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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霁月①①] “新年快乐,越清舒……


    [清风霁月①①]-


    “春节临近, 全国各地的人民都在激动、欢喜地迎接新春佳节,新年的氛围愈加浓厚…”


    电视音响里传来主持人播报新年讯息的声音。


    越清舒将一份刚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厅,听到周为在跟岑景聊天, 周为说着。


    “其实这几年的新年氛围是越来越寡淡了, 大家对过这个春节好像也那个激情了, 是我们老了, 感觉不到小朋友的快乐了, 还是…”


    周为那个还是都没说完。


    越清舒弯腰拿了一颗草莓, 她咬了一口, 随后道:“就是你们老了。”


    “我们老了?”岑景挑眉, “我现在辈分小了, 别算上我。”


    越清舒:“……”


    周为也是, 看了岑景一眼,有些嘲笑意味地揶揄他:“怎么回事, 不喜欢我家姑娘的时候跟我同辈, 现在跟着舒舒混到我的后辈了?”


    “嗯, 沾一些她的光。”岑景说着, 给周为斟了杯茶,继续补充:“而且我们本身也是前后辈,你一直是我尊重的前辈。”


    周为笑了, 用手指了指他, 无奈道:“你这人真是…油嘴滑舌!”


    一句话哄两个人。


    周为说完, 看了一眼越清舒, 又说。


    “既然是沾了舒舒的光,那晚点给人压岁钱的时候,怎么也得多给一些。”


    岑景微微颔首:“那是当然。”


    “你还知道给我准备压岁钱。”越清舒也顺势坐下准备休息,又叫他们俩去换班了。


    他们这次新年过得简单, 就一家人聚在一起。


    只是住家阿姨也要回家过年,家里的布置、年夜饭、整理收拾,都要他们亲力亲为。


    越清舒更喜欢布置。


    下午她和莘兰一起收拾的家里,贴了些窗花,又贴了些可爱的小对联。


    家里的彩灯、小配饰,也都是她们俩弄好的。


    刚开始还要问一下两位男士的意见。


    结果岑景和周为直接说,反正他们俩的审美都是由她们俩掌控的。


    他们俩瞬间有种“难兄难弟”抱团的感觉。


    周为说,“以前我不喜暖色,家里总是黑白灰,跟她结婚以后,连被套都换成了粉色。”


    岑景表示认可。


    他说。


    “嗯,就像我一直放着的圣诞树。”岑景说,“她喜欢。”


    那些东西他家里一直都不会有的,岑景不是一个注重节日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搞这些虚浮仪式感的人。


    更别说在他家里放一颗偌大的圣诞树了。


    周为点头:“难怪有一次在你家吃饭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布置不是你的风格。”


    岑景的家有种非常强烈的死人感。


    大家都是这么点评的。


    但后来某次发现,岑景那里竟然多了些活人气息,点缀的小玩意儿特别多,甚至柜子里的水杯都从清一色的深色素杯多了几只花里胡哨。


    那会儿还真就信了岑景那句鬼话。


    他说家里有猫,的确是会有更多活物感。


    那时候就勾搭上他家姑娘了。


    …


    晚饭是岑景和周为去做。


    莘兰从厨房出来,也跟越清舒一起在客厅窝着看电视了。


    她刚开始对岑景的厨艺还有些怀疑。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她没见过岑景亲自下厨,偶尔有朋友聚会去他家中做客,他也总是叫阿姨做好。


    越清舒却很有信心。


    “放心,他做饭很好吃的,基本什么菜系都会做一些。”越清舒说,“对了,他做的点心味道也很好。”


    “岑景还会做点心?”莘兰疑惑道。


    “嗯,很好吃,有一阵子我很馋点心,那会儿在沪城没吃到什么特别好吃的,都是他做给我吃的。”


    莘兰震惊,竟然不是预制菜?


    广式茶点做起来非常麻烦且消耗时间,岑景也是真舍得在她身上花费这些时间和精力。


    但越清舒都这么说了,莘兰也觉得这顿饭可以再期待期待。


    电视上依旧轮播着新年的热闹。


    沪城的新年总是很安静,很多外来务工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过年。


    今年邓佩尔也带郁闵回家过年了。


    出发前越清舒她们还调侃,郁闵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真的能习惯去她们那个山里踩着泥泞的路吃水煮青菜?


    邓佩尔表示,“岑景都可以连夜从新疆杀到我家,他还挑什么?”


    越清舒沉默。


    没想到有一天岑景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成为朋友口中的榜样?


    嗯。


    但不得不说,那件事他做得挺好的。


    岑景也说,云南的青菜挺好吃的。


    邓佩尔笑:“好吃的不是云南的青菜,是我妈妈自己做的调料!”


    蜜汁蘸酱搭配贵州特色的木姜子,口味十分丰富。


    身边的人都去走亲访友,该回去见家长的都回去见家长,此时,越清舒捧着一份水果慢悠悠地吃。


    莘兰也忽然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年味儿没有以前浓了?”


    “刚才你老公也这么说。”越清舒应声,“他也说年味儿不浓了,是不是自己老了,年纪大了…”


    “那我肯定也是年纪大了。”莘兰顺势调侃自己,“总还是觉得现在的年,过起来没以前有意思。”


    但其实这些年国家发展,经济条件更加好了。


    政府也会安排越来越多的活动,甚至店铺商家都积极参与,各种庆祝方式层出不穷。


    但总觉得好像差点意思。


    她叹了口气,本没打算继续往下说,却突然被越清舒塞到手里一颗车厘子。


    “就像这颗车厘子。”越清舒说。


    “像这个?”


    “是的。”越清舒点头,“十年前,车厘子还是非常稀有的水果,那时候卖得多贵呀,在超市买一颗就是二三十块钱。”


    那么小小的一颗,简直是水果刺客。


    她说到这里,开始慢慢回忆。


    “以前我总想吃,但又觉得贵,有一次你拿了奖金给我买了一小份,两百块只有一点点。”


    “我记得你和爸爸还因为这个事情产生过分歧。”


    “你买回来就跟他说贵,他也总觉得这个钱花得不值当,有点亏,但最后又说,闺女爱吃就忍痛买吧。”


    那时候的越清舒不懂人性的复杂。


    她只听懂了父亲的纵容和宽恕,却没发现出钱的其实是那个在抱怨价格很贵的母亲。


    “但现在、以后,我们都不会为那么几颗车厘子纠结了。”


    莘兰忽然有些红了眼。


    她意识到女儿接纳、认可了自己这段婚姻,越清舒在祝福、支持她。


    一大盆车厘子推到莘兰面前,越清舒对她笑着示意可以一起吃个够。


    童年的时候总是最期待新年,因为新年可以穿新衣、见朋友亲戚,可以吃很多平日里吃不到的美食。


    也可以跟小伙伴一起放烟花、放鞭炮,还能收压岁钱。


    年纪大了,幸福的阈值渐渐变高,曾经期待的那些东西,后来发现日常生活也能够得着。


    越清舒也咬着一颗,又说。


    “其实不是幸福的阈值变高了,只是因为以前幸福是很稀有的,所以才格外地在乎。”


    “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每天都活在幸福之中,所以才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啦。”


    越清舒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会有一天,她不再那么纠结,而是敞亮地面对着这份幸福,开朗地告诉母亲。


    她很幸福,她们都很幸福。


    …


    虽嘴上说着新年气氛没有以前浓郁,幸福也没有那么稀有。


    但这一晚对他们来说还是弥足珍贵、值得纪念的。


    简单吃了一顿年夜饭,四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春节联欢晚会。


    别的不说,但这个春晚他们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看进去。


    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最后索性把麻将桌抬出来,打个家庭麻将局。


    越清舒一边收入筹码,一边听着岑景说。


    “别再把你那没用的单张丢着了,知道吗?”岑景对她打牌技术烂这件事记忆深刻。


    新手buff本来就很强,她运气好,但一点都不会打。


    “你放心。”越清舒微微一笑,“我这次甩牌一定会像甩你一样果断、毫不犹豫。”


    “……”岑景沉默又轻笑,“那还是犹豫一下。”


    越清舒:“犹豫什么?”


    “下次我犯错,你对我不高兴不乐意的时候,多犹豫犹豫,别跑那么快。”


    “最多两天,不能再多了。”


    岑景应着:“行,也够了。”


    虽然已经过去,但他其实也会想起,如果当初早回来两天,甚至是一天…


    在她离开之前,他就跟她求婚。


    把那些事情全都讲给她听,把他的爱毫不保留地给她。


    当时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岑景也只是想想,不会多纠结,毕竟那些事情早已是过去式,他更喜欢握住当下。


    ——当下越清舒点他的杠上炮。


    越清舒:“???”


    越清舒:“你干嘛胡我的牌?”


    岑景:“不能胡吗?只有这一张。”


    越清舒其实已经选了一张自认为很安全的牌来出,那是一张二筒,并且岑景手里已经有二筒的碰。


    刚才她手上那张二筒,在场上只有唯一一张了。


    怎么会有人胡这么刁钻的牌?!


    而且在他们的打法里,这张二筒刚好点到他的碰,还得再加一倍的筹码价。


    “你就硬等这一张?我要是不打给你,你都没打算换牌?”越清舒愤愤然。


    “不换。”岑景说,“我就认定胡这张了。”


    “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是个犟种。”


    “打麻将、投资生意和人生目标的选择,都需要一种信念感。”岑景开始说他的道理,“看起来很难做成功的事情,反而可能是最成功的。”


    比如他现在这张牌,就效益最大化了。


    “……你这是什么信念感?”


    “当初决定把你追回来也是这个信念感。”


    越清舒轻哼一声,不想理他了。


    她继续往下摸牌,而那个已经胡掉的罪魁祸首转头正在看她的牌。


    越清舒其实是听话的。


    这个二筒对她来说是一个没用的单张,她确实要打。


    “安全一点的打法就是跟着前面出过的牌打。”岑景提醒她,“这张可以下一轮再出。”


    这样她可以少输一倍。


    毕竟杠上炮也是翻倍的。


    越清舒举一反三:“你说得对,所以我当初应该让你多追几年,等到什么时候我想结婚了再考虑你。”


    岑景还没应声。


    莘兰第一个笑出声,说:“怎么被呛成这样?我家闺女嘴就是伶牙俐齿。”


    “嗯,只是等到那个时候,希望他没有到四十岁,不然头婚像二婚。”周为说。


    岑景挑眉:“跟你一样?”


    周为也是非常晚婚,他是事业非常成功、稳定的时候才认识的莘兰,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娶妻了。


    却在步入中间的时候忽然遇到了真爱。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莘兰是二婚,毕竟还带着个十几岁的女儿,也有人看着周为的年龄就觉得,他肯定也是二婚。


    没想到,周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是头婚。


    越清舒又看了岑景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说,“最讨厌你这样的了,既要胡我的牌,又要叫我怎么减少损失。”


    这不是给她一巴掌又教她怎么才能不挨打吗?


    都不算给了糖。


    “看来你哄老婆…”周为说错称呼,紧急刹车,“哄对象的能力,还有待提升。”


    岑景点了头,虚心听着指教。


    其实倒也没什么指教。


    只是越清舒后半段觉得这个牌局忽然变得顺畅起来了,她要什么牌岑景就能打到什么牌。


    接连好几局把她喂得肥肥的。


    越清舒终于表示认可:“嗯,还算你识相。”


    “再不哄,可能今晚就被扣在这儿了。”岑景说,“新的一年,我还不想刚开始就没人可娶了。”


    户口本都还压在莘兰手上没给呢。


    结果今儿就当着未来丈母娘的面在牌桌上欺负她闺女,这样总归不合适。


    这点眼力见,岑景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


    玩着牌时间就过得很快。


    他们提前了一些收拾,跟着电视一起看了最后一个节目,各自准备好新年红包开始等待零点的到来。


    “10、9、8……”


    倒计时响起。


    主持人念完最后一个数字。


    他们说一起说:“新年快乐!”


    这是新年气氛最浓郁的时刻,四个人互相交换了新年红包,但约好回房间以后再自己拆。


    岑景今日在他们这边留宿。


    当然,跟越清舒没分到一个屋,他像是被打入冷宫的男宠,只能远远地望着。


    但——


    越清舒觉得以他的性格,可能晚上等人睡着,他就直接去她房间了。


    怎么能做到明明是公开恋爱却搞得像在偷情?


    倒计时结束后。


    莘兰和周为扛不住熬大夜,准备早一些休息入睡,越清舒和岑景则是打算出去再压会儿马路。


    这时候的路上最热闹。


    大家刚在家里庆祝完,看完春晚,结束第一轮的娱乐活动,是该出去透透气。


    新年的第一次散步,当然要和最亲密的人在一起。


    越清舒换了件厚外套,带着围巾帽子才下来。


    “在珠洲呆久了,穿这么厚突然都有点不习惯。”她说,“不过今年好像没有前几年那么冷。”


    “嗯,是个暖冬。”


    “我们去哪儿?”越清舒伸手牵住他。


    虽说是个暖冬,但还是有些冷意,她的手刚搭上去,就被岑景握着,放在他的大衣口袋中。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在慢悠悠地压马路。


    “你想去哪儿?”岑景问她。


    “我都行呀。”越清舒说着,觉得鼻尖有些冻,“那我们往老洋房那边走吧。”


    她喜欢那条街。


    毕竟在那边住了一年多,还是有很多感情的。


    “我们去清水湾。”岑景忽然说。


    “你…!你明明有计划,却还问我想去哪儿,真是不如不问我!”


    “礼貌性询问。”岑景说,“但我确实不一定听。”


    “……”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越清舒发现,岑景真的很爱来清水湾,她问他,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地点对他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吗?


    岑景承认,他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的地方。


    他以前觉得很莫名,因为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竟然还记得那天的天气。


    “你说不用送,你要自己回去,离开后的半小时左右,下了一场雷阵雨。”


    “那你担心我了吗?”


    “当然。”


    就算那时候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也是会担心的。


    那天下雨了。


    他忽然在想越清舒有没有带伞,是不是又跟初遇时一样没看天气预报,自己被困在某个地方?


    岑景为自己解释:“嗯,不过那时的确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其实我也不记得那天下没下雨了。”越清舒倏然说,“我在这里坐了最绕路的公交回去,在车上的几个小时,没有注意过外面的天气。”


    她那时候根本不想在意天气。


    也根本没有精力在意。


    隐约有一些记忆,但都已经模糊,不再记得,或者说是那时候的她太伤心难过。


    大脑记忆总会弱化这些令人感觉痛苦的存在。


    但他记得,并且是很清晰地记得。


    越清舒握紧了他的手:“谢谢你替我记得。”


    “谢谢我什么。”岑景说,“谢谢我记得那段你被拒绝的,不开心的回忆?”


    “以前觉得不开心,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人在幸福的时候会释怀所有之前觉得痛苦的难受的回忆,这段话竟然是真的。


    岑景嗯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段回忆会变得更加不痛苦的。”


    越清舒有朦胧感受到一些他的意思,没有马上十分精准地判断出来,她想——


    他或许是想说,她以后会更加幸福,还是想说,他会把这段回忆变得不再是痛苦的?


    尚未得到答案之时。


    她的手再一次被人握紧,身后“咻”地一声,火花划破安静的空气,迸溅到空中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海面倒影着绚烂的烟花。


    岑景又跟她说了一遍,“新年快乐,越清舒。”


    越清舒想。


    这其实是最有年味的一个新年了。


    [清风霁月①②] “岑景哥哥,早上好……


    [清风霁月①②]-


    很幸福很满足的一个新年。


    而后几天, 越清舒跟岑景一起走亲访友,拜访了很多人。


    阿婆他们今年被岑景的父母接去了英国,说是今年就在英国过年, 但阿婆又急着回来想要跟越清舒见面。


    他们没在英国呆几天, 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岑景听说的时候, 还调侃阿婆:“你就是要见她的时候就积极。”


    “要见孙媳妇儿当然急。”阿婆说, “就算不是我的孙媳妇, 我也是要回来跟小舒见面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越清舒还说岑景, 要是他表达的爱意有阿婆的偏爱那么明显, 她当初也不会…


    其实也不完全是。


    她能够感觉到一点他的喜欢和爱, 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不敢确定, 内心也抗拒去确定。


    但是要让岑景背的锅还是要让他背的!


    这是一个十分满足的新年。


    越清舒是把收到的礼物攒到了最后, 过完年了才坐在地毯上慢慢拆的。


    她收到了每个人给她的新年祝福,也收到了每个人给她的新年礼物。


    沈念温送了她一套自己设计的新衣服。


    还说, 以后要带货就靠她了。


    云见给她做了一份手工编织的手捧花, 用扭扭棒认真叠起来, 做了很大一捧。


    到时候她结婚, 也可以带着朋友做的手捧花啦。


    邓佩尔又是给了她一张兑换券。


    叫【逃跑自由】


    刚开始越清舒都没看懂那上面是什么意思,她还专门给邓佩尔打了个电话确认。


    邓佩尔说,这可是她冒着被岑景开除的危险给的。


    “你们如果有一天吵架了, 我无论如何, 就算顶撞上司, 也要把你拯救出来, 带你逃跑!带你出去旅游!”


    越清舒听了后笑了很久,跟她说:“那我们要逃到岑景找不到的地方。”


    “当然!”


    父母的新年礼物总是很直接,除了塞得满满当当的现金以外,还有他们给她手写的明信片。


    越清舒拆到最后才拆的岑景送她的那份礼物。


    有些薄薄, 很大一张。


    像是一个很薄的笔记本。


    越清舒拆之前完全没有猜到是什么,她只是一边猜测一边拆,那份礼物包得不算严实,可以很轻松拆开。


    最后一份红色的大本子摆在她面前。


    越清舒愣神,“房产证?你这套的?”


    现在他们还没领证,现在赠与算是婚前财产。


    “阿婆隔壁那套。”岑景的语气很淡,“我废了些功夫,做了点人情,麻烦房东卖给我的。”


    这可不是那么随意可以转手的房子。


    岑景不喜欢说期间做了哪些事情来感动她,他一向这样,只喜欢给她结果。


    这套房子越清舒一直很喜欢。


    但当时要退租,离开沪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原本住在那里的她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住在那里的一年是非常美好的时光。


    越清舒觉得自己会一直记得,也会一直怀念。


    当然感觉过可惜,但人生就是这样,遗憾总是伴随着要往前走的路,要做选择就一定会有遗憾。


    越清舒慢慢翻开那套房产证。


    地址正是她住过的那一户。


    “怎么想到要买下来?”越清舒还是问了他,“可能以后也不会怎么住…”


    从那里到他的家也很远。


    而且她这些年也一直还在珠洲,岑景也在珠洲置办了一套大平层正在装修。


    未来到底是在珠洲常驻还是回沪城,亦或者两个人一起搬到港城。


    什么都说不清。


    “不怎么住,但也要留下。”岑景的语气平淡,“你不喜欢这个礼物?”


    越清舒说她是喜欢的。


    “你喜欢就够了。”岑景说,“那栋房子有属于你的,属于我的,还有我们的独特的回忆,它是需要留在我们生命中的重要内容。”


    越清舒微微颔首,将这份房产证留在了自己身边。


    “对了,婚前财产。”岑景提醒她,“你有空的时候去做个公证。”


    她应着好,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邓佩尔。


    邓佩尔没有多说太多。


    她只是表达着喜悦,说太好了,之前还觉得好可惜,以后也不用再觉得遗憾了。


    邓佩尔还说:【越越,你看人的眼光很好哦。】


    岑景是很值得的人。


    越清舒收到了很多礼物,岑景也不例外,大家送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男人之间好像没有那么讲究。


    岑景对拆别人的礼物也没什么兴致。


    只对拆越清舒的礼物有点劲头。


    越清舒坐在旁边看他,说:“你怎么这样?”


    “哪样?”


    “朋友送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吗?只认真看我的。”


    “不是不喜欢。”岑景承认得很直白,“我对别人没有这样的期待。”


    他跟她不一样。


    她是因为很强大的共情能力,有很强的爱人的能力,所以会爱他。


    但岑景单纯地只是。


    爱她而已。


    骨子里的冷漠很难改变,他对其他人永远不会像对她那样热络。


    越清舒也只能说好,等他开始拆她送的礼物。


    她本来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挺好的,结果先拆了岑景给自己的礼物,现在就觉得有点一般了。


    但不重要!只要他喜欢,就是好的礼物!


    越清舒送了岑景一个小音响,放在床头可以当电子闹钟,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提前录了音。


    越清舒伸手去摁开语音,音响里滋啦滋啦地传来她有些僵硬的声音。


    ——“岑景哥哥,早上好。”


    那是她给他设置的闹铃。


    越清舒听了一遍,就马上快速收起来,轻咳了一声:“反正就是这样的,你知道是怎么用就好了。”


    岑景发现她有点难堪,但他也根本没有给越清舒台阶下,而是学着她的操作方式又点了一次。


    越清舒直接扑过去阻止他。


    “可以了!”她说。


    “怎么,你自己录的,还不让我听?”


    “你自己偷偷听不就好了?”


    越清舒毕竟不是一个很热烈的人,她实在是觉得羞耻,当时给他录这个的时候其实也磕磕巴巴了很多遍,最后才勉强过了。


    岑景逗了她一会儿,也没有继续作弄她了。


    只是把这份新年礼物认真收起来。


    “我很喜欢。”


    这不是为了讨好她,让她开心才说的话。


    越清舒其实是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的,她知道,他最不喜欢她叫他小叔叔。


    也不是那么喜欢听他叫他的大名。


    他最喜欢听她叫哥哥了。


    男人都一个样,就爱听点“哥哥”“老公”的,后者他现在还没资格,还没排上。


    但先听个哥哥也挺好的。


    岑景收到的礼物里,莘兰送的那一份放在最后,因为她强调,要让岑景收拾好,并且要跟越清舒一起拆。


    这会儿越清舒就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你别纠结我的礼物了,快点看我妈妈送了你什么!”


    岑景不逗她了,放在一边,开始拆莘兰给的礼物,她包得很严实,是用质量很好的木质盒子装好的。


    越清舒把下巴放在岑景的肩膀上:“你猜我妈会给你送什么?”


    “我不喜欢猜来猜去。”岑景说,“拆开就知道是什么了。”


    “哼,无聊的男人。”


    明明猜的时候也挺有意思的,他完全Get不到那种猜中了的乐趣。


    但不想猜也是岑景的自由。


    越清舒就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等待他打开那个盒子。


    轻轻一瞥,和岑景送她的房产证颜色差不多,两个人的心跳都一震,越清舒觉得他翻开的动作变快了一些。


    随后——


    深红色的户口本落在他们的视线中。


    岑景忽然轻笑了一声,微微转头,伸手去挠了挠她的下巴。


    “你的录音下次可以改了。”


    “改什么…?”


    “下次给我录,早上好老公。”


    越清舒:……………………………………?


    …


    虽然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但还是在领证日期上犯了难。


    再随便,也觉得领证这个日期不能随便,越清舒觉得比较麻烦的一件事是——


    像岑景这种身份。


    他是集团的大股东,婚姻状况必须对外公开,所以他一旦结婚,婚讯公布,也会影响公司的股价走向。


    她有时候觉得岑景这身份就是麻烦得很。


    这样搞得她怪紧张的。


    本来去领证只是个很小的事情,但跟岑景结婚就显得有点…要干一件大事的感觉。


    越清舒说,这是她干过最大的一单生意。


    岑景听闻也只是笑了笑,叫她要适应这种感觉,他们结婚以后,她可能…


    就没有以前那么“自由自在”了。


    身份是一种加持,但也是一种禁锢,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被人更加关注。


    岑景也只能尽量保证他们的生活不被打扰。


    他跟她解释。


    越清舒认真听完,却又在最后的时候笑了。


    她告诉他,这些其实都不需要跟她重复,也不需要担心,在决定跟他结婚之前。


    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们最终选了一天看起来平常的工作日,那天天气很好,预约的人也不多。


    越清舒挽着他的手,再次说:“嗯,我们在一起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最终,还是突破了层层困难,终于走到今天。


    简单的工序。


    但当红色的小本本递到他们俩手上的时候,还是会感慨万千。


    从今天开始就已婚啦!


    越清舒把结婚证放在包里,提醒:“虽然你现在是持证上岗,但不许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什么?”岑景隐约有些猜到,但不明说。


    “不许逼着我叫你老公!!!”越清舒正色,声音都提高了半个声贝。


    岑景点了点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嗯,你总会叫的。”


    他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坏点子。


    越清舒也对他这一点很清楚,所以即便现在听到岑景这么说,反正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她轻哼了一声,继续牵着他。


    “岑景,坏东西。”


    “知道我坏,还嫁给我?”


    “也有点小优点…”


    “一点?小优点?”岑景顿了顿,“你以前跟邓佩尔说我是个普通人是不是?”


    越清舒没想到男人都这么能翻旧账,而且这个话怎么传到岑景那儿的!?


    她赶紧给邓佩尔发消息,确认。


    【岑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啦!怎么回事尔尔!那他知道我从十五岁开始喜欢他的事情吗?】


    即便是结婚了。


    这件事对越清舒来说也是个秘密。


    邓佩尔在工位上连连打喷嚏。


    她回忆了很久。


    邓佩尔不是一个会出卖朋友的人,除非喝多了嘴巴没有把门的,此时此刻,越清舒来问她。


    邓佩尔也只能抱头逃窜,表示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可能真是出去喝酒喝忘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姐妹,但她还是只能对越清舒回复道。


    【这…你只能问他知不知道了。】


    [清风霁月①③] 相爱到至死不渝。……


    [清风霁月①③]-


    邓佩尔这些年的确没少受岑景提拔, 在工作上,岑景也成了她非常敬仰的老师。


    偶尔岑景会叫司机送她回去。


    他对她家,准确地说, 对越清舒家的路线非常熟悉。


    岑景是非常值得尊重的领导和前辈。


    有时候邓佩尔也会明白, 为什么越清舒会喜欢他, 对于她那样敏感又有些拧巴, 有小性子又不知道往哪儿使的人来说。


    岑景就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了, 他情绪稳定, 能接受她的一切, 虽然有些严厉, 但本质上还算个好人。


    也会时常关心和担心她。


    不过那次邓佩尔喝醉, 不是在工作的时候, 喜莱的女员工都不会在工作的场合喝酒。


    这是她们的优待特例。


    她喝醉那天郁闵也在,毕竟她跟郁闵再重逢, 也算是有点岑景的帮助。


    按理来说岑景这人根本不在乎这点恩情, 但邓佩尔和郁闵在一起后, 岑景竟时常提起此事。


    他说。


    好歹他算是半个牵线人, 怎么也要请他吃个饭,还点人情债吧?


    邓佩尔那会儿都有点没想通,岑景怎么还要贪图她这点小债, 结果那天请客吃饭才发现。


    岑景不只是想吃一顿饭。


    他是想了解关于越清舒的事情。


    在邓佩尔的记忆里, 那天岑景问了她好多问题, 他问她觉得越清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不够了解她。


    他曾经很确信, 很自信自己早就看透了越清舒那简单直白的心思,却没想到他其实从未了解过她。


    也问她。


    在这一年里,在这他们纠缠与暧昧的一年里,她有没有后悔过?


    那天邓佩尔直接端起杯子干了一杯烈酒。


    她说。


    “没有, 她就算难过,就算觉得辛苦,就算计划着要放弃这段感情,计划着如何离开你。”


    “但越清舒从未后悔过。”


    再后面,她酒劲上头,就不记得自己又含糊地回答过什么问题了,邓佩尔完全就是喝到断片。


    若不是今天越清舒提起,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这边消息刚回完,邓佩尔马上去给当时在场的郁闵打电话求证,那天她到底有没有无意识地给自己朋友卖了。


    郁闵帮她回忆。


    “嗯?你当时只是很生气,喝醉了酒就开始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大BOSS破口大骂。”


    “我还骂他了?”邓佩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骂得挺狠的,你骂他说——”郁闵顿了顿,调整模仿她的语气。


    郁闵这个人平时很少说脏话。


    他还是挺有涵养的。


    但这会儿模仿邓佩尔呢,就什么都丢一边了。


    “越越说得没错,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她喜欢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的喜欢对你来说是很廉价,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吗?”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发呆,拎着你送她的那把雨伞,跟我说她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因为越越说,她喜欢的人是个很普通的人。”


    “现在看来,你连是个普通人都不如!你要是个普通人,就不会晾着这份感情那么多年!”


    “就是因为你太不普通了,所以岑景,你才那么傲慢,永远那么冷漠地站在别人够不到的高台!”


    邓佩尔听得脑子嗡嗡的,最后只能干巴地笑,对郁闵说。


    “你记性还挺好。”


    郁闵:“为了随时帮你这个记性不好的人复述。”


    “我可真够有胆的,给岑景骂成那样。”邓佩尔呼了口气,“但还好我骂了,这也太爽了!”


    郁闵听到她上一秒检讨下一秒夸赞自己做法的话,忽然笑出声。


    他说,“好了,现在可以去给你的闺蜜报告了。”


    邓佩尔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转头去给越清舒发信息-


    【报告越越!秘密守护完成!这件事没有说出去哦!!】


    在另一头的越清舒收到这条消息也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松一口气的状态太明显,惹得岑景垂眸看她,询问道:“怎么一副逃过一劫的感觉?”


    “没啊。”越清舒随口敷衍,“只是叹一口气,从此以后就是已婚妇女了。”


    岑景:“……”


    她给自己用那么老态的词,那他算什么?


    已婚老头?


    岑景没有继续追问,这也在越清舒的意料之内,他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


    往前走的时候。


    越清舒忽然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呢,虽然十八岁才表白,但她的确是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他了。


    她暂时没得出答案。


    顺其自然吧,总有一天,他会慢慢发现的。


    …


    领证之后,婚礼筹备就一直都在流程中了。


    越清舒说她不想要太走规则和流程的婚礼,总是有很强烈的束缚感,她这个人一生都在追逐自由感。


    但其实她只是提出建议,剩下的事情都是岑景去做的。


    她最近工作正忙,很难腾出时间来搞婚礼,连婚纱都是隔着屏幕选了几件,又找了半天空闲随便试了一下。


    而且选之前,岑景就已经很确定她想要哪件。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越清舒挑的是一条鱼尾裙,裙摆上是手工缝制的蓝色宝石,她看了喜欢,买下来以后又拿回家自己加工了一下。


    想要大海的感觉。


    她给自己的婚纱裙摆上缝了一些贝壳、珍珠,还有一些她自己收集的小碎片。


    都是她出去的那两年攒的宝贝。


    她说,要带着自己去看的世界、自己带回来的纪念品去结婚。


    婚礼策划岑景在跟进。


    方案递到越清舒面前的时候,只有一个选择,越清舒还没翻开那个厚纸壳的时候就问岑景。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喜欢这一个,不多准备几个方案呀?”


    他可是当初去见家长都要认真准备好几个Plan的人,怎么现在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反而只有一个了。


    岑景将她圈在怀里,语气淡:“你会喜欢。”


    “这么确定?”


    “当然。”


    不然白了解她了,白在一起这么久了,岑景说,这点事都做不好,他们确实可以不用急着结婚了。


    越清舒问:“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案我一定满意,我要是不满意,我们甚至可以不结婚?”


    “是。”岑景还是笃定。


    “真是冒险。”越清舒说,“竟然敢拿我们结不结婚来赌我一定会喜欢,你真是…”


    “真是什么?”岑景挑眉,等待她的点评。


    越清舒话锋一转,说:“令我喜欢的干净利落。”


    他做事情永远都是这样,令人感到诧异的坚定和傲气,而岑景也一定会让人明白——


    他就是有这个傲慢的资本。


    翻开他对婚礼计划的手册,越清舒看到第一页就有些心脏颤动,他不是个浪漫的人。


    但在这种时候,却永远让她为之轻颤。


    深蓝色的海面之上,巨大的冰山墙,而他在这一页上写下了一段话。


    [婚姻不是枷锁。


    诚邀各位与我们一起奔赴这场自由的旅途。]


    ——越清舒&岑景,南极旅行婚礼策划。


    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太多,也不喜欢被干扰,所以只计划包一艘只能承载三十名游客的小船。


    和普通的南极旅行一样的行程安排。


    五星级的餐厅配备。


    仪式会在他们登上南极大陆的那天举行,一个很简单的流程,全程不会超过十分钟。


    那条路上会有很多企鹅来做他们的客人。


    其他时候,所有受邀的宾客都可以随意、自由地参与这次旅途和航行。


    而这对新人,会相拥、接吻,纠缠缠绵。


    在波涛汹涌的深海,在每一个停靠的海岸,在这个世界的尽头。


    相爱到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