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霁月①①] “新年快乐,越清舒……
[清风霁月①①]-
“春节临近, 全国各地的人民都在激动、欢喜地迎接新春佳节,新年的氛围愈加浓厚…”
电视音响里传来主持人播报新年讯息的声音。
越清舒将一份刚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厅,听到周为在跟岑景聊天, 周为说着。
“其实这几年的新年氛围是越来越寡淡了, 大家对过这个春节好像也那个激情了, 是我们老了, 感觉不到小朋友的快乐了, 还是…”
周为那个还是都没说完。
越清舒弯腰拿了一颗草莓, 她咬了一口, 随后道:“就是你们老了。”
“我们老了?”岑景挑眉, “我现在辈分小了, 别算上我。”
越清舒:“……”
周为也是, 看了岑景一眼,有些嘲笑意味地揶揄他:“怎么回事, 不喜欢我家姑娘的时候跟我同辈, 现在跟着舒舒混到我的后辈了?”
“嗯, 沾一些她的光。”岑景说着, 给周为斟了杯茶,继续补充:“而且我们本身也是前后辈,你一直是我尊重的前辈。”
周为笑了, 用手指了指他, 无奈道:“你这人真是…油嘴滑舌!”
一句话哄两个人。
周为说完, 看了一眼越清舒, 又说。
“既然是沾了舒舒的光,那晚点给人压岁钱的时候,怎么也得多给一些。”
岑景微微颔首:“那是当然。”
“你还知道给我准备压岁钱。”越清舒也顺势坐下准备休息,又叫他们俩去换班了。
他们这次新年过得简单, 就一家人聚在一起。
只是住家阿姨也要回家过年,家里的布置、年夜饭、整理收拾,都要他们亲力亲为。
越清舒更喜欢布置。
下午她和莘兰一起收拾的家里,贴了些窗花,又贴了些可爱的小对联。
家里的彩灯、小配饰,也都是她们俩弄好的。
刚开始还要问一下两位男士的意见。
结果岑景和周为直接说,反正他们俩的审美都是由她们俩掌控的。
他们俩瞬间有种“难兄难弟”抱团的感觉。
周为说,“以前我不喜暖色,家里总是黑白灰,跟她结婚以后,连被套都换成了粉色。”
岑景表示认可。
他说。
“嗯,就像我一直放着的圣诞树。”岑景说,“她喜欢。”
那些东西他家里一直都不会有的,岑景不是一个注重节日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搞这些虚浮仪式感的人。
更别说在他家里放一颗偌大的圣诞树了。
周为点头:“难怪有一次在你家吃饭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布置不是你的风格。”
岑景的家有种非常强烈的死人感。
大家都是这么点评的。
但后来某次发现,岑景那里竟然多了些活人气息,点缀的小玩意儿特别多,甚至柜子里的水杯都从清一色的深色素杯多了几只花里胡哨。
那会儿还真就信了岑景那句鬼话。
他说家里有猫,的确是会有更多活物感。
那时候就勾搭上他家姑娘了。
…
晚饭是岑景和周为去做。
莘兰从厨房出来,也跟越清舒一起在客厅窝着看电视了。
她刚开始对岑景的厨艺还有些怀疑。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她没见过岑景亲自下厨,偶尔有朋友聚会去他家中做客,他也总是叫阿姨做好。
越清舒却很有信心。
“放心,他做饭很好吃的,基本什么菜系都会做一些。”越清舒说,“对了,他做的点心味道也很好。”
“岑景还会做点心?”莘兰疑惑道。
“嗯,很好吃,有一阵子我很馋点心,那会儿在沪城没吃到什么特别好吃的,都是他做给我吃的。”
莘兰震惊,竟然不是预制菜?
广式茶点做起来非常麻烦且消耗时间,岑景也是真舍得在她身上花费这些时间和精力。
但越清舒都这么说了,莘兰也觉得这顿饭可以再期待期待。
电视上依旧轮播着新年的热闹。
沪城的新年总是很安静,很多外来务工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过年。
今年邓佩尔也带郁闵回家过年了。
出发前越清舒她们还调侃,郁闵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真的能习惯去她们那个山里踩着泥泞的路吃水煮青菜?
邓佩尔表示,“岑景都可以连夜从新疆杀到我家,他还挑什么?”
越清舒沉默。
没想到有一天岑景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成为朋友口中的榜样?
嗯。
但不得不说,那件事他做得挺好的。
岑景也说,云南的青菜挺好吃的。
邓佩尔笑:“好吃的不是云南的青菜,是我妈妈自己做的调料!”
蜜汁蘸酱搭配贵州特色的木姜子,口味十分丰富。
身边的人都去走亲访友,该回去见家长的都回去见家长,此时,越清舒捧着一份水果慢悠悠地吃。
莘兰也忽然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年味儿没有以前浓了?”
“刚才你老公也这么说。”越清舒应声,“他也说年味儿不浓了,是不是自己老了,年纪大了…”
“那我肯定也是年纪大了。”莘兰顺势调侃自己,“总还是觉得现在的年,过起来没以前有意思。”
但其实这些年国家发展,经济条件更加好了。
政府也会安排越来越多的活动,甚至店铺商家都积极参与,各种庆祝方式层出不穷。
但总觉得好像差点意思。
她叹了口气,本没打算继续往下说,却突然被越清舒塞到手里一颗车厘子。
“就像这颗车厘子。”越清舒说。
“像这个?”
“是的。”越清舒点头,“十年前,车厘子还是非常稀有的水果,那时候卖得多贵呀,在超市买一颗就是二三十块钱。”
那么小小的一颗,简直是水果刺客。
她说到这里,开始慢慢回忆。
“以前我总想吃,但又觉得贵,有一次你拿了奖金给我买了一小份,两百块只有一点点。”
“我记得你和爸爸还因为这个事情产生过分歧。”
“你买回来就跟他说贵,他也总觉得这个钱花得不值当,有点亏,但最后又说,闺女爱吃就忍痛买吧。”
那时候的越清舒不懂人性的复杂。
她只听懂了父亲的纵容和宽恕,却没发现出钱的其实是那个在抱怨价格很贵的母亲。
“但现在、以后,我们都不会为那么几颗车厘子纠结了。”
莘兰忽然有些红了眼。
她意识到女儿接纳、认可了自己这段婚姻,越清舒在祝福、支持她。
一大盆车厘子推到莘兰面前,越清舒对她笑着示意可以一起吃个够。
童年的时候总是最期待新年,因为新年可以穿新衣、见朋友亲戚,可以吃很多平日里吃不到的美食。
也可以跟小伙伴一起放烟花、放鞭炮,还能收压岁钱。
年纪大了,幸福的阈值渐渐变高,曾经期待的那些东西,后来发现日常生活也能够得着。
越清舒也咬着一颗,又说。
“其实不是幸福的阈值变高了,只是因为以前幸福是很稀有的,所以才格外地在乎。”
“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每天都活在幸福之中,所以才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啦。”
越清舒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会有一天,她不再那么纠结,而是敞亮地面对着这份幸福,开朗地告诉母亲。
她很幸福,她们都很幸福。
…
虽嘴上说着新年气氛没有以前浓郁,幸福也没有那么稀有。
但这一晚对他们来说还是弥足珍贵、值得纪念的。
简单吃了一顿年夜饭,四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春节联欢晚会。
别的不说,但这个春晚他们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看进去。
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最后索性把麻将桌抬出来,打个家庭麻将局。
越清舒一边收入筹码,一边听着岑景说。
“别再把你那没用的单张丢着了,知道吗?”岑景对她打牌技术烂这件事记忆深刻。
新手buff本来就很强,她运气好,但一点都不会打。
“你放心。”越清舒微微一笑,“我这次甩牌一定会像甩你一样果断、毫不犹豫。”
“……”岑景沉默又轻笑,“那还是犹豫一下。”
越清舒:“犹豫什么?”
“下次我犯错,你对我不高兴不乐意的时候,多犹豫犹豫,别跑那么快。”
“最多两天,不能再多了。”
岑景应着:“行,也够了。”
虽然已经过去,但他其实也会想起,如果当初早回来两天,甚至是一天…
在她离开之前,他就跟她求婚。
把那些事情全都讲给她听,把他的爱毫不保留地给她。
当时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岑景也只是想想,不会多纠结,毕竟那些事情早已是过去式,他更喜欢握住当下。
——当下越清舒点他的杠上炮。
越清舒:“???”
越清舒:“你干嘛胡我的牌?”
岑景:“不能胡吗?只有这一张。”
越清舒其实已经选了一张自认为很安全的牌来出,那是一张二筒,并且岑景手里已经有二筒的碰。
刚才她手上那张二筒,在场上只有唯一一张了。
怎么会有人胡这么刁钻的牌?!
而且在他们的打法里,这张二筒刚好点到他的碰,还得再加一倍的筹码价。
“你就硬等这一张?我要是不打给你,你都没打算换牌?”越清舒愤愤然。
“不换。”岑景说,“我就认定胡这张了。”
“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是个犟种。”
“打麻将、投资生意和人生目标的选择,都需要一种信念感。”岑景开始说他的道理,“看起来很难做成功的事情,反而可能是最成功的。”
比如他现在这张牌,就效益最大化了。
“……你这是什么信念感?”
“当初决定把你追回来也是这个信念感。”
越清舒轻哼一声,不想理他了。
她继续往下摸牌,而那个已经胡掉的罪魁祸首转头正在看她的牌。
越清舒其实是听话的。
这个二筒对她来说是一个没用的单张,她确实要打。
“安全一点的打法就是跟着前面出过的牌打。”岑景提醒她,“这张可以下一轮再出。”
这样她可以少输一倍。
毕竟杠上炮也是翻倍的。
越清舒举一反三:“你说得对,所以我当初应该让你多追几年,等到什么时候我想结婚了再考虑你。”
岑景还没应声。
莘兰第一个笑出声,说:“怎么被呛成这样?我家闺女嘴就是伶牙俐齿。”
“嗯,只是等到那个时候,希望他没有到四十岁,不然头婚像二婚。”周为说。
岑景挑眉:“跟你一样?”
周为也是非常晚婚,他是事业非常成功、稳定的时候才认识的莘兰,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娶妻了。
却在步入中间的时候忽然遇到了真爱。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莘兰是二婚,毕竟还带着个十几岁的女儿,也有人看着周为的年龄就觉得,他肯定也是二婚。
没想到,周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是头婚。
越清舒又看了岑景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说,“最讨厌你这样的了,既要胡我的牌,又要叫我怎么减少损失。”
这不是给她一巴掌又教她怎么才能不挨打吗?
都不算给了糖。
“看来你哄老婆…”周为说错称呼,紧急刹车,“哄对象的能力,还有待提升。”
岑景点了头,虚心听着指教。
其实倒也没什么指教。
只是越清舒后半段觉得这个牌局忽然变得顺畅起来了,她要什么牌岑景就能打到什么牌。
接连好几局把她喂得肥肥的。
越清舒终于表示认可:“嗯,还算你识相。”
“再不哄,可能今晚就被扣在这儿了。”岑景说,“新的一年,我还不想刚开始就没人可娶了。”
户口本都还压在莘兰手上没给呢。
结果今儿就当着未来丈母娘的面在牌桌上欺负她闺女,这样总归不合适。
这点眼力见,岑景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
玩着牌时间就过得很快。
他们提前了一些收拾,跟着电视一起看了最后一个节目,各自准备好新年红包开始等待零点的到来。
“10、9、8……”
倒计时响起。
主持人念完最后一个数字。
他们说一起说:“新年快乐!”
这是新年气氛最浓郁的时刻,四个人互相交换了新年红包,但约好回房间以后再自己拆。
岑景今日在他们这边留宿。
当然,跟越清舒没分到一个屋,他像是被打入冷宫的男宠,只能远远地望着。
但——
越清舒觉得以他的性格,可能晚上等人睡着,他就直接去她房间了。
怎么能做到明明是公开恋爱却搞得像在偷情?
倒计时结束后。
莘兰和周为扛不住熬大夜,准备早一些休息入睡,越清舒和岑景则是打算出去再压会儿马路。
这时候的路上最热闹。
大家刚在家里庆祝完,看完春晚,结束第一轮的娱乐活动,是该出去透透气。
新年的第一次散步,当然要和最亲密的人在一起。
越清舒换了件厚外套,带着围巾帽子才下来。
“在珠洲呆久了,穿这么厚突然都有点不习惯。”她说,“不过今年好像没有前几年那么冷。”
“嗯,是个暖冬。”
“我们去哪儿?”越清舒伸手牵住他。
虽说是个暖冬,但还是有些冷意,她的手刚搭上去,就被岑景握着,放在他的大衣口袋中。
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在慢悠悠地压马路。
“你想去哪儿?”岑景问她。
“我都行呀。”越清舒说着,觉得鼻尖有些冻,“那我们往老洋房那边走吧。”
她喜欢那条街。
毕竟在那边住了一年多,还是有很多感情的。
“我们去清水湾。”岑景忽然说。
“你…!你明明有计划,却还问我想去哪儿,真是不如不问我!”
“礼貌性询问。”岑景说,“但我确实不一定听。”
“……”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越清舒发现,岑景真的很爱来清水湾,她问他,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地点对他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吗?
岑景承认,他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的地方。
他以前觉得很莫名,因为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竟然还记得那天的天气。
“你说不用送,你要自己回去,离开后的半小时左右,下了一场雷阵雨。”
“那你担心我了吗?”
“当然。”
就算那时候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也是会担心的。
那天下雨了。
他忽然在想越清舒有没有带伞,是不是又跟初遇时一样没看天气预报,自己被困在某个地方?
岑景为自己解释:“嗯,不过那时的确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其实我也不记得那天下没下雨了。”越清舒倏然说,“我在这里坐了最绕路的公交回去,在车上的几个小时,没有注意过外面的天气。”
她那时候根本不想在意天气。
也根本没有精力在意。
隐约有一些记忆,但都已经模糊,不再记得,或者说是那时候的她太伤心难过。
大脑记忆总会弱化这些令人感觉痛苦的存在。
但他记得,并且是很清晰地记得。
越清舒握紧了他的手:“谢谢你替我记得。”
“谢谢我什么。”岑景说,“谢谢我记得那段你被拒绝的,不开心的回忆?”
“以前觉得不开心,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人在幸福的时候会释怀所有之前觉得痛苦的难受的回忆,这段话竟然是真的。
岑景嗯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段回忆会变得更加不痛苦的。”
越清舒有朦胧感受到一些他的意思,没有马上十分精准地判断出来,她想——
他或许是想说,她以后会更加幸福,还是想说,他会把这段回忆变得不再是痛苦的?
尚未得到答案之时。
她的手再一次被人握紧,身后“咻”地一声,火花划破安静的空气,迸溅到空中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海面倒影着绚烂的烟花。
岑景又跟她说了一遍,“新年快乐,越清舒。”
越清舒想。
这其实是最有年味的一个新年了。
[清风霁月①②] “岑景哥哥,早上好……
[清风霁月①②]-
很幸福很满足的一个新年。
而后几天, 越清舒跟岑景一起走亲访友,拜访了很多人。
阿婆他们今年被岑景的父母接去了英国,说是今年就在英国过年, 但阿婆又急着回来想要跟越清舒见面。
他们没在英国呆几天, 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岑景听说的时候, 还调侃阿婆:“你就是要见她的时候就积极。”
“要见孙媳妇儿当然急。”阿婆说, “就算不是我的孙媳妇, 我也是要回来跟小舒见面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越清舒还说岑景, 要是他表达的爱意有阿婆的偏爱那么明显, 她当初也不会…
其实也不完全是。
她能够感觉到一点他的喜欢和爱, 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不敢确定, 内心也抗拒去确定。
但是要让岑景背的锅还是要让他背的!
这是一个十分满足的新年。
越清舒是把收到的礼物攒到了最后, 过完年了才坐在地毯上慢慢拆的。
她收到了每个人给她的新年祝福,也收到了每个人给她的新年礼物。
沈念温送了她一套自己设计的新衣服。
还说, 以后要带货就靠她了。
云见给她做了一份手工编织的手捧花, 用扭扭棒认真叠起来, 做了很大一捧。
到时候她结婚, 也可以带着朋友做的手捧花啦。
邓佩尔又是给了她一张兑换券。
叫【逃跑自由】
刚开始越清舒都没看懂那上面是什么意思,她还专门给邓佩尔打了个电话确认。
邓佩尔说,这可是她冒着被岑景开除的危险给的。
“你们如果有一天吵架了, 我无论如何, 就算顶撞上司, 也要把你拯救出来, 带你逃跑!带你出去旅游!”
越清舒听了后笑了很久,跟她说:“那我们要逃到岑景找不到的地方。”
“当然!”
父母的新年礼物总是很直接,除了塞得满满当当的现金以外,还有他们给她手写的明信片。
越清舒拆到最后才拆的岑景送她的那份礼物。
有些薄薄, 很大一张。
像是一个很薄的笔记本。
越清舒拆之前完全没有猜到是什么,她只是一边猜测一边拆,那份礼物包得不算严实,可以很轻松拆开。
最后一份红色的大本子摆在她面前。
越清舒愣神,“房产证?你这套的?”
现在他们还没领证,现在赠与算是婚前财产。
“阿婆隔壁那套。”岑景的语气很淡,“我废了些功夫,做了点人情,麻烦房东卖给我的。”
这可不是那么随意可以转手的房子。
岑景不喜欢说期间做了哪些事情来感动她,他一向这样,只喜欢给她结果。
这套房子越清舒一直很喜欢。
但当时要退租,离开沪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原本住在那里的她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住在那里的一年是非常美好的时光。
越清舒觉得自己会一直记得,也会一直怀念。
当然感觉过可惜,但人生就是这样,遗憾总是伴随着要往前走的路,要做选择就一定会有遗憾。
越清舒慢慢翻开那套房产证。
地址正是她住过的那一户。
“怎么想到要买下来?”越清舒还是问了他,“可能以后也不会怎么住…”
从那里到他的家也很远。
而且她这些年也一直还在珠洲,岑景也在珠洲置办了一套大平层正在装修。
未来到底是在珠洲常驻还是回沪城,亦或者两个人一起搬到港城。
什么都说不清。
“不怎么住,但也要留下。”岑景的语气平淡,“你不喜欢这个礼物?”
越清舒说她是喜欢的。
“你喜欢就够了。”岑景说,“那栋房子有属于你的,属于我的,还有我们的独特的回忆,它是需要留在我们生命中的重要内容。”
越清舒微微颔首,将这份房产证留在了自己身边。
“对了,婚前财产。”岑景提醒她,“你有空的时候去做个公证。”
她应着好,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邓佩尔。
邓佩尔没有多说太多。
她只是表达着喜悦,说太好了,之前还觉得好可惜,以后也不用再觉得遗憾了。
邓佩尔还说:【越越,你看人的眼光很好哦。】
岑景是很值得的人。
越清舒收到了很多礼物,岑景也不例外,大家送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男人之间好像没有那么讲究。
岑景对拆别人的礼物也没什么兴致。
只对拆越清舒的礼物有点劲头。
越清舒坐在旁边看他,说:“你怎么这样?”
“哪样?”
“朋友送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吗?只认真看我的。”
“不是不喜欢。”岑景承认得很直白,“我对别人没有这样的期待。”
他跟她不一样。
她是因为很强大的共情能力,有很强的爱人的能力,所以会爱他。
但岑景单纯地只是。
爱她而已。
骨子里的冷漠很难改变,他对其他人永远不会像对她那样热络。
越清舒也只能说好,等他开始拆她送的礼物。
她本来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挺好的,结果先拆了岑景给自己的礼物,现在就觉得有点一般了。
但不重要!只要他喜欢,就是好的礼物!
越清舒送了岑景一个小音响,放在床头可以当电子闹钟,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提前录了音。
越清舒伸手去摁开语音,音响里滋啦滋啦地传来她有些僵硬的声音。
——“岑景哥哥,早上好。”
那是她给他设置的闹铃。
越清舒听了一遍,就马上快速收起来,轻咳了一声:“反正就是这样的,你知道是怎么用就好了。”
岑景发现她有点难堪,但他也根本没有给越清舒台阶下,而是学着她的操作方式又点了一次。
越清舒直接扑过去阻止他。
“可以了!”她说。
“怎么,你自己录的,还不让我听?”
“你自己偷偷听不就好了?”
越清舒毕竟不是一个很热烈的人,她实在是觉得羞耻,当时给他录这个的时候其实也磕磕巴巴了很多遍,最后才勉强过了。
岑景逗了她一会儿,也没有继续作弄她了。
只是把这份新年礼物认真收起来。
“我很喜欢。”
这不是为了讨好她,让她开心才说的话。
越清舒其实是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的,她知道,他最不喜欢她叫他小叔叔。
也不是那么喜欢听他叫他的大名。
他最喜欢听她叫哥哥了。
男人都一个样,就爱听点“哥哥”“老公”的,后者他现在还没资格,还没排上。
但先听个哥哥也挺好的。
岑景收到的礼物里,莘兰送的那一份放在最后,因为她强调,要让岑景收拾好,并且要跟越清舒一起拆。
这会儿越清舒就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你别纠结我的礼物了,快点看我妈妈送了你什么!”
岑景不逗她了,放在一边,开始拆莘兰给的礼物,她包得很严实,是用质量很好的木质盒子装好的。
越清舒把下巴放在岑景的肩膀上:“你猜我妈会给你送什么?”
“我不喜欢猜来猜去。”岑景说,“拆开就知道是什么了。”
“哼,无聊的男人。”
明明猜的时候也挺有意思的,他完全Get不到那种猜中了的乐趣。
但不想猜也是岑景的自由。
越清舒就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等待他打开那个盒子。
轻轻一瞥,和岑景送她的房产证颜色差不多,两个人的心跳都一震,越清舒觉得他翻开的动作变快了一些。
随后——
深红色的户口本落在他们的视线中。
岑景忽然轻笑了一声,微微转头,伸手去挠了挠她的下巴。
“你的录音下次可以改了。”
“改什么…?”
“下次给我录,早上好老公。”
越清舒:……………………………………?
…
虽然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有仪式感的人。
但还是在领证日期上犯了难。
再随便,也觉得领证这个日期不能随便,越清舒觉得比较麻烦的一件事是——
像岑景这种身份。
他是集团的大股东,婚姻状况必须对外公开,所以他一旦结婚,婚讯公布,也会影响公司的股价走向。
她有时候觉得岑景这身份就是麻烦得很。
这样搞得她怪紧张的。
本来去领证只是个很小的事情,但跟岑景结婚就显得有点…要干一件大事的感觉。
越清舒说,这是她干过最大的一单生意。
岑景听闻也只是笑了笑,叫她要适应这种感觉,他们结婚以后,她可能…
就没有以前那么“自由自在”了。
身份是一种加持,但也是一种禁锢,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被人更加关注。
岑景也只能尽量保证他们的生活不被打扰。
他跟她解释。
越清舒认真听完,却又在最后的时候笑了。
她告诉他,这些其实都不需要跟她重复,也不需要担心,在决定跟他结婚之前。
她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们最终选了一天看起来平常的工作日,那天天气很好,预约的人也不多。
越清舒挽着他的手,再次说:“嗯,我们在一起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最终,还是突破了层层困难,终于走到今天。
简单的工序。
但当红色的小本本递到他们俩手上的时候,还是会感慨万千。
从今天开始就已婚啦!
越清舒把结婚证放在包里,提醒:“虽然你现在是持证上岗,但不许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什么?”岑景隐约有些猜到,但不明说。
“不许逼着我叫你老公!!!”越清舒正色,声音都提高了半个声贝。
岑景点了点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嗯,你总会叫的。”
他有的是手段,有的是坏点子。
越清舒也对他这一点很清楚,所以即便现在听到岑景这么说,反正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她轻哼了一声,继续牵着他。
“岑景,坏东西。”
“知道我坏,还嫁给我?”
“也有点小优点…”
“一点?小优点?”岑景顿了顿,“你以前跟邓佩尔说我是个普通人是不是?”
越清舒没想到男人都这么能翻旧账,而且这个话怎么传到岑景那儿的!?
她赶紧给邓佩尔发消息,确认。
【岑景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啦!怎么回事尔尔!那他知道我从十五岁开始喜欢他的事情吗?】
即便是结婚了。
这件事对越清舒来说也是个秘密。
邓佩尔在工位上连连打喷嚏。
她回忆了很久。
邓佩尔不是一个会出卖朋友的人,除非喝多了嘴巴没有把门的,此时此刻,越清舒来问她。
邓佩尔也只能抱头逃窜,表示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可能真是出去喝酒喝忘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姐妹,但她还是只能对越清舒回复道。
【这…你只能问他知不知道了。】
[清风霁月①③] 相爱到至死不渝。……
[清风霁月①③]-
邓佩尔这些年的确没少受岑景提拔, 在工作上,岑景也成了她非常敬仰的老师。
偶尔岑景会叫司机送她回去。
他对她家,准确地说, 对越清舒家的路线非常熟悉。
岑景是非常值得尊重的领导和前辈。
有时候邓佩尔也会明白, 为什么越清舒会喜欢他, 对于她那样敏感又有些拧巴, 有小性子又不知道往哪儿使的人来说。
岑景就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了, 他情绪稳定, 能接受她的一切, 虽然有些严厉, 但本质上还算个好人。
也会时常关心和担心她。
不过那次邓佩尔喝醉, 不是在工作的时候, 喜莱的女员工都不会在工作的场合喝酒。
这是她们的优待特例。
她喝醉那天郁闵也在,毕竟她跟郁闵再重逢, 也算是有点岑景的帮助。
按理来说岑景这人根本不在乎这点恩情, 但邓佩尔和郁闵在一起后, 岑景竟时常提起此事。
他说。
好歹他算是半个牵线人, 怎么也要请他吃个饭,还点人情债吧?
邓佩尔那会儿都有点没想通,岑景怎么还要贪图她这点小债, 结果那天请客吃饭才发现。
岑景不只是想吃一顿饭。
他是想了解关于越清舒的事情。
在邓佩尔的记忆里, 那天岑景问了她好多问题, 他问她觉得越清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不够了解她。
他曾经很确信, 很自信自己早就看透了越清舒那简单直白的心思,却没想到他其实从未了解过她。
也问她。
在这一年里,在这他们纠缠与暧昧的一年里,她有没有后悔过?
那天邓佩尔直接端起杯子干了一杯烈酒。
她说。
“没有, 她就算难过,就算觉得辛苦,就算计划着要放弃这段感情,计划着如何离开你。”
“但越清舒从未后悔过。”
再后面,她酒劲上头,就不记得自己又含糊地回答过什么问题了,邓佩尔完全就是喝到断片。
若不是今天越清舒提起,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这边消息刚回完,邓佩尔马上去给当时在场的郁闵打电话求证,那天她到底有没有无意识地给自己朋友卖了。
郁闵帮她回忆。
“嗯?你当时只是很生气,喝醉了酒就开始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大BOSS破口大骂。”
“我还骂他了?”邓佩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骂得挺狠的,你骂他说——”郁闵顿了顿,调整模仿她的语气。
郁闵这个人平时很少说脏话。
他还是挺有涵养的。
但这会儿模仿邓佩尔呢,就什么都丢一边了。
“越越说得没错,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她喜欢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的喜欢对你来说是很廉价,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吗?”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发呆,拎着你送她的那把雨伞,跟我说她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因为越越说,她喜欢的人是个很普通的人。”
“现在看来,你连是个普通人都不如!你要是个普通人,就不会晾着这份感情那么多年!”
“就是因为你太不普通了,所以岑景,你才那么傲慢,永远那么冷漠地站在别人够不到的高台!”
邓佩尔听得脑子嗡嗡的,最后只能干巴地笑,对郁闵说。
“你记性还挺好。”
郁闵:“为了随时帮你这个记性不好的人复述。”
“我可真够有胆的,给岑景骂成那样。”邓佩尔呼了口气,“但还好我骂了,这也太爽了!”
郁闵听到她上一秒检讨下一秒夸赞自己做法的话,忽然笑出声。
他说,“好了,现在可以去给你的闺蜜报告了。”
邓佩尔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转头去给越清舒发信息-
【报告越越!秘密守护完成!这件事没有说出去哦!!】
在另一头的越清舒收到这条消息也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松一口气的状态太明显,惹得岑景垂眸看她,询问道:“怎么一副逃过一劫的感觉?”
“没啊。”越清舒随口敷衍,“只是叹一口气,从此以后就是已婚妇女了。”
岑景:“……”
她给自己用那么老态的词,那他算什么?
已婚老头?
岑景没有继续追问,这也在越清舒的意料之内,他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
往前走的时候。
越清舒忽然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呢,虽然十八岁才表白,但她的确是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他了。
她暂时没得出答案。
顺其自然吧,总有一天,他会慢慢发现的。
…
领证之后,婚礼筹备就一直都在流程中了。
越清舒说她不想要太走规则和流程的婚礼,总是有很强烈的束缚感,她这个人一生都在追逐自由感。
但其实她只是提出建议,剩下的事情都是岑景去做的。
她最近工作正忙,很难腾出时间来搞婚礼,连婚纱都是隔着屏幕选了几件,又找了半天空闲随便试了一下。
而且选之前,岑景就已经很确定她想要哪件。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越清舒挑的是一条鱼尾裙,裙摆上是手工缝制的蓝色宝石,她看了喜欢,买下来以后又拿回家自己加工了一下。
想要大海的感觉。
她给自己的婚纱裙摆上缝了一些贝壳、珍珠,还有一些她自己收集的小碎片。
都是她出去的那两年攒的宝贝。
她说,要带着自己去看的世界、自己带回来的纪念品去结婚。
婚礼策划岑景在跟进。
方案递到越清舒面前的时候,只有一个选择,越清舒还没翻开那个厚纸壳的时候就问岑景。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喜欢这一个,不多准备几个方案呀?”
他可是当初去见家长都要认真准备好几个Plan的人,怎么现在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反而只有一个了。
岑景将她圈在怀里,语气淡:“你会喜欢。”
“这么确定?”
“当然。”
不然白了解她了,白在一起这么久了,岑景说,这点事都做不好,他们确实可以不用急着结婚了。
越清舒问:“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案我一定满意,我要是不满意,我们甚至可以不结婚?”
“是。”岑景还是笃定。
“真是冒险。”越清舒说,“竟然敢拿我们结不结婚来赌我一定会喜欢,你真是…”
“真是什么?”岑景挑眉,等待她的点评。
越清舒话锋一转,说:“令我喜欢的干净利落。”
他做事情永远都是这样,令人感到诧异的坚定和傲气,而岑景也一定会让人明白——
他就是有这个傲慢的资本。
翻开他对婚礼计划的手册,越清舒看到第一页就有些心脏颤动,他不是个浪漫的人。
但在这种时候,却永远让她为之轻颤。
深蓝色的海面之上,巨大的冰山墙,而他在这一页上写下了一段话。
[婚姻不是枷锁。
诚邀各位与我们一起奔赴这场自由的旅途。]
——越清舒&岑景,南极旅行婚礼策划。
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太多,也不喜欢被干扰,所以只计划包一艘只能承载三十名游客的小船。
和普通的南极旅行一样的行程安排。
五星级的餐厅配备。
仪式会在他们登上南极大陆的那天举行,一个很简单的流程,全程不会超过十分钟。
那条路上会有很多企鹅来做他们的客人。
其他时候,所有受邀的宾客都可以随意、自由地参与这次旅途和航行。
而这对新人,会相拥、接吻,纠缠缠绵。
在波涛汹涌的深海,在每一个停靠的海岸,在这个世界的尽头。
相爱到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