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邱林当初被迫去相亲时那叫一个抵死不从, 扬言宁肯单身一辈子,也不接受这种长辈一手包办的婚姻。像他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骨子里都带着对被安排的抵触。
可谁料见过周若一面后,直接狠狠打脸了。周若生得明艳动人, 性子更对他胃口, 爽朗又带点小俏皮。两人一拍即合, 很快便坠入热恋,平日里腻得恨不得黏在一起。
周若喜欢喝酒,可酒量实在一般。此刻在宴会上被几个同辈劝了几杯,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拽着邱林的胳膊晃了晃, 说头晕想吐。
邱林生怕她当众失态,连忙半搂半扶着人往卫生间赶。等周若进了女卫,他便守在门外的廊柱旁,闲得无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边, 刚点燃打火机,手机就震了震。
低头一看,是他帮梁秋竹找的那几个美食博主, 都是自家名下MCN机构的头部艺人, 正发来消息询问明天探店的具体注意事项。
邱林垂着眸,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回复, 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有两道人影匆匆路过。他眯了眯眼,刚想定睛看清,身后就传来轻轻的倚靠感。
“胃里烧得难受……”周若扶着门框走出来,眉头紧蹙。
邱林立刻丢开那点好奇心,反手掐灭烟蒂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难受就别硬撑了, 我先送你回去?”
周若点点头,说也行。
宴会厅里依旧热闹,水晶灯的光芒洒在衣香鬓影上,觥筹交错的声响不绝于耳。梁秋竹收到邱林提前退场的消息,随手回了句路上注意安全,目光转向一旁还在低头摆弄礼物的梁松云。
“开学多久了?”他说着,端起桌上的香槟抿了一口。
梁松云头也没抬:“三个月了。”
“学校过得怎么样?同学好相处吗?”
“就那样吧,上课下课,没什么特别的。”梁松云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过班上有个怪人。”
“嗯?”
“不爱说话,也不参加集体活动,整个人冷得像块冰碴子,谁跟他搭话都只说几个字,整天就知道埋头学习。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女生?”
“……男的。”
梁松云话音刚落,就感觉堂哥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忍不住问:“怎么了?”
梁秋竹摇摇头,指尖摩挲着杯壁,没多说什么。
这时,一名侍应生走过来,微微躬身,在梁秋竹耳旁低声禀报:“梁二少爷,梁大少爷找您,在酒店门外候。”
哥?
梁秋竹扬了扬眉,目光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扫了一圈,梁明远、李蓉、傅征、邱老爷子、沈老爷子、沈嘉明……
无论是主桌还是角落,确实都没看到梁起舟的身影。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梁起舟的消息弹了出来,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想不通梁起舟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还非要到外面说。但梁起舟向来沉稳,若不是有不便在宴会上说的私事,绝不会这么安排。梁秋竹压下心底那点淡淡的疑虑,起身跟在侍应生身后往外走。
穿过喧闹的宴会厅,大堂的冷气扑面而来。梁秋竹走在后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前侍应生身上,制服领口的纽扣歪了一颗,袖口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灰渍。
“我哥怎么突然想起在外面说?”梁秋竹放慢脚步,“刚才在厅里我好像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侍应生头也没回,声音闷闷的:“不清楚,我只是按吩咐来传话。”
“你在这酒店做多久了?我之前来过几次,没见过你。”
“刚来没多久,负责外场的。”
“既然是外场,怎么会负责传话这种事?我哥没说具体在外面哪个位置?是停车场还是休息……”
话还没说完,侍应生突然僵住身子,猛地转过身。从制服下摆里摸出一根短棍,朝着梁秋竹的额头狠狠砸过来。
梁秋竹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急闪,短棍擦着他的脸颊打空,重重砸在旁边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刚要摸出手机报警,就见停车场拐角处冲出来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一左一右堵住了去路,手里还攥着麻绳和胶带。
“谁派你们来的?”梁秋竹冷声开口。
没人接话,左侧的壮汉率先发难,攥着麻绳就朝他脖颈套来。梁秋竹侧身避开,抬手扣住对方手腕,猛地发力一拧,壮汉吃痛松手,麻绳落地。
他顺势抬脚,膝盖顶在对方小腹,壮汉闷哼一声弓起身子,梁秋竹再补一记肘击,砸在他后颈,人直接瘫倒在地。
另一侧的短棍侍应生也扑了上来,棍风直扫他腰侧。梁秋竹弯腰躲过,伸手抓住棍梢,借着对方的力道往回一拽,侍应生重心不稳往前扑,他抬脚踹在对方膝盖弯,侍应生噗通跪倒,短棍被硬生生夺了过来。
剩下两个壮汉见状,不再单打独斗,一左一右同时冲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面门和后背。梁秋竹手持短棍横扫,逼退左侧那人,同时侧身避开身后的拳头,转身将短棍顶在对方胸口,猛地发力。壮汉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激战间,梁秋竹脑子里突然窜出个念头。
对了,他哥。
分神的刹那,被他踹倒的侍应生突然从地上爬起,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折叠刀,朝着他的腰侧狠狠刺来。
梁秋竹下意识侧身,故意借着这股力道踉跄了一下,之前倒地的壮汉趁机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双腿,另两人也立刻围拢,一人按肩膀,一人锁胳膊。
混乱中,有人用刺鼻的布捂住他的口鼻,梁秋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任由身体软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他被粗暴地扔进一个房间,还来不及说话,身后的房门就被重重关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黏腻的甜香。不远处的大床上,一道身影蜷缩着,脸色红得近乎滴血,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梁秋竹快步上前,看清那张脸时眉头一紧,赫然就是梁起舟。
他下意识抬头扫向天花板四角,摄像头没有红光闪烁。他转身去扯门把,纹丝不动,床头的电话线被齐根掐断,他的手机早被壮汉搜走,梁起舟的口袋更是空空如也。
目光落回床上,梁起舟正在无意识撕扯衣襟,这动作瞬间让梁秋竹想通了绑架他们的人的心思,他刚暗骂一声“疯子”,突然感觉浑身一热,那甜香越来越浓,顺着呼吸钻进肺腑,四肢百骸都透着股难以抑制的躁动。
与此同时,梁松云在宴会厅里转了十分钟见梁秋竹还不回来,给对方发了三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正焦躁地四处张望,突然瞥见傅征站在角落,便凑过去问:“傅哥,你看见秋竹哥了吗?”
傅征指尖摩挲着酒杯,微笑开口:“我不知道。”
酒店的消防警报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广播里传来一个男声:“紧急通知!十八楼健身房检测到不明气体泄漏,疑似易燃易爆物,请所有宾客立刻从安全通道疏散,切勿乘坐电梯!重复,切勿乘坐电梯!”
人群瞬间炸开锅,尖叫声、脚步声混作一团。
“气体泄漏?会不会爆炸啊!”
“赶紧走!”
众人推搡着往安全通道涌,梁松云脸色煞白,冲着人群大喊:“秋竹哥和起舟哥不见了!有人看到他们吗?”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梁大少爷?我刚才看见他了!好像喝多了,被个侍应生扶进隔壁的VIP休息室了。”
几个梁家亲友立刻急红了眼,瞬间就往隔壁休息室冲,一行人立刻跟了上去。
梁明远走在最前面,锁定一间房门紧闭的休息室,径直指向那里:“应该就是这间,快开门!”
经理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钥匙串里翻找对应的钥匙,好不容易插进门锁,正要往下拧——
“等等。”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闻声回头,只见梁秋竹从走廊另一头走来。他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呼吸也略有些不稳,但眼神却还算清明。
“秋竹?你怎么在这?”傅征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刚才去哪了?松云找了你半天,发消息也没回。”
梁秋竹抬眼看向他,语气平静无波:“里面宴会厅太闷,出去抽了根烟,没看手机。我哥不在里面,他已经回去了。”
之前喊见过梁起舟的人挤到前面:“梁二少,你哥真走了?刚刚我亲眼看见他被一个侍应生扶进这休息室了,醉得都要站不住的样子。”
梁秋竹扫了这人一眼,没什么印象,淡淡道:“骗你们干什么?我亲自给他叫的代驾,五分钟前已经送他上车了。”
“可我明明看见他进休息……”
有人出声:“既然秋竹说送回去了,应该没错,咱们还是先疏散吧,万一真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众人正连连点头,就在这时,广播里再次传来那个男声,声音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各位宾客,非常抱歉!刚才设备检测出现误判,并无气体泄漏情况,是一场乌龙!给大家造成不便,敬请谅解!后续我们会对设备进行全面检修,再次向大家道歉!”
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走廊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议论声。
“搞什么啊!误判?”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爆炸!”
“这酒店也太不专业了!”
梁秋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大家无不例外都是满脸焦灼后的松弛,要么低声抱怨着酒店的乌龙,要么互相安抚着受惊的情绪。
视线最终定格在傅征身上,对方站在人群中,对着他露出一个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微笑,随后抬手安抚众人:“既然是误判就好,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吧,别挤在这儿了。”
人群渐渐散开,议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梁秋竹始终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紧盯着走廊尽头的方向。直到看到梁松云也跟着大部队要往电梯口走,他立刻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腕。
“找人来,带你大堂哥见私人医生,走后门,别让人看到,更别声张。”
梁松云愣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弯,完全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大堂哥不是该被代驾送回家了吗?
“捂住鼻子。”梁秋竹丢下四个字,说着就拽着他的胳膊猛地推开那间VIP休息室的门。
一股浓郁到呛人的甜香瞬间扑面而来,梁松云下意识捂住鼻子,还是被熏得一阵头晕。
他强撑着抬眼,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瞬间一愣。
床上的梁起舟已经彻底失控,衬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领口大开,脸色红得近乎滴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喉咙里溢出压抑又痛苦的闷哼。
这幅样子要是让刚才那一帮人看到了,轻则沦为上流圈子的笑柄,重则被抓住把柄,梁家的声誉和生意都可能毁于一旦。
梁松云虽仍一头雾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信得过的贴保电话。
挂了电话,他才转头看向梁秋竹:“秋竹哥,你没出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梁秋竹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吸的气体不算多,冲了冷水澡后就没什么反应了。
片刻后,几人顺利把梁起舟移到车后座躺好,梁秋竹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应生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两部手机递到他面前:“先生,这是有人让我交给您的。”
梁秋竹目光一凝,接过手机,正是他和梁起舟被搜走的那两部。
“谁让你交给我的?”
侍应生摇摇头,一脸茫然:“不清楚,是个打扮得严严实实的人,戴了口罩和帽子,看不清样貌,只说让我把手机交给您,别的没多说。”
*
已经是晚上九点,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冯文青刚收了店铺往家的方向走,路上顺手打包了一份热乎的炒面打算回去当夜宵。
走到楼梯口,远远就瞥见一个黑影蹲在自家门前,他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放慢脚步,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机身,就见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了头。
昏黄的声控灯光落在那张脸上,冯文青瞬间愣住,手里的炒面差点没拿稳。
竟然是梁秋竹。
他以为这么晚了,梁秋竹不会回来了。怎么突然……
梁秋竹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冯文青,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哥,你回来了?”
“嗯……”冯文青盯着面前的人,明明也没多久没见面,才两天而已,怎么感觉梁秋竹特别憔悴的模样。
“先……”他想说“先进屋”,进字还没完全出口,梁秋竹已经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陌生的甜香,没等冯文青反应过来,梁秋竹的唇已经压了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急切地吻着他。
“哥……”唇齿相触间,他含糊地溢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又滚烫,“好想你。”
原本计划是还要早点的,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可以悄悄溜走过来找冯文青,但在医院耽搁不少时间,他直到确认梁起舟脱离危险、药效完全退了才敢跑过来。
剩下的不用他费心,等明天梁起舟清醒过来,以他的性子,自然会把前因后果查得水落石出,这笔账,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冯文青被吻得浑身发麻,手里的炒面差点脱手。
梁秋竹确实说过回来要亲他,可这门都还没开,还在楼道里,也太冒险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推,掌心却触到梁秋竹的皮肤,也太烫了,是感冒了还是发烧了?
正思索着,唇齿间的触感突然变深,梁秋竹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急切地探了进来。
冯文青被吻得脑子发懵,只能下意识地配合着,一只手紧紧攥着炒面,另一只手摸索着掏出钥匙,凭着记忆对准锁孔,哆哆嗦嗦地拧开了门。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两人踉跄着进屋,反手带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冯文青就被梁秋竹按在门板上。
直到梁秋竹脚下似乎踢到什么,没忍住闷哼一声。冯文青问他怎么了,梁秋竹摇摇头说没事。
刚才从十六楼休息室的阳台往隔壁跳时,距离比预想的远,落地时太用力,脚稍微崴了一下而已。
一吻毕,两人额头紧紧抵着,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地喷在彼此脸上。冯文青浑身也跟着又热又烫,像是被梁秋竹身上的温度传染了似的。
冯文青突然瞥见手里的塑料袋,猛地回过神出声,打断暧昧的氛围:“要吃炒面吗?还热着。”
梁秋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旁。冯文青找了两双筷子,把炒面分成两份,推了一碗到梁秋竹面前,自己拿起另一双,却没急着吃,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
“你身上这衣服是哪来的?”
梁秋竹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服,舌尖顶了顶腮帮。刚才过来时路边随便找了家店买的,还特意挑了件符合自己人设的卫衣。
他往嘴里塞了口热面,含糊道:“老家买的。”
冯文青哦了一声,又看向他空空的两手:“那你带回去的东西呢?”
梁秋竹夹面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暗道一声疏忽,刚才满脑子都是赶过来见冯文青,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嚼着面,淡定地补充:“刚才坐公交车晃晕了,给忘车上了。”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我明天一早就去那个车站蹲点,找到那个师傅,应该能找回来,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东西。”
冯文青只当他真的粗心,叮嘱:“那你可得记着,别再忘了。”又忍不住念叨,“这么晚跑过来多累,明天白天回来也一样,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梁秋竹没说话,只是抬眼定定地盯着他。
冯文青被盯得顿了一下,也是,这么晚跑回来还能为什么呢。
他说:“快吃吧,吃完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梁秋竹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面:“吃完了,哥要给我看什么?”
冯文青被他这急模样逗笑,起身往卧室走:“等着。”
没一会儿,他捧着个小小的木盒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放着一枚打磨得光滑的桃木挂件,刻着简单的平安符纹样,边缘还带着点手工打磨的粗糙质感。
“下午闭了会儿店,去了附近的白云观一趟。”冯文青指尖摩挲着挂件,耳根有点热,“你不是说家里出事了吗?我就帮你求了一个。”
梁秋竹的目光瞬间凝住,伸手轻轻拿起那枚桃木符,触感温润,带着淡淡的木头清香。他捏着那小小的挂件,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半天没说出话。
“是不是不喜欢?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下次再去换一……”
梁秋竹立刻摇头:“喜欢。”
他抬眼看向冯文青:“哥,我家里其实……”
冯文青见他欲言又止,眉头轻轻蹙起:“家里怎么了?是事情没处理好,还有麻烦吗?”
梁秋竹又摇了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哥,我要是在某些事情上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暖黄的灯光下,冯文青脸上多了几分疑惑,沉默了两秒,轻声问:“是很重要的事吗?为什么要骗我?”
梁秋竹抿着唇,没说话。
冯文青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试探着问:“你谈恋爱了?”
“怎么会?”
“那你说的……喜欢我,其实是假的?只是随口说说?”
“当然不是。”
冯文青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眉头舒展开来。
他微微倾身凑近过去,先是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梁秋竹的鼻尖,然后慢慢抬眼,撞进梁秋竹愕然的眼底,才缓缓闭上眼,将柔软的唇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晚点
终于要掉马了[爆哭]
第192章
两人不知何时移到了沙发边, 梁秋竹坐在沙发中央,两条长腿分开,手臂撑在身后的靠垫上。冯文青站在梁秋竹腿间,一只脚踩在地板上, 另一只膝弯轻轻跪在沙发上, 恰好卡在梁秋竹两腿之间。
梁秋竹仰头, 冯文青低头,唇瓣贴合,细细厮磨。唇上的力道每加重一次,梁秋竹的身体便越往下滑一分,也带动着冯文青的身体往前倾一分, 直到梁秋竹的后背彻底靠在沙发上,冯文青重心不稳,整个人也倒在他身上。
梁秋竹顺势收回撑在身后的手,稳稳搂在冯文青的后腰上,力道收紧, 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他低头,呼吸灼热地喷在冯文青颈窝,声音沙哑又黏腻:“哥, 好好的说着话, 亲我是什么意思啊?”
冯文青被他喷得脖颈发痒,微微偏头, 避开那过于滚烫的呼吸,声音也有些哑:“你亲我什么意思,我亲你就什么意思。”
梁秋竹顿了一下,冯文青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反应,正琢磨着他怎么突然不说话, 下一秒,脖颈处那片皮肤就突然被轻轻咬了一口。
酥麻的触感混着灼热的呼吸窜遍全身,冯文青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腰却被梁秋竹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梁秋竹微微松口,随后用舌尖轻轻舔了舔那处印记,声音闷在颈窝里:“犯规。”
犯什么规?冯文青还没琢磨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腰侧就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梁秋竹扣在他腰上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衣摆下,轻轻撩起了一截布料。
那只手顺着脊背轻轻摩挲,指腹按压着脊椎的凹陷处,力道不轻不重,让他浑身泛起细密的战栗。
在这种事情上,以前一般都是冯文青占主导地位。但他向来沉稳有度,哪怕情动时也带着点克制,不像梁秋竹,一边亲一边手还不闲着,又黏又缠,摸得那么……勾人。
冯文青耳尖烫得厉害,他想说别这样了,感觉太奇怪了。
可话还没到嘴边,突然察觉到一个陌生的触感。都是男人,那是什么,他瞬间就懂了,呼吸瞬间漏了半拍。
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梁秋竹,喉结滚了滚,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局,梁秋竹却先停了动作。
他微微退开些许,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冯文青的嘴唇,含糊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哥,我想……可不可以?”
什么可不可以?
冯文青的脑子又被梁秋竹缠人的亲吻搅成了一团浆糊。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其实格外喜欢亲吻,唇瓣相贴的感觉会让他生出一种微妙的幸福感。以前和沈嘉明在一起时就是这样,梁秋竹的吻又明显要热情太多,把那份幸福感无限放大、膨胀,让他几乎要溺在里面。
他一边被亲得脑子发昏,一边混沌地琢磨着梁秋竹的话。到底可不可以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手腕突然一热。梁秋竹松开了扣着他腰的手,转而拉住他的手,带着他缓缓往下移。
手心很快一阵发烫,下意识的想缩回手,却被梁秋竹牢牢按住。唇上的亲吻也停了,梁秋竹微微退开,鼻尖依旧抵着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哀求道:“哥,行不行?”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这安静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是邻居家传来的,大概是打麻将正酣,不知是谁胡了一把好牌,笑声爽朗又响亮。
那声响炸得冯文青猛地回神,他喉结滚了滚,偏过头,避开梁秋竹过于灼热的目光:“……家里没东西。”
“……嗯?”
冯文青轻咳两声,声音又清晰了些:“家里没有润滑油和安全套。”
以前和沈嘉明在一起时倒是总会备着,就怕对方临时过来用得上。可分手后收拾屋子,看着那些东西就心烦,索性一并打包扔了,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用到这些东西。
这话一出,空气又安静了几秒。冯文青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耐不住这煎熬,硬着头皮转回头,直直对上梁秋竹的眼睛。可看清对方的表情时,却发现对方神色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像是恍然大悟,又掺着点忍俊不禁。
“你……”冯文青疑惑着开了个口。
没等他说完,梁秋竹先低笑出声,那笑声闷闷的,从胸腔里溢出来:“哥,你想的是那个啊?”
“不然……”冯文青脑子一抽,“你说的是哪个?”
梁秋竹眼底凝着未散的笑意,他点点头:“我想的跟你一样,也是那个。”
冯文青却明显听出来,梁秋竹想的跟自己不一样,他顺着那点不对劲往下琢磨,低头扫了眼两人的姿态,瞬间醍醐灌顶,所以梁秋竹其实只是想让自己用手帮他?
一股羞恼瞬间冲上头顶,他手一松,撑着梁秋竹的胸膛就要起身。
“哥哥哥,别走呀!”梁秋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紧接着拦腰一搂,死死把人按回自己怀里,“真的真的!我跟你真的想的一样!”
冯文青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侧过脸。
“我没骗你。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那个。上次咱们一起看电影,我问你有没有做过,其实那时候我就特别……”
这话一下勾回了冯文青的记忆,那天晚上的灯光比现在更暗些,电影情节早就忘了,只记得自己当时似乎也被这人给耍了一番,干脆抿紧嘴唇,彻底不吭声了。
结果梁秋竹还在继续,嘴唇贴在他的耳廓,声音又低又哑,那些露骨的、直白的话,一句接一句砸进冯文青的耳朵里,激得他浑身战栗,再也忍不住,猛地抬手捂住梁秋竹的嘴唇,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沉默了几秒,他才终于缓慢开口:“但是家里真的没有东西。”
梁秋竹的眼睛弯了弯,声音地从他掌心底下传来:“没事,下去买。”
五分钟后,两人全副武装地下了楼,
这附近的街坊邻里大多都认识他俩了,便利店老板更是熟得能随口聊上两句,于是绕了两条街,找了家稍微大些的超市,磨磨蹭蹭挪到货架角落。
两人头挨着头,鬼鬼祟祟地讨论了半天,手指在货架上翻来翻去,最后干脆每种味道挑了一盒,厚薄款式也各拿了两盒,堆在购物篮里像座小山。
两人都达成了一个一致的协议,平时柴米油盐能省则省,但这种事上不能含糊。
付账时收银员瞥了眼购物篮,两人都下意识地别过脸。一路快步赶回家,刚反手带上门,不等喘匀气,便迫不及待地互扒对方的衣服。
梁秋竹的吻从唇瓣滑落,密密麻麻印在颈侧、锁骨,舌尖偶尔轻轻一卷,引得冯文青不自觉地绷紧。
密密麻麻的吻一路向下,留下一串深浅交织的暧昧红痕。梁秋竹的气息越来越沉,直到一阵微凉的触感忽然传来,才意识到冯文青伸出了手。那触感来得猝不及防,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这两个……是打乳钉留下的孔?”终于问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
梁秋竹喉结滚了滚,低笑出声:“嗯。”
“你哪来的闲钱做这个?”分明最开始还一副连饭都快吃不饱的模样。
“……以前老家有个朋友是做穿孔的,当时他正好练手,就免费帮我打的。怎么,哥觉得不好看?”
“不是。”冯文青指尖下意识地收了收,又怕弄疼他,连忙松了力道,“就是觉得你怎么会想到打在这里?”
“当时年纪小,觉得新鲜好玩,身边几个朋友都弄了,我也就跟着凑了个热闹。不过现在看着,哥比我更适合。”
粉粉的,很漂亮。
自己吗?冯文青低头瞥了眼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打乳钉的样子.
“要哪个味道?”
被梁秋竹触碰过的地方都莫名变得燥热,冯文青浑身紧绷,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梁秋竹弯唇一笑,自顾自从盒中捻起一个草莓味的。
梁秋竹一手抹油,另一只手捏着小巧的包装抬手递到嘴边,齿尖轻轻一咬,“撕拉”一声便将包装撕开,清甜的草莓香气瞬间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空气灼热得仿佛在燃烧,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两人的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濡湿了彼此的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很快便分不清你我。
这感觉与从前截然不同,冯文青说不清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从未经历过这般蚀骨的x事,呼吸滚烫而凌乱。
“哥……”
“哥……”
梁秋竹的声音喑哑地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缠缠绵绵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冯文青只觉脑子发昏,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下唇被牙齿反复咬着,红得透亮,破了层薄皮,渗着细碎的水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靡丽。
第193章
第二天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 落在凌乱的床铺上,两人身上皆是一片狼藉,锁骨处的齿痕、腰侧的指印、大腿根的红潮。
床脚的垃圾桶被用过的安全套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撑破桶口, 足见昨夜战况有多激烈。
梁秋竹先醒的, 被手机给震醒的。接通瞬间, 梁起舟带着冰碴子的嗓音在那头响起,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强压的怒火。
梁秋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冯文青的眼睫毛,一边玩着,一边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给梁起舟听,末了才追问他昨晚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梁起舟说自己喝多了, 老毛病胃疼犯了,问侍应生有没有休息室,他们就带他去了那间房,本来只想眯半小时缓一缓,结果缓着缓着就不对劲了。
梁起舟越说越咬牙切齿, 活了三十几年,刀光剑影里从没吃过这种亏,竟被人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算计。
“哥, 你心里有可疑人选吗?”
梁起舟沉默片刻, 暂时还真没有,他平时在商场树敌不少, 但真想查,必然会很快有结果。
挂了电话,梁秋竹把手机随手丢在床头柜上,转身又搂紧了冯文青,眼皮一沉, 很快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度醒来时,已是两个小时后。梁秋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第一时间给梁起舟发了消息,问排查得怎么样了。
梁起舟的电话秒回,语气凝重:“我派人查了,昨晚十六楼的监控全毁了,像是被人用专业手段处理过,连松云都没办法恢复,半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拍到。”
“不过,”他话锋一转,“在休息室的地毯缝里找到了一枚胸针。”
“胸针?”
“嗯,Boucheron的限量款。”
所以现在正在逐一排查昨晚参加宴会佩戴过胸针的人。
“长什么样?发来我看看,说不定有印象。”
梁起舟很快发来一张照片,梁秋竹点开,屏幕上的胸针设计繁复,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但他搜遍记忆,确实没见过。
他随手转发给邱林,问对方有没有见过。
那边几乎是秒回:「没印象,怎么了?」
这事牵扯到梁起舟,梁秋竹便隐去了对方的部分,只简单提了自己差点中计的事。
消息刚发出去,邱林就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刷屏。
「我看十有八九是李蓉那女人干的!她早就看你们兄弟俩不顺眼了,一门心思要让傅征接手梁家的产业,巴不得你们出事,好趁机上位。」
梁秋竹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却不认同邱林的猜测。李蓉那个女人,虽心胸狭隘,却没什么真本事,平日里只会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这种能彻底撕破脸的事,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策划。
倒是她儿子可能性更大些。可梁秋竹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宴会上,傅征别说这么惹眼的胸针,就连领带夹都没戴。
「我再查查,有消息了告诉你。」
邱林似乎也知道这事不能大意,没再追问。
「对了,我找了两个探店博主,都是最近热度挺高的,明天先让他们去试试,我已经把地址发给他们了。」
「谢了,回头请你吃顿好的。」
「吃饭就免了。说正经的,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你要是来真的,总不能一直瞒着人家吧?就演一辈子穷人啊?」
梁秋竹顿了一下,侧过头,视线飘向身旁的人,冯文青还在熟睡。
他沉默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缓缓敲下一行字:「下周就说。」
下周二是他的生日,正好满二十四岁。虽说昨晚冯文青主动亲了他,两人也已经彻底越过了界限,完成了最亲密的契合,但向对方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对方不可能心里没有芥蒂。挑个喜庆的日子坦白,或许能让冯文青的火气小一点。
刚发送完消息,身边的冯文青动了动,似乎是醒了。梁秋竹丢下手机,立刻凑过去问:“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冯文青缓缓睁开眼,迷茫了几秒才聚焦,他清了清嗓子:“还好。”
随后又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梁秋竹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被子,语气自然:“没打电话啊,你做梦了?”
“可能吧。”冯文青低低应了一声,视线不自觉往下移,落在自己裸露的胳膊和脖颈上。那些深浅交错的印子,红的、紫的、带着齿痕的、泛着淤青的,密密麻麻爬满了大半肌肤,看着不像是做了,反倒像是被揍了。
目光再飘向梁秋竹对方只松松搭着条被子,大半上身露在外面,境况竟也不比他好多少。
算了,昨天确实两人都有点失控的激动,弄成这样也不算意外。
他适应了片刻身体的不适后,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我去洗漱了。”
“哥。”梁秋竹立刻跟着爬起来,他快步追上去,倚在浴室门口,看着冯文青拧开洗漱台的水龙头,“昨天晚上你什么感觉啊?”
冯文青正掬起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脖颈处的印子扎眼得很,闻言动作一顿,对着镜子里的梁秋竹如实说道:“感觉自己老了。”
水流声还在哗哗响,他挤了牙膏开始刷牙,泡沫漫上来。
后半场他都实在没东西可she了,梁秋竹倒好,整个人还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得不行。
年轻真好。
梁秋竹倚在门框上笑,然后从身后轻轻环住冯文青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鼻尖蹭着他颈侧的皮肤。
冯文青嘴里含着泡沫,抬眼就撞见镜子里的画面,梁秋竹脑袋搭在他肩头,让他莫名幻视某种大型犬。他一边刷牙,一边腾出一只手,抬手轻轻拍了拍梁秋竹的脑袋。
快速刷完牙后,漱净嘴里的泡沫,拿毛巾擦了擦嘴角。转身准备出去时,目光落在梁秋竹带着笑意的脸上,没多想,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快洗漱,洗完出去吃早饭。”冯文青亲完后直起身,自然得仿佛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梁秋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薄荷味的吻砸得愣了愣,随即眼底炸开璀璨的笑意。
“马上就好。”
洗漱完后,两人并肩走进楼下的早餐店,暖乎乎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没有打包的打算,径直找了张靠窗的小桌坐下。
刚落座,梁秋竹就熟稔地朝着老板喊:“来一笼小笼包、两根油条、两个水煮蛋,再加两杯热豆浆。”
冯文青坐在对面,目光不自觉落在梁秋竹身上。他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桃木符。今天没开车,手上也套着自己送的皮手套。
冯文青看得有些失笑:“手套戴着不影响拿东西?”
“哥送的,当然得戴着。”
说话间,老板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过来,香气直往鼻尖钻。梁秋竹盯着白白胖胖的包子看了两秒,才恋恋不舍地抬手把手套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边。
简单垫了肚子便直奔店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突破了最后一层关系的原因,冯文青总觉得这段短短的路程即便两人什么都没说,也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并肩走在晨光里,胳膊偶尔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带着点细微的电流感。不用刻意找话题,也不用琢磨该说些什么,沉默都显得格外自然。
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冯文青只觉得这条路好像短了许多,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了店门口熟悉的招牌。
这两天的生意依旧火爆,刚开门就涌进好几个客人,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一上午连喝口水的功夫都稀缺。
直到过了饭点,客流才渐渐稀疏下来。冯文青松了口气,拿起抹布擦着操作台,准备趁空档歇会儿。
突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嘴里下意识就冒出:“要肉夹——”
最后一个“馍”字还悬在舌尖,一声清亮的“冯哥”便响了起来。
冯文青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怔了两秒,缓缓抬起头,看清了站在柜台前的两个人。
是两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生,一个长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亮,另一个染着一头惹眼的红发,眉眼凌厉,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劲儿。
“……小谢?”冯文青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娃娃脸男生立刻用力点头,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冯哥你还记得我!”
冯文青也笑了:“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他在大学城摆摊卖肉夹馍,谢多树就是他的头号常客,每周至少来三次。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他后来离开大学城开店,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好巧。”冯文青语气感慨。
“不巧。”谢多树摇摇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嗯?”冯文青挑眉,有些疑惑。
“冯哥,我前几天在网上刷到你的视频了。”谢多树的语气瞬间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愤愤不平,“那人太过分了,明明是故意找茬,还颠倒黑白抹黑你!”
他指了指身边的红发男生,语气又亮了起来:“这是我男朋友,叫姜炎,他是个网红,粉丝还挺多的,我们想来帮你宣传宣传。”——
作者有话说:这个小树和火哥就是哪个单元都要窜一下门,单元二其实小青出现过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
还有两章晚点
第194章
梁秋竹从后厨出来时, 就见店里多了两个陌生男生,长得都惹眼,手里举着手机正四处拍,一会儿对着柜台拍特写, 一会儿对着冯文青抓拍。
两人拍够了, 就凑在一张桌前嘀嘀咕咕, 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梁秋竹擦了擦手走过去:“哥,他们谁啊?”
冯文青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脸上藏不住喜色,见他过来,立刻把手机递到他眼前:“你看。”
梁秋竹凑过去一看, 屏幕上是冯文青之前发的澄清视频,点赞数竟然已经破万,评论区还在飞速刷新,全是支持的声音。
“是那位同学帮忙转了我的视频,”冯文青指着姜炎, “他是个博主,今天特意过来帮我宣传店铺的。”
梁秋竹愣了愣,邱林明明说找的博主明天才来, 这俩是哪儿冒出来的?
这时, 凑在一起嘀咕的两人抬起头,谢多树一眼瞥见梁秋竹, 一脸好奇:“咦,冯哥,这位是?”
“是我雇的小工,叫梁秋竹。”冯文青随口介绍完,又转向梁秋竹, “这是谢多树和姜炎,我的朋友。”
梁秋竹心里了然,原来不是邱林找的人。只是冯文青还有这么两个朋友,他以前从没听提起过。
谢多树盯着梁秋竹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都说现在经济不景气,看来是真的,工作越来越难找了。”
几人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冯文青已经转身从柜台里递了两个刚出炉的肉夹馍过去。
“谢谢你们特意过来帮忙,辛苦了。之前的负面评论确实给店里带来了点影响,你们愿意伸手帮忙,我们真的很感激。”
“不用谢不用谢!”谢多树一边接过肉夹馍,一边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店里的环境,“冯哥你的店装修得真好看,比以前的摊子气派多啦。我后来还去你摆摊的地方找过你,结果发现摊子不在了,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
谢多树说着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肉夹馍,油香瞬间在嘴里炸开,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是这个味儿!”
姜炎也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对着相机镜头认真点评:“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卤肉炖得软烂入味,肥而不腻,配上青椒丁和秘制酱料,层次感很丰富,确实是值得推荐的宝藏小店。”
谢多树吃完最后一口肉夹馍,抹了抹嘴:“冯哥,以后我们会常来的!你的肉夹馍太好吃了,我不想再跟你失联了。”
“好啊,以后你们来,都给你们免单。”
两人拒绝了冯文青接下来请吃晚饭的邀请,谢多树说还要赶回学校上课,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便匆匆道别。
冯文青送到他们店门口,看着谢多树转过身来,整个人像棵小树苗似的站得笔直,胳膊高高扬起,使劲冲他挥手。
挥了好一会儿,直到姜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去,转而一把扒住姜炎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半挂在上面轻轻晃了晃。
冯文青笑着摇摇头,刚转身,就见梁秋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见他看过来,梁秋竹问他以前怎么没见他提起过那两人。
“以前在大学城摆摊时认识的,”冯文青边走边说,“小谢那时候总来捧场,每周好几趟,慢慢就熟了。我后来搬过来开店,没来得及跟他说,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这么巧。”
梁秋竹跟在他身后:“他们俩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这你都能看出来?刚才小谢确实跟我说了,小姜是他男朋友。”
冯文青想起刚才谢多树介绍时的坦然还是挺惊讶的,没想到小谢跟他是一样的。
梁秋竹没接话,只是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开口:“哥,刚才你跟他们说,我是你雇的小工。”
冯文青闻言一愣,脚步顿住,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介绍时的措辞。当时光顾着寒暄,没多想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他转头看向梁秋竹,对方正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透着点低落。
“刚才一着急就随口说了,没别的意思。”他顿了顿,“主要是我一时没想好怎么介绍,怕说了太唐突。”
“所以不是小工?那是什么?”梁秋竹往前凑了半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昨晚都那样了,哥你不会还把我当外人吧?”
冯文青盯着梁秋竹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没有,不是外人。”
“那是?”梁秋竹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带着点笑意追问。
冯文青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在柜台上,沉默了两秒,试探着回答:“内人?”
“噗嗤——”梁秋竹当场笑出了声,他抬手捏了捏冯文青的脸颊,“哥,你这词用得,还挺复古。”
冯文青的脸被捏得微微鼓起,似乎也为自己的回答弄得有些窘迫。
好在梁秋竹没再揪着这个话题打趣:“哥,下周二能不能提前一点关店啊?”
冯文青想了一下,今天是周六,“那天有什么事吗?”
“那天是我生日,想请哥吃顿饭。”
冯文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生日怎么能让你请?该我来安排。”
“啊?”梁秋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都一样,只要能跟哥在一起。”
“不一样。”冯文青摇摇头,“你想吃什么?或者想去哪儿?提前告诉我。”
“不用那么麻烦,哥做的饭就很好吃。要是哥不忙,在家做顿家常菜就行。”
“行,那那天早点关店,我去买菜,给你做桌爱吃的。”
当晚收店锁门回到住处,趁着冯文青洗澡的功夫,梁秋竹坐在沙发上先给邱林发了消息,让他不用找博主探店,也不用安排群演了。
发送后没等回复,又切换到与梁起舟的聊天界面,直接问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吗。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梁起舟就回了过来。暂时没找到关键线索,当天到场客人里,有几个戴胸针的,但都不是那一款。
梁秋竹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回消息,等着对方继续说。
很快,梁起舟的消息又进来。休息室的熏香是谁放的,已经问了几个侍应生,都说不清楚,还在联系其他当班的。另外,已经找酒店要了当天全酒店的监控,现在正逐一排查进出休息室附近的人。
水声停了,冯文青从浴室里出来,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周身裹着一股温热的水汽。
梁秋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立刻起身迎过去,说要给他吹头发。
冯文青没拒绝,找了把椅子坐下。梁秋竹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插上电源,调到温热的风档,抬手轻轻撩起冯文青的湿发。
温热的风缓缓扫过发丝,梁秋竹的手指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他的发间,湿漉漉的黑发在风里渐渐变得蓬松柔软。
吹了约莫十分钟,头发差不多全干了。梁秋竹关掉吹风机,手却没离开,依旧轻轻拢着冯文青的发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梢。
冯文青疑惑地抬起头,想问问是不是吹好了。刚一抬头,就撞进梁秋竹的眼里,梁秋竹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这个角度刚好能将他的眉眼尽收眼底,眼底盛着点缱绻,快要把人溺进去。
冯文青刚要开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没等他反应过来,梁秋竹便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唇先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
紧接着,又顺着眉眼往下,在他的眉峰上印了一下,再到小巧的鼻尖,轻轻啄了一下。
冯文青的呼吸渐渐乱了,最后,梁秋竹的唇停在了他的唇上,舌尖轻轻舔过他的下唇,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缠绵起来。
突然,一旁传来“叮”的一声响。
冯文青的声音被吻得含糊不清:“你手机……响了。”
梁秋竹没动,声音同样含糊:“不用管。”
可话音刚落,手机又接连响了好几下,“叮叮叮”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像是故意搅局似的,没完没了。
梁秋竹的动作顿住,眉头轻轻蹙起。
冯文青喘了口气,抬手推了推他的胸口:“看看吧,万一有急事。”
梁秋竹不情不愿地直起身,转身去拿被自己扔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跳着邱林的名字,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随手点开,原本带着点烦躁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卧槽卧槽卧槽!」
「我刚才在整理上次过生日的照片。」
「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图片]」
「[图片]」
「我没看错吧?是不是跟你白天发的那个一模一样?」
梁秋竹点开消息,屏幕上先弹出一张合照,是邱林过生日时,云阶包房里所有人的大合照。
手指往下滑,第二张图片是特意放大的特写,焦点落在了站在角落的一个男人身上。
沈嘉明穿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向镜头,左胸口别着的一枚胸针,设计繁复,流光溢彩。
第195章
周日的阳光明明暖融融的, 沈嘉明坐在驶向沈家老宅的车里,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对这栋盘踞在半山腰的老宅向来只有畏惧。十八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波让他这个流落在外的沈家血脉被认回。一夜之间,他从清贫的普通学生摇身变成了旁人艳羡的沈氏二公子, 拥有了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财力与权势。
可这光鲜背后, 是沈家从未真正接纳过他的疏离, 主宅的餐桌永远没有他的固定位置,继母看他的眼神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蔑,连下人都懂得看人下菜碟。
接到管家电话时,对方语气平淡,只说“先生让您回老宅一趟”, 没说缘由。他心里打鼓,可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车子驶进老宅大门,穿过修剪整齐的花园,停在主宅门前。管家早已候在门口, 引着他往里走:“先生在书房等您,让您到了就直接过去。”
沈嘉明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踏上楼梯。走到书房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厚重的木门, 里面传来沈海林低沉的一声“进”。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压抑的严肃感扑面而来。沈海林坐在书桌后, 背对着门口,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父亲。”沈嘉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从书桌后飞了过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砸向他的面门。他来不及躲闪,只觉得额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戳中,紧接着,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往下淌。
他抬手捂住额头,指尖立刻沾了黏腻的触感。低头一看,地上滚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尖没戴笔帽,此刻正沾着暗红的血珠和乌黑的墨渍。
“你是不是活腻了!”沈海林脸色阴沉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都跟着震了颤,“沈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你想就这么毁在你手里?”
沈嘉明捂着头,疼得眼前发黑,不知道对方突如其来的怒火从何而来:“父亲,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沈海林冷笑一声,怒火更盛,他抓起桌上一个精致的锦盒,狠狠朝沈嘉明扔了过去,“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
锦盒“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盒盖弹开,一枚银色的胸针从里面滚了出来。沈嘉明的目光落在那枚胸针上,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什么时候不见的?
“蠢货!十足的蠢货!”沈海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梁起舟是谁吗?梁家在商界的根基有多深,你不清楚?你这是把刀递给别人,让人家来砍我们沈家!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沈嘉明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扔出了沈家老宅的大门。
“少爷,先生说了,从今日起,你与沈家再无瓜葛,这是断绝关系的文书。”管家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张纸,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
沈嘉明踉跄着后退两步,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不可能……父亲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沈家的儿子!”
“先生已经发话,沈家没有你这样惹是生非、危及家族的子孙。”管家说完,将文书扔在他脚下,转身便走。
沈嘉明僵在原地,风吹过庭院里的松柏,发出呜呜的声响,他颤抖着手指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
“傅哥,你帮帮我……”
听筒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怎么了,嘉明?听着嗓子都哑了。”
“我被沈家赶出来了!”沈嘉明语无伦次地把老宅里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傅哥,梁起舟是你哥哥啊,你在梁家说话肯定管用,你替我求求情,让他别追究了好不好……”毕竟他一开始,想害的并不是梁起舟。
“我怎么帮你?嘉明,你忘了?我在梁家不过是个外姓人,梁家的核心事务和我大哥的决定,我哪里插得上话?”
沈嘉明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音:“明明是你让我做的手脚!是你告诉我,只要梁秋竹出事,我就能有机会和冯文青复合!现在出事了,你怎么能不管我?”
“我让你做的?嘉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提议而已,做不做,全在你自己。再说了,你忘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当年追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傅哥,说最喜欢我了,结果现在移情别恋了,我可是伤心得很啊。可我呢?还心疼你求而不得,好心帮你出主意,想让你得偿所愿,你不该好好感谢我吗?”
沈嘉明被怼得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等他缓过劲,那头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秋竹马上要生日了,我要想想送他什么礼物好。”
“……生日?”
*
梁秋竹生日当天,下午五点刚过,冯文青就拉下店铺卷帘门。之前就惦记着给梁秋竹添些冬天的新衣没办成,这回借着生日的由头,硬是拉着人往商场去。
梁秋竹身形挺拔,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衣架,冯文青越看越顺眼,任凭梁秋竹在旁边念叨“够穿了”“不用买这么多”,依旧我行我素,把购物袋塞得鼓鼓囊囊,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逛完商场,两人又转道去了菜市场。冯文青挨个摊位挑拣,问梁秋竹想吃什么,梁秋竹只是笑,说都可以。
回到住处,冯文青系上围裙,熟练地把食材分门别类摆好。梁秋竹跟在他身后,说是打下手,手里却没怎么沾正经活儿,一会儿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一会儿在他脸上亲两口。
“哥,你今天开心吗?”
冯文青手上的动作没停,正翻炒着排骨,闻言奇怪,今天过生日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问他开不开心。但还是老实回答:“开心。”
“开心就好,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
正说着,冯文青口袋里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把锅铲递给梁秋竹:“你帮我把这道排骨收个汁,我下楼买点啤酒,回来再听你说正事。”
“啊。”梁秋竹看了看锅铲,“好吧。”
冯文青转身下了楼,却没往便利店去,反而走到楼道口的阴影里接起一通来电。电话里简单说了两句,挂掉还没一分钟,就见一个外卖员骑着车过来,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透明蛋糕盒。
透过透明的盒身,能清晰看到里面的小蛋糕,洁白的奶油打底,边缘裱着一圈小巧的淡青色奶油花,中央卧着一圈饱满的芒果,旁边点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最顶上还插着一片翠绿的薄荷叶,看着精致又诱人,刚好够两个人分享。
他就在原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盒,把附赠的蜡烛一根一根插在蛋糕中央,心里盘算着,等走到家门口再点燃,免得蜡烛化得太快。
随手将空包装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捧着蛋糕转身正要上楼,脚步却猛地顿住。
楼道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沈嘉明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地落在冯文青手里的蛋糕上,没有半分从前的意气风发。
冯文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头紧紧蹙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嘉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依旧黏在蛋糕上,喉咙动了动:“今天谁生日啊?你生日不是已经过了吗?”
“与你无关。”他不想跟沈嘉明多纠缠,抱着蛋糕就要往楼道里走。
沈嘉明却猛地往前一步,横身拦住去路,“我这段时间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都不接?”
冯文青并不知道。上次最后一通电话后,他就干脆开了陌生人拦截。
他没应声,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沈嘉明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生日那天,我订了一家很难订的法餐,想祝你生日快乐,但我换了好几个电话号码你都没接,我当时有点气,所以没来找你。但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你想看看吗?”
“麻烦让开。”
沈嘉明眼底涌上红血丝,看着冯文青冷漠的侧脸,继续道:“我们复合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不该对你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冯文青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模样,眼眶泛红,姿态卑微,语气恳切,和上一次对话时判若两人,仿佛说得情真意切。忍不住嗤笑出声:“有那个原主在,你也会想起我这个替身吗?”
沈嘉明闻言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分手?”冯文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就是原因。纪念日那天,我清清楚楚听见了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说的话。”
沈嘉明混沌的记忆里早已没了那天的具体片段,可被冯文青一字一句点破,那些刻薄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把我当替身骗了四年,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地找我复合的?是那位正主又出国了吗?沈嘉明,不要闹了。”冯文青说完,不再看沈嘉明惨白的脸,侧身就撞开走开。
“你以为你现在身边的人,就是真心爱你吗?”身后的人突然嘶吼出声。
冯文青眉头微蹙。
沈嘉明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那蛋糕是给梁秋竹的吧?今天是他生日,对不对?”
冯文青脚步一顿。
“你觉得被我骗得委屈,觉得自己遇人不淑?你以为他梁秋竹就没骗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真的相信他是个一无所有只能在你店里打工混口饭吃的穷人?”
“我告诉你真相,梁秋竹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梁氏集团的二少爷,身价百亿,连我爸都要敬三分的存在,还有你去过的云阶会所,那根本就是他的产业!”
冯文青缓缓转过身来。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去你的小破店打工?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不过是一时兴起,把你当成排遣无聊的乐子,就像我当初把你当替身一样,他也在骗你!”
冯文青朝他走过来了。
“他故意装得穷酸,故意对你百依百顺,就是想看看你这个普通人,被他这种富家少爷垂怜时是什么样子。”
冯文青在他面前站定。
“等他玩腻了,随时可以把你抛开,回到他的豪门生活里去,而你,只会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自己得到了真……”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沈嘉明的话。
力道之大,让沈嘉明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半边脸颊瞬间红透肿胀,他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冯文青高高举起的手掌。
第196章
四菜一汤刚摆好, 氤氲的热气就漫了满室,暖黄的灯光洒在瓷盘上,映得菜色愈发诱人。梁秋竹手脚麻利地分好碗筷,又顺手擦了擦桌角的水渍, 这才坐下等。
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桌上的菜渐渐失了热气, 冯文青还没回来。
他掏出手机,指尖刚触到屏幕,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着笑迎上去:“哥。”
话音刚落,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冯文青站在门口, 手里捧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
梁秋竹眼里瞬间亮起细碎的光:“哥,你怎么还特意给我买蛋糕?”
冯文青没说话,换了鞋走进来,把蛋糕轻轻放在餐桌中央,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蛋糕上插着三根细细的蜡烛, 还保持着未点燃的状态。梁秋竹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地一声,火苗窜起小小的一簇, 映得他眉眼弯弯。
“哥, 我许愿了。”
他双手合十抵在鼻尖,闭上眼睛。不知道默念了些什么, 几秒后猛地睁眼,俯身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烛芯飘起一缕淡淡的青烟,在灯光下慢慢散开。
他抬起头,正要开口说谢谢, 却见冯文青已经拿起了筷子,默默夹了口青菜放进碗里,目光落在餐盘上,没看他一眼。
梁秋竹没多想,凑过去想在他脸颊上亲一下。他的动作很自然,以前也常这样,可刚凑近,冯文青却微微偏过头,那带着温度的吻落了空,只擦过他微凉的耳廓。
梁秋竹愣了一下,轻声唤道:“哥?”
冯文青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餐桌一角,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吃饭吧,菜要凉了。”
梁秋竹哦了一声,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他看了眼对面的冯文青,他吃得很安静,咀嚼的动作平稳,仿佛刚才那个躲开的吻只是他的错觉。
他夹了块糖醋排骨,想放进冯文青碗里。冯文青却微微侧身避开,筷子在碗沿顿了顿:“不用,我自己来。”
梁秋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筷子,把排骨放回自己碗里。
“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冯文青出去这一趟,回来有点奇怪。
“没有。”
“哥,我刚才说有事要跟你说……”
“先吃饭。”
梁秋竹顿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这顿饭,对面的人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冯文青起身的动作很干脆,梁秋竹抬头:“哥,你吃饱了吗?”
冯文青没回头,也没回答。
“蛋糕你不吃了吗?”
冯文青依旧没应声,径直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梁秋竹也赶紧放下筷子起身跟了过去。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只见衣柜门被打开了,里面乱糟糟的,而那个上回他撒谎说落在公交车上,实则是从老宅偷偷拿回来的,之后就一直塞在衣柜里面的红蓝条纹帆布包已经被翻了出来,正放在床上。
此刻,冯文青正弯腰往包里一件件塞衣服,拿起的还都是他的。冯文青带他买的毛衣,冯文青带他买的T恤,冯文青带他买的牛仔裤,都被叠得整整齐齐,逐一放进帆布包里。
梁秋竹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哥,你在干嘛啊?”
冯文青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动作麻利地往包里塞着,仿佛听不见他的问话。他的衣服本就不多,没一会儿就装了大半包。接着,冯文青又转身去了卫生间,把他的牙刷、毛巾卷起来,连带着漱口杯都一并拿了出来。
梁秋竹越看越眉头皱得越紧,冲过去一把抓住冯文青的手腕:“哥你到底在干什么?”
冯文青挣了一下手腕,没挣开,索性也就不挣了。他低头把漱口杯放稳,抬手拉上帆布包的拉链,“哗啦”一声,将所有东西都封在了那个红蓝条纹的包里。
然后,他转过身,将沉甸甸的帆布包递到梁秋竹面前。
梁秋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包,又抬眼看向冯文青,不敢置信:“哥,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冯文青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那双平时总带着点温和的眼睛此刻冷得像结了冰。他沉默了几秒,总算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告诉我。”
“你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
“回你家。”
“哥你别这样,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刚才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的,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别赶我走。”
他说了一长串,冯文青静静地听着,只捡了最后一句回复:“梁少爷应该不会没有地方可以去吧?”
“梁少爷”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下来,梁秋竹闻言浑身一僵,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你……都知道了?”
冯文青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声音平平:“梁氏集团的二少爷,云阶会所的主人,怎么会没有地方去?我这小房子,怕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人物。”
“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
“不用解释了。不管你隐瞒身份,扮成穷小子来我这小店里,是为了体验生活,还是为了排遣无聊,都不用解释。你走吧,这个月的工资我会照常转给你。”
“我不是体验生活,也不是排遣无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一开始没有想骗你,是因为那天在店里,我听到你和你朋友说以后谈恋爱不想找有钱人,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普通人,所以……”
他正说着,突然见冯文青转身,梁秋竹以为又是要下逐客令,跟了上去。却见冯文青弯腰,拿起那谁都没动过的蛋糕,转身递到他面前。
奶油裹着新鲜水果的甜香漫过来,冯文青说:“生日快乐。”
“哥……”
梁秋竹接过蛋糕,心口猛地一热,喉结滚动着刚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冯文青再次开口的话浇了一盆冷水。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告你私闯民宅。”——
作者有话说:应该不会怎么虐的
憋半天憋出这么点字,明天再继续
第197章
蛋糕一点都没有被动过, 完好无损得像是件陈列品,只有在面前的门“砰”地关上时,蛋糕上的烛芯余灰轻轻震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冯文青锁好了门, 只当没听到门外的呼喊声。转身回到客厅, 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 没吃完的菜,都用保鲜膜仔细包好,一一放进冰箱,桌上的碗筷摞起,拿到厨房水槽里, 地上的垃圾,分类扔进垃圾桶。
全程神色平静,动作平稳,等把屋里收拾得恢复了往日的整洁,指针已经指向十点多。
冯文青走进卫生间, 打开花洒,热水淋下,任由水流顺着脸颊滑落, 冲刷着紧绷的身体。
洗漱完毕, 黑暗笼罩下来,他躺到床上, 闭上眼睛,过了两分钟又缓缓睁开。
他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黑暗中映照着他的脸。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打开浏览器, 他输入了“梁氏集团”四个字。搜索结果瞬间跳出来,满屏都是关于这家老牌企业的介绍,根基深厚,产业遍布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是业内公认的巨头。
他往下翻了翻,在一张集团高层合影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穿着笔挺的西装,眉眼与梁秋竹有些相似,只是看起来比梁秋竹年龄要大些。
又一次点开搜索框,输入“云阶会所”。这是近两年在本市崛起的高端会所,会员制门槛高得惊人,只对顶层圈子开放。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眼睛酸涩才猛地按灭屏幕,将手机扔回床头柜。
“睡觉。”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说了两个字。
冯文青第二天出门时手里提了一包垃圾,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就隐约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动静。他没多想,猛地拉开门,一道黑影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
梁秋竹正蹲在那个红蓝条纹帆布包旁,后背靠着墙壁,头发看着有些凌乱,膝盖上放着已经被吃了大半的蛋糕。
“哥。”梁秋竹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亮。
冯文青神色未变,反手关好门,拎着垃圾就往楼下走。梁秋竹低头看了眼身后的帆布包,飞快拎起来甩到肩上,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楼道里的光线昏暗,梁秋竹跟在冯文青身侧沉默地跟着。直到走到一楼,他才轻声开口:“哥,蛋糕我吃了,很好吃,谢谢你。”
冯文青没说话,径直走出居民楼。清晨的冷风迎面扑来,他下意识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裹紧了些。旁边的梁秋竹却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哥,昨天晚上特别冷。”他揉了揉鼻子。
冯文青总算有了反应:“冷就回家。”
梁秋竹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哥,我昨天晚上在楼道里想了很多。我不该隐瞒身份,让你觉得被欺骗,这是我的错。但我对你的真心从来没掺过半分假,你不要生我的气。”
冯文青还是不说话,梁秋竹便也恢复了沉默,只是脚步没停,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店铺门口,门刚推开一条缝,梁秋竹就下意识往前凑,想像往常一样抢着进去收拾货架擦桌子。
“站住。”
梁秋竹的脚步猛地顿住,硬生生钉在门槛外。他转头看向冯文青,那张昨天还很温柔的脸,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霜:“梁秋竹。”
梁秋竹眼里倏地亮起一点光:“哥……”
“我最近不想见到你。”
冯文青说着走进店里,他拿起墙上挂着的蓝布围裙,围裙往身上一套,两根绳头在腰后交叉,松松打了个结。
梁秋竹目光黏在他翻飞的指尖上,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压得又轻又低:“最近不想,那过段时间呢?”
冯文青没回头,拿起案板上的面团揉了起来,“啪”的一声摔在案板上:“过段时间也不想,你别来烦我,也别在门口守着。”
梁秋竹的喉结动了动,他往后面挪了两步:“我不烦你,也不进门。”
梁秋竹就钉在店门口,一手拎着个红蓝帆布包,另一只手捧着半块蛋糕。眼下挂着层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在楼道里冻了一夜没睡好,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这副模样怎么看都有些惹人注目。
冯文青眉头微蹙:“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梁秋竹的肩膀垮了垮,沉默几秒才哀求道:“哥,那你要是哪天突然想见我了,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消息?哪怕就一个字也行。”
冯文青没应声,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来了,他立刻拿起铁勺舀馅、夹饼。
梁秋竹在门口又站了片刻,目光在冯文青忙碌的背影上黏了好几秒,说了一句“哥,那我先走了”。
一转过身,他脸上那副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模样瞬间褪去得干干净净。他沿着街边往前走,额前的乱发被风一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下的乌青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却莫名添了几分狠厉。
也压根没察觉,身后的肉夹馍店里,冯文青趁着递餐给客人的间隙,飞快抬眼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出两条街,远离了冯文青的视线,梁秋竹掏出手机。
“沈嘉明之前来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电话那头的邱林似乎正忙着跟女友打情骂俏,闻言愣了一下才回应:“沈嘉明?没有,我跟他又不熟,李群跟他倒是玩得还行,上次拉着他来凑了个数的。怎么?”
“让李群把他约出来。”梁秋竹神色冷淡地走向路边的黑色宾利,“今晚八点,云阶。”
“啊你找他有事啊?他被他老子沈海林直接踹出沈家大门,沈家是铁了心不打算保他了。上回他搞出来的那档子事,我估摸着怎么也得坐几年牢。你找他,是想趁他进去前先揍一顿出口气?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靠谱的帮手?”
邱林也就是随口起哄,没真指望梁秋竹会答应,毕竟梁秋竹平时也不是会动粗的人。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冷硬的字:“行。”
*
沈嘉明接到李群电话的时候,正窝在一家宾馆里啃泡面。
沈家弃了他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圈子。
他本就只是个私生子,以前靠着沈家的一点施舍才能在圈里混个脸熟,身边围着的也都是些趋炎附势的酒肉朋友。如今树倒猢狲散,那些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人要么直接拉黑他,要么见了面绕着走,生怕沾染上他这滩浑水。
所以他并没有想到李群会主动约他,虽然约的地方是在云阶。第一次去云阶时,他还想跟老板打好关系,交个朋友,现在想到那人,心里却一肚子恨。
他对着镜子抚上自己的脸颊,左右两边各印着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破了个口子,干涸的血痂黏在唇上,一扯就疼,这是用拳头砸的。
冯文青竟然为了梁秋竹那个骗子打他。不仅打了,还让他滚,说他不配点评梁秋竹。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冯文青以前不是最喜欢他吗?怎么就一夜之间全变了?难道就因为梁秋竹会装可怜?
“喂?沈嘉明?你到底去不去啊?磨磨唧唧的。”李群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钻出来,把他从恍惚中拽回现实。
沈嘉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去!几点?我准时到。”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以前圈子的机会。就算借不到钱,能跟他们攀上点关系,说不定就能找到翻身的门路。过惯了挥金如土的富少爷生活,如今这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他一天也熬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上次那件事已经彻底败露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起舟没有立刻动用法律资源把他送进去。但这绝不是仁慈,更不是放过。他不能坐以待毙,梁起舟迟早会找他麻烦,到时候绝不会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甚至可能让他在牢里耗尽余生。
*
晚上八点,云阶会所二楼的露台,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地面,映出两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梁秋竹斜倚着栏杆,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目光沉着眼望向楼下层层叠叠的人群。
邱林站在他身旁忍不住问:“昨天你跟冯文青到底说了没?你真实身份的事。”
梁秋竹眉峰微微一蹙,指尖把烟从嘴角取下:“没有。”
“你还没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让他一直以为你就是个……”
“但他知道了。”梁秋竹打断他,目光依旧锁在楼下,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
“啊?你没说他怎么会知道?”
正说着,一楼大厅的旋转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那人戴着一个黑色口罩,把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梁秋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声音冷了几分:“那个蠢货说的。”
邱林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瞅,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沈嘉明?你怎么知道是他?”
“猜的。”梁秋竹淡淡吐出两个字,重新把烟叼回嘴角,打火机“咔哒”一声燃起幽蓝的火,低头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冯文青知道后,没什么反应?没跟你翻脸?”
梁秋竹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他要恨死我了。”
“不是,那你还这么淡定?”
“淡定吗?”
梁秋竹垂着眼,指尖的烟狠狠戳在雕花鎏金的栏杆上,昂贵的红木被烫出个黑印,火星簌簌往下掉。
“我现在,很想杀人。”
第198章
冯文青收店前的最后一波顾客是对小年轻情侣, 两人凑在柜台前问他:“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便宜又靠谱的租房呀?我们刚毕业,预算不多。”
冯文青随口附近报了几个性价比高的老小区,小情侣听得认真, 临走时还说了句谢谢老板。
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 冯文青擦案板的动作突然停住, 他猛地想起件事,掏出手机。
“姐,我是小冯,你还记得我吗?”
“哦,小冯啊!”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房东老太太洪亮的声音,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开肉夹馍店的小伙子,生意一直挺好吧?”
“还行,姐。之前我带了个朋友在你那儿租过一个单间,顶楼的, 你还有印象吗?”
“咋能不记得!那房子不是不争气嘛,漏水给泡坏了。”
“对,我就是想问, 那房子现在……”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冯, ”房东抢先打断他的话,语气无奈, “那房子还没修好呢!屋顶的防水层得全部重新铺,工人排期排到下个月了,暂时是真没法住人哈。”
“还没修好?”
“可不是嘛!我也着急啊。只能让你那个朋友在你那儿再多住一阵了,等修好了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冯文青握着手机,站在空落落的店里,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突然明白了什么。
“姐,那房子我们不打算租了。”
“啊?不租了?”
“嗯,你要是有合适的租客,就租给别人吧,不用留了。”
他转身拉开柜台的抽屉在一堆零钱和单据里摸索,很快摸到一枚冰凉的金属钥匙。
“钥匙在我这儿,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哦……哦……好。”
挂了电话,冯文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关灯锁门。到了家门前,推开门的瞬间,又在玄关发了个呆。
梁秋竹住进这里不过一个多月,可那些细碎的痕迹,早已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渗进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创造出的琐碎竟比和沈嘉明相处四年留下的还要多。如今他一走,这屋子感觉面积都仿佛大了一倍不止。
冯文青踢掉鞋子,没开灯,就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踉跄着倒在沙发上,浑身的疲惫感瞬间翻涌上来,只想沉沉睡去。
手边突然摸到个柔软的东西,他下意识抓起来,在黑暗中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是梁秋竹的一件薄外套,浅灰色的,面料柔软,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沙发缝里,昨晚他收拾时竟没发现。
他抬手就想往旁边丢开,可动作顿在半空,过了几秒,他又缓缓把外套拉了回来,轻轻盖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上盖着的梁秋竹的薄外套滑落在地,布料还带着点残留的温度,他捡起来抖了抖才放回原位。
洗漱完出门,他习惯性往街角的早餐店走,老板娘有些疑惑地问他梁秋竹怎么没跟他一块儿来。
冯文青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回家了。”
“回家啦?”老板娘一边舀豆浆一边念叨,“是不是店里活儿太累,扛不住了?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哪干得了这么些起早贪黑的苦累活,能坚持那么久也不容易。”
热气腾腾的油条和豆浆递到面前,冯文青看着蒸腾的雾气,喉结滚了滚,突然开口:“不是,是我把他辞了。”
说着他拎着早餐转身就走,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发疼。
店铺最近的生意日日都很火爆,先前有梁秋竹搭把手,两人勉强能应付,如今只剩他一个忙得脚不沾地。
他没直接去店里,而是绕路去了附近的打印机店。没一会儿他手里攥着张刚打印好的纸走出来,到了店就往门框上贴。
【馍馍哒急聘小工】
要求:手脚勤快、能吃苦,有无经验均可(新手教)
工作:揉面备料、打包收银、店铺清洁
待遇:月薪3000+,包吃,月休4天
做完这一切,他总感觉后背有道视线黏着。下意识转头,视线穿过街道,落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个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遮了大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正朝着他这边看。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却像没察觉似的,自然地移开视线。
冯文青转身进店,系上围裙,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和面、醒发、卤肉,锅里的卤汁咕嘟冒泡,香气漫出店门,很快就排起了队。
忙到中午,他饿得发慌,懒得单独做饭,就给自己夹了个厚实的肉夹馍。已经正式入冬,店里特意放了个小太阳,橘红色的光烘得周围暖融融的。他一边啃着肉夹馍,一边伸着手烤火,刚咬下一大口,就听见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停在店门口。
“要肉夹馍吗?”他头也没抬,含糊地问了句。
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夹馍,一边擦着手一边起身,抬眼一看,黑帽子、黑口罩、黑风衣,正是刚才那个男人,对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熟练地拿起烙好的馍,用刀划开,舀了满满一勺卤得软烂的五花肉,撒上青椒丁,再浇上两勺卤汁,压实了递过去。
下午两三点,店里终于清闲下来,他关了店门,想起昨天跟房东老太太说的要送钥匙,便先去了那间出租屋。
钥匙插进锁孔拧动,推开门的瞬间,果不其然,屋里干干净净,墙面干爽,没有潮斑,没有水渍,分明是好好的,跟房东说的还没修好完全对不上。
梁秋竹为了能跟他住在一起,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沉默地关上门,把钥匙揣好。找到房东老太太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钥匙递了过去。老太太接过钥匙,眼神有些闪躲,想说什么,却被冯文青平静的目光堵了回去,最终只干笑了两声。
回到店里重新开门,那股视线又落了过来。冯文青下意识转头,街对面咖啡厅的靠窗位置,那个黑衣男人见他看过来,立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从早上坐到现在,屁股都快坐烂了吧?也不知道是有多爱喝咖啡——
作者有话说:还有万字,等我熬夜赶出来,手速太慢了……
第199章
馍馍哒的灯彻底熄灭后, 街对面咖啡厅里的男人才缓缓起身。
坐进宽敞的车后座,他刚解锁手机,屏幕就弹出一张照片和一条语音。
他点开照片,一个男人被反手绑在铁椅上, 手腕脚踝都被粗麻绳勒出红痕, 嘴被宽胶带死死封着, 只露出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睛。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叠着新旧伤痕,看着十分狼狈。
紧接着点开语音,邱林的声音传出来:“真是给这小子睡爽了,现在才醒, 没揍两下呢,又是尿失禁,又是晕过去的。”
语音还没听完,又有两个视频接连发来。他点开第一个,画面里的沈嘉明深色裤子上一片刺目的湿痕, 顺着裤腿往下滴,鼻涕眼泪混在脸上,糊得狼狈不堪。
宽胶已经被取下,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了音:“我再也不敢了……”
刺耳的求饶声像指甲刮过黑板, 他心烦地退了出去。
第二个视频里,邱林正揪着沈嘉明的头发, 迫使他抬头。
沈嘉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是傅征!全是傅征指使我的!是他要我给梁起舟和梁秋竹下药,搞出丑闻让你们身败名裂,到时候梁氏乱了,他就能趁机夺权。”
刚看完视频, 邱林又发来一条语音:“我靠!真没想到是傅征!他怎么这么狠?”
梁秋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个嗯。他早有预料,沈嘉明这草包没那脑子,背后必然有人出招。
这几天没直接把沈嘉明送进局子,就是笃定他背后有推手,想顺着这条线揪出藏在暗处的人。原本还打算慢慢耗,等对方露出更多马脚,没想到沈嘉明自己急着跳出来,跑去冯文青面前嚼舌根,纯属撞枪口上,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拨通了邱林的视频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屏幕里立刻出现邱林的大脸,背景里能看到沈嘉明缩在墙角,肩膀还在不停发抖。
“把手机给沈嘉明。”
邱林立刻应了声,伸手揪着沈嘉明的后领把他拽起来:“抬头看屏幕。”
沈嘉明被揪得脖颈生疼,只能被迫抬起头。看清手机屏幕上那张脸时瞳孔骤然一缩,昨天晚上,这人坐在包厢最中央的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烟,眼神冷得像冰,全程漠然地看着他被两个保镖拳打脚踢,如同在看一条死狗。
屏幕里,对方的眼神极具攻击性,眉峰微挑,薄唇轻启,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沈嘉明,想活着走出这里,不用蹲大牢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
招聘张贴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三个人找上门应聘。冯文青最终定了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高高瘦瘦的,说话健谈不怯生,试工的时候上手极快,整个人透着股实在劲儿。
新伙计叫阿哲,入职后学得格外认真,没用几天就把店里的流程摸得门儿清。冯文青看他干活踏实不偷懒,心里挺满意。
这天午后,店里不算太忙,冯文青正低头擀面,案板上的面团被擀得又圆又匀。阿哲在旁边切青椒丁,突然停下手里的刀,挠了挠头说:“哥,你觉不觉得凉嗖嗖的?”
“冷吗?”冯文青手上没停,随口回道,“最近温度低,冷的话就去把小太阳挪过来烤烤,或者多穿件外套,别冻着。”
“不是身子冷。”阿哲皱着眉,“就是心里发毛,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那眼神跟要杀了我似的,怪怪的。”
冯文青擀面团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瞟向街对面的咖啡店,果不其然,靠窗的那个位置,那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还在。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若无其事地转开脸,低头看起手机。
“你想多了吧。”冯文青收回目光。
阿哲琢磨了一下,咧嘴笑了:“也是,可能是我最近悬疑片看太多了,总脑补些有的没的,有点草木皆兵了。”
冯文青没再接话,手里的动作没停,把擀好的面饼一个个放进烤炉。刚放完最后一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只听了两句,神色瞬间一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立刻脱下围裙往阿哲手里一塞,语速急促:“阿哲,你先盯着店,我出去一趟。”
说着转身就冲出店门,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四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棉城第一中学门口。他付了钱,快步走进校园,按照电话里老师的指示,径直找到高一教学楼的三楼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两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办公桌旁。一个脸上没什么表情,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冷的,可右眼下方青了一块;另一个则呲牙咧嘴,一手揉着红肿的脸颊,一手捂着胳膊,脸上的彩比旁边的人更明显。
办公桌后,一位中年女老师正一脸严肃地翻着本子。冯文青快步走过去,对着老师点头示意:“老师,我是冯以寒的哥哥,请问我弟弟他出什么事了?”
女老师抬眼看向他,合上本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今天下午课间,冯以寒和这位同学——”她指了指呲牙咧嘴的男生,冯文青朝他看过去,对方朝他笑眯眯挥了下手。
女老师继续:“吵了起来,后来直接扭打在一起,班里同学拉了半天才拉开。”
“老师,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平时性子闷,不爱说话,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他。”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说他。”旁边那个男生立刻接话,“冯以寒也太不尊重人了。”
女老师眉头一皱:“梁松云。”
冯文青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伤,追问他们是因为什么起的冲突。
女老师张了张嘴,半天才含糊道:“这事……其实是涉及到一些观念上的分歧。”
“对!”冯文青还想追问,旁边的梁松云已经往前站了半步,声音清亮地说,“因为冯以寒说同性恋恶心。”
冯文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冯以寒。
而这时,一直垂着眼帘沉默不语的冯以寒已经抬起头来,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灯光,镜片后的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平静无波。
冯文青很快从梁松云的解说中明白了来龙去脉。下午音乐课上,音乐老师给他们放了个音乐剧短片,里面有一段是与同性恋人又有关的情节,挺感人的。下课后冯以寒同桌问冯以寒怎么看待同性恋,冯以寒想都没想就说恶心,梁松云刚好在旁边听见了,就说同性恋一点都不恶心,他们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同一个性别而已,跟普通人没区别,不该被这么说。
“结果他死活不认同,还跟我争辩,说就是恶心,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我们就打在一起了。”
说完,他还转头看向冯文青:“哥,你觉得这事是不是冯以寒的错?”
冯文青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半大的孩子打架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行了,梁松云。”女老师再次打断他,语气严肃,“观念不同可以沟通,动手打人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家长呢?怎么还没到?”
“老师,我爸妈都很忙,实在抽不开身。我跟他们说了这事,他们让我先跟你道歉,说下周一定亲自过来。”
今天是周五,周末不上课。
女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吧,那下周让你家长务必来一趟。”
随后,她又对着两个学生展开了一番长篇教育,最后让他们每人写一千字检讨,周一早上交上来,这才算完事。
已经到了高一放学时间,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冯文青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的冯以寒,开口:“这周末要不要去我那儿住两天?”
冯以寒抬眼,镜片后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两秒,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回宿舍收拾点东西。”
“我在校门口等你。”
原地只剩下他和梁松云,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梁松云显然还没放下刚才的事,锲而不舍地追问:“哥,你还没说呢,这事到底是谁对谁错?你可不能因为冯以寒是你弟弟就偏袒他。”
冯文青无奈地笑了笑,他琢磨了一下,认真回答:“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其实都没问题。你维护你觉得对的事,他有他自己的看法,只是表达方式太偏激了。”
“这哪能一样?”梁松云还想争辩,可已经到了校门口。冯文青去停车区把小电驴移过来,梁松云站在原地等家里的司机。
他等了没两分钟,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偏头一看正是冯以寒。
“你哥去找车了。”
冯以寒没搭理他,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梁松云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那点火气又冒了上来:“你哥刚才可说了,我的观点没有问题。”
冯以寒总算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梁松云还以为他又要装哑巴,结果就听见他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梁松云皱眉:“不恶心。”
“恶心。”
“不恶心。”
两人就这么“恶心”“不恶心”地对峙得有来有回,梁松云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脑子一热,他下意识地往前猛凑了一步,脑袋一低,对着冯以寒的嘴唇就狠狠撞了上去。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梁松云自己都懵了,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一僵,猛地往后退了三大步。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冯以寒,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可是直男!
冯以寒眉头瞬间蹙起,抬起手来。梁松云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刚才就是因为这三个字,两人拳打脚踢扭成一团,可不想再挨一顿。但冯以寒伸出的手却并没有朝他挥过来,只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以寒,上车了。”冯文青骑着小电驴过来,停在两人面前,完全没察觉到刚才的暗流涌动,“松云同学,我们先走了,下周让以寒跟你好好道歉。”
冯以寒淡淡地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梁松云,放下手,没说一句话,长腿一跨就坐上了小电驴的后座,双手轻轻抓住了冯文青的衣角。
*
冯文青把冯以寒带回馍馍哒时,将他和阿哲互相介绍了一番。
冯以寒目光扫过店里,随后收回视线,看向冯文青,冷不丁问:“之前那个呢?”
冯文青顿了一下,回应:“辞了。”
“又是不合适?”
冯文青没接话,只是让他去写作业,冯以寒便也没再多问。
晚上收店时,街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冯文青锁好店门,和冯以寒并肩往住处走,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快到楼下时,冯以寒突然开口:“对面的咖啡店里,有个男人一直在盯你。”
冯文青脚步没停,语气平静:“我知道。”
“需要报警吗?”
“不用。”
冯以寒侧过头,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没追问,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门口,冯文青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刚转动半圈,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我今天说同性恋恶心,不是因为你。”
冯文青转门的动作猛地一顿,钥匙在锁孔里卡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因为我自己。”
冯文青愣了几秒,缓缓转过身:“你?”
“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年。”
“怎么发现的?”
“我对着av硬不起来,gv可以。”
冯文青瞬间语塞,果然是亲兄弟,连确定性取向的契机都这么雷同。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冯文青转过身:“这不是什么恶心的事,也不用讨厌自己。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是错,更不是不正常。”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钥匙推开了门,暖黄的灯光从屋里漫出来,驱散了楼道的凉意。
两人一起走进去,冯以寒站在玄关,目光快速扫视一圈,这房子跟上次来时有很大区别,少了些不属于冯文青的生活痕迹。
“你们为什么分手?”
冯文青快步走到客厅整理起来,“没什么。”
冯以寒看着他把桌上的零碎物件摆整齐:“分手了他还视奸你。”
冯文青没说话。
冯以寒看着他拿起沙发上一件布料:“分手了你还留着他的外套。”
冯文青顿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外套?
上面又没写梁秋竹的名字。
“我不知道。”冯以寒神色平静,“我乱猜的。”
“……”
*
梁松云还在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尴尬得抓心挠肝,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冯以寒当时的反应,没打没骂,就碰了下唇角,那淡淡的眼神比直接发火还让他坐立难安,总怕对方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变态。
回家后他就收到一个信息,晚上要参加一个晚宴,这个晚宴是本地商会牵头的交流会,受邀的都是各行各业的企业家和家属,梁松云的父母想着让他多见见世面,硬拉着他来凑数。
磨磨蹭蹭到了晚上,他被母亲逼着换上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跟着父母走进了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间满是客套的寒暄,梁松云没心思应付,找了个角落的甜品台躲着,刚拿起一块马卡龙,眼角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秋竹穿着一身正红色西装,剪裁利落的高定面料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领口没系领带,松垮地敞着两颗珍珠纽扣。
“你怎么穿这么喜庆?”梁松云咬了口马卡龙,随口问。
梁秋竹指尖把玩着一杯香槟,淡淡道:“一会儿有喜事。”
“喜事?哪家千金少爷定亲了?”
梁秋竹摇摇头。
晚宴过半,交流会过半,主办方代表正拿着话筒,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行业趋势与合作机遇,全场响起礼节性的掌声。这时,一声刺耳的电流声“滋啦”响起,紧接着,宴会厅正中央那块用来展示企业宣传片的巨幕骤然黑了下去。
宾客们纷纷侧目,议论声渐起。
“怎么回事?断电了?”
“不是吧,灯都亮着呢。”
负责人皱着眉呵斥身边的助理:“赶紧让人修好!”
可还没等助理跑出宴会厅,巨幕突然亮起,画面却不是预想中的宣传片,而是一间装修奢华的休息室,水晶吊灯、真皮沙发,正是酒店的VIP休息室。
镜头里,两个男人正紧紧相拥,吻得难舍难分,动作亲昵又露骨,细微的喘息声都通过音响传遍了全场。
全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不是傅征吗?”
“另一个……是沈嘉明?今天他也来了?他不是被沈家老爷子亲自踢出家门了吗?怎么还有资格来参加晚会?”
“这俩人居然是那种关系?”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梁明远和沈海林站在原地,脸色同时绿得像被泼了墨。
画面愈发香艳,尺度大得让不少女宾红了脸,纷纷别过视线。
负责人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吩咐技术人员:“快关掉!赶紧关掉!”
可无论技术人员怎么操作,屏幕都纹丝不动,那羞耻的画面依旧在全场循环播放,音响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镜头里,两人亲密过后,沈嘉明靠在傅征怀里,手指划过他的胸膛镜头里:“傅哥,你爱我吗?”
傅征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汗湿的后背:“你乖一点,我就爱你。”
沈嘉明往他怀里缩了缩:“既然你心里有我,那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被沈家赶出来了,一无所有,就只有你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傅家就是个空有头衔的少爷,根本没有实权,做不了主。我怎么帮你?”
“可当初不是你说的吗?”沈嘉明猛地撑起身子,“你说只要我帮你陷害梁起舟和梁秋竹,爆出他们的丑闻,让梁家内乱,到时候你就能在梁家站稳脚跟,高枕无忧,我也能跟着你过好日子,你当时明明是这样说的呀!”
“我……”傅征微微蹙眉,刚要说话,沈嘉明却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知道了,傅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是我太不懂事了,不该逼你……”
傅征被捂得说不出话,眯着眼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半晌,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心头一沉,猛地转头,视线精准撞进不远处隐蔽的摄像头里。
镜头里,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而两人方才的对话,早已通过巨幕和音响传遍整个交流会现场,掀起轩然大波。
“怪不得沈嘉明被赶出家门,竟然想陷害梁少爷?”
“还有傅征的份,虽然不是亲的,但好歹也是兄弟,这都能下手?也太恶毒了。”
“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我的天,这也太狗血了。”
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先落在脸色发青的梁明远脸上,再到面色惨白的李蓉,再到淡蹙着眉的梁起舟,最后一副恰到好处的诧异模样的梁秋竹。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梁秋竹微微抿唇,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惋惜,“傅哥和嘉明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
“看梁二少对他这个继兄感情不浅,可惜啊……”
“哎,不是亲生的果然养不熟!”
巨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没有暧昧纠缠,只有密密麻麻的证据,傅征挪用梁氏公款的转账记录,还有他教唆沈嘉明设计陷害梁家兄弟的聊天记录,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得无可辩驳。
全场哗然,议论声瞬间炸开,梁明远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铁青色,李蓉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画面再次切回VIP休息室。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推门闯入,动作利落,径直走向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沈嘉明和傅征,亮出手铐和逮捕令。
手铐铐在傅征手上时,旁边的沈嘉明原本还事不关己地看着,直到一名警察转身,也拿出手铐伸向他,他才猛地愣住,连连摇头:“不,不对!梁二少跟我说……”
“不管他跟你说过什么,都回警局跟我们说清楚。”警察语气严肃,不容置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手铐牢牢铐上。
台下的梁松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梁秋竹:“哥,你跟他说了什么?”
梁秋竹端着香槟,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
冯文青发现冯以寒来棉城三个月从来没在外面玩过,周六难得天气晴好,他便特意抽了空,带着冯以寒去了城郊最有名的云栖山,既能爬山赏景锻炼身体,山顶的悬空观景台更是能俯瞰整座棉城的风光。
两人背着提前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了水、零食和纸巾,一路上都算顺利。除了偶尔不经意回头时,总时不时能在熙攘人群中瞥见一个男人,口罩戴得严严实实,鸭舌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貌。
他和冯以寒是早有准备,知道山上物价坑人,可男人显然没料到,眼睁睁看着他在半山腰的小卖部前驻足买了标价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和二十块一包的面包。
冯文青和冯以寒在山上待了一个下午,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冯文青以前总觉得和这个弟弟待在一起有些不自在,现在却觉得有些习惯了这种安静。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坡度平缓,只是人流也更密集。途中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争吵声,是一对大爷大妈在为走哪条路更快下山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冯文青不想凑热闹,拉着冯以寒想绕开,可刚走到他们身边,大爷情绪一激动,抬手就推了大妈一下,大妈踉跄着向后退,刚好撞在旁边的他身上。冯文青没防备,重心一歪,差点向后摔倒。
冯以寒眉头一蹙,伸手就想扶,却慢了半拍,有一双手已经稳稳托住了冯文青的后腰,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男人不知何时跟到了身后,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等冯文青站稳后,他便立刻收回手,转身就要融入下山的人群。
“梁秋竹。”冯文青突然开口叫住他。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包那么严实,是要去当小偷吗?”
冯以寒站在旁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对冯文青说:“我在山下等你们。”说完便转身融入下山的人流。
“小心点。”冯文青叮嘱了一句,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走到男人面前,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斑驳陆离。
冯文青抬起手,轻轻取下了男人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带着点被帽檐压出的痕迹,随即,他又伸手,指尖轻轻勾住口罩的边缘,缓缓向下拉。
口罩落下,露出了完整的脸。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下颌线利落分明。
虽然还是天天见面,可自从那天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梁秋竹的脸。
“跟着我们一路,好玩吗?”
梁秋竹摇头,又点头。也不知道是好玩还是不好玩。
“哥,你现在想见我了吗?”
“不想。”
梁秋竹没再多说,抬手就要把帽子口罩戴上。
“脸挡住了,人还是在这儿。”
梁秋竹的手顿在半空,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那我先走了。”
“走哪去?又回那家咖啡店坐着?”
冯文青说着转身往山下走。刚走两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梁秋竹。
他脚步没停,声音淡淡地飘过来:“梁少爷还没过够苦日子吗?每天这样委屈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不委屈,图的什么,哥心里清楚。”
冯文青扯了扯嘴角,下山的人群依旧拥挤,肩膀挨着肩膀,他能清晰感觉到梁秋竹就紧紧贴在自己身后,脚步始终跟着他的节奏。
前面不知为何堵塞了一下,人流停在原地,冯文青也跟着站定。身后的人收势不及,贴得更近了些,冯文青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还有微微急促的呼吸。
“梁秋竹,你现在也在骗我吗?”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嘈杂的人声里。
“没有。”梁秋竹的声音立刻传来,“我没骗你,以后也不会再骗你。”
“我不相信。”
“那要怎么做,哥才能信?”
冯文青缓缓转头。他们正站在台阶上,梁秋竹比他高一个台阶,这样一来,几乎要比他高出一个脑袋。冯文青微微仰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纤长,眉眼温柔,让人移不开眼。
“你自己想。”
梁秋竹的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冯文青扭过头,没再说话,接下来的路出奇顺畅,人流渐渐稀疏,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交谈。
到了山脚下,冯以寒早已在约定的路口等着,见他们过来,他站直身体,目光在梁秋竹身上停留了两秒。
上次在视频通话里已经短暂见过一面的两人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冯以寒。”
“梁秋竹。”
冯文青很快坐上小电驴,冯以寒坐上后座,双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车子启动前,冯文青突然回头,轻轻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梁秋竹。
行驶在回家路上,冯以寒问他:“你们和好了吗?”
冯文青说没有。
“你们会和好吗?”
这次冯文青没有回答。
第二天冯文青刷到一条新闻,内容里的人即便脸部打了码,名字用“某某”代替,他也一眼认出是沈嘉,报道说他涉嫌故意伤害罪,情节严重,大概率要坐牢。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没做丝毫停留,直接滑走了。
下午,他像上次一样送冯以寒去回学校的公交车站,叮嘱对方:“在学校要跟同学好好相处,特别是松云同学,别再像上次那样打架了。”
冯以寒垂着眼,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微一动,但转瞬就恢复了如常的平静。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冯文青轻轻挥了一下手,转身踏上了驶来的公交车,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冯文青没直接回店,拐进了路边一家常去的小饭店。他先在微信上问阿哲想吃什么,等对方回复了便跟店主说:“两份青椒肉丝盖饭,一份在这吃,一份打包。”
饭很快上桌,热气腾腾的酱汁裹着肉丝和青椒,香气扑鼻。冯文青刚拿起筷子,就感觉腿边蹭过来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条体型庞大的萨摩耶,雪白的毛发蓬松柔软,正摇着大尾巴蹭他的小腿,舌头吐在外面,哈喇子差点滴到他裤子上。
他下意识抬眼,才发现对面还坐了个人。
梁秋竹今天没戴帽子口罩,露出了完整的脸,却换了冯文青从未见过的风格,头发用发胶梳成背头,左耳上钉着一枚黑色耳钉。大冬天的,他外面穿了件黑色皮夹克,拉链没拉满,里面居然只穿了件黑色渔网衣,隐约能看到底下的皮肤,又野又张扬。
冯文青一边往嘴里塞了块青椒,一边打量。这模样陌生又熟悉,他盯着看了几秒,突然觉得不对劲,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放下筷子,抬起手,隔空对着梁秋竹的脸虚虚一捂,刚好遮住他的鼻子和嘴,只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睛。再配上这身穿着打扮,猛地想起来什么。
“我们早就见过。”
“你还记得。”
冯文青没接话,只问:“不冷?”
“有点。”
冯文青夹了条肉丝丢给脚边的萨摩耶,那狗立刻欢快地叼走了。
“珍珠?”他问。
“嗯。”
“邱林说帮忙遛狗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是我。”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还有很多,你想听吗?”
冯文青沉默了两秒,夹起一块米饭放进嘴里,缓缓点头。
当晚,梁秋竹和珍珠一人一狗进了冯文青家里,推开门的瞬间,原本空旷冷清的屋子似乎又热闹了一些。珍珠摇着尾巴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爪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梁秋竹坐在沙发边缘,背脊挺直,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冯文青倒了两杯温水,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开门见山:“说吧,从哪开始瞒的?”
于是,他知道了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一个雨天,比如那条他喂过的萨摩耶真的是珍珠,比如和沈嘉明纪念日那天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并不是什么陌生男公关,比如他身上那些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红点,也不是蚊子咬的……
太多太多被隐瞒的细节,像拼图一样慢慢拼凑完整。冯文青全程都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直到梁秋竹说完最后一个字,空气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才缓缓抬眼,看着对方问了一句:“还有吗?”
“没有了。”
冯文青点点头,又问:“以后不会骗我了,是吗?”
“是。”
冯文青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梁秋竹面前。梁秋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身体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冯文青就已经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覆了上来。
太突如其来,梁秋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扣住冯文青的腰,将人紧紧搂进怀里,狠狠回吻上去。唇齿相依间,带着压抑已久的思念,浓烈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缺氧,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梁秋竹的声音带着点颤:“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原谅他了,还是单纯想亲一下?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迫切地想听冯文青亲口说出来。
冯文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思索了一会儿,转身走进房间。没过多久,他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
他在梁秋竹面前站定,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素圈戒指。
冯文青拿起一枚,先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然后拿起另一枚,握住梁秋竹的手,轻轻套进他的指节。
“暂时将就一下。明天有空的话,去换个合适的大小和喜欢的款式。”
那枚戒指显然不是按照他的尺寸定制的,对梁秋竹来说小了些,无名指戴不进去,只能勉强戴在食指上。
他低头盯着那枚素戒看了半晌,又抬头看着冯文青无名指上的同款。沉默了几秒,他突然开口:“哥你听到了吗?”
“嗯?”
“我心跳得好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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