。


    到这里,安室透认为,任务已经结束了大半,只是要更加耐心……


    突然,小川老师一脸急切地小步跑出校门,她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安室透有了隐隐的预感,发现被叫走的是望月宪一后,预感更达到了高峰。


    他们似在校门口小声密谈了一会儿,安室透拿出望远镜,不错过宪一的任何一个表情,他忽地脸色大变,冲出学校,小川老师跟出来后,似乎又喊了些什么。


    事不宜迟,安室透立刻放下望远镜,脚踩油门,跟上了跑走的宪一。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帝丹小学另一侧的隐蔽角落,高木涉与松田阵平坐在佐藤的马自达内,后排分别是太宰治与工藤新一。


    短时间内,目暮警官只征调了附近的两名刑警,佐藤美和子、松田阵平与高木涉本来在处理附近一起凶杀案,听说绑架事件后,佐藤当仁不让地将车钥匙扔给高木,让他们先行援助,自己处理后手。


    两人风驰电掣地赶到帝丹后,就接到了太宰的电话,指挥他们将车停在侧门,过了一会儿,太宰治跟工藤新一一左一右爬上车。


    高木涉:?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高木还是个菜鸟,做不到宠辱不惊,欲言又止了半天,对太宰问道:“太宰老师,你身边的小孩子是……”


    工藤新一说出了名言:“我叫工藤新一,是一名侦探。”


    高木涉是没见过小学生侦探这么时髦的东西,愣了一会儿干笑道:“原、原来是这样。”


    松田阵平就简单粗暴多了:“下去,小鬼,这可不是让你玩过家家的地方。”都准备开后车门把人拎下去了。


    制止的竟然是太宰,而制止的方式是……


    “没时间给你那么做了,松田警官。”他敲了敲自己的耳朵,松田早就发现耳蜗里塞了无线耳机。


    “望月宪一来了。”


    *


    太宰共使用两部手机,他左右的耳机也连接了不同的耳机。


    很靠谱的高中生新出智明被安排在监控室,不仅盯梢大门口,根据照片寻找望月宪一,还分出一丝心神给他发现的疑似同伙车辆。


    望月宪一出现后,他第一时间通知了太宰。


    太宰的回答是:“给小林老师打电话吧。”


    小林老师负责出门告知望月宪一。


    过去的二十分钟里,小林老师与星老师分别联系了家长们,望月同学的妈妈大惊失色,说马上赶来学校,可惜就连她都表示,自己联系不上前夫,不知是真是假。


    铃木夫妇也是立马放下各自的工作,好在星老师解释的具体,他们决定来学校再说。


    让铃木夫妇没广撒网抓人的重要原因,一是担心女儿被撕票,二则是祭出了太宰的名字。身为名震日本的大侦探,他与铃木集团接触过多次,铃木夫妇中史郎的性格宽厚,朋子雷厉风行,却都对太宰十分信任,相信他可以找回自己的女儿。


    家长们的反应且不说,他们肯定是要被聚集到学校的,小林老师告知望月宪一事情发展的经过时,新出智明盯着大屏幕,将宪一与安室透的反应都告诉了太宰。


    新出:“马自达跟踪望月先生离开,他果然是绑匪的同伙!”


    太宰治不置可否,只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对高木涉说:“开车吧,高木警官,可不能被甩掉哦。”


    高木听后,紧张地握住方向盘道:“交给我吧!”


    *


    望月宪一是开车来接女儿的。


    安室透缓行,看他飞一般地冲上车,又狂飙突进拐出停车场,立马踩足油门跟上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目的是抓住望月宪一。


    追踪的同时,安室透进行大脑风暴,将情况推理得八/九不离十。


    小川老师焦急的表情与他的过度反应,很容易猜到他女儿被绑架的事实。


    那么现在,应该是猜到了绑匪是谁,且取得联系?


    安室透眯起眼睛,高超的开车技术让他轻易跟上对方,同时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贝尔摩德懒洋洋的,声音是掩盖不住的高傲,此时她正在高层公寓中,漫不经心地涂护甲油:“我猜你带来了胜利的消息?”


    “恰恰相反。”说着如此的话,安室透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用隐含着趣味的语调说,“有了新的变化。”


    贝尔摩德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问道:“哦?”


    “我需要一份望月宪一相关人员的名单,应该同属池田议员的秘书团队,是除他以外知道最多秘密、焦头烂额的老人。”


    提出要求后,再叙述事实道:“人已经追踪到了,不过,他的女儿大概率被绑架了,现在正缀在他的车屁股后,寻找绑架犯。”


    贝尔摩德听后皱眉道:“不要做多此一举的事。”


    “不是很有意思吗?”安室透表现出情报贩子特有的旺盛的好奇心与在钢丝线上行走的激进的处世态度,此时此刻的他,比五年后如履薄冰、思虑深沉的样子要意气风发得多,“不仅可以知道更多的消息,而且,带走那个女孩儿的话,他一定会配合组织,吐出一切秘密吧。”


    他摆出十足的坏人模样,恶趣味地说:“毕竟,他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女儿。”


    “那么。”贝尔摩德的声音渐冷,“希望你可以带来成果。”说着挂断电话。


    她的声音发冷有两重含义,寻常人或许会认为,是厌恶安室透不听指挥的冒进想法吧。


    但,情报人员出生的安室透却本人感受到还有更深层的情感在。


    不愿意对小孩子动手吗?


    他暂时将疑点存放在心中,游刃有余地超过在街道上奔流的障碍车,与望月宪一离得更近了。


    *


    安室透高超的开车技术可苦了开车一板一眼的高木涉,没感受过狂野飙车的他根本追不上!


    松田阵平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逐渐狂躁,在一个红绿灯口,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直接解开安全带跨越到主座道:“让我来!”


    高木更紧张了,立刻打开车门道:“是!”


    又因为力气实在是太大,车门哐的一声撞上隔壁车,对方摇下车窗大骂:“你干什么啊,小子!”


    高木涉:“对、对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后排的太宰把车窗摇下一条缝,声音飘进高木的耳中:“再不快点就要被扔下去了哦,高木警官。”


    “是、是!”


    连道歉都不道歉了,一股脑地绕行冲上另一端车门。


    几乎在他合上车门的同时,佐藤那辆从殉职父亲手中继承的与前方一模一样的马自达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高木的头猛地向前一冲。


    工藤新一系好了安全带,也被松田阵平凶猛的开车方式吓了一跳,让他没想到的是,身旁那家伙竟然连安全带都没有系,直接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哇哦。”太宰竟然还很高兴,或者不能说高兴,是感到有趣,“真是狂野啊,松田警官。”


    松田哼了一声,脚就没从油门上离开过,他说:“坐稳了。”


    *


    高木的忽然下车,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


    毕竟,他们距离安室透也不是特别远,而在红绿灯时间下车换座位,一般的日本人做不出来。


    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将突然发生的事情深深记在心中,不难发现,在后续行驶的过程中,与自己跑车完全一样的马自达一直保持间隔几辆车的距离,牢牢地跟在自己身后。


    【难道……】


    他第一时间否认了对方是跟随自己而来的可能,并认为,他们可能就是绑架了望月宪一女儿的匪徒的同伙!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安室透垂下眼眸,既然这样,自己跟踪望月宪一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等会儿他所面对的应该是前后夹击吧?


    其实也可以先下手为强,逼停后者,但那样,就会把目标人物跟丢了。


    最后,安室透决定使用点小小的障眼法,尽量制造交通事故,逼停身后的绑匪同伙,不让他们对自己形成包围!


    *


    “那家伙突然提速了。”一直猛猛开车的松田阵平忽然说道。


    他跟个黑老大似的,进行追逐战的同时还不忘记点根烟,高木弱弱地补充一句“佐藤前辈的车里禁烟”,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太宰积极地说:“或许是发现我们了?”


    松田阵平:“啊,有很大的可能。”他说,“凭借三脚猫的功夫就想甩掉我,开什么玩笑。”


    也加踩油门,却看见那辆与他同一个型号的马自达趁着绿灯变成橘色时忽然违规变道,从道路的最后变成了最左,竟然要无视交通规则左转了。


    “啧!”他想这绑匪真是心机,为了甩开自己竟然搞这种小动作,同时手上不停,大声道:“坐稳了!”


    就连太宰治都老老实实地握住了车顶上的把手。


    可惜的是,松田的马自达比前面的推迟两个车身,他们这一出激情转向把遵守交通规则的日本车辆给吓住了,根本没有刹车的空隙,安室透计算得刚刚好,松田违规左转时,一辆车直挺挺地向他们撞过来。


    “雕虫小技。”松田飞快地换挡打方向盘,以蛇形走位避开车辆的同时,也不高兴地冷哼道,“真是诡计多端的犯罪分子。”


    太宰:“没错,一定要对他施以正义的制裁哦,松田警官。”


    工藤新一:?


    不是,你的语气,好高兴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速度与激情


    主演:降谷零、松田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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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班结束,逐步恢复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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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一些评论欢迎作者的回归(年末加班地狱真的好恐怖)


    评论多会掉落大章


    第62章


    两辆相同型号马自达的追逐战在东都的大街小巷上演, 如同好莱坞大片一样,起码造成了三起无人受伤的交通事故,导致了车辆轻微碰擦的经济损失与无辜路人的惊魂甫定。


    工藤新一只感觉自己在滚筒洗衣机中, 未发育成熟的身体在狭窄的车厢里横冲直撞, 一时间难以理解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他们不是在追踪绑架案的受害者吗?


    再看身旁的太宰治,这比过山车还要刺激的体验让他高兴得不行, 且不知是不是工藤新一的错觉, 总觉得他特别的……幸灾乐祸?


    总之,在短暂的相处中, 他承认太宰治思维敏捷、算无遗漏, 却也认为他并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


    不对,就算是福尔摩斯也有自己的小癖好——让人无法理解的鞭尸, 对吧?


    松田阵平的脾气本就不佳,一来二去下, 更是愤怒到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地步, 他既俊朗又跟黑老大似的凶恶的脸上弥漫着黑气,仿佛回到了冲动的警校时代,在胆大包天的歹徒的挑衅下简直要气笑了。


    “呵, 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说这话时竟呈现咬牙切齿之感,或许是天性的直觉, 仿佛前方的车厢内有什么让他火大到不行的人型生物。


    隔壁的高木的脑浆快被他甩飞出去,大脑一片浆糊的当下, 口不择言起来,以往碍于松田黑脸说不出的话伴随着惊恐的声音一起喷涌而出。


    “稍微克制点啊松田警官!”他们又擦着大货车的车头勉强存活,死生一线的恐惧感让高木欲哭无泪,“再这样下去, 我们就要先被交警逮捕了啊松田警官!”


    只可惜,松田一颗心都悬在劫匪的车上,根本听不见高木的提醒。


    工藤新一表现出他可靠的一面,也大声提醒着生出竞争心的警察道:“高木警官说得没错,松田警官!仔细想想,我们的追踪目标是望月宪一先生……”没必要跟劫匪的同伙死磕。


    他都担心在发起追逐战时把望月宪一跟丢了!


    松田果然是选择性回答问题的,完全忽视了高木欲哭无泪的呐喊,却回答了工藤新一的问题:“我是那么主次不分的警察吗,小鬼?”


    他说:“安心,受害者的车辆就在最前方,绝对不可能跟丢!”


    那也顶不住这样的开法啊!


    工藤新一也在心中大喊。


    最游刃有余的一直都是太宰治,对其他人的惨状,他一直维持着乐在其中的看笑话模样。


    “不是很好吗?”他说,“有松田警官的高超技术,根本不用打电话呼叫同僚,光是跟在他身后的交通科警官就能给我们提供足够多的帮助了,充足的人手对接下来的工作多有利啊。”


    工藤新一充分意识到太宰的恶趣味。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甚至没有叫停的意思!


    松田:“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嘲讽吗,太宰?”


    “哎呀,看来我们的松田警官尚有余力。”太宰说,“不过呢,我说的可是真正的道理。”话音刚落,车内的四人竟然都听见了嗡鸣的警笛声,还有身后迷你警车中传来的中气十足的呼喊,“前方两辆马自达,勒令你们停车!你们违反了道路交通法……”


    来的还是个熟人,宫本由美!


    听见警车的嗡鸣声,推理能力不佳的高木涉露出了得救的表情,但是工藤新一却表情凛然,连带着松田都严肃起来了。


    太宰慢悠悠地将下一句话补上:“虽然有了帮手,不过,交警行动的方式也未免太大张旗鼓了,不仅要担心被望月先生发现,如果在终点等待着的劫匪发现附近有警察,又会做出怎样的过激反应呢?要是连累了人质,导致了他们的伤亡,就要引咎辞职了松田警官,稍微注意点吧。”


    工藤新一是真的不懂这位天天被报纸夸奖的名侦探的脑回路,已经不是用月半眼看向他了,而是露出了特别匪夷所思的眼神。


    刚才在用语言煽动松田的也是他,现在说不对的也是他,而且无论如何,他对眼下非常规的发展方式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以解密为最终目的的侦探!


    反倒是享受着离谱发展的过程,稍微担心一点人质啊喂!


    “这还要你说吗?”显然,松田也知道不妙,此时此刻,他与前方的马自达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默契,两人竟然一致地切换道路,将首要目标定成了把交警们甩掉!


    *


    “真是难缠!”被追赶的安室透脸上也弥漫着黑气,此时此刻,他竟然没切换成组织状态的黑脸,反而被逼出了真火气,一副过分不愉快的模样。


    与他你追我赶、生死时速的车辆选择了相同的方式躲过迷你警车的追踪,简单来说就是在车流量密集的十字路口地带歪七扭八、横冲直撞,而把遵守交规,同样也有可能车技不佳的交警落在后头,当然咯,两辆马自达的蛇形走位扰乱了公共交通,这段路口甚至需要一名专门的交警前来指挥,才能解开“死结”。


    看见身后追赶的不法分子破坏了东都道路的平静,爱国公安心头越发不满,想着一定要趁机将这家伙绳之以法!


    绑架望月宪一是必须的,是组织的任务,但把同样威胁他的不法分子交给警察、关入大牢,这就不是组织会管的范畴了。


    *


    “可恶!”


    迷你警车中的女交警——宫本由美警部补恶狠狠地敲打方向盘,跟她同一辆车出任务的是巡查部长八木紫织。


    虽然是同年,警衔却不同,因为宫本由美跟佐藤美和子一样,是大学毕业后经过为期大半年警校训练的非职业组成员,而八木则是短期大学毕业的。


    相较于八木,宫本由美性格要争强好胜地多,没抓到那两名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飙车的犯人,她实在是不爽到了极点!


    “由、由美。”八木也被她殴打方向盘的行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已经通知其他警员密切观察那两辆车了,力争在前方道路把他们拦截下来。”


    她不安地看向车窗外,追踪失败的迷你警车也不在既定的道路上,相反以相当古怪的姿势插在道路正中间,刚才那两辆马自达已经引发了不小的混乱,不仅有小型轿车停在道路的中间,还有公交车、大货车,它们急停的位置就像是树木自然而然生长出的、横七竖八的枝干,凌乱急了。


    此外,司机大多有怒路症,被卡在道路中间站后,不少司机愤怒下车,哐的一声打开车门就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八代。


    而且,迷你警车的位置也不大对啊,各种意义上都妨碍正常道路交通了。


    胆子比较小的八木紫织赶快摇晃宫本由美道:“我们快点下车指挥交通,顺便把车停到合适的位置吧!”这样下去真要造成区域性的大塞车了!


    然而,终于从紧张刺激追逐战中挣脱出来的宫本由美却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那辆车的车型跟车牌号,怎么那么眼熟呢……”她陷入思考,又急忙对身旁的八木道,“喂,紫织,你认识我的车型比我多,刚才那辆是马自达的什么来着?”


    八木心下惴惴,却还是先回答了宫本由美的问题,而且,稍微懂点车的人就知道,刚才那场追逐战真是不同寻常,已经停产很久的马自达RX7,马力明显经过改装,驾驶车的人技术高超,说不是专业的她都不相信,不会真的是专业车手赌气在马路上开启追逐战吧?很有可能啊!


    脑内风暴后,她回答了宫本由美的问题:“是马自达RX7,已经停产很多年了,特别少见。”


    “马自达RX7……”宫本由美沉思一阵子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美和子的车不就是那辆!”车牌也很眼熟,不会真的是美和子的吧?


    宫本由美跟佐藤美和子是高中同学,两人从高中时代起就关系很好,一起进入警视厅后更是时常聚在一起,唯一让她遗憾的,就是佐藤不跟自己通宵打麻将。


    她真的喜欢打麻将!


    宫本由美转念又想: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美和子开车哪有这么狂野!】


    她的行动力很强,想不出结果干脆打通了佐藤美和子的电话。


    “摩西摩西,美和子,你的车牌号是不是……”开门见山,一点儿不都不给前情提要。


    已经做完笔录的佐藤美和子看见是宫本由美的电话时还有些奇怪,停到对方报出一串数字后,表情定格在严肃上,她急忙问道:“你们看到我的车了?”


    宫本由美停她的回答,心里就有数了,言简意赅地说:“它在跟另一辆马自达开启追逐战。”


    佐藤听后急死了,在她心中,绑架案一定是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是松田跟高木,他们在追踪一名穷凶极恶的绑架犯,他们没事吧?”


    由美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你是说,他们在追捕犯人?”真是好莱坞大片啊!


    “对,我结束了手头的收尾工作就去找他们。事发突然,刑警无法临时召集,如果有空的话,麻烦你替我照看一下那两个笨蛋。”


    在佐藤美和子心中,松田阵平跟高木涉都很不聪明。


    宫本由美是个热心肠的人,她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佐藤美和子说:“当然需要,我一会儿就赶过去。”


    交流完毕后,宫本由美挂断电话,她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一开始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只是因为佐藤美和子的话志得意满,立刻想飞走帮助两名警官。


    只不过……


    马木对异想天开的队长使出致命一击,她对还没有开始说话的宫本由美抢白道:“如果要去援助,一定要先把眼下棘手的情况解决掉才行。”


    宫本由美的脑袋上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


    马木紫织露出好苍白一张脸,她月半眼看向车外,别说降下了四面八方的车窗,干脆胆大地推门而出。


    由美还想制止一下说:“太危险了!”


    不过八木有自己的主意,她打心眼里希望由美感知现状,下车后敞开车门,果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因为,市中心的交通已经完全瘫痪啦!不仅是刚刚的大变道,安室透与松田阵平一路的瞎开与追逐战,对道路交通造成严重打击。


    八木宣布:“如果不把交通梳理完毕,我们寸步难行!”


    宫本由美也下车,发现四面八方的车以这段路为中心,向四周不断延伸,突出就是一个停滞、塞车。


    她月半眼干笑:“哈、哈哈。”


    这要梳理到什么时候啊!


    *


    宫本由美与一众交警认命地指挥交通,而罪魁祸首们则高枕无忧地逃跑了,此时此刻,两辆马自达一前一后行驶,终于不像刚才那样耍小花招,相反,保持了诡异的和平。


    他们都想着,等到绑架犯的老巢再把人一并解决了!


    高木勉强缓过来,听见松田阵平的打算后,脸色苍白地说:“没问题吧,松田警官。”


    他的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有从狂野飙车中缓过来。


    “犯人大概率有两名,此外还有两名人质。”松田阵平说,“看看他们到底在哪里下车,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教训那个混蛋,同时也不给他帮助另一名绑匪的机会,你们去解救人质。”


    “绑架犯肯定先与望月宪一对话,我们有三个人,哪怕他们得知了我们的存在,也不能完全防备,到时候小心点,别让他们擦枪走火了。”


    在柯学的世界中,绑架犯手上有枪是常识。


    其实,松田阵平的方案很冒进,一旦对方擦枪走火,伤及人质,将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不过他们已经被绑匪的同伴发现了,除了快刀斩乱麻外没有别的方法,就连工藤新一都在思考,自己究竟能做到点什么。


    这时,他还是有点自己是小孩的自觉的,毕竟孩子的力量跟成年人不可同日而语。


    而在十分钟后,这段路程终于走到尾声,因为望月宪一开到一片僻静的住宅区附近,并且随便找了个路边把车扔下来了。


    他真的是心就如焚,按理说,躲藏这么久都没有被找到,他应该有比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可屁股后头的两辆马自达闹出这么多事他都没发现,一方面是安室透的开车技巧实在高超,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心已经被女儿被绑架的事实扰乱了,以至于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这是一片闹中取静的高端一户建住宅区,大门口配有多名安保人员,看样子,社区内户主的保密性很高,也不知道是户主跟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还是他们就认识望月宪一的脸,他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而安室透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进去的,他一定要找其他方法潜入,至于太宰治他们,虽然有警察的证件,但如果那样大大方方地进去了,也担心打草惊蛇啊。


    太宰忽然说:“兵分两路怎么样?”他提出了靠谱的建议,语调嘛,还是假惺惺的。


    “高木警官以警察的身份带工藤一起去,望月宪一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跟丢可就糟糕了,如果真的跟丢了,也能以警察的身份要求安保人员调监控,提供正确位置。”


    “而我就跟松田警官一起,悄悄潜入,谁叫劫匪有同伙呢。”


    他摆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这样,高木警官的人身安全就得不到完全的保障了,毕竟我们的存在已经被第二名劫匪知道了,正面寻找的话,或许会被袭击吧?”


    高木是有正义感的高木,怎么会拒绝属于警察的职责呢,于是大无畏地说道:“没问题,这是我应该做的。”又转而道,“不过,工藤君就不跟我一起走了,留在车上吧,不能让小孩子去冒险。”


    太宰耸肩:“我无所谓,但留在车上的话,工藤君绝对会逃跑的,你看他的样子。”


    高木扭头,果然看见了工藤新一坚韧的表情。


    高木:“……”


    对此,松田嗤笑一声道:“废话那么多干嘛,把这个小鬼头交给安保人员就是了。”


    严密地看管起来!


    太宰清楚,以工藤新一的本事,想要从安保人员手中逃脱根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他没提醒,因为在当下,这并不重要。


    虽然安室透与松田阵平都以为对方是绑匪,但这个绑架案的真正绑匪只有一个,根本不存在什么两人搭配,实际上都是正义的伙伴,就让解救人质变得格外容易。


    比起解救人质,更让他期待的是“朋友相逢”。


    想想看吧,多时未见的,明显去做秘密任务的同期此时相逢,哈。


    他想起:


    【还要更有趣点才行啊。】


    *


    高木被安排了正面突入的任务,他只是来到安保人员面前,顶着对方狐疑的视线,一脸正气地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


    因东都每日不断地发生案件,尤其是富豪被杀概率飙升,这儿的安保人员对警察也很熟,看见高木的证件后脸色立马变了,问道:“警官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来这里调查一起事件。”高木并没有把绑架案的内情告知,免得这里有绑架犯的同伙,虽然就太宰的分析来看,这样的可能是很小的。


    “我需要检查这几日进入社区的外来人员登记名册。”望月宪一并不是这里的住户,进门前必须登记信息,在登记簿上自然而然能看见,他要去哪家。


    东都人民对警察还是很信任的,谁叫他们时常能看见奔波着解决案件的警察呢,高木提出要求后,问都没问一句,就把本子给他看。


    “原来如此,是斋藤家。”


    却忽然听见了……


    “喂,工藤君!”眼见着工藤新一一溜烟跑开了,高木伸出手就想抓,但他哪里叫得住名侦探呢,赶快把登记簿交还给安保人员,追着工藤新一就走。


    奇怪的是,工藤新一明明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区,却好像把地图刻在脑海中一样,跑的时候充满了目的性,一点儿弯路都没走。


    高木就来不及看身边的门牌了,仗着成年人的身高与速度,把工藤新一一把抱起来,抄着他的腋下说:“不可以乱跑。”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这栋的路牌,震惊地不行:“斋藤?!”竟然已经找到了!


    他还喃喃自语说:“会不会是重名啊……”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小学生名侦探直接打断道,“登记的信息上除了姓氏外还有一行门牌号2-4-101,我在进来前就已经在手机上查过了,这片住宅区共分成六大块,第一个2正是代表了二区,在中轴线左边第二大块,刚才我们进来前也路过了一个铁闸门,4代表了四单元,也就是第四排街道,而最后的101,只要一间一间数过来自然可以看见,就算有无数个斋藤,门牌号与姓名完全一致的也只有这家。”


    “好、好厉害!”高木完全被工藤新一这一番话震撼了,不过他依旧没有松手。


    工藤新一被抱在半空中,不断地踢着脚道:“快放我下来高木警官,劫匪就在里面,我能帮上忙!”他的推理能力还不能证明自己吗?


    “不行。”高木严词拒绝了他,“虽然你的推理很厉害,也帮助我找到了斋藤的位置,很感谢你,但毕竟你只是个小孩子,接下来直面匪徒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想帮忙的话,不如去把安保人员找过来。”他停顿了一下说,“或者,把松田警官他们带来也行。”


    工藤新一听后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说实话,他一点也不认为太宰他们需要自己,从先前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太宰治名侦探的外号名副其实,这家伙推理的速度一点也不慢,而松田阵平也过分敏锐,根本不需要高木担心。


    不过,他实际上也知道,以未成年人的武力值来看,帮不了特别大的忙,比起自己,还是找松田他们来帮高木更快,毕竟还有第二个劫匪。


    说到第二个劫匪,他怎么想怎么奇怪。


    工藤新一并不认为松田他们会比自己来得更快,他思来想去,跟高木说:“千万不要冒进,高木警官,我马上就带松田警官他们来。”


    高木充满信赖地说:“就交给你了,工藤君。”


    工藤新一离开之后,高木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好歹是从地方警署调到中央的巡查部长,有丰富的办案经验,推理能力虽然不如主角团,却有一颗无畏的正义之心,过去为了解救人质奋不顾身过。


    高木小心翼翼地旋转大门把手,他并不认为大门可以潜入,只不过……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真的把门打开了。


    高木:“哎?”


    不仅如此,还听见屋内传来争执声,望月宪一激动地说:“……结衣在哪里!”


    他所面对的应该是绑匪,对方的情绪比望月宪一平静得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声音比较小,没让高木听见。


    他没想到一推门就听见与人质相关的弥足珍贵的对话,蹑手蹑脚地潜入其中。


    *


    其实,望月结衣与铃木绫子被绑架案的始末非常简单。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高木与工藤新一被支走后,松田阵平扭头对太宰治挑起一边眉头道:“所以,我们应该从哪个方向突入?”


    太宰故作惊讶道:“说什么呢松田警官,我可是跟你一样第一次来到这个住宅区哦,就算是名侦探也不能无中生有。”


    “是吗?”松田阵平说,“我还以为进来前你就已经知道我们的目标任务与方向了,否则也不会提出把高木当作诱饵扔出去。”


    太宰嘟囔道:“你说的理由真是毫无说服力。”


    “而且。”松田阵平补上比较有说服力的另外一点,“比起那个小鬼头,你对望月宪一的政治背景更加了解,不,应该说是对池田议员被暗杀的始末。”


    “结合交易地点的位置,应该知道犯人是谁。”


    “好吧。”太宰治耸肩,“我确实是知道,因为对方也没有想隐瞒,似乎只要达成钓出望月宪一的目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语气薄凉地说:“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去学校把望月结衣绑架了,最多半个小时就会被发现的狗急跳墙的手段,那家伙,作为政客也算是被逼到极限了。”


    “我想想,应该是如果望月宪一不出现就会被严刑拷打,甚至是替他去死的类型吧。”


    “说正题。”松田阵平打断他没有意义的发散,“嫌疑人到底是谁。”


    “斋藤,池田身边的第三秘书。”太宰道,“从出席政治会议的角度来说,是这两年池田身边的红人,似乎有盖过望月的架势,做事风格更加张扬,对外发言更有表现力,所以在池田议员死后,慢一拍的他被各大媒体堵门,还有过被二三十名记者围攻的照片流出呢。”


    “不过,随着池田议员的死亡,逐渐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包括一些受贿、职权骚扰以及买卖法令之类的丑闻,有的有可能是池田做的,有的或许是看在他死了的份上想要栽赃在他的头上。”


    “无论如何,不少人想要解码池田的秘密,去探究随着他死亡浮出水面的政治丑闻,这个时候,知道最多的必定是他身边的秘书。”


    “或许有人正虎视眈眈,想要撬开秘书们的嘴,通过他们腹中的秘密去攻击其他的政治敌人,推举自己的人上台。”


    “东都知事可是一个不小的职位。”


    “所以。”松田还是有魄力的,没有让太宰肆无忌惮地表现下去,他显然知道不少政治暗杀事件的内情,但这些作为警官的松田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一条,“斋藤家究竟在哪里。”


    太宰撇嘴:“好吧,跟我来。”


    他翻墙的姿势实在是太灵巧了,松田注意到,周围一个摄像头都没有,显然,太宰治还找到了一个不会留下影像记录的死角。


    这多少有点奇怪,比如说他到底是如何知道斋藤住在哪儿的,那应当是隐私的部分,说侦探能够推理出来也实在是过于玄幻了,以及为什么能如此熟练地潜入呢?


    这些谜团被松田阵平暂时放到一边,也不是说不重要,只是在当下,还是要以人质的安危为主。


    因太宰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们甚至追上了失魂落魄的望月宪一,目送对方进门,跟太宰想象的一样,他果然进了斋藤家!


    那人质……


    就在松田阵平思考时,太宰已经像一阵风,飘进了他的家中。


    斋藤家是典型的一户建带两个车位,绑架了望月结衣与铃木绫子的车辆就在车库中。


    根本不知道太宰做了什么,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轻而易举打开了车门以及后备箱,这其实是身为机械天才的松田所擅长的,谁知道太宰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以非常快的速度搞定了一切。


    松田不是没有反应,事实上,他挑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不过非常时期,暂时不跟太宰计较了。


    车的后备箱与后座中分别发现了不同颜色的头发,值得高兴的是,没有受害者的血迹,显然斋藤还没有伤害她们,运用一些追踪的方法,检查斋藤离开车后的痕迹,终于发现了车轮的拖痕。


    车库的另一个角落,堆放着露营用品。


    太宰说:“他用露营的小推车,直接把人拉走了。”顺着痕迹走出车库,竟来到了后院,斋藤家的庭院并不是泥土质地的,而是用夯实的小石子铺成平坦的道路,只在靠近围墙的地方留了几片用石头堆起来的花坛。


    同时,他也没有精心选择藏人的位置,只是随意地找了处不显眼的地方塞人质。


    因此,很简单地找到了以配电箱外壳掩饰的通往地下的暗门。


    太宰吹了记口哨:“地下仓库,或者该说是战时防空洞?一般社区提供这玩意儿吗?”


    “绝对不可能。”松田阵平跨步到他的前面,“是被发现后要被管理员罚款的违章建筑。”


    他对太宰说:“我先下去。”


    太宰耸耸肩道:“请便。”


    因是违章建筑,防空洞并不是特别深,台阶只有十层的样子,楼梯窄而短,再不见天日的地底,没有一丝阳光,伸手不见五指,而这黑漆漆的环境,让太宰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


    松田无缘看见他的笑容,在摸索了一阵后,找不到开关的他决定打开自己的手机电筒,同时吩咐太宰治先把伪装的门洞合上。


    暂时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速战速决,若被人从外部堵死门就糟糕了。


    手机电筒照亮一亩三分地,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昏迷的望月结衣与铃木绫子,松田阵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测试脉搏。


    很好,稳定有力。


    太宰借着光打量,除了两个人质外,就是大量钢架搭建成的书架,还有一个个文件夹。


    他说:“不是吧不是吧,斋藤秘书还真是不专业,秘密怎么能备份放在家里呢,一定要销毁才行啊,真是不忠诚的秘书。”


    松田随口一说:“说不定是池田放这里的?或者他为了明哲保身?”他已经准备把铃木绫子她们扛起来离开这了。


    然而,却听见了人的脚步声。


    松田阵平立刻把灯熄灭了,这下子,连太宰都看不见了。


    他凭借印象摸索到楼梯口,在黑暗中呆得久了,眼睛似乎在逐步适应,可以借助外界微弱的光的缝隙,看见一些模糊的色块与轮廓。


    第二个进来的人也小心翼翼,当然,松田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小心翼翼上,他认定这家伙就是绑匪或绑匪的同伴,等着来看人质情况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练了很多年拳击的松田阵平摆出架势,在那一大团模糊的人影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利落出拳。


    “嘭——”——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请看拳王争霸赛!


    ——————


    今日更了大章


    要夸夸!


    第63章


    脸颊上狠狠挨了一拳。


    毫无防备的安室透吐出一口血沫, 胸膛中燃烧着对犯罪分子的憎恶,重整旗鼓,极速后退, 避开又一套组合拳。


    有几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躲过一部分。


    一开始, 未适应漆黑室内的他落在下风,被打得头晕眼花不说, 退的稍微多点, 就撞到地窖的墙壁或铁架子上,受双重夹击, 好在他的对手也对地底的情况不熟,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击打后,也磕磕绊绊, 打到晃荡的架子上。


    趁这功夫,安室透灵巧闪身, 他没想明白, 守株待兔的家伙为什么不在他的后脑勺上狠狠来一下子,不用他的手,而是棍棒之类的击打物, 但这不重要,眼下已经变成了拳击战,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至于为什么没掏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 他担心擦枪走火、伤害人质!而且,安室透到底不是个天然黑方,不会动不动来一枪。


    而趁着对面人不备,他也发出了重重一击, 安室透是照着脸打的,最好直击太阳穴,把人打昏过去,很不幸的是,他拳头的落点也是对方柔软的脸颊,不过他相信,自己一击的重量,绝对让对方好看!


    他想:


    【就当是礼尚往来!】


    *


    太宰当然没有夜视能力,但这不妨碍他“看”的津津有味。


    听觉在此时此刻起到重要作用,譬如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人隐忍的痛呼声,撞击墙壁或者铁架的碰擦声,一定会在身上留下不得了的青紫吧。


    他不讨厌这样的场面,说喜欢也谈不上,只是在无聊的日常之余给他带来了些许欢乐。


    “恶意的趣味”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如果让坂口安吾看见这样一副正义人士互殴的混乱场面,一定会叹口气,但就算是他也说不出什么“稍微克制一下”之类的话,毕竟,这对太宰来说只是开胃小菜,甚至没有赌上性命,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呢?最多吐槽一两句“你这家伙也太恶趣味了”,不过那是早就知道的了。


    换成织田作的话,甚至不会发表言论,他是个过分钝感力的人,对于后辈的小打小闹从来不当一回事。


    更何况,比起太宰与黑暗及死亡走得过近的天性来看,只是这种程度的玩闹,甚至称得上“善良”了,比起他把全国的政坛乃至美丽国的生物医药行业搅动得风起云涌,身为官员的坂口安吾甚至会产生“不若将他们扔给太宰玩弄,就当是猫抓板,让他不要去祸害其他人了”之类的想法呢。


    总之,能用未来的威士忌组打发时间,已经是非常好的爱好了。


    打了一会儿后,太宰开始觉得无聊了,这两人都特别扛揍,你一拳我一脚的,很难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拳头与脚踹的感觉似曾相识,总之,有点没完没了了。


    而且,怎么说呢……


    【还没到最有趣的时候。】


    这样想着,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太宰静悄悄地站起来,挪动位置。


    而一直沉睡着的铃木绫子,不知道因为地上太冷还是什么原因,发出了一记呻吟声。


    安室透:!


    松田阵平:!


    人质要醒了!


    为了人质的安全,已经逐步熟悉黑暗环境,勉强能看清对面人影的二人不断蓄力,只想一招定胜负,把人一波带走——


    “啪嗒——”


    随着一声仿佛开关被按下的脆响,同时响起的还有太宰做作的声音,尤其是颇为了解他的松田阵平后来想:他真的还蛮假的,想来刚才一定是在看笑话。


    不过,在当下,其实松田阵平是没什么心思胡思乱想的,毕竟他的假想敌是一个绑架了孩子与高中生的走投无路的罪犯,当室内亮起对他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来说过于明亮的灯光后,他的第一反应是:


    【危险!】


    【那小鬼,藏好就是了,开什么灯!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不由使出全身力气,且强眯起眼睛,不让突如其来的光线影响他拳头的力道,只想在那该死的罪犯看清楚前狠狠将他放倒!


    然而,松田阵平没想到的是,挤入他几乎要哗啦啦流泪的眼中的,竟然是一张两年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甚至连他脸上的伤痕都很熟悉,当年不就这么打出来的吗?


    松田阵平眼睛睁大了,就一瞬间,又因为灯光哗啦啦地流眼泪,而他对面的安室透也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他俩的拳头已经刹不住车了,就在认出对方的当下,齐刷刷地给对方来了一拳。


    “Game over!”


    太宰配音。


    更搞笑的是,松田跟安室透一起倒地了。


    他们声势浩大的砸地声惊醒了铃木绫子,她迷茫地睁开眼睛。


    虽然昏倒了,却不是被用棍棒打出来的,而是常见的□□,躺在地下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有些阴冷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也磕得她骨头疼。


    大小姐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样的事,不过,她很清楚,保证安全是第一位的,便一骨碌地爬起来,正好撞见太宰跟她挥挥手。


    “早安,公主殿下。”甚至心情很好地与她打了个招呼,“请问您睡得如何。”


    因为看见了名侦探太宰同学,铃木绫子浑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了,她长舒一口气道:“太宰同学,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她的镇定甚至给太宰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某种意义上,算应对能力很强的冷静大小姐了。


    “现在是一点三十二分。”他是这么说的。


    “那么就是三个小时。”铃木绫子道,“我是十点半前后陷入昏迷的。”


    她继续提问:“我现在在哪里?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不过太宰同学你在这里的话,应该很安全才对吧?”


    “那倒未必,身为侦探,我的第一项工作是营救失踪的同学,就在刚刚,潜入地下密室的松田阵平警官与绑匪的帮手大打出手,在没有合适武器的情况下靠肉搏与之双双倒地,而在外面,应该还有另一名绑匪。”说这话时太宰来到松田阵平的身边,铃木绫子以为他是要给这名劳苦功高的警官换一个舒服点的睡姿,不想太宰治毫无这么做的意思,反倒在他的身上不断摸索着。


    铃木绫子攀扶着钢架站起来,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部分的力量,毕竟没有被殴打,身体情况还是不错的,来到自己同学身边问道:“需要帮助吗?”


    “事实上,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这么说着从松田阵平的口袋里摸出一副银白色的手铐,金属冰冷的光芒与光线微弱的白炽灯相得益彰,他一点儿也没犹豫地将手铐铐在安室透的手腕上,而手铐的另一端与塞满了文件夹的立柱紧密相连,想来一时半会是无法逃脱的。


    “一个搞定,接下来,我们去帮助高木警官,找到绑架案的罪魁祸首吧。”


    这么说着,又蹲下来,把还在熟睡中的望月结衣一把抱起,她的年纪小,吸入的□□多,相较于清醒的可以提供帮助的铃木绫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啊。


    披上一层人皮的侦探文质彬彬地对铃木绫子说,“我们正在一处高档住宅区中,因不是什么偏僻的海边仓库,很容易就能找到人,出去之后立刻联系警察,同时带着这孩子在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待救援,解决了另一名绑匪后我来与你们汇合。”


    因为说的都是人话,再加上有名侦探的标签,一时间太宰在铃木绫子眼中仿佛镀上一层光圈,她严肃地点头,记住了太宰的所有吩咐,并嘱咐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啊。”


    【实际没什么要小心的。】


    对局势把控过于精准的太宰漫不经心地想到:


    【这个时候,恐怕高木已经把歹徒挟制住了吧,那家伙说到底只是个走投无路的笨蛋政客,连绑架案都做得如此不专业,留下了首尾,根本不是合格的对手。】


    嘴上却不可能这么说,起码现阶段,他并不准备向帝丹的高中生们展露人皮之下涌动的黑暗,他能够完全地控制住自己,对不同的人展露不同的面貌。


    以他本身的趣味来说,越是正义的侦探与银色子弹,他越愿意表现出邪恶的一面,就像是某种挑衅。


    高中生不在这范围内。


    而就如同太宰想的那样,等到他上地面时,经验丰富的巡查部长高木已经把大头工作解决了。


    *


    五分钟后,给绑匪斋藤戴上手铐的高木向太宰汇报情况。


    “我来的时候正好撞上罪犯与望月先生对线,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具体内容他一个是没怎么听,也不是很听得懂政客之间的弯弯绕,避繁就简同太宰说道,“罪犯斋藤被一些□□人士找上门威胁,但这部分业务并不是他处理的,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他联络望月先生,却始终没有见到人,所以就……”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警官先生!”斋藤特别弱鸡,他手上甚至没有柯学世界歹徒常备的枪就敢绑架人,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此时被高木押解着还是不断地嚷嚷,“都是这个家伙,那些丑事分明是他帮池田做下的,一到关键时刻却逃之夭夭,留我们这群人顶锅,那可是□□啊,在这种局势下,就算被逼着自杀也不是不可能的,怎么能让这家伙置身事外!”


    高木听他越讲越过分,赶紧打断,他可真不想知道政客的丑闻!有丰富经验的伊达前辈提醒过,如果是社会谋杀案还好,一旦涉及到政治案、议员,一定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如果听见了罪犯死前的呐喊或是什么秘密,自己也会受到牵连的。


    在日本,政治就是特殊阶层的继承游戏,跟他们这些平民毫无关系。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你都策划了绑架事件,这是绝对错误的,先上警车好好反省吧!”说着强压人向前走,又对刚刚平息了心情,喊着“结衣、结衣在哪里”的望月宪一说,“冷静点望月先生,太宰先生已经将令媛营救出来了。”


    “没错。”太宰托腮道,“她正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铃木绫子应该联系到前来接应的警车了吧。


    将还惊魂未定的男人留给三头六臂的高木照顾后,太宰迈着轻快的步伐,再度来到地下,他估摸着以松田阵平与安室透的体质,人也差不多该醒了。


    *


    太宰想的一点也没错,最后两拳头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但在警方人均大猩猩的柯学世界,魔法攻击并没有让两人昏迷多久,就醒来了。


    他们差不多是同时间醒来的,太宰来得刚刚好,大眼瞪小眼的二人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


    “哎呀,你已经醒了,松田警官。”


    打开灯起,太宰的语调就有些怪,机械宅男的松田阵平形容不出来,换个稍微有点文学素养的,准会说他就像在念戏剧的台词,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诡异的夸张感,连带着他的精神状态,表现出种不正常的高亢。


    只可惜,松田阵平的脑海中只有一瞬间闪过类似的念头,之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安室透的身上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人!


    在hagi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没少讨论消失的二人,降谷零与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记得很清楚,降谷毕业前就被公安内定了,他到底是职业组的优等生,去公安也很正常,警视厅的大部分人都看公安不爽,某种意义上,公安是警视厅的上级。


    而诸伏景光,原本应该跟班长一起进入东都警视厅,但他没有到搜查一课报道哪怕一天,就销声匿迹了。


    他们毕竟是当警察的,哪里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二人肯定被选定做秘密任务了,松田还吐槽过,说他们不愧是幼驯染,分明在不同的机构,却都做了相同的事,hagi当时还说“我们不也一样吗,小阵平,甚至呆在同一个班”。


    为了两人的安全,也为了保密,逐渐逐渐就不谈论了,松田阵平也没有去查过二者的资料,想想也知道,一定被严密封锁了吧?


    以降谷混血儿的外貌,甚至不在国境内也说不定?


    本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会在当下……


    太宰的话将松田流畅的思路打断了,而安室透,他正好动了动胳膊,就发现自己的手语铁架紧密相连,低头一看,安室透的脸完全黑了,他竟然被手铐铐上了!


    对公安来说,真是奇耻大辱!而且,不管他的任务是什么,都是抱着对人质的解救之心来的,这样对待公民,合适吗?!


    而他越是脸黑,太宰越是要说:“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绑匪先生。”他特意蹲在安室透的面前,用时常上国民日报的脸笑眯眯地看向他道,“你的同伙已经被绳之以法了,人质也被成功解救,挣扎是没用的。”


    “喂……”


    松田阵平脸皮子抽了抽,嗫嚅嘴唇,可惜,就算是他,想了好半天都没组织好语言!


    该说什么呢,这家伙一定不是绑匪,为什么?因为他是我警校的同学?不行,就算是太宰都不能说这样的话,他到底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说不定保密度高得一骑绝尘,为了zero的安全,要隐瞒他的身份才行!


    可恶,那就更找不出什么理由了,zero你是不是在什么犯罪组织卧底啊,在帝丹门口呆好几个小时盯梢,还跟我开启马自达追逐战,一点儿合法共鸣的气息都没有!


    松田阵平都要抓狂了,完全找不到能为降谷零开脱的理由,此外,他确定了马自达追逐战中那股若有似无熟悉感的来源,如果是这家伙的话,答案就很清楚了!


    一定是他!


    还没等松田阵平组织好语言,深潜入组织的“安室透”反应过来了,不复同期记忆中的一脸正气,他用种相当不妙的讥讽语气反问道:“轻而易举将无关人士打成绑匪的罪犯,这就是东都名侦探的素养吗,太宰老师?”


    虽然叫了太宰老师,称呼却仿佛带了钩子,全方位地展示他的阴阳怪气。


    松田阵平的表情立刻绷不住了,他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向安室透,天呐,这还是那个金发混蛋吗?那个任何时候都在说些道貌岸然词汇的,仿佛天生英雄附体的加厚,某种意义上,不正是他最想揍一顿的警示总监的模板吗?


    什么时候会阴阳人了。


    金发混蛋,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安室透的“波本”语气太宰可太熟悉了,作为组织的神秘主义者,不怀好意的操心师,他不就这么说话的吗?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位……一般公民先生。”他的语调越发轻柔了,“毕竟不是什么无关人士都会违反大量交通法与警察飙车,在帝丹小学门口盯梢几个小时并且找到绑匪家了,除了绑匪的协力者外,我竟然找不到第二个可能了。”


    安室透却一点都不慌的,充分展现出组织警报人员的狡猾,诡辩道:“为什么不是先发现了绑匪的意图,为了拯救无辜的学生挺身而出呢?”


    太宰道:“这就要等到你去警察局才知道了,我们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只要稍作审问,你是否有联系就一清二楚了。”


    “此外,如果真的是被卷入其中的一般民众,请不要大意地怨恨你身边这位松田警官吧,毕竟在黑暗的地底与你大打出手的并不是我,而是他。”


    他看看安室透,又看看松田阵平,蓦地笑了,这回不仅仅是本来就对恶意十分敏感,成为太宰治针对对象的安室透,就连松田阵平都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恶趣味。


    因为太宰说:“看你们的模样,可真够凄惨的。”——


    作者有话说:可能还有一章


    不确定


    第64章


    降谷零对太宰的初始印象不佳。


    这种不佳并不同于诸伏景光, 他恐惧与怀疑居多,也跟赤井秀一不同——他与太宰并没有私下的交集,只瞥见了对方隐藏在幕后的影子, 并作为组织的外围人员被玩弄得团团转。


    降谷零的不佳, 是一种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情感, 只是比那要轻微的多。


    首先,排除安室透的身份, 真正的降谷零是一个以国民的幸福为己任, 将国家当作恋人的究极卷王,警察中的警察, 他对日本未来的人才从来就像是花骨朵一样, 小心呵护着的。


    而太宰,身为风头正盛的高中生名侦探, 在他心中就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年轻人,纵使他抢了警察的风头, 在不断上头版头条的同时也让媒体们有了大力攻讦警察的理由, 比方说一群成年人比不上一个小孩子、他根本不是日本民众的救星而是警察的救星、东都警视厅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等等。


    这些踩低捧高的媒体没有动摇降谷零的判断,太宰的优秀恰恰说明他是一名人才,又为东都的治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是很喜欢也很欣赏太宰的。


    不过, 从报纸与电视节目中认识的太宰永远的文质彬彬,是日本青年的表率, 除非是看过他奇诡而黑暗的侦探小说,否则一定想象不到, 他纤细的外皮下住着怎样一个类人的男鬼吧?


    只可惜这两年间,降谷零忙着坐实安室透的身份,每日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实在抽不出空读时下流行的侦探小说了。


    于是, 他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先入为主观念与残酷现实的割裂。


    就是说,实在没想到,名声响彻东都的侦探是这样一只邪恶的银渐层!松田阵平或许没有感受到太宰语调的不对劲,但他却能听得明明白白,这家伙的一举一动与他眼中流露出的狡黠的笑意,充分证明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他与绑匪没有丝毫的关系了,即便如此,却还是要将人玩弄一遍!


    如果是普通的见义勇为民众,此时此刻应该要被吓得惶惑了吧!


    当然,降谷零是承认的,自己行为中的疑点十分之多,既然已经被抓住了,按照流程是必须去警察局做笔录的,甚至还要被盘问,流程上一点错误都没有。


    但!


    太宰的行为绝对不是出于这缘故,看看他的笑容吧,必定是出于私人的趣味!


    可能在组织活动时,他塑造了一个危险的神秘主义者形象,对太宰身上流露出的恶意十分敏感,能够清楚地判断他的意图。


    真的十分邪恶!


    松田阵平就没有彻底看透,他还在绞尽脑汁帮降谷零呢,到底是卧底,出入警察局留档案不好吧?但让松田没想到的是,竟然是降谷零率先退了一步,直起身来,而他限于扣在铁书架上的另外一只手铐,只能佝偻着背。


    “好吧、好吧。”又切换回了安室透的状态,用透漏出不屑的口吻道,“既然侦探先生坚持,就去一趟好了,不错,可以帮我把手铐摘下来吗?毕竟我不是罪犯。”他看向太宰治,用不讨喜的激将语气道,“还是说,你担心我的危险性呢?就算害怕,这也有一名警察在,两个人看管我一个,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松田、松田沉默了。


    那个降谷零,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嗯……


    噗!


    好怪!


    各式情感在他心中不断翻腾,不断变化,突出就是一个百感交集,尤其他已经把墨镜摘下来了,刚才为了适应黑暗的环境,早就把墨镜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于是乎,连遮挡自己的表情都做不到。


    一般情况下,是会当作没看见松田的古怪表情的,太宰就不一样了,这一波他在大气层,毕竟他知道安室透的真实身份,于是说出了让人心紧的话。


    只见太宰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回头看向松田阵平,用让人牙酸的假惺惺的语气道:“怎么回事啊,松田警官,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对方吗?”


    松田努力控制:“你在说什么,完全没有。”


    安室透闭上眼睛一秒,不断告诉自己,这家伙没有受到训练,指望他装得很像是不可能的。


    只是你也太不像了吧,喂!


    “哎呀,我还以为你跟这名先生认识呢。”紧接着说出了让在场两人都心脏停止跳动一秒的话,“毕竟,松田警官是看见他的脸后才作出古怪的表情的啊。”


    太宰猛地靠近松田阵平,通过不断拉近距离给对方增添心里压力,安室透门清,这正是一种微审讯的方式!他不相信太宰是歪打正着,他的站位都那么的专业。


    “难道不是吗,以松田警官的性格,本来应该嫉恶如仇,恨不得在他脸上再来一拳才对,毕竟他从飙车开始就跟你争锋相对,松田警官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性格。”


    “但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在出最后一拳的时候,你泄力了对吧,刚才也是,明明清醒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莫非不仅认识,还有隐瞒我的大秘密吗?”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太宰的眼睛逼视着松田,不超过三厘米的距离让他能清晰看见对方的瞳孔,瞳孔中有什么,像诗人说的那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流露出特殊的情感了吗?不,完全没有,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但他的眼中依旧有某些东西,某些涌动着的,仿佛黑洞一样透不进光的东西,正是这些,让松田阵平不仅仅安定下来,反而进入了拆弹时极端冷静的状态。


    他所面对的,不就是一枚不知何时爆炸的炸弹吗?


    “因为我并不觉得,他跟那种绑架小姑娘的是一种人,这家伙无论是飙车也好,打架也罢都跟我不相上下。”他敏锐而理智地分析道,“你在套我的话,太宰,打开灯的刹那你根本不可能看清楚我的动作与表情,在极端黑暗的环境中乍见亮光,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应该睁不开眼睛,这是人的生理本能。”


    他继续问道,一针见血:“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太宰?”


    “哎呀哎呀。”在短暂的沉默后,太宰退却了,却不是完全退却,他举起手,作投降状道,“实在是太严肃了,松田警官,我只是好奇而已。”他说,“毕竟,你的举动实在不寻常。”


    他留下了意味深长的钩子,而松田则越发地理直气壮道:“我可没有不同寻常,奇怪的是你,”他不是一时气话,是真的觉得太宰的一些举动很奇怪,他在诱导。


    可为什么呢?


    “好吧、好吧。”终于,太宰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扭头对憋屈地站着的安室透说,“至于松开你的手铐,这就要看松田警官的意思了,你可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我还没有忘记十几分钟前的场景,你跟松田警官打得不相上下对吧。”


    他说:“可是,松田警官的架势是经过专业拳击训练的,听说在搜查一课的警察中也是数一数二地能打呢,专业的拳击手都不一样能挨上几拳,这样的话,跟他能打得有来有往的你就更加奇怪了。”


    松田阵平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说得完全正确,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你怎么知道的?”


    他奇怪地问道。


    关于自己的情况,太宰怎么知道的?


    接下来,太宰治含糊其辞的话语让对他的警戒程度在安室透的心中不断攀升,谁叫他太聪明、太危险,也知道得太多了。


    “有一些人知道,松田警官。”太宰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既然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推理出来呢?”


    松田先反驳了一句:“推理没有那么神奇。”终于看向一直待处理状态的安室透了,老实说,在太宰介入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帮安室透遮掩的欲望,既然这样就公事公办吧。


    调整好情绪的他对话语阴阳,甚至有些尖刻的安室透说:“太宰说的没错,他所表现出来的素质,跟一般民众间有较大的差距,除此之外,你在帝丹小学门口的一系列奇怪举动没有合理的解释,在罪犯与你做完闻讯前不能离开,目前那就是犯罪嫌疑人。”


    而对待犯罪嫌疑人有犯罪嫌疑人的看官方式,松田阵平想象,从兜里掏出手铐的钥匙,将一边的锁打开,起码让安室透解放了一边的手,随后,他干了一件让人匪夷所系的事情。


    松田阵平打开了手铐,又将他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说:“既然这样,就由我来看管你,知道把你押送到警局为止,没有意见吧,绑架犯嫌疑人先生。”


    安室透摆出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合上眼睛,对松田阵平心平气和地说道:“好吧,我没有意见,相信睿智的东都警察会还我一个清白。”


    松田阵平月半眼:你这人,说话真的很欠揍啊。


    太宰治吹了个口哨,说:“那我们走吧。”


    接下来的情景,又有点出乎这两名久别重逢的警校同期的预料了。


    原来,后续的警备力量增援已经赶到了,只可惜来的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


    变成豆豆眼的伊达航叼着一根草,看着姿势别扭的松田阵平与安室透,组织了半天语言:


    “你们,在干什么啊?”


    银渐层露出了更加邪恶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第二章 !


    第65章


    最后, 嫌犯安室透与抓捕他的松田阵平一起上了伊达航开来的警车,太宰治陪同。


    有太宰治,久别重逢的三人无法叙旧, 相反, 还要假模假样地演戏, 松田阵平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演技,默不作声地点燃一根烟, 吞云吐雾, 哪里有警察的样子!


    安室透也如此,他想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叙旧时间, 摆出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看向窗外,他与松田阵平一起坐在后排, 安室透的手被松田的手铐铐得紧紧的,他下撇的嘴唇似透露当事人不愉快的心情。


    竟只有坐在副驾驶上摇头晃脑的太宰治是愉快的。


    正如同他不在安室透面前掩盖自己恶意的欢愉——或称之为幸灾乐祸, 他在伊达航等人面前也没有, 于是松田阵平轻易地发现了他看乐子的行为,故变成了月半眼。


    他想着,也说出来了。


    “你这家伙, 太恶趣味了。”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松田警官?”太宰反问道。


    “还用说吗, 就是我的惨状啊。”他不满地说,“你刚才不是看着我处理伤口的样子捧腹大笑吗?”是真的, 松田阵平的脸可凄惨了,他跟安室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正在殴打的是当年的“老朋友”,黑暗中的绝大多数拳头都往脸上招呼, 出于柯学世界的奇妙原理,他们竟还没有被打成猪头,脸上只有各种伤痕,还有红肿热痛一类的,此外,让太宰大笑的,正是松田阵平的缺牙疤。


    不是说刚刚被安室透打出来的,而是当年警校的巅峰之战中的漏牙,后来找了牙医做模具,把空缺填上了,现在又给打掉了。


    顺便一提,本次拳王争霸赛中,松田选手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把安室透的牙也打掉一颗,这也是让太宰持续大笑的原因。


    对松田阵平的控诉,太宰说:“差不多吧,只是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原因,他就没有继续说了。


    安室透一直冷眼打量太宰,这辆车上,他唯一不熟悉的就是太宰了,而少年侦探的趣味让他对太宰产生了些许的不喜,更多其实是与他神秘主义者说话风格的对立。


    听松田跟太宰的话,安室透不由想:


    【松田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大条。】


    在推理时很敏锐,日常生活中却大大咧咧的,或许太宰属于他日常朋友之一,故一叶障目,看不见他身上的疑点吧。


    安室透就不同了,毫无疑问,太宰一定发现了他与松田间存在着微妙而诡异的联系!


    他也算半个侦探,知道这群人拥有旺盛的好奇心以及与秘密的探究欲,安室透并不确定太宰治会不会顺着调查下去,以他跟松田的关系,甚至连班长都认识他,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吧!


    本能的因他表现出的攻击性而抗拒,安室透决定找个机会对松田还有班长耳提面命,让他们对太宰保密。


    明明只有三个人,却产生了奇妙的修罗场氛围!


    而这一切,被睿智的不说话的班长伊达航看在眼中!


    借由后视镜观测的伊达航已经从豆豆眼中变回来,他看看默不作声,仿佛一脸严肃抽烟的松田阵平,又看向将脸朝向另一个方向,在生气似的安室透,最后看向心情一直非常愉快的太宰,心痒痒的,像是被猫挠过。


    到底发生什么,他可太好奇了!


    *


    接到消息的人们在警局严阵以待,高木与伊达航前后脚下车,看见了帝丹小学的小川老师,高中部的星老师、新出智明同学,还有一系列铃木绫子的好友。此外,还有心急如焚的受害者家属。


    铃木园子是直到史郎与朋子来才开始惴惴不安的,一开始,她只担心自己的小伙伴,但父母来后,即便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也因他们脸上的表情而有了猜测,偷偷问熟悉的小川老师说:“小川老师,我姐姐是不是也被绑走了,刚才我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川老师一脸难色,这要她怎么解释呢,眼瞅着泪水已经在铃木园子的眼眶里打转了,摇摇欲坠,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最后安慰她的是铃木朋子,史郎是入赘的外男,性情温和,在这家中起到主心骨作用,内外协调工作的一直是铃木朋子。


    以往,家中发生争吵时从来都是史郎打圆场,今天却不同,如此危急的时刻,她一是有母性,二则是想以她带给人们的力量感安慰到自己才在读小学的女儿,蹲下来按住铃木园子的肩膀说:“相信他们,园子,此时此刻不仅有警视厅的警察叔叔在为了姐姐奔走,曾经救东都人民于水火之中的名侦探太宰治也一起去了,绫子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她是在说服园子,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是的没错,太宰的国民性就这么厉害,三个月前的东都爆炸案为他带来了可怕的名声与流量,他现在真是日本的国民招牌。


    考虑到他连大学还没有上呢,如果毕业后选择成为一名警察,警视厅就什么宣传工作都不用做了,天天让他上通告就可以了。


    园子其实没有被完全安慰到,只是她很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给家长添乱,是绝对不可以哭出来的,于是抽泣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把想哭的欲望给压了下去,慢慢对朋子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高木与伊达航的车来了。


    宫本由美她们是准备去支援的,只可惜等抓到犯人,松田他们带来的交通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车辆歪七扭八地串在一起,像一条丑陋的毛毛虫,后来高木专门打电话给由美,说案件已经解决了,不用兄弟单位出手,她才放弃的。


    是的没错,高木跟由美认识,佐藤后援团的每一个人都跟由美认识。


    第一辆高木的车载着铃木绫子与望月结衣,还有望月宪一,哦,还有个工藤新一,座次是铃木绫子坐在副驾驶上,后面两个小学生跟一个大喜大悲的成年人在一起。


    望月结衣前期还在昏睡,这让宪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没有安定哪怕一秒,还是等到人醒来后才稍微安稳点的。


    绫子就不太一样了,她的精神很好,远远地便看见了翘首以盼的父母与妹妹,于是等高木停车时毫不犹豫地推门第一个下车,跟家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分明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富豪家庭,氛围却比很多平民还要融洽呢。


    哦对了,还忘了说另一个在现场的人,除了这些参加了案件前期的人以外,另一人是被急匆匆叫来的,那就是站在星老师身边,表情严肃的编辑,小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太宰的所有监护人都填了小庄的名字,星老师一开始忙忘了,毕竟太宰是跟去缉拿犯人的,还是灵光一现才想到,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未成年,必须要通知家长啊!


    小庄接到电话后立刻跟星老师说:“稍等,我马上就到。”


    干脆利落的回答不免让人想到池田议员谋杀案的时候,这名编辑也在场,不仅如此,还是他将太宰薅走解决事件的呢!


    因为是文学生,有段时间也不是没想过毕业了之后当编辑,甚至有很多同学走上了这条道路,不过每逢同学聚会,当编辑的就会聚在一起大吐苦水,基本上都是说带的老师难服侍,经常要当保姆啦云云,他也算是见到活体的了。


    活体小庄并没有跟星老师发生太多的对话,自我介绍后就并排站着。


    星老师:。


    怎么说呢,就……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啊!】


    这股可疑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太宰回来。


    先是绫子与望月一家团聚,之后则是太宰,从他下车开始,小庄就感到大事不妙,甚至在心里高呼一声“糟了”!


    【太宰老师,完全是猫玩弄老鼠的表情啊!】


    小庄没有学过心理学,可天下做担当编辑的,都要成为作者肚子里的蛔虫,就比方说他吧,同太宰相处几年,对他的一切表情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太宰治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不屑的笑、阴测测的笑、找到乐子的笑……眼下的情况,绝对是最后一种!


    且小庄并不想这么说,但事实是,一般太宰找到乐子,就有人要倒霉了。


    内心大喊着糟了,表情却是很自如,走上前说:“一切都顺利吧,太宰老师。”


    太宰说:“没错哦,小庄,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一天呢。”


    说完话,最后一辆警车也来了,是跟着伊达航一起到的支援车辆,押解真正的犯人斋藤。


    目暮警官上前,看到安室透的手铐,表情严肃:“看来,这就是本案的罪魁祸首了!”


    松田阵平一反常态地冲在第一线发言说:“还没有到那份上,根据嫌疑人自我陈述,与斋藤并不认识,而是在发现了犯人斋藤的绑架意图后等在附近的正义人士。”


    没错,这就是安室透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说前几天看见斋藤鬼鬼祟祟,实地考察,今天干脆守株待兔,想要逮到这个在国小门口不知道做什么的变态,没想到被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追击战中。


    他的理由不说完美无缺,内容也非常充分。


    安室透在道貌岸然地叙述时,注意了太宰治的表情,很可惜,对方的神色没产生鲜明的改变,一直都饶有兴致。


    目暮警官还是很相信松田的判断的,在说完安室透出现在此的原因后,又表示同犯人对一下就知道他是否无辜了,也顺便催促开启对斋藤的问询。


    考虑到人质都被解救出来了,这通绑架案也就告一段落了,目暮警官勉强松口气,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真是太好了!


    但对安室透的盘问必不可少,这一部分不能在眼下进行,必须要将他带到警局才行。


    听说要把安室透带去警局,松田阵平与伊达航不动声色地松口气,后者自告奋勇道:“既然这样,我先开车带他们过去吧。”


    目暮警官没听出丝毫的不对,点了点头道:“好。”


    又回头看向被小庄“团团围住”的太宰以及被救下来的人质们说:“还是老样子,等有空了记得来做笔录啊,太宰老弟!”


    事情告一段落了。


    *


    久别重逢的警校三人拥有了独自相处的时间,在狭窄的警车里。


    最先开腔的是老班长伊达航,他可不会让沉默蔓延,爽朗地说:“降谷,好久不见了。”


    降谷零也终于一改先前阴沉、讥诮的表情,露出独属于降谷零的笑脸道:“好久不见,班长、松田。”


    下一个问题就有点杀人诛心了,伊达航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你们的脸,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又在打蟑螂吧?”


    当年他们在警校互殴,就被伊达航以“半夜打蟑螂”为由遮掩过去,即便压根没人相信。


    松田跟降谷统统露出月半眼,改变表情时又扯动到了嘴角。


    “嘶——”


    一齐倒吸口冷气。


    “哈哈哈哈——”伊达航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这次的蟑螂,真有些猛烈啊。”


    在黑暗中互殴实在太逊了,根本就不想被班长知道,但考虑到接下来的问询过程中也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尽可能含糊的语言跟班长飞速讲了一遍。


    末了还抱怨道:“那个小鬼,绝对是故意的!”


    伊达因为跟太宰不是特别熟,以外人的角度来说,听闻太宰是故意的,总归觉得奇怪,就问道:“他也不知道你俩的关系,怎么会故意呢?”


    “关于这件事——”安室透,这个时候应该叫降谷零了,也插嘴道,“我也觉得,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开灯后一直似笑非笑地观察我们的表情。”


    尤其是你的,松田!


    没想到降谷零说出这句话后,松田倒陷入了思考,他又掏出了一根烟,伊达航制止道:“喂,现在可在我的爱车里,别把后座搞脏啊松田!”


    后者被及时制止了,说着“知道了知道了,班长!”


    一副不服管教的坏小子的样子。


    降谷零说:“你有话要说?”


    松田懒洋洋地说:“我只是想,那小鬼说不定真见过我们。”——


    作者有话说:今日份的更新,晚上0:00照常更哈


    第66章


    松田的话让降谷零拧紧眉头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见过那家伙。”他说, “在那次爆炸案中。”


    那次……


    降谷零顿悟了,说的是萩原研二牺牲的爆炸案!


    接下来,松田阵平说出来的一番话竟有哲理的意味:“东都很大, 却又很小,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 他就看见过我们,这也是为什么你要隐姓埋名这么久。”


    降谷零陷入久久的沉默。


    松田说得没错, 卧底遁入地下的时间, 正是洗去过去生存痕迹的时间,两年足以大多数人模糊记忆, 而留在社交网络上的痕迹, 乃至于保存在学院中的相片都会被精细地回收,如此, 除却与他形影不离的朋友,很快, 关于卧底的记忆就会在人的脑海中不断变淡。


    松田又说:“太宰有着跟他年龄完全不同的知识储备, 记忆力也很好,或许,他已经回想起来了。”


    降谷零说:“对正在执行任务的我来说, 可不是一件好事。”


    伊达航说了句公道话:“也有可能,他只是觉得有趣。”身为搜查一课的老手, 他不是没听说过同事们对太宰的评价。


    佐藤美和子跟白鸟任三郎都承认。


    “才认识他时,会觉得是个让人火大的小鬼。”白鸟是个有些傲慢的贵族警官, 他对太宰的初印象最差,“听他说话的腔调,就像是社会上等着抓警察小辫子的记者一样。”会诱导发言,又阴阳怪气的。


    “不过, 等相处久了,他确实破了不少案子,带给我们很大帮助,性格上的小问题也瑕不掩瑜。”白鸟说,“毕竟是未成年人,有小脾气应该包容。”


    伊达航将白鸟的话传达给降谷零,有了同期的双重保证,终于抚平了降谷零额上的褶皱。


    “你们都这么说的话……”


    他对松田跟伊达航的判断还是很信任的。


    有关太宰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但在那之后,就是对降谷零肆无忌惮地嘲讽了。


    发起嘲讽的主力军是松田。


    “回到警局,有没有回家的感觉?”绝对是嘲讽了。


    降谷零换上安室透皮笑肉不笑的脸道:“为了防止你跟班长说错话,请叫我现在的名字,安室透。”


    “好吧,安室。”松田耸耸肩道,“你对接下来的流程很熟悉吧,不过头一次当犯罪嫌疑人,务必跟我说说体验感。”


    “安心吧,安室。”伊达航是个白切黑的好人,看似爽朗地笑着,却说,“等会儿负责问询的是我,我会温柔对待你的。”


    安室透:。


    “不用了,伊达警官。”他被两人调笑过头,也皮笑肉不笑了,“按照正常规章制度来就行。”


    “我相信正义的东都警官是不会对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做些什么的。”


    ……


    暂不谈警校三人组这里,帝丹小学门口,气氛也很热烈。


    铃木绫子回归后,肯定是不会继续上课的,到底受了些惊吓,最好就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艰难的一天,于是乎,她被铃木夫妇领走了,还有因姐姐回来绷不住嚎啕大哭的铃木园子。


    她实在没想到,姐姐也是受害者!


    国小部更是如此,小川老师一会儿安慰这个,一会儿安慰那个,还要表扬一下臭屁的工藤新一,忙得不得了,当然了,成年人们都抽出时间对太宰好好感谢了一番,还有国小的学生们,一起用朗读课文的嗓音说“谢谢你,太宰老师”,让太宰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忍不住颤抖了下身子,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挠了挠,随后说:“哇,真是……”


    本来要喷出毒液了,却被急匆匆赶来的小庄一把抓住,对方双手死死按在他的肩膀上,让扭来扭去的太宰无法逃脱,对眨巴着双眼,露出期待之色的小学生们道:“谢谢你们,太宰老师深受鼓舞,非常高兴。”


    又不等太宰说话,将他转了个面,手指上的力道不断加重道:“我说得对吧,太宰老师!”


    【一个字一顿了哦,小庄。】


    又用了些话术迫不及待将孩子们打发走了,留在现场的只有星老师跟新出智明他们,连铃木绫子的朋友都走了呢。


    本来是想给太宰老师留下点面子,回去再好好谈话的,谁知道他根本就像是跳跳糖一样,顽童似的指责道:


    “真是的,小庄,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听他们说话的时候有多么别扭,差点就要逃跑了吗?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竟然还要我留在那里,真的是太恐怖了。”


    “让作者陷入尴尬的境地是担当编辑应该做的事情吗?”


    因为他的指责太理所当然了,甚至有些奇妙的孩子气,让才想着“编辑工作难做”的国文星老师发自内心地感慨:


    【哇,真的是毫不留情呢,太宰同学。】


    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编辑这一职业的难度!


    “像你这样完全罔顾作者意思的编辑是要被开除的哦,小庄。”


    星老师听到这里,真是连一个心都被攥紧了。


    【已经不是毫不留情了,超级难搞啊!】


    以作者的身份来说,是强有力的威胁呢,甚至还有人在围观,是不是职权霸凌,如果是心思敏感纤细的一般日本人,绝对会产生深深的耻辱感吧?


    小庄就不一样了,该说是神经大条还是跟太宰非常熟悉了呢。总之他的回答是: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是太宰老师你没有办法面对小孩子们的好意吧。”体格高大的前柔道全国第二推了推鼻梁上不符合他身份的眼镜架道:


    “如果有小孩发自内心地感谢你的帮助,就要坦然地接受才行,为了他们的感谢之语跳脚,简直像不能被阳光照射的阴暗生物,太宰老师。”


    星老师:。


    【好、好犀利!】


    又回头一想,太宰的表现是有点过激了,原来他是那种类型吗?


    深感接下来的话是自己不能听的,还是把现场交给大作家跟他的编辑先生吧,反正铃木同学的危机已经结束了,故找了个借口说:“还要跟校长先生汇报接下来的情况,我就先走了,太宰同学。”同时对竖着耳朵听的新出同学说,“一起走吧,新出同学。”


    新出智明是个校园偶像一样完美的王子,同时又是太宰厨,厨力放送与他为人处事的规则打架了,在要不要多留一会儿这件事情上显得特别犹豫,因为星老师说了,才做出决定道:“没问题,星老师。”


    闲杂人等离开后,现场的只有这两个人了。


    “好了小庄。”太宰终于从刚才少年人的模样里走出来,既没有被小孩子们的感谢声逼得神经过敏,也没有让星老师避退的职权霸凌,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呢?特意把他们逼走。”


    小庄说:“那不是我特意,太宰老师。”他冷静地指出,“首先,你确实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好意,其次,你又很配合。”


    太宰嘟囔着抱怨,他经常会在小庄面前表现出这点,上一个会让他如此的还是织田作呢,他想:


    【我确实不擅长应对神经大条的人。】


    【应该说完全不会读空气,还是太会读空气了?】


    “说真的,不觉得很恐怖吗,人类幼崽。”还在继续上一个话题。


    小庄说:“国小六年级,太宰老师已经快开启作家之路了,从这角度来说,算不上什么幼崽。”


    他又猛地一转折。


    “我想说的是,刚才的那位犯罪嫌疑人,引起太宰老师的兴趣了吗?”


    “哎呀。”太宰真有些惊讶了,他摆出全然无辜的表情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小庄。”


    后者的话外人听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了,他说:“因为你的笑容,太宰老师。”


    他说:“就像是猫抓到老鼠的笑容。”


    上回看见太宰的笑容还是上回。


    他想想是什么时候……


    一回忆,小庄的脸就变黑了。


    他说:“在双子塔爆炸案中,你就是这样笑的。”


    是的!没错!还让小庄留下了终生的阴影!发现自己担当的大老师有可能是莫里亚提!


    勾起了不好回忆的小庄脸变得更黑了,他狐疑地说:“你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太宰老师?”


    注意,不是“主意”,是“坏主意”。


    对此,太宰治的表情更加无辜了,他说:“怎么可能呢,小庄,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小庄:。


    更加不对了!


    让小庄头疼的是,无论他怎么问,太宰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时,嘴巴会过分严实,看着他这样的表现,小庄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究竟想做什么啊,太宰老师!】


    ……


    “你都不知道,安吾,小庄实在是太疑神疑鬼了。”当天晚上,他还抽空骚扰了一下正在忙碌中的坂口安吾。


    跟近日里老老实实上学、写稿,似乎没有搞什么事的太宰治不同,坂口安吾被他坑得很惨很惨。


    这件事儿的源头是四月一日的池田议员被杀事件,距离惊世骇俗的公共场所杀人事件才过去半个月都不到呢。


    先前就说了,望月宪一在被各方寻找,他掌握了太多的秘密,而身为第三秘书的斋藤被□□威胁,也是一样的事儿。


    而立于警视厅与公安之上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委员长秘书坂口安吾君,也为此陷入深深的忙碌中。


    这跟他的职责有关,首先,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会长由内阁成员担任,安吾实际上是那位内阁成员的秘书,而对方的职责是“监察”,在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职务中,他负责监察的警视厅办案过程中是否存在着流程不规范或者徇私舞弊等。


    池田议员死亡本来就是要被好好查的案子,在他死后又炸出来一些新的大雷,比方说政治舞弊、贿赂,还有对方与□□的来往云云,他的死牵扯出了很多秘密,有的人想要将秘密大白于天下,有的人希望秘密永远埋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而安吾的工作,就是作为监察机关,既要真正地掌握这些秘密,又要根据当下的时局,做出一些平衡,让部分炸出来,部分烟消云散。


    平衡跟判断都十分难做,以至于他在不断地加班加班加班。


    太宰跟他通讯的时候,起码有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吧。


    一想到导致自己如此的罪魁祸首是组织,他甚至还帮太宰了一把,安吾就觉得自己的拳头特别的硬!


    虽然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将来,吧。


    “他跟我喋喋不休了三个小时,起码有三个小时!”夸张地抱怨着。


    “太宰。”坂口安吾冷漠地打断了,“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他已经快要挂电话了。


    “嗯,差不多吧。”太宰的每一句话,都在给安吾火上浇油,好在他最后还是吐出了点真货,“顺便,我看到了很有意思的家伙。”


    安吾:?


    稍微有了点兴趣,让他不至于那么像活死人了。


    安吾问:“你说的是谁?”


    太宰下一句却道:“哎呀,现在可不能告诉你啊,安吾,如果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看怎么样?”


    于是安吾的脸上弥上更深一层死灰色,他冷酷无情地挂断了太宰的电话。


    好的,他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


    再说安室透那边,伊达航践行了自己的话,亲自问询安室透,也得出了让人满意的结论,那就是安室透先生并不是绑架犯斋藤的同伙,而是一名有着正义之心的见义勇为人士,与松田警官的一系列追逐战与拳王争霸赛都是误会!


    如果不是考虑到松田警官的面子,真要按着他给热心市民安室透先生道歉呢!


    从问询的房间出来后遇见了高木,高木透过摄像头已经听过了安室透的问答,此时此刻,他对精通话术的公安头子只有愧疚,尤其在看见他被松田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后。


    刚刚,他们搜查一课在的警官都特意参观了松田的鼻青脸肿,刑警们没事也会比划比划,他们都知道松田的能打,此外,松田的行事风格还是很让人讨厌的,不少警官都计划着将他打一顿,只是碍于实力做不到而已,现在他们对安室透甚至有点欣赏呢。


    老实人高木道歉说:“实在抱歉,安室先生,当时的情况紧急……你脸上的伤口还是先到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安室透则说:“别这么说,高木警官,都是为了办案,人没有事就行了。”他倒没有拒绝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彬彬有礼地说,“那就拜托了。”


    处理伤口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等到他正式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当然,直到最后,打了他的松田警官都没有出来道歉,被搜查一课的同事好一顿谴责。


    他出去后,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接通,果然是贝尔摩德。


    而她的第一句话,就让安室的心沉了下来。


    “我听说,你的任务不是很顺利。”


    安室透想,铃木绫子她们被绑架的事应该没有为媒体所知,可贝尔摩德知道得这么快,如果不是有人在监视着自己,那就是警视厅也有他们的人了,甚至消息灵通,就在搜查一课附近!


    安室透当然不会主动漏,见贝尔摩德没有往后接着说,他也轻笑一声道:“要看你怎么看了。”


    贝尔摩德听他这么说,很游刃有余的样子,更是打心底里燃起了丝好奇。


    “哦?”她说,“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完成任务吧。”


    安室透的任务是绑架望月宪一,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请求行动组的支援。


    也就是说,他只要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就行了。


    “实际上,我完成了一大半。”他略作停顿后告诉贝尔摩德,“我在那家伙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追踪窃听器。”


    “哦?”贝尔摩德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兴趣,但又好像没有,也是,她是个一流的演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不信任的人流露出真实情感的。


    “希望你能像你说的一样,顺利完成任务。”仿佛警告似的,轻飘飘地加上一句,“我必须提醒你,有代号成员注意到了这次任务。”?


    安室透皱起眉头。


    “是嘛?”他轻佻地说,“而我会在那之前完成的。”——


    作者有话说:邪恶银渐层:跑酷准备中


    第67章


    事情到底不如安室透想得顺利。


    这件事说来也是巧合, 找斋藤的一伙人正是中不溜的黑/道,中不溜的意思是,他们与黑暗组织这样的国际犯罪组织相去甚远, 可在国内又有点门道。


    或许是派人盯梢了斋藤, 等正主望月宪一出现后, 他们也收到了情报,且立刻行动起来, 于是当安室透打开监听装置时, 望月宪一已经被带走了。


    他赶忙记下了远处传来的情报,除了犯罪分子的对话, 还有发讯器最后一次传来的地点, 所幸从窃听器中得知了帮派的名称,也好定位。


    晚上时, 安室透跟贝尔摩德通话,又被狠命地嘲笑了一番, 大体是为他早上夸下的海口, 可看在他有方案的份上,也没有多挖苦,对贝尔摩德来说, 能看这傲气的年轻男人低头,算得上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不过, 她还是有话要说的。


    “我中午就同你说过,有代号成员过问了这件事。”贝尔摩德一边绕着电话线, 一边说道,“因为你不及时的表现,我想,对方会参与进来。”


    安室透的眼神一暗, 声音却听不出来,实际上,他的外形比赤井秀一更适合搞蜂蜜陷阱,金发黑皮很有市场,重要的是,他的嘴甜,会说话。


    “那位大人会以怎样的形式参与进来呢?我想这只是个小任务,我需要的仅仅是行动组成员的帮助,绑架望月宪一的黑/道分子,他们所在的地点,我都调查出来了。”顺便表现一下,自己还是很有能力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贝尔摩德却说,“我可管不了他,要知道,他在boss那里很有些面子,而这些事,绑架、恐吓、政治危机,都是他擅长的领域,既然被他接手,就没有完不成的道理,你也只能听他调度了。”


    说着却没有丝毫的不忿,这也是正常的,贝尔摩德是女演员,安室透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听出真实的情感,当然咯,作为神秘主义者的情报人员,其他人也不知道安室透在想什么,他所留下的就是神秘兮兮的狐狸似的形象。


    组织的神秘主义者含量是不是超标了?


    他问道:“那我有幸知道这名代号成员的名字吗?”


    一般情况下,应该就告诉了吧,都要指挥工作了,可是贝尔摩德偏偏没有遂了安室透的意,只是问他:“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呢,很快你就能接到他的邮件了。”


    *


    挂断电话的贝尔摩德并没有安室透想象中的游刃有余,实际上,她的表情十分凝重。


    而这样沉重的情感,已经维持半天了。


    从中午太宰治打来第一通电话起,贝尔摩德就陷入了难言的焦躁。


    这件事儿得从头开始追溯,一月份时,她虽与太宰治在美丽国见了一面,同时对广大媒体披露了他们隔了千山万水的亲缘关系,甚至在工藤有希子面前发生了罕见的母性流露。


    但,二者的真实关系僵硬,在回归日本的三个月以来,没有发生任何一种形式的对话。


    僵硬并不是太宰治带来的,而是贝尔摩德单方面的僵,她是个停驻了时间的女人,见过各种大风大浪,不过,在太宰治的问题上,她向来是不着一词的。


    先前也说过,她似乎对养育过一段时间的孩子所展现出的黑暗天赋而感到排斥,甚至愤怒,一开始或许爆发过争吵,但在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住他,甚至也无法引导她时选择了逃之夭夭,切断任何一种方式的联系。


    距离她代替琴酒来到东都一周有余,却没有联系过太宰哪怕一次,而在中午,当她的手机屏幕跳出对方的“D”时,贝尔摩德的心甚至漏跳了一拍。


    “你好啊,莎朗,真是好久不见了。”太宰的寒暄一如往昔,贝尔摩德点评他有时话语中会带着一种不同于现实的戏剧一样的亢奋,这正是他让人感到难以接近的地方。


    而下一句话就让人不大愉快了,因为他直接提到了:“看来,你们还在为了池田的案件而困扰。”


    “作为代号成员,我想你无权插手别人的工作。”莎朗回了这句话,内容硬邦邦的。


    说实在的,考虑到池田案甚至在太宰手下过了一轮,也是有了他的帮助阴沟里翻船的琴酒才能逃之夭夭,他过问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以及,组织内部似乎有了传言,当一个任务落到尊尼获加的手中时,正如同人落在他手中,总之不要有善终的想法。


    他玩弄人心,就像是猫玩弄老鼠。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很有意思,莎朗,他与我的日常产生了交集。”太宰的兴致很高亢,联系他的经历,正是看安室透跟松田阵平激情互殴以后,如果不是感到了愉快,就不可能打电话给坂口安吾了,他还是很少能找到这样的乐子呢。


    “池田身边的第三秘书,好像指教斋藤还是野藤,他真是个莽撞而富有天才设想的人。”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他的语调婉转,像鸟儿在歌唱。


    “在被组织追踪已久的望月宪一消失后,这名空有小聪明的草包秘书似乎陷入了某个小麻烦,急切地需要我们的望月秘书来顶锅。”


    贝尔摩德:“……”


    她安静地听着,却皱起眉头。


    “恰好,我的情报线也告诉了我一条消息,望月秘书的女儿正是我现在的学妹,也就是帝丹国小的学生。”说完这句话后,他假惺惺地道,“哎呀,我忘记了,莎朗,你并不知道我在哪所学校。”


    实际上,贝尔摩德知道。


    她不是刻意的,只是大数据推送太厉害,偶尔打开日本的一些网页,关于太宰的消息便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眼中,稍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进去了。


    于是乎,她知道太宰又上了什么节目,写了哪些书,又或者升入了新学校。


    这是一种近乎于她对angela又不大相同的情感,会让她产生逃开的冲动,于是面对太宰,她似乎皱了皱眉头,在电话中用严厉而有不耐烦的语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吧、好吧,你真是没有耐心,莎朗。”


    听着这样的话,却不经意地想:


    【他的心情很好。】


    【而一般让他心情好的,对别人不是好事。】


    “那位一腔孤勇的斋藤君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起初还好,他只是绑架了望月秘书的女儿,只是很可惜,他的初次犯案并不顺利,被一墙之隔的帝丹高中的学生发现了,于是将那名可怜的见义勇为的学生一起绑架了。”


    “糟糕的是,被绑架的可怜人叫做铃木绫子,既是铃木财团的大女儿也是我的同学,很难想象斋藤作为第三秘书怎么会不认识商界的大人物,即便她出场真的很少。”


    到这里,贝尔摩德已经全然清楚太宰治想说什么,他必定是发现了安室透的踪迹。


    其中还有很多问题,比方说他怎么知道安室透是组织的外围成员,他又怎么知道对方与自己的关联,但正如同太宰治说的那样,他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基安蒂在醉酒时曾经不满地嘟囔,说“尊尼获加这家伙有毛病,他像在每个人身上都安装了窃听器”。


    贝尔摩德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而且也就是醉酒时基安蒂才敢说,清醒的时候,她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果然,太宰将安室透的非凡表现说了出来,其实他表现得不错,如果不是被太宰盯着的话。


    “我很喜欢他,莎朗。”他说,“如果你愿意割爱的话,让他也接受我这里的任务怎么样,我注意到你跟朗姆都在使用他,跟着我的话,会在组织走得更远。”


    很难说贝尔摩德有没有对安室透产生哪怕一秒的同情,在诸伏景光被太宰治看上的时候,琴酒都露出了恶意满满的笑容。


    贝尔摩德回应道:“你最近看上的人很多,是想组一个独属于你的行动小组吗?”


    “为什么不呢,莎朗?”没想到太宰竟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说老实话,我也能理解琴酒将伏特加带在身边了,组织的成员良莠不齐,代号成员也好、外围成员也罢,他们都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就算是我,时常更换行动小队的人,不断征调,也会觉得麻烦。”


    竟还故作苦恼了。


    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冷笑:“如果你能省着点使用他们,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我会考虑的,莎朗。”太宰笑盈盈地回答道,“不过,得有能成为趁手工具的价值才行。”


    “……就像曾经跟随着你的那个人吗?”贝尔摩德冷不丁地说。


    她承认,自己在说这句话时绝对抱有某种恶意,仿佛想借此看见太宰的人性流露,可在脱口而出后,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她又突然后悔了。


    或许是太宰的沉默。


    尔后,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准确说,贝尔摩德认为他的笑容很古怪,而之后的话,更像是飘在云端上。


    “当然不是。”


    他是这么说的。


    ……


    安室透收到了一封邮件。


    这封邮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只是通知他,他需要的外围成员将会在六点时到某处商店街的便利店门口集合,而这条商店街距离他所知道的不入流黑/道的聚集地很近,也是他推测出望月宪一有极大可能被绑架的地点。


    组织的许多工作都是通过邮件传递的,如果不是贝尔摩德提醒他有代号成员在关注,安室透根本不会多想。


    但贝尔摩德再也没有打过来的电话,让他有些警惕。


    【到底是谁,在关注这件事?】


    【他是怎么看到的?】


    最大的可能是警视厅有卧底,且卧底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这件事让安室透的心更沉了。


    而在看见他的搭档后,应激中的安室透更是一个激灵。


    “我是绿川。”背着巨大贝斯盒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说道,“初次见面。”


    他实在是很懂礼貌的一个人,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男大学生。


    而安室透则皮笑肉不笑地说:“安室。”


    姗姗来迟的赤井秀一:?


    好怪,真的好怪。你们倒也跟我进行眼神对视啊!


    好在诸伏景光并没有漏掉最后一名同伴,他并不知道安室透那里的前情提要,情绪相对放松,甚至与幼驯染久别重逢,心情好很好。


    于是他也对赤井秀一颔首道:“你好。”


    不动声色地打量赤井,他的装扮……


    身穿保镖式西装,耳蜗中插麦的赤井秀一冷淡地说:“诸星大。”


    不远处,架在电线杆上的摄像镜头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三人。


    安室透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他像被密不透风的蜘蛛网纠缠的飞蛾,总能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窥探。


    这是完全本能的,而没有实质证据。


    他故作轻松:“不如一边走一边说?”


    身为三人中唯一的情报人员,他有调度人的权利。


    诸伏景光肯定是跟随的,说:“好啊。”就跟了上去,赤井秀一继续沉默。


    在走一段路的过程中,安室透对任务做了简短的介绍,诸伏景光收到的邮件仅仅是配合安室,对他的一切安排都点头,赤井秀一还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不过,虽然知道望月宪一大概在哪儿,却不知道他藏身在暴力团别墅的哪个角落,这就让人头疼了。


    此外,他们也没有暴力团别墅的空间扫描图,只三个人硬闯,火力覆盖真的够吗?


    仔细一想,不合理的地方还是多的。


    安室透倒是有些疑虑,很快,一直没什么表现的赤井秀一说:


    “别墅内的结构,我知道。”


    安室透:?


    他其实想问“你为什么知道”,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上级派遣他来执行任务的原因呢?知道别墅的平面图方便工作之类的。


    而下一句话,更是让安室透直接将主位让给了他:“关押望月宪一的地点,大概率是在别墅的地下二层,那里有几间后天挖出来的地牢。”


    安室透先不动声色地说:“可以画出来吗?”


    事实证明,赤井秀一的能力是不错,他就算没有学过美术专项课程,也应该受到过后天的训练,寥寥几笔,三层洋房的结构跃然于纸上,还有地下二层,此外戒备森严的庭院外围也被他一一标准出来。


    这些就连诸伏景光斗惊了,他皱着眉头说:“这里的防卫不好突破啊。”转而又说,“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诸星君,论对这里的的熟悉程度,你应该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对此,诸星大的回答时:“一个星期以前,我被派往马路由他暴力团作,并成为了他们二代团长的保镖。”


    *


    这里不得不谈一下诸星大的女难。


    嗯,实际上也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吧,在与宫野明美分手之后,他确实过了一段时间正常日子,被派往某家地下赌场看场子,兜兜转转回到了原本的道路上。


    不过这家地下赌场跟他之前在的不同,体量特别的大,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


    以及,在这里,他还学习了一些赌博技术,为的是在危急情况下能当荷官顶上,他的直属上级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传言,第一次看赤井秀一时,就用“那样”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暧昧又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你能完成那么多的任务,也时很有资本。”


    赤井秀一:。


    并不想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资本。


    然后又说:“安心吧,我会好好发挥你的才能。”


    赤井秀一:。


    还是不要吧。


    在看场子之余学习了不少技术,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是把他往富婆扎堆的地方送,尤其在桥牌桌上,一旦有了高额筹码的女性,无论是老的少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就会安排赤井秀一站到牌桌上担任荷官的工作。


    赤井秀一:。


    总之,工作还是完成得不错的,如果那些女客户不要把小票塞进他的衣领或者裤腰里就好了。


    干了十来天后,他还是闯出点名声的,身先士卒摆平了好几次黑/帮或者赌狗闹事。


    毕竟是在黑色地带的、不能存在的赌场中,这种事层出不穷,一般的马仔遇见争端,都是往后缩,哪有向前冲的道理,这就给了他充分表现的空间,顺便刷一刷在他人心中的印象。


    绝对不能是“小白脸”!


    突出的表现带来了别的问题,比方说往来的客人有不少提出挖角的,赤井秀一一律拒绝了,他可是肩负着潜入组织使命的男人,是怎么回为了蝇头小利放弃呢!


    然而,当马路由他暴力团的女团长向他提出邀请时,却被勒令答应了。


    仔细想想,当时那莫名其妙的要求,就是为了今天吧?——


    作者有话说:对透子的迫害还在继续


    开始讲大赤老师的上位史(bushi)


    第68章


    当未来的威士忌组初相遇时, 太宰正躺在床上,休憩。


    说得更精准点,他躺在公寓里那张仿佛被随意扔着的床垫上, 仰面躺着, 闭目养神, 很难说他有没有睡着,仔细看来, 他的耳朵里竟塞了一枚无线耳麦, 正在监听远处三名卧底的对话。


    甚至连他桌上的电脑,也连通商业街附近的监控摄像头。


    这不是太宰的本事, 他虽智慧近似妖邪, 却不是一名好黑客,技术型的工作时常外包给坂口安吾, 还有他能找到的其他路子,比方与他达成长期合作的田山花袋, 就是一枚不折不扣的网络天才, 却因过分社恐,总蜷缩在家宅的棉被里,但他是真的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全日本的天眼几乎都对他开放。


    当然,这是太宰自己的路子, 不是组织的。


    他刚看了一下摄像头的转播,画质不清晰, 实在是无聊,就干脆躺在床上,听现场的转播,不得不说安室透是能说会道, 演技高超,配合三人的底细享受“初遇”,真有点意思。


    播音的来源是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地粘在诸伏景光,也就是绿川光的鞋底。


    放窃听器的人选是太宰精心挑选的,赤井秀一不行,他当着保镖,耳朵里时常插耳麦,现在用的是第三代纽扣窃听器,杂音较市面上的品牌小很多,可时时刻刻都听着,难免发现干扰。


    安室透的情况差不多,情报头子,总比出外勤的更敏锐些。


    诸伏景光就不一样了,首先,他工作一般凭邮件,陪了琴酒半个月后,他彻底在日本打出名声,任务越干越多、越干越多,对他这样不固定搭档的外围成员,都是靠邮件通知的。


    此外,对他的安全屋、公寓,太宰了如指掌,想安排人给他黏上窃听器太简单了,组织里为尊尼获加工作的人真的很多。


    结果就是,诸伏景光无知无觉地带着窃听器走了一路,如果他正在联络警视厅,会被听得一清二楚吧,这也不怪他,谁会想到有人变态得到处撒窃听器呢?


    太宰就有这样的习惯。


    他正在听三个卧底对话打发时间。


    耳麦里传出安室透的声音,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听了赤井秀一的话后,安室透轻笑一声说:“我听说过你,你在外围成员中很有名气。”


    【哈。】


    别说安室透了,连太宰治都短促地笑了一声。


    赤井秀一:。


    当事人不执一词,神情还是淡淡的。


    安室透开了个头,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放在诸伏景光眼里也是个谜语人,后者神色不变,还是如普通大学生一样温和,内心却有比较多的想法浮动。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安室透的表现,诸伏景光跟降谷零一起长大,他从小就是个正经的孩子,甚至称不上淘气,只是很有抗争精神,对因他混血儿长相不满的同学战作一团,以第一名身份进入警察学院时,更是肃正的代名词。


    他这个人特别正,特别认真,以至于摆出这幅坏人嘴脸,说出笑里藏刀的话时,让诸伏景光大为吃惊。


    却不能表现出来,首先绿川光与安室透不认识,其次,他的人设……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绿川光”的外在形象跟jo良jo影一样有礼貌,有的事情能勾起他的兴趣,有的事情不行,他又是个能跟琴酒打配合的狙击手,在正事上很拎得清。


    “不过,我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等结束后,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看似平平无奇地插入正题。


    “好啊。”安室透响应了,赤井秀一依旧没说话。


    好在身为优秀的卧底,这仨的业务能力都非常之强,没多久的功夫,他们就计划好了如何突入,如何把人带出来。


    这一部分太宰跳过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太宰本人就是大师级的绑架犯,如果将他在拓展组织过程中犯下的罪行条分缕析,一一陈列,竟少有人能比过他的,所以威士忌三人组的行为在他眼中都是小儿科。


    他纯当背景音听了,期间开了一个蟹肉罐头,看了一会儿书,又极其缓慢地写了点文字。


    他的新小说进展很慢,像太宰这样的作者是无法接受连载的,到底是推理小说,月刊肯定是不合适,周刊的话,那真是小庄跟他同吃同住也逼不出来。


    最后就是放弃连载,除了灵机一动时的短篇小说,其他都是写完后再出版的,工藤优作中期也采取这样的出版方式,太宰治也一样。


    六点的时候小庄打电话来,问太宰晚上吃什么,那时三人组又有了新的进展,总之是把暴力团大闹了一番,带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望月宪一从地下跑了出来,耳麦中的声音变得十分嘈杂,枪声爆炸声不断,想来在明天还能占个头版头条。


    太宰对小庄说:“不需要哦,今天已经跟朋友约了晚饭。”


    小庄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朋友。”


    他的声音发沉,隔着电话线,表情更是凝重。


    “是同学吗?”小心翼翼地问,竟然还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轻微的喜悦。


    “怎么可能呢,小庄。”却被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那是……”


    太宰却又像甩起手表达不满的少年,他嘟嘟囔囔说:“实在是太冒犯了,小庄,只是与朋友吃饭而已,问东问西一定会成为不受子女欢迎的老大叔哦。”


    “真是失礼了,太宰老师。”道歉也很干脆利落,甚至表露心迹道,“只是听闻太宰老师有朋友,很是感慨,在我成为您担当编辑的时间里,从来没听说过您朋友的事。”


    对此,太宰的回答反而让小庄一颗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去,他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小庄。”


    这句话就像一把榔头,把小庄速砸得头晕眼花,他几乎要垂死病中惊坐起了,想道:是啊,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太宰老师深陷地下活动,他小庄却被蒙在鼓里,还是他主动透露才知道的!


    小庄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紧张地说:“您说的朋友,是道上的朋友吗?”


    太宰又笑了一声,他说:“我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有意思呢,小庄。”


    小庄却要把太宰的路堵死,他盘算了一边说:“暴力团、犯罪分子,任何跟违法乱纪活动扯上关系的朋友都不行,得是身份清白的朋友啊,太宰老师!”


    太宰坏心眼地拖长音:“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跟犯罪分子做朋友会怎么样呢?”


    小庄速没有了以往语调的气吞山河,相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特别冷静。


    “你知道我的住所距离你只有五到十分钟,太宰老师。”


    太宰治:“嗯?”


    “在拨通电话时,我已经向您所在的公寓出发了,事实上,我已经到达了公寓的正门口。”他说,“如果是没有正式社会身份的朋友,那我就会抱住您的腰,让你无法离开一步,必要时拨打松田警官的电话。”


    “这是浪费警方力量哦。”太宰依旧轻飘飘地回应,好像不怎么在乎小庄的威胁,他的淡定勉强让小庄松了口气,似乎不会是最差的情况。


    “您与朋友约定在哪里见面呢?我已经下班了,可以送您去。”是退了一步的说法。


    “好吧、好吧小庄,真是让人感到害怕的控制欲。”他说,“不过,我的这名朋友即将来接我,到时候你们可以打个照面,说不定你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他的那张脸呢。”


    *


    小庄说到做到,为了不给太宰跟不三不四人交往的机会,杀到他所在的公寓堵门,也是想看看他传说中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


    以及……


    “太宰老师。”小庄指向他的耳朵,“那是什么?”


    “难道看不出来吗,是耳麦啊,小庄。”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躺在床上翻看一本漫画书。


    小庄原本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太宰家“家徒四壁”,连一张沙发都找不到,他可能是闲不住,干脆包起了饭团。


    太宰的冰箱里有各种他所准备的“生命维持餐”,简单来说就是预制菜吧,拿出来微波炉转一下就能吃的蟹肉饭团一类,他实在是忧心太宰老师的身体健康。


    小庄说:“您是在盲听电影吗?要不然我怎么会听见爆炸声与枪击声。”


    “谁说不是呢。”太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并在小庄放下心的时候通过简单的一句话又将他的心提起来。


    “或许我监听的就是犯罪现场呢?”


    【严格来说,甚至不叫犯罪,伸张正义?还是算了,只是如同自然界大鱼吃小鱼的规律一样,黑暗组织对上暴力团。】


    【安井警官他们一定很开心吧,从天上掉下来的功绩出现了,对搜查四课来说,胆敢绑架议员秘书的暴力团可是一条大鱼。】


    小庄又是一个激灵:“太宰老师!”


    不过这回,太宰并没通过似是而非的语言玩弄小庄,原因也很简单,“朋友”的电话来了。


    太宰不避讳,直接用了外放,钻入耳的声音怎么说呢,就特别暴躁,也很年轻,怨气冲天。


    “我已经到了,太宰。”对方没禁住抱怨着,“你也是真敢让我开车来……”


    这话一出,小庄那颗警惕的心又冒了出来,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开车了?


    “别这么说,安吾,如果你不想,我也是可以开的。”说着一边通电话一边往电梯里冲,小庄听着,并不觉得像是黑恶势力分子,但基于一种仿佛鸡妈妈一般的担忧,也跟着下去了。


    “……算了吧。”安吾说完这句话后,就因为电梯的干扰把电话挂断了,他内心只有一句话:


    【你敢开我还不敢上。】


    最后是小庄缀在太宰身后一起来到停车场,太宰本人是不在意的,远远对安吾招手。


    坂口安吾过去,露出来的那张脸,小庄是觉得有点眼熟的,但又对不上号,普通民众谁会刻意关注政治人物呢?


    “这是小庄,安吾。”太宰是不避讳的,安吾也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是坂口,早就听说您的名字了,初次见面,小庄先生。”是特别守礼的,让小庄何止松了口气,几乎有点坐立不安了。


    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这么端庄、体面,不是他看不上太宰老师,而是觉得对方能称之为朋友的,就不应该是什么正常人。


    然后开启了成年人的外交模式,说着“哪里哪里”,还是把名片递送出去了。


    稍微知道了一点事,比方说自称坂口的青年供职于政府机关,似乎是跟太宰从小就认识的,小庄听了更加诧异,太宰也不是对自己的童年时代讳莫如深,可小庄是真的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或许是有什么避讳吧,这出现在他面前,在脑门上刻着“年轻有为”四个字的青年,真的是与太宰老师那看似蒙了一层迷雾过去唯一的链接了。


    小庄是不会细问的,他到底是个成年人,还很理想主义,讲究一些“不问来路”的侠义精神。


    确定安吾有相当不错的体面的工作,又想到太宰将他称之为朋友后,就体面地道别了。


    *


    上车后,安吾并没有对看见小庄这件事儿表示惊讶,关于这名编辑先生的壮举,太宰是早就跟安吾说过的,以至于并不奇怪他出现在这里。


    反倒是太宰,先开腔了,他揶揄道:“不是说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吗,安吾。”


    安吾冷笑。


    坂口安吾是这样的,大多时候,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社畜,可人都有极限,睡眠不足很多天后人会变得暴躁,此时安吾正处在暴躁期。


    从此倒能窥见他童年时期的狂妄的本质了。


    他说:“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开车也是疲劳驾驶。”他眼下的黑青充分证明这一点。


    可又为什么要跟着太宰一起出来呢?


    其中似乎有些事,两人又都不肯说。


    安吾仿佛知道前进的方向,要往某处开,太宰却说:“等一下,安吾。”


    他说:“我有些事情没结束,要去回收一下。”


    ……


    任务在八点时结束了。


    赤井秀一、诸伏景光、降谷零的梦幻组合,三人凑在一起演一部踢爆卫星的剧场版都没问题,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暴力团了,体量上是肯定不够充剧场版的。


    任务结束后,安室透把望月秘书交给贝尔摩德派来接应的人,回头对诸伏景光轻佻地说:“喝一杯?”


    其实还有赤井秀一,不过赤井秀一是个酷哥,不是很愿意参加集体活动,特别安室透可能知道他的一些事。


    赤井秀一是一个动心忍性,不会为外界所动的酷哥,甚至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也不会精挑细选用蜂蜜陷阱进组织,不过,可能是天性相斥,他看安室透,也有些微妙的不喜欢,谈不上什么缘故,就顺势拒绝了喝酒的邀约。


    诸伏景光肯定是答应了,这也是他的合群人设,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像个普通人的,而情报组的安室并不会放弃打听到一些情报的机会,于是点头说:“好啊,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就两人结伴离开了。


    赤井秀一:。


    怎么说呢,虽然是他主动拒绝的,但看这两人,怎么都产生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


    上了同一辆车后,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有了独处空间,这是在潜入组织一年以后,第一次独处。


    两个人都是一年前派入组织的,安室透的身份公安花了大功夫做,早在他受到封闭训练时就飘飘布置了,等到时机急忙忙将人送进去填坑,他进入身份比诸伏景光早了两个月。


    景光的话,身份比安室透单薄,定位也不一样,但这个身份的任务,基本上是他一点一点啃下来的,在做实身份的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的性格,当下,人设是让他感到舒适了。


    不像降谷零,在诸伏景光看来,他进了一个与过往自己完全不同的壳子里,但不知怎的,竟严丝合缝地套上了。


    大概在半年前,因为某个任务,他们短暂地见了一面,正是这一面,让两个人心头巨震,根本没想到,他俩兜兜转转一大圈,在同个地方相遇,也是殊途同归了。


    当然,当年见面时是心头巨震,心中大骂,想公安跟警视厅不是东西,安排卧底竟然安排到幼驯染的身上,好在他们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也没人注意到还是外围人员的二者。


    他们拥有了漫长的时间做心理调节,第二次见面时足够克制,想来在心中模拟了不知道多少遍再见的景象。


    上车后先以短小精悍的语言概括近况,发展得都还不错,不过比起诸伏景光天降奇运,安室透显得较为波折,但他的波折是可以预料的,景光的好运气却是不可以复刻的。


    他采用倒叙的手法,听说跟着琴酒打拼,安室透把握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他缓慢地说:“琴酒的疑心病在组织里出了名的重,跟他做任务,危险与效益并存。”


    诸伏景光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看那张恢复了“降谷零”表情的脸就知道,他轻轻地摇头,并没表现出不耐烦,而是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zero。”又继续说,“这件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琴酒虽然疑心病很重,却没有把枪口指向我的太阳穴,在日常任务中,他是个高效而寡言的上司,也是因为他,我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组织的腹地。”


    他想说的另有其他。


    安室透并不清楚他是如何来到琴酒身边的,最近,诸伏景光跟赤井秀一一样在日本分部混得风生水起,可比起名声蒙着一层暧昧色的赤井秀一,有关诸伏景光的传闻仅限于他是伏特加plus,跟在短发愤怒琴酒身边连轴转半个月出了半年份任务的牛人。


    同情的居多。


    安室透问:“你是怎么被琴酒看重的?”


    诸伏景光苦笑:“这就说来话长了。”


    安室透并不清楚组织的科研部门,那是他不能伸手的领域,却在知道诸多生物医药有限公司股权变动的背后有组织的影子,诸伏景光知道的也不多,但他有幸成为雪莉的保镖,以及……


    “尊尼获加,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当然。”安室透回答说,“在组织成员中,他的杀伤力不亚于琴酒。”


    “甚至……更让组织人员恐惧。”


    而诸伏景光的下一句话则安室透脑海里的警铃作响。


    “我怀疑……zero,”他以极轻缓的语调道,“最近名动东都,同样出现在双子塔的侦探太宰治。”


    “他与尊尼获加或许有关联。”


    伴随他这声落下,安室透的马自达已在诸伏景光常驻的酒吧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卡好位置,安室透说:“原原本本将你的经历告诉我。”


    “当然。”


    *


    结果在停车场呆了很久,下车的时候,安室透的眉头紧锁。


    【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并没有隐瞒太宰与他今日的对话,给诸伏景光的回答是:“他似乎是故意促成我与松田的见面。”


    诸伏景光不问他有没有证据,而是一脸严肃地说:“是你的直觉吗?”


    安室透说:“是。”


    久久地沉默。


    此时二者的心中翻涌起无数的堆浪,如果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应该如实上报,并且退出这个任务,不过既是做卧底的,就不可能缺乏牺牲精神,更何况,太宰的身份并没有做实,他们只是在猜测。


    以及,如果享誉日本的名侦探与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警视厅乃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仔细观察吧。”安室透说,“比以往更加小心,以及,他的身份与过往,我会让公安的人好好调查一番。”


    诸伏景光点头。


    到目前为止,他们似乎交流了所有的重要情报,只有一条。


    “你……有联络上他吗?”


    安室透摇摇头:“有一年的时间杳无音讯,可以判断任务失败。”


    诸伏景光哑然:“这样。”


    他说的正是公安派出的上一名卧底,降谷零深入组织也肩负与之接头的任务,这个任务落到他的头上,并不仅仅是已经为他已经没有接头人了,在一年前,组织发动了新一轮的清洗,公安的暗线被尽数拔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很难往内安插人了。


    会让安室透接头,是因为他与上一名卧底有一面之缘,说得更准确些,是他在警察学校的前辈,当年才报考警察学校时,就是对方带自己与景光环校园一周。


    他也曾听说过,那名前辈的身份非常适合潜入组织,他也义不容辞地接下了任务,可是……


    怀揣着切实存在的焦躁与隐隐的怀伤,二人下车,期间诸伏景光被一个扛着书包架厚酒瓶底眼镜的国中生撞了一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居酒屋。


    片刻后,乔装打扮的太宰回到了安吾的车上。


    安吾靠在方向盘上,几乎要睡过去了。


    还是等太宰拉开车门才猛地惊醒。


    他没有问太宰刚才去了哪里,反正也能猜到,他的监听耳麦一直没有停下过。


    他只是说:“走吧。”


    太宰轻快地答应了一声:“走吧,不要让织田作等久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突入过去篇!


    第69章


    晚上九点前后, 车辆驶入位于新横滨港附近的一家私立病院,这家医院面朝大海,附近就是停靠冰轮丸的名胜山下公园。


    相较东都, 横滨的治安要好上一筹, 比起层出不穷的谋杀事件, 困扰此地居民的应当是暴力团的血并与不可胜记的走私案,不过, 一般居民只要躲远点就好, 剩下那都是搜查四课要困扰的。


    随着引擎嗡鸣声熄灭,坂口安吾与太宰治一左一右下车, 路过高速站时安吾买了一杯咖啡续命, 他的心脏正过于强有力地跳动着,不知何时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太宰双手插在兜里, 再出门时换上一件黑色外套,他实在是不喜欢帝丹的天蓝色制服外套, 该说是过于年轻, 还是阳光呢?在坂口安吾的印象中,太宰只穿对比色强烈的洋服,不是黑色, 就是白色,外套总归是黑色西服外套、黑色风衣云云, 让他套上帝丹的制服,应当废了一番功夫。


    【Nice, 小庄!】


    暗地里为小庄速点了个赞,是他给太宰递送了帝丹的入学材料,也是他照顾其生活起居,早就明白太宰难搞程度的安吾与这名传说中的编辑神交已久, 认为他是个不得了的英才。


    “我就说,应该让我来开车。”他说,“何必糟蹋自己三天三夜未入眠的身体呢,已经听见你咚咚咚的心跳声了,安吾,差一点点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算了吧,太宰。”坂口安吾想,自己跟织田作不同,也跟那个一看就很溺爱太宰的编辑不一样,是绝对不会惯着他,顺应他的奇思妙想的。


    于是他甩上车门说:“首先,太宰,你根本没有到拿驾照的年纪,如果在街上狂飙突进,被交通警察拦下来,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其次,你的开车技术过于狂野,后果绝对比咖啡因让我的心更加狂跳。”


    “你对我缺乏信任,安吾。”太宰逼逼赖赖地指责说,“如果是织田作就不会吐槽,小庄也不会。”


    “那是因为,织田作根本就不会吐槽。”安吾大步流星向前走,分明是医院,他们所在的地下停车层却格外空旷,那是因私立医院对外是完全预约制,紧急情况市民只会拨打急救电话,不会急匆匆地跑过来,此外这层只供内部成员使用。


    “小庄编辑,哪怕是第一天见面也无法蒙蔽我,太宰,听说你的编辑以严厉与认真著称,甚至帮你报考了帝丹,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你无证驾车的。”


    “安吾。”率先踏进电梯。


    “?”坂口安吾接上。


    “你这样可一点都没意思。”太宰治嫌弃地说着,驾轻就熟地按下某层的按钮,与光线明亮的电梯内不同,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暗淡,白炽灯的灯管不断跳动着,紫色的边角忽明忽暗,配上空旷的地库,竟有些孤寂了。


    而随着电梯门的开合,这幅画面一点一点挤出他的视线。


    *


    电梯停靠在七层。


    这家私立医院的规模中等,器材与医生高超的技术在整个横滨都很有名,vip病房迎接世界各地的客人。


    第七层的主治医与太宰他们很熟,二者来时一层楼都被清空了,这种庄重并不是对待普通vip的庄重,而是全副身家都被对方牢牢把握在手中的重量。


    这一层平时就不怎么对外开放,基于一些特殊的理由。


    “病人的状态十分稳定……”


    主治医同太宰与坂口安吾轻言细语地介绍着。


    此处不是类似于icu的无菌监控病房,不允许外人进入的那种,一开始织田作是在icu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却移至正常病房。


    在主治医与护士们的精心照看下,他的状态日渐好转,单看外表实在猜想不到他经历了什么,也无法从他沉静的面容中看出他什么时候醒来。


    坂口安吾同样看着织田作的脸,他时常会想,为什么太宰治会确定银色子弹计划一定会成功,一定会起到效果,不过,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没有超乎他的预料,或许这次也一样呢。


    而且……


    如果以超脱了个人情感的极端理智,来讨论织田作的一系列遭遇,甚至可以说,他的不知何时能醒来的积年昏睡,换来了现在的局面,相当得划算。


    他不由地打量太宰治,看他俊秀的侧颜与近乎于宁静的表情。


    *


    坂口安吾与太宰治小时就认识。


    这认识,不是说两家结秦晋之好,让两者作为幼驯染长大,他们的相遇也是因某起事件。


    别看他们现在平等地结成友人,坂口安吾的实际年龄比太宰要大八岁,即便看他们的对话一点儿也看不出。这也就是说,太宰治五岁还在念幼稚园的年龄时,坂口安吾已经十三岁,开始读国中了。


    头一回去青森,就是国中时代。安吾家是新潟县首屈一指的豪门,家中子弟代代入众议院,他国中时与眼下顺从于时代潮流的社畜模样完全不同,是个相当激进的愤青,考试会交白卷的那种。


    不过,似因他表现出了远超其他兄弟的智慧,安吾的父亲很看重这第五子,加以培育。


    十三岁的冬天,他陪同母亲一起前往青森。


    青森位于本州岛的东部,相较于以产大米出名的新潟县,似乎更贫困些,不过这里是有名的长寿之乡。


    母亲在秋冬交际之时得了对肺部有损伤的疾病,家中商讨后,决定由他陪同前往青森疗养。


    这趟旅程的前半段似乎是很顺利的,当时东海道线未开,而像坂口家这一类的绵延百年的豪族,似乎不喜欢乘坐那些平民的交通工具,最后是一路开着车遣送去青森的。


    等到了本地,又要去当地的名门望族拜会,安吾其实不耐烦做这种工作,但又没办法,说到底,他出身于坂口家就为名声所累——


    青森县,或者说津轻一带吧,最有权势的便是津岛家,与他们家的位置肖似,本就是战前声名鹊起的家族,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后因一些政治上的动荡或其他原因几经起伏,最后又迎娶了乌丸家的女儿,成为了当时日本首屈一指富豪家族的姻亲。


    这事儿其实在同等次第的家族中被议论了很久,多的是人有微词,打个比方,这就像是战后的暴发户财团迎娶旧华族门第高贵但穷得响叮当的女子,又或者是十八十九世纪英国的没落贵族迎接美国淘金热中发了一笔的富有女婿,总之,历史源远流长的高贵门第在没落或者动荡之际靠着血统与挥洒大把钞票的暴发户商人之后结合,一定不是值得为人称道的,尤其是,比起经常表兄妹婚,在美姿容同时又因近亲结婚精神病率极高的津岛家,乌丸家族的女人实在不怎么好看。


    好在下一代的长相并没有受到“污染”,在危机中动荡的津岛家也在乌丸挥洒大笔钞票的扶持下成功渡过难关,等到坂口家前去拜访时又稳坐青森地区的第一把交椅。


    这些事儿家中长辈早就跟坂口安吾科普过,怕的就是当时还在青春叛逆期的他整出点事情。


    此外还有津岛家的孩子。


    听说长男次男是很优秀的,不是已经进了议院就是继承了本家的一番事业,统统去了人才荟萃的东都,而不在这遥远的、寒冷的乡下,留守在家里的只有他们的小儿子,与上面的哥姐差很大岁数。又因与安吾差了八岁,被默认为小孩子,是无法跟坂口家备受看重的小少爷玩到一起去的。


    其实坂口安吾不讨厌青森,他看白茫茫的雪压在一望无尽的田埂上,夏秋垂满沉甸甸果实的苹果树银装素裹,分外清爽,与新潟不同的田野气息让他心旷神怡,终究有种疗养的气息了。


    陪伴母亲与他同来的仆从仍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他们家的小少爷,听说是体弱多病的,也没去上时下流行的私立幼稚园,只在家里接受教养,跟咱们家的五少爷年纪差得多,应当是聊不到一块的……”


    仆从的话没有进安吾的耳朵,他当时在想青森的县立美术馆,来之前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些打发时间的地方,水族馆、温泉都大同小异,不如去物产博物馆或美术馆一类的地方。


    因安吾在家中就是这幅听不懂人话的样子,也没有人强求他,让他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回首过去,哎,当年的自己跟现在真是完全不同啊!坂口安吾自己都是承认的。


    到这儿为止,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跟太宰擦出什么火花,在当时,甚至不认为他们会相见。他随大流地在津岛家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很快就结束了拜访,送母亲去疗养的宅邸,之后就跑出去了,压根不要家里仆从的配车,一溜烟跑到县立美术馆。


    之后是沉浸在当地绘画风情的半天,安吾有些艺术天赋,于是大饱眼福,大约在下午四点时,美术馆要闭馆了,因青森不算什么旅游胜地,外头又纷纷扬扬飘着雪花,馆内空荡荡只有三两名客人,其中有一名客人颇为扎眼,是容色出众的孩童。


    安吾想着,这小孩子进来肯定是跟着大人的,眼下一个人,莫不是走失了?


    他因是个不错的家伙,特意去跟小孩子搭话,问他:“你家里的大人去哪儿了?”


    完全没有得到答案,相反,被不带情感地看了一眼。


    说实在的,假设说那是对太宰的初印象,绝对不算什么很好的印象。


    *


    “太宰。”安吾忽然叫了声太宰的名字。


    “嗯?”


    他们并没有在织田作那里呆很久,对不会回应的人说话,那并不是太宰治的爱好,安吾并不知道太宰是否会一个人来到这里,对着织田作喋喋不休,在他们一同前往时,只会安静地看一眼,然后去喝一杯。


    今天也是,他们甚至没有在织田作居住的楼层停留超过五分钟,太宰只是跟安吾一起,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是安吾,因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回忆而喊了一声太宰的名字。


    “没什么。”当事人却又否定了,他推了推鼻梁架上的眼镜说,“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哈。”太宰看似好奇,又或者,他对坂口安吾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只是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坂口安吾说:“很久以前的事。”他下了一句看似喟叹的定语,“你这家伙,从以前起就是这副样子。”


    太宰耸耸肩:“就当你在夸奖咯。”


    【是说你从小就很难搞啊喂!】


    这句吐槽,到底是被坂口安吾憋住了。


    他是知道,太宰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过去,好像没有哪怕一次,跟织田作以及自己讨论过那些事儿,个中原因,坂口安吾有时觉得自己猜到了,有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摸不透太宰的心思。


    太宰说:“肚子饿了,去吃饭怎么样?”


    坂口安吾欣然同意了,他可是不吃不喝一直在工作的机器人,下班后自然需要补充燃料。


    “去吃什么?”


    太宰说:“我想想,一会儿要喝一杯的话,去吃咖喱怎么样。”


    坂口安吾:。


    热知识,太宰口中的咖喱,必定是织田作曾经带他们一起去吃过的爆辣咖喱。


    工作了三天三夜胃部在抽搐的社畜说:


    【你是想让我死啊,太宰!】——


    作者有话说:晚上0:00还有一更


    第70章


    还是去了织田作最喜欢的咖喱店。


    好在不仅有激辣咖喱, 还有柔和的奶油咖喱乌冬,慰籍了坂口安吾的胃。


    因是毗邻住宅区的小店,往来其中的只有熟客, 以前织田作每星期来三次以上, 偶尔带太宰与安吾来, 当他不过来后,掌勺的大叔依旧认识他俩。


    大将跟太宰寒暄了几句, 后者也给予恰如其分的回应, 这幅场景看在坂口安吾眼里多少有些奇妙,他虽知晓太宰能表现出任何的模样, 却总为他此时的态度心惊。


    跟织田作有关的部分, 总值得他的善待,这是从一年前才有的习惯。


    不过, 哪怕是织田作深潜,作为卧底在他身边的日子, 也是轻松愉快的。


    将一勺透着苹果甜香的咖喱送入口中, 坂口安吾任由思绪不断倒退,回到十年前,回到初遇的那一日, 他想自己是否上了年纪,竟喜欢上了回忆过去。


    不, 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每回来看织田作, 都会被勾起思绪,谁叫他们仨的初遇太过惊天动地了一些。


    *


    太宰小时候就是个很会装相的小鬼。


    让坂口安吾说,他确实又漂亮又安静,就是没什么生气, 在县立美术馆遇见他时,他穿了一身做工精美的洋服,那个年纪的小孩子一般裹得圆滚滚的像一只球,可他身上的是衬衫与小西装马甲,还有大衣。


    国中时代的坂口安吾很不喜欢家里置办的衣服,一般都是格格正正的西装,仿佛说着“坂口家的儿子出门就一定要穿正装”似的,他在衣服上也要跟家里陈旧的规矩较劲,所以就算在漫长的寒假期,他也要穿学校的制服。


    当年的制服不像现在这样五花八门,西服设计,基本上都是昭和式的,女生水手服,男生昭和时代的学生装,最多穿一件冬衣。


    十三岁的坂口安吾半蹲着询问五岁太宰治的来处,足以证明他是个不错的青少年。


    他问当年的津岛修治“你家大人在哪”,第一遍压根就没得到回应,被无视的样子好狼狈,五岁的津岛修治压根就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当时的安吾还比较天真,没有往自己被无视上面想,毕竟面前的只是个幼稚园年龄的孩子,怎么会无视帮助自己的人呢,他有两个想法,第一是对方听不见,是个有障碍的孩子,二则是他与家人走失后紧张极了。


    于是又问了第二遍,耐心的。


    后来的坂口安吾觉得自己是个傻的,断人哪只能看年龄,还是要看眼神,别看壳子是五岁的,好好回忆,他哪有五岁的样子!


    最后坂口安吾内心咬牙切齿地得出结论:


    【太宰这家伙,打小就聪明。】


    第二遍询问终于被施舍了一个眼神,当时的坂口安吾并没有看出在施舍。


    “你是在问我吗?”还装出了一副怯生生的乖孩子模样。


    平心而论,当时的安吾觉得有点怪,不是说太宰的演技不好,是他也具有某种与生具来的直觉,但可惜的是,才十三岁还没有被历练过的坂口安吾并不能顺利运用他的天赋,无论是忍耐力也好、精准性也罢,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品质都是后天经历锻造的。


    于是稀里糊涂就落进了太宰的圈套,几番对话之下真的以为他是跟家里人走丢了,正准备把人直接送到遗失处时却被直接拽住了,问“你能送我回家吗?”


    坂口安吾真的是愣住了,他还思考了很久,觉得他缺乏某种安全意识,你想想,谁会对陌生人说这种话?


    不过太宰的下一句话就把坂口安吾打懵了,他说:“你是坂口家的安吾吧,今早我在家里看过你。”


    *


    “太宰。”回想到此,坂口安吾忽然叫住了正在一边喊着“好辣好辣好辣”一边咕咚咕咚灌水的太宰治。


    他真是不能理解这个家伙,明明没有织田作那样卓绝的吃辣能力,非要虐待自己的味蕾以及肠胃,每次来都要点织田作的最爱,地狱辣度。


    嘴唇被辣成了香肠嘴,说话都像叽里咕噜一通念叨,坂口安吾勉强从他含糊不清的话语中辨别出意思,在说“有什么事”云云。


    他不得不暴露自己是个回忆过去的老人了,问太宰治:“那个时候,你真见过我?”


    太宰露出古怪的神色,问他:“什么时候?”


    坂口安吾说:“就是我们刚见面的那一次。”


    他心里清楚,马上就要被太宰治揶揄了。


    果然,太宰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露出有些讶异的神色,夸张地说:“你是老头子吗,安吾,真是可怜啊,分明连三十岁不到,就开始追忆自己的前半生了,更何况,那时我才多大啊,你竟然认为人类幼儿时期的记忆会被全须全尾地保存吗?”


    坂口安吾是不慌张的,也不认为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即便他今天的举动是有些反常,明知道太宰不喜欢谈论自己童年时期的事,却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甚至问出了声,从他对太宰治的了解来看,没有对自己大挖苦,都是看在才探望过织田作的份上了。


    他气定神闲地说:“因为你是太宰,所以才会保留幼儿时期的记忆。”


    错了,也不是“气定神闲”,只是他一如既往地淡定罢了。


    “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到头来,还是自讨苦吃地被说了一顿,“我是什么超脱于一般人类的妖邪吗?如果连婴幼儿时期的事都要记住,那要留下多少辛苦的回忆啊。”


    【真的记不住吗?】


    “真的不记得吗?”坂口安吾继续说道。


    太宰看了他一眼,终于放下了勺子,说实在的,安吾觉得他早就应该放下了,勺子里的辣味咖喱实在是太折磨人了,看太宰红彤彤的香肠嘴就知道。


    “稍微记得一些。”安吾听了后想:


    【他说这话,就是完全记住了。】


    “你说的莫非是,我当日上午有没有在津岛家的宅邸里见过你?”


    安吾:“就是那件事。”


    太宰轻笑了一声说:“当然是没有的。”


    “那么无聊的事情,谁会做呢?实际上,大约是早上七八点时我就不在津岛家了,你是十二点来拜会的,没有留饭,无论如何都碰不上面。”


    “‘你怎么会认识我’这种问题没有问得必要了,多半是推理出来的吧。”坂口安吾继续说道。


    太宰的回答是:“安吾你,也变得有些聪明了。”


    坂口安吾道:“该说不愧是你吗,小小年纪就展现出非凡的推理天赋,不过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你不在。”


    太宰耸肩说:“因为在宅邸内游荡的仆从都是笨蛋,只要说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就会心安理得地一天都看不见我,那当然也是被规训出来的,说到底,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一抹影子,需要时会出现,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角落里看书之类的,可能都是那么想的吧。”


    现在,坂口安吾断定,太宰的心情一定不错,因为他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眼下却在主动叙述当年的情况。


    “不过,我是没想到,坂口家竟然也有这么滥好心的人呢,所以就想着,啊,既然要回去的话,小少爷就让我搭个顺风车吧,到时候就说你把我带出去闲逛,在外游荡的罪过全栽赃到你身上。”


    坂口安吾:“。”


    基于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一普遍的错误认识,如果太宰那么做的话,一定很多人相信吧。


    不对,根本不是“如果那么做”,他真的那样做了啊混蛋。


    *


    这件事本该平平无奇地结束,坂口家的五男撞见了津岛家的小少爷,一边逼逼叨叨说他们家的仆从怎么这么不负责,一方面把小孩子送回家。


    本来应该这样的。


    可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那一段时间,津轻的治安尤为不佳,青森县属于日本境内经济发展不大好的县,对外收入靠农业,每年有大量的人口流失,都是去东都跟大阪碰运气的。


    有一些是高中毕业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去东都打工,还有一些则是高中都没有读完就“离家出走”了。


    按照这个国家古怪的国民性,哪怕离家出走了,也不会去告诉警察立案,很多家庭就干脆当做孩子不在了,将其作为心中隐秘的伤口封存起来,如果是体面些的中产家庭就会编造孩子出国留学的谎言,再说他在国外定居不回头云云。


    总之就是这样的国家,如果从家里悄无声息地消失的话,一些家庭都不会去寻找呢。


    或许是从国民性上获得了商机,在日本贫困的农业县开始有犯罪集团游荡,做的是类似于人口买卖的生意,当然,这在谋杀案五花八门的日本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全世界日本的犯罪率都名列前茅。


    要说这件事的有意思之处,在于坂口安吾跟太宰治被绑架了,不过仔细想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一个身材纤细的国中生与一个五岁的幼童,身边没有监护人,长相精致,被绑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安吾跟太宰好像被迷晕了,说好像是因为坂口安吾并不能确定太宰是真的晕还是假的晕,可能是太了解他了,到现在,他甚至会在一些奇妙的地方将太宰“神化”,总的说来,他出现失误,几乎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织田作就是在这个案件中出现的。


    只不过,他的出场显得不那么正派,用后面的话来说,他开头是个铁黑——


    作者有话说:有评论吗(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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