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翻案 请陛下重审谢氏谋反案


    “丁大司马亲自审理, 先帝下令诛杀谢氏逆党,岂容你林淮亭置喙?”易池正言厉色,他向永元帝道:“启禀陛下, 谢氏余孽已然被擒,可有人欺君罔上, 言辞凿凿为谢谌开脱, 理应同罪。”


    “陛下, 林淮亭与谢氏余孽关系亲密,又多次助他逃过问责, 焉知不是同党?”丁文琪也道,此番不将林书阁和谢谌一起拿下,若是让其中一人缓过来,都是不小的麻烦。


    尤其这林书阁, 一张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又兼之在西北有功,看陛下这段时间的意思,很明显要重用他, 不趁着今日将其按死,难道要等着他反扑吗?


    “陛下,观此人今日反应,显然是知道谢谌身世, 又屡屡为其遮掩,罪犯欺君啊。”


    “是啊陛下,虽说谢、林二人在西北有功, 可国法森严,若是不将二人处置,实在是难以服众啊。”


    林书阁嘴角扬起一丝讥笑, “我之罪过自有陛下定夺,观尔等刚才之言,是想诬陷还是想清除异己,尔等心中清楚。且不说谢家之罪当年到底如何,你们如此行径,难不成又要逼陛下处置忠臣不成?就像当年逼先帝一般。”


    “林淮亭,你疯了?”丁文琪没想到他如此大胆,不觉出口道。


    “陛下,臣请陛下重申谢家一案,臣有……”林书阁朝永元帝叩头道。


    “林爱卿,莫要意气用事,朕知你并不知情,刚刚谢谌所言,朕会让定远郡守取证,谢谌朕也会让人好好审问,至于谢家……”


    中官突然脚步匆匆走到永元帝身边,耳语一番,永元帝叹了口气,“当真如此?她们又是何必。”


    永元帝摆了摆手,中官退了出去,殿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狂风卷起飞雪飘落,众人朝门外看去,却见漫天白雪中几名女子全身缟素,跪在殿外,为首的正是谢凝。


    几人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谢凝将一物高高捧起,大声道:“谢氏女求见陛下,求陛下重审谢氏谋反一案,先父谢素问一生战功显赫,忠君爱国,兄长谢偃披肝沥血,恪尽职守,对得起大燕社稷与百姓。谢氏满门忠烈,却因奸贼诬陷致使谢氏一族蒙冤,族中子弟几乎死尽。我等若不能替先父申冤,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请陛下重申谢氏谋反一案。”其余谢氏女叩拜道。


    飞雪纷纷扬扬落了厚厚一层,天地皆是白色,谢氏女声音凄怆,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殿外的士卒伸手拂落了肩上积雪,殿内传来永元帝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谢凝目不直视地走进殿内,朝永元帝行礼道:“见过陛下,臣女今日有一物要呈给陛下。”


    永元帝看了一眼中官,中官会意,将谢凝手中之物呈了上来。


    “此物乃先父临终之际亲手所写绝笔血书,我父忠肝义胆,一片丹心日月可昭,无奈被贼子陷害,可这谋反之名累我谢氏一族子孙,望陛下怜我父生前之功,重申此案。”谢凝又道。


    永元帝接过绝笔书,只见心中字字句句力透纸背,句句剖白,声声泣血,皆言清白二字,永元帝想着从前见过的那位谢家家主,手上这轻飘飘的书信仿佛重逾千金。


    “谢凝,先帝垂怜你等已然出嫁,并未追究你等之过,你不仅不思悔改,日日感念先帝恩情,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还想替那乱臣贼子翻案,我劝你们还是谨言慎行,莫要辜负先帝仁心。”易池大声道。


    谢凝充耳不闻,只对永元帝道:“陛下,我父忠心皆在此书中,请陛下重审此案。”


    “陛下,据臣所知,谢家谋反定罪的关键证据乃是王衡拿出的谢家家主书信,可此书信疑点颇多,只由王衡等人指认并不可信,况且若是跟在谢公身边日久,书信字迹亦可模仿。还请陛下仔细审问王衡,问出当年真相。”林书阁赶紧道。


    “陛下,此案已经盖棺定论,怎能因为突然冒出来的一封信和谢氏女几声哭诉便要重审,若是人人皆如此,岂不是每个案件都要重审?”丁文博道。


    永元帝含笑看向丁岩何道:“大司马觉得如何?”


    “陛下,此案乃是先帝亲定,轻易不得翻案,谢氏余孽与那林书阁,陛下自当依律严惩不贷。”


    永元帝道:“可谢卿家这血书做不得假,林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当年先帝病重,此案由大司马主审,只因一封书信便定了谢家的罪名的确有失偏颇,不如……”


    “陛下,谢家谋反一案人证物证俱在,何来的证据不足,还请陛下莫要信奸人之言,诋毁忠臣,乱我江山社稷。”丁岩何声音苍老,慢慢说道。


    林书阁心道这丁岩何平日在朝堂上并不多言,今日这般动静,定是察觉了永元帝的心思,若是为谢家平反,那当年查办谢家的丁氏一族该当如何定论他自然清楚,不会让永元帝办成此事。


    “陛下,大司马此言差矣,重审谢氏一族谋反案,不止能还宇内清明,还忠臣良将清白,怎会扰乱江山社稷,大司马如此阻拦,可是其中有什么隐情?”林书阁争锋相对道。


    突然,殿外士卒进来禀告。


    “陛下,燕都百姓听闻卫……谢大人被下狱,纷纷到宫城门口聚集,要陛下莫要听小人之言,处置有功之臣。”


    “陛下,国子监学子与魏郡学子联名上书,请陛下重审谢氏谋反案,还谢校尉一个清白。”


    “陛下,西北来人,说是带了西北百姓万言书,替谢校尉担保,说望陛下看着谢校尉杀死匈奴单于之功的份上,重审谢家谋反一案。”


    “陛下,还有陆家……”


    殿中不一会儿就聚齐了一众人等,林书阁俯身下跪,“请陛下重审谢氏谋反案。”


    殿内跪满了人,所有人齐声道:“请陛下重审谢氏谋反案。”


    声音直冲云霄,卫氏父子心中胆怯,面带慌张地看向丁家人,易池面色难看,其余丁党皆蹙眉看着眼前一幕。


    邹氏已经被吓破了胆,委顿在地,半天不敢出声。


    “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竟然蛊惑百姓,强逼陛下。”丁文琪震惊地看着林书阁,心中暗恨道,定是他,定是他搞的鬼。


    永元帝道:“民意如此,朕也不能不遂万民之意。”


    丁岩何见永元帝顺水推舟,上前道:“陛下,朝堂重事,怎能被民意裹挟,林、谢二人在西北经营日久,说不定是他们唆使百姓所为,此等行为,可有将朝中大臣,将陛下放在眼里。”


    “那老夫也是他二人唆使的不成?”


    林书阁循着声音往去,惊喜道:“梁王殿下,尹大人。”


    梁王搀扶着尹宏安进殿,两人朝永元帝行礼。


    “老臣见过陛下。”


    “臣弟参见皇兄。”


    永元帝起身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陛下,老臣听闻陛下要将那姓卫的小子治罪,特意过来替他求情,西北战事未休,望陛下看着他还能打仗的份上,实在不行让他将功折罪吧。”尹宏安道。


    林书阁心中好笑,这老头说话竟有些耍赖的嫌疑。


    “尹大人,你说的这小子可是谢家余孽。”丁文琪有些气愤道,看不得这老匹夫倚老卖老,当年若不是他主动让路,跑去种什么地才留他到今日,不然早跟那姓谢的一起下黄泉了。


    “怪不得老臣进宫时听到城外百姓都喊着要求陛下为谢家平反呢,原来如此,竟是谢家后人。陛下,谢家当年的案子确实疑点重重,谢素问那性子最古板不过,怎么会有谋反的心思,老臣也请陛下彻查,还谢家一个清白。”


    尹宏安战战巍巍准备跪下,永元帝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既然先生也这么认为,那朕便让易爱卿、阮爱卿主审此案,林爱卿从旁协助。”


    林书阁欣喜道:“谢陛下,臣遵旨。”


    谢凝等人喜极而泣,“谢陛下。”


    丁岩何面色铁青,“陛下此举,可是要让忠臣寒心?”


    “丁爱卿这是什么话?这是朝中众臣,天下黎民的心声,朕作为万民之主,一国之君,自然得顺应万民,丁爱卿不必说了,我知当年谢家的案子乃是你一手办理,若要翻案,必定会牵扯到你,但我相信爱卿当年定是秉公办理,不会有差错,丁爱卿朕说的可对?”永元帝温和道。


    丁岩何咬牙道:“陛下说的是。”


    风雪渐渐停了,天已经擦黑,林书阁刚走出殿外,就听到谢凝的声音。


    “书阁留步。”


    林书阁看向她以及身后的谢氏女,轻声道:“今日多谢诸位。”


    谢凝笑道:“明明是我们该谢你才是,幸亏你反应快让阿萱来找我,不然我们在宫外不知此事,也来不及进宫。”


    士卒来者不善,林书阁又来不及让其他人配合,只能给林萱暗示,让她和林清远去柳家请谢凝过来,幸好林萱聪明,听懂了林书阁的话中之意。


    只是没想到还是逼得仲宣承认了身份,但也有意外之喜,只要能替谢家翻案,仲宣此局,便可迎刃而解。


    几人说话间往宫城外走,突然看到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谢凝冷笑一声,她早已经听说卫家人的行为,“卫大人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第202章 探望 等我一段时间,我定会救你出来……


    “谢凝, 你一介妇人整日不知相夫教子,竟然联合起来跑来给陛下施压,你简直……”


    谢凝轻蔑一笑, 道:“卫大人如今连别人家事也管上了吗?你能来帮着丁家陷害外孙,我作为谢氏女, 为父申冤敢问犯了哪条忌讳?”


    “还是说人人都要学卫家阿谀谄媚, 当年眼看亲家出事, 避之犹恐不及,恨不得立刻巴上丁家, 可怜我阿嫂还当你会有一丝人性,不想的确畜生不如。今日又见不得外孙活着,当街认亲,殿前指认, 恨不得二郎死无葬身之地, 像你等这般见利忘义,无情无义之人,我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卫薮素知谢凝性格泼辣, 吃不得一点亏,所以刚刚才避着几人想尽快离开宫城,不想还是被看到了。但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气得三尸神暴跳, 又自恃身份,不想与这群父族皆散的妇人计较,只是说道:


    “我不与妇人做口舌之争, 谢家谋反之事当年牵连了多少人,现如今又闹着翻案,不知又得连累多少人丧命, 就冲你们弄出来的什么万言书,请命书,等丁家回过味来,一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书阁见他将贪生怕死说得冠冕堂皇,若卫家怕受到牵连主动切割,不问世事也就罢了,可这家人从前搞出来的要将谢谌送出去邀功之事,还有如今看到谢谌活着竟然帮着丁家要置谢谌于死地,已经不止是保全家族、趋利避害了。


    “卫大人,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过既然你能做出此等事出来,将来也不要以血缘亲情来绑住仲宣。”林书阁道。


    卫烁笑道:“林淮亭,你昏了头是不是?你真以为丁大司马能让他谢家翻案,我只求这次谢家出事不要再连累到我卫家。”


    他声音骤然拔高,“谢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卫家可有好处?谢家出事了不止害得我阿姐身死,还让卫家被次次打压,就连我在官场都处处受到排挤。他谢谌倒是在西北活得潇洒,摇身一变成了扫除外敌的英雄,可还记得卫家?”


    林书阁简直被气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不要脸的人了,正要说话,谢凝伸手拦住他,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书阁自动理解成放着姐来的意思,默默后退几步。


    “看在我阿嫂与大郎、二郎的份上与你客气两句,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说的卫家没得好处可是指卫家舔着脸逼迫我阿嫂为你卫家不肖子孙谋职之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一个欺男霸女,不学无术之辈还敢妄想太尉长史之职。”


    “还敢说二郎在西北潇洒,我一介女流都知道战事凶险,刀枪无眼,二郎九生一死才得如今成就,午夜梦回,你们就不怕我阿嫂来找你们吗?也是,你们嘴巴一张一合就成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不见你父子二人有寸功?自己贪生怕死,出卖亲家,不顾亲女活该被人排挤,还想将此事赖到我谢家身上。我谢凝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在我面前欺负谢氏女。”


    “你……你,谢凝,你说的轻巧,与谢家结亲的不知凡几,柳家不也一样明哲保身。林淮亭,你还是早日祈祷不被牵连吧,你如此年纪,又得陛下爱重,何苦趟这浑水……”卫家父子被谢凝连枪带炮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骂又骂不过,又不能与女子动手,只能倒转枪头劝林书阁。


    “那就多谢卫大人的关心了,不过我就是为趟这浑水而来,卫大人还是多多关注己身,丁家可向来只要有用之人,你们也就指认仲宣这点价值,现在连这点价值都没了,也不知道你们以后该如何呢。”林书阁温声笑道。


    “不劳林大夫操心,阿父,我们走。”卫烁眼见挑拨拉拢不成,拉着老父飞快地走了。


    “什么玩意,”谢凝骂道,转身又朝林书阁温柔一笑,“书阁,让你见笑了,我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人。”


    林书阁摇了摇投,微微一笑,此地不宜说正事,他正要告辞,谢凝低声道:“二郎的安危你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将他押往中尉府,那里不属于丁党。”


    林书阁惊喜道:“那便好,那便好。”若是被关押到负责司法审判的廷尉府,由易池审理,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与谢凝等人告辞后,林书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林府众人已经等待多时了,何歆一见他进来便道:“林大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人怎么突然让我们行动,我们大人怎么样了?”


    “对啊大兄,二郎怎么样了?”


    林书阁叹道:“今日情况紧急,丁家找了证人来指认仲宣,仲宣没办法只得承认自己就是谢谌,好在谢氏女以及你们赶到,陛下这次顺水推舟准备重审谢家的案子,但仲宣,我想必得谢家翻案后才能回来。”


    “怪不得大人如此着急,幸好前些日子大将军那边送来了万民书,百姓崇拜大英雄,校尉大人在西北威名赫赫,这才有百姓请言之事。”老张说道。


    “还有燕都百姓,难怪大人将西北百戏搬到燕都来了,竟是为了今日做准备,百戏日日看着谢家的戏,听着谢家的故事,可不得偏向谢家。”


    “不过陆大儒竟也会为谢家求情。”贺青燃道,“我来燕都时经过魏郡,陆先生让我带上陈情书,说是两位大人需要的东西,没想到他远在魏郡竟也听到了燕都传言,不顾自身安危,写了这陈情书,他在仕林学子中影响甚大,有他一封信,万千学子可不得跟着请愿。”


    林书阁心道,其实这些都只是为谢家翻案的准备条件而已,真正起关键作用的是永元帝,他要想扳倒丁家,乾纲独断,通过为谢家翻案将丁家一个个拖下水,若能将丁岩何拉下马,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众人互通完消息便都各自回去了,只剩下双胞胎担心地看着林书阁,在西北时最多也不过被匈奴围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燕都这次简直惊心动魄。


    谢谌此刻又在牢中,两人今日提心吊胆一整天,刚才看到林书阁回来,又不见谢谌,心中又是慌乱又怕表现出来惹得林书阁为难。


    林书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事,仲宣不会有事的,正好借此为谢家翻案,今日多亏了你们。”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去看看仲宣如何了。”林书阁将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将袖中已经攥成一团的信件慢慢拆开。


    翌日,中尉府。


    守卫将银钱吃食收好,对林书阁道:“林大夫,最多一刻钟时间,我们奉命行事,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位林大人简在帝心,多次得罪丁家依旧平安无事,可见有人护着,他们也乐意卖林书阁一个好,反正陛下都要重审谢家的案子了。


    “多谢诸位。”


    林书阁将手中的东西拿好,走进了牢房。


    这里气息浑浊,林书阁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长年未见阳光的味道,他循着守卫的指示一步步往前走。


    狱所最里面的屋子有人斜倚在墙边,静静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神色不悲不喜,仿佛可以看到地老天荒。


    林书阁心念微动,喊了一声“仲宣。”


    谢谌慢慢转头,就见心中思念之人就在眼前,连忙上前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守卫将牢门打开,对二人道:“有话赶紧说,到时间了我会过来提醒。”


    林书阁见谢谌鬓发微乱,一向精致的脸上满是疲累,与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大相径庭,眼中酸意上涌,伸手帮他理了理,“你还好吗?陛下已经答应要重审谢家的案子了,等我一段时间,我定会救你出来。”


    “我相信哥哥,幸好昨日哥哥见机行事,不然我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不许胡说,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赢得了翻案的机会,姑母她们也在等着这一天,阿萱与阿远今日本来要跟着我过来看你,但我有事交代他们去办了,你那两个部下和一众士卒翘首以盼等着你回去呢。”林书阁将手中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谢谌微微一笑,看着林书阁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辉,叫了林书阁一声。


    林书阁将筷子给他,“叫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林书阁没在意,只道:“饿了吧,这里的饭菜我刚刚看了一眼,难为你了,先吃吧,幸好在是在中尉府,要是在廷尉府我估计得闯进来了。”


    谢谌“嗯”了一声,低头吃菜,这里是牢狱,林书阁不方便与他说书信的事,只道:“陛下让我帮着阮大人审理,我们手上有当年之事的证据,等时机成熟,便……”


    谢谌也道:“哥哥,那人你尽可联系,西北那边让穆远舟也动一动。”


    “好,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小心一点,这里虽然不是丁家的势力范围,但我怕他们下毒手,吃食这些我这些日子想办法看能不能送进来,其余不管谁送的你都别动。”林书阁嘱咐道。


    “好,哥哥也要小心,万不可一人出行,老张他们你尽管用,万一丁家狗急跳墙……”谢谌也叮嘱道。


    “时间到了。”守卫突然道。


    林书阁起身,不舍地看向谢谌,“仲宣,等我。”


    谢谌望着他一步步远去,眸子一片水色,他忍了又忍,才将眼中的湿意压下。


    第203章 刺客 抱歉,我来晚了


    “阿父, 那林、谢二人狡猾至极,没想到留有后手,小皇帝明显也是站在他们那边, 竟然将谢谌关到中尉府去了。这次是我布局不周全,还请阿父责罚。”丁文琪道。


    丁文博幸灾乐祸, “是吗?二弟不是说此事交由你必定会万无一失吗?怎么, 如今谢家的案子竟然要重审了?”


    “兄长此言何意?”丁文博反唇相讥, “好赖此番也逼得谢谌承认身世,又将他下狱, 总比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有的好。”


    兄弟二人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屋内其他人只能默默听着, 没人敢插一句。


    丁岩何端坐上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突然喝道:“行了, 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丁氏兄弟立马噤声不语,只拿眼睛互相瞪着对方。


    “大司马, 林书阁明显有备而来,这次竟然让他抓住机会为谢家翻案,依你看, 我们应该……”易池出声道。


    “是我小看他了,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啊, 既然他敢和小皇帝沆瀣一气,勾搭成奸,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丁岩何眸色深沉,面无表情道。


    “阿父可是要?”丁文博做了个手势,喜道,“阿父,卫尉军官皆是我的下属,此事交由我来解决,必为阿父解决此心头之患。”


    “兄长莫不是忘了如今宫城护卫由我掌管,兄长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找找王衡去哪里了,这段时间他仿佛消失不见,完全没有踪影了。”


    “丁文琪,你眼中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孝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丁文博气得暴跳如雷。


    丁文琪倒是姿态轻松,“兄长说的什么话,我何时不敬着你这个兄长了?”


    “吵什么吵,成日里只知道争长短高低,文琪,你去查查王衡去了何处,我总感觉此事与林书阁等人有关。”丁岩何听着两人三言两语就吵起来,心烦意乱,将兄弟二人呵斥了一通。


    “大司马,这王衡虽说小人一个,但与当年之事关系密切,大司马念在他检举谢素问有功的份上,才保他一路升官,现在看来此人留着终究是个隐患,趁早除了,免得夜长梦多。”易池思量片刻后道。


    当年留着他只为了给朝堂众臣一个标榜,若是选择良禽择木而栖,必然少不了好处,不然此等背主之徒,谁会待见他。


    “文琪,你好好查查王衡的行踪,朝臣失踪,京卫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带人去问问邓济怎么回事,顺便盯着林府,有动静立即动手。至于文博,陛下让你静心思过,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待在府里吧……”


    “阿父,你这是何意?我可是嫡长子,怎能让他一个庶孽……”丁文博惊讶出声,脸上又气又怒,指着丁文琪道。


    “放肆。”丁岩何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丁文博一惊,即刻跪下。


    “逆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你给我回自己院子好好反省,来人,送大公子回去。”


    侍从伸手要扶丁文博,被丁文博一把推开,“我自己走,”他临走之前看了丁文琪一眼,眼睛中满是怨毒。


    “唉,儿女都是债啊。”丁岩何叹道,斜眼又看到丁文琪放肆而挑衅的笑容,没有一个省心的。


    易池在旁边没有做声,笑容却越发高深莫测。


    “都滚远点。”丁文博一脚将门踹开,怒气冲冲喊道。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温声问道。


    “阿明,阿父他可真偏心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斥责我一个,如今我又没了卫尉的官职,也不安排我做事,眼看老二越来越嚣张,连找王衡这样的事都安排给了他,我实在是……”


    “公子莫急,二公子骄纵,必定有他吃亏的地方,我们等着便是。”阿明低声劝道。


    “幸好有你,府里尽是拜高踩低的,这段时间府中下人一窝蜂地去老二院里献殷勤,把我当成什么呢,我才是这府中长子,我阿母才是主母,而不是那……”丁文博怨气冲天,恨不得将仇人咬死。


    阿明又劝了他几声,哄得丁文博气消之后才回去。


    ……


    阮府。


    林书阁坐在堂上静静等着,片刻后阮青昀才走了出去,“早就知道你要来,昨日朝堂上要不是陛下阻拦,你怕是要将王衡直接供出去。”


    “当时情况危急,我眼睁睁看着仲宣被带了下去一时情急,这才……总之是我不对。”林书阁面带愧色道。


    “行了,又不是找你的过错,给,这是王衡的供词,”阮青昀将几页纸张拿给林书阁,“不过我本以为这人既然能轻易背叛旧主应当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竟然是个硬骨头,几套刑具下去竟然都不肯开口,若不是你提供的刑罚,也问不出来这些东西出来。”


    林书阁“嗯”了一声,没在意他说什么,只一目十行地翻看着证词,王衡倒是交代得干净,将他如何与丁家勾搭成奸,如何模仿谢素问字迹并嫁祸谢素问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


    他满意地将供词收好,抬头却见阮青昀定定地看着他,神色莫名。


    “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林书阁道。


    “看你平日为人处世皆怀慈悲心肠,与人为善,怎会知道这样的刑罚?”阮青昀问道,他为官多年,各种逼供手段见得多了,像林书阁提供的这些连他亲眼看到受刑现场时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一向斯文有礼的林书阁哪里得到的这些残忍手段。


    “书上看来的,对待王衡这种人,让他活着已经够便宜他了,要不是他对谢家旧案有用,我早就将他挫骨扬灰了。”林书阁道。


    阮青昀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林书阁叹了一声,笑道:“大人可是怕了?”


    阮青昀摇摇头,“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书阁只当他在夸奖自己,又道:“劳烦大人派人盯着上次为丁家作证那几人,说不定他们也有用。”


    “你是说……”


    林书阁点头道:“那几人明显是被收买,或威逼或利诱,既然能被丁家人收买利用,焉知不能被其他人收买?”


    “淮亭,你……虽说二郎被困狱中,但你也要注意己身,我看你这几日仿佛绷紧的弦一般,可别二郎出来了,你身体垮了,我可没办法与二郎交代。”阮青昀见他不同往日的雷霆手段,怕他强逼着自己,阮青昀自诩算是他长辈,不自觉唠叨了几句。


    “大人放心,仲宣还等着我呢,我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林书阁起身朝他行礼,“有劳大人费心了,我还有事要办,这便不打扰了。”


    “天色已晚,你要不然在我府上住一晚吧?”阮青昀劝道。


    林书阁为了避人耳目,专门挑这会出来见他,“没事,老张他们已经在长武街等着我了,对了大人,丁家想必已经发现王衡失踪,还请大人务必小心,万不可让王衡落入他们手中或是死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阮青昀送他出去,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在心中叹道:“二郎与他情深意切,若二郎有事,林淮亭该如何自处啊。”


    夜色深沉,林书阁边走边沉思,他摸了摸胸口,有了这份证词,起码能证明谢家当年是被冤枉的,另有王衡与丁家来往的书信,也可以将丁家的阴谋公之于众。这样,仲宣起码可以先从中尉府出来。


    他二人从前也是聚少离多,但总归知道是安全无事的,这次却不一样,危机四伏,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尤其是仲宣,他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夜风渐起,林书阁将披风拢好,往长武街走去。


    “咔嚓”一声,像是风吹落枝叶的声音,在风声掩映下,有些若隐若现。


    林书阁左右看了看,周围黑乎乎一片,他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宜久留,他将帕子丢在地上,借着捡帕子的一瞬间猛地朝后望去。


    “咻咻”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书阁侧身翻滚了一下,看着射进旁边商铺门板,还发出“嗡嗡”声的箭矢,一时心跳如雷,果然如仲宣所言,丁家手里有兵,这是要简单粗暴直接除了自己啊。


    他眸子微沉,仔细观察着四周,此地离长武街还有一段距离,老张他们若是等不到自己过去,肯定会来相救,只要拖住刺客一段时间就行。


    他摸了摸袖口,火枪太过惹眼,但这小弩总归是能用的。


    箭矢飞来,月光照耀下如流星一般,林书阁握着小弩朝射箭的方向连发两支箭矢,火光四溅,一支箭矢在半路相撞,另一支不知射中了什么,只能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应该不少,林书阁急急往后躲避。


    “你们是何人?可知当街刺杀朝廷命官有何后果?”林书阁边往后退边问道。


    “林大夫,有人要你的命,痛快点,早些上路吧。”他说完刀光一闪,提刀向林书阁砍去,林书阁拿出小弩射了一箭,躲开了这一击。


    不想寒光一刀,林书阁来不及躲闪,后背险险被砍到,他来不及管这些,看向后面的刺客,竟然是两面夹击。


    “上。”刺客大喝一声,从两边朝林书阁袭来,电光石火间只见一把长刀将剑跳落在地,有人落在林书阁旁边。


    “大人,抱歉,我来晚了。”来人说道。


    第204章 中毒 谢谌中毒,生死未卜


    “阿洵?来得正好。”林书阁忍着疼痛, 架起小弩将失了武器的刺客一箭毙命。


    阿洵动作极快,手起刀落间几名刺客都毙了命,还有一名刺客见今日恐怕成不了事, 趁机要逃。


    林书阁微微喘着气,“阿洵, 留活口。”


    阿洵点头, 足尖轻点, 眨眼睛立在了准备逃命的刺客面前,两下卸了他的胳膊, 长刀横在他脖颈处,“别动。”


    林书阁背后伤口汩汩外涌,不一会儿便渗透了外衫,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忍着疼痛走向阿洵。


    这时,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出现在耳边,紧接着便是马匹的嘶鸣声和武器撞击地面的声音。


    老张率先跳下马,急急往这边跑过来, 看了地上躺着的尸体一眼,连忙道:“林大人,你没事吧?我左等右等不见你过来,料想应该是出事了, ”他抬脚踹了尸体一下,“还真有刺客啊。”


    林书阁疼得厉害,没工夫和他贫嘴, 只是道:“阿洵,你将这名刺客送去阮府,老张, 让人将这里处理一下。”


    “大人,你受伤了?”黑暗中有人出声道,竟然是贺青燃。


    林书阁闷哼一声,对几步过来扶着他的贺青燃道:“你怎么也来了?”


    “林娘子久不见你回来,担心得要死,我便毛遂自荐过来瞧瞧。”贺青燃道,他目前是林书阁手下一名属官,住的地方离林府十分近,加之最近事多,几乎日日往林府跑。


    “嗯,我们先回去。”林书阁面白如纸,轻声道。


    老张连忙叫人将林书阁和贺青燃一通送往林府,校尉大人可是将林大人的安危交给他了,他今日失职,竟然差点让刺客得手,要不是有那名护卫在,今日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林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家大人那性子,那可真是要遭。


    一群人闹哄哄地到了林府,林书阁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吵得不行,直接让老张等人回去,让大夫帮他处理好伤口,又将眼睛通红的林清远打发去弄吃的,自己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失血过多,他有些疲累,在脑中细细理着思路,今日幸好有阿洵跟着,看来丁家已经动了杀心,谢家旧案得尽快着手重新审理了。


    “大兄,我进来了。”林清远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阿远,放那边吧,我一会再吃。”林书阁唇色发白,额头尽是冷汗。


    林清远看着他的样子,眼泪蜿蜒,抬手摸了一把眼睛,清了清嗓子道:“我喂你吃吧,阿萱今日去了柳府,明日才能回来,等她回来一看你这副模样,定是又气又担心。”


    林书阁轻笑一声,动作幅度太大,又扯到了伤口,他连忙继续趴好,“这段时间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是我不好,等谢家事一了,我便同陛下请辞,咱们还是回西北吧。”


    “真的吗?”林清远心中一喜,燕都虽然繁华,但待在燕都的日子充满了刀光剑影,日日不得轻松,还不如以前在西北的生活,平淡却满足。


    林清远说完又瘪了瘪嘴,“还是算了吧,西北远离燕都,若是有人要害我们,这里都没个人替我们说话。”


    林清远笑道:“没想到阿远也长大了。”


    林清远用舀起一勺子粥喂到兄长嘴边,“从前有你和二郎在,什么事都不需要我操心,可这次二郎入狱,我见你一人撑着,心中实在是……”他偏过脸忍了忍后又道:“偏我又不如阿萱聪明,什么都不能做。”


    林书阁笑道:“阿远这样就很好,这几日我和二郎不在,你不是将家中料理得妥妥当当,你还小呢,等阿远到我这个年纪,必定比我强。”


    “大兄,二郎他还好吗?”林清远沉默片刻,又问道。


    “好着呢,他身强体壮的,能有什么事。”林书阁笑着道。


    “那就好。”林清远喂完将东西都收好,又打水过来伺候林书阁洗漱完毕,守了他一夜才回去休息。


    “大人,大人,不好了,中尉府传来消息,谢大人他……”老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林书阁刚醒来,因伤口还躺在床上,一听这话,不顾及伤口立刻起身,一时疼痛难忍,但还是急道:“仲宣他怎么了?”


    老张表情不对,林书阁又追问道:“快说啊。”


    “中尉府士卒说,我们大人他……他中毒了。”林书阁只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他扶着床沿道:“仲宣他如何了……快,快带我去……”


    “哎哟,大人,大人,你没事吧?”老张冲过来扶着他。


    “我们去中尉府,快。”林书阁道。


    ……


    “谢谌中毒,生死未卜,哈哈哈哈,好,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啊。”丁岩何抚掌大笑道。


    “可惜让林书阁逃了一命,派出去那些高手竟然没一个活着回来的。”丁文琪道。


    “我儿此事做得不错,林书阁毕竟能在匈奴围城坚持那么久,不容小觑,不过嘛要杀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丁岩何冷哼一声道。


    “小皇帝想着将谢谌关在中尉府就能保他一命,真是痴人说梦,谢谌一死,我看谢家如何翻案。”丁文琪笑了一声,“阿父,我让人查了王衡的踪迹,发现他曾去过谢家旧宅,说是被鬼找上了。”


    “鬼魂之说纯属无稽之谈,那王衡最是迷信此说,定是被林书阁等人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说不定已经被拿到了证词,文琪,王衡不能留。”丁岩何讥讽一笑,“他也不想想,谢素问老匹夫若真魂返人家,找他做什么,要找也应该来找我。”


    丁文琪又道:“阿父,探子来报林书阁从前与一人来往密切。”


    “谁?”


    “阮青昀。”丁文琪道。


    丁岩何冷笑,“阮青昀性子怯懦,不足为惧,只不过因有宫中阮夫人和小皇子之故,小皇帝这才对他另眼相看。”


    丁文琪看了看四周,这才悄声道:“陛下如今越发看重阮夫人,妹妹她在宫中过得艰难,我听说阮夫人仗着陛下的宠爱,不将妹妹放在眼里,好几次给她难堪。”


    “若是以后……少不得得除了姓阮的。”


    丁岩何苍老的面容更加显得深沉,他立在窗前,看着远处争食的鸟儿,“小皇帝自从亲政以来处处与我作对,全然不顾当时我扶他上位之恩,当时看在他出身低微,好拿捏才立了他,没想到啊,竟然是个有本事的。”


    先帝驾崩时,丁岩何在永元帝和几名皇子之间选了宫女所生的永元帝,皆因他母家不显,不为先帝所喜,周围又没有依仗,不比其他几位皇子母家出身世家大族,若是让他们上位,少不得会生出其他心思出来。


    结果却出人意料,永元帝刚登基时韬光养晦,事事以丁岩何为先,不敢有任何忤逆。直到他亲政,这才将所有手段一一显露出来,扶持帝党和中间派与他丁家对打,他坐收渔翁之利。


    现如今又横插出了一个谢氏遗孤和林书阁,二人不止有军功,还与丁家有仇,天然站在永元帝一侧,几次三番弄得他措手不及。


    不过,与他丁家作对,就要做好身首异处的准备,小皇帝如今的本事,还护不住他们。


    “告诉阿吟,她可是皇后,不必自降身份与妃妾相争,要不是她没生出皇子,我们又何必留着阮氏生的那小儿。”


    “我知晓了,妹妹那脾气吃不得一点亏,也该让她安分几日了。”丁文琪道。


    ……


    “你说什么?谢谌真的被毒死了?”丁文博震惊之余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这段时间被困在府中一直不得出去,每日听着丁文琪被委以重任气得牙痒痒。


    “这可真是……”他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一边高兴谢家子终于身死,没法和自己作对了,一边又气这件事是丁文琪做的,阿父自然只记得丁文琪的好,恐怕将他这个长子早就遗忘了。


    “公子,公子……”阿明叫了他几声。


    丁文博从思绪中醒来,“没事,我在想这谢谌真这么容易就死了?”


    “公子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着?”阿明将手种的书放下问道。


    “当然是想他死了,不过不是死在老二手中。”丁文博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丁文琪与谢谌一同死了。


    “可这样一来,二公子居功甚伟,恐怕大司马……”阿明欲言又止道。


    丁文博狠狠捶了一下桌子,“还不是仗着他现在掌握宫城守卫,还有易家帮忙,若我仍是卫尉,哪能轮到他耀武扬威,这等功劳还不是我的。”


    “不行,不能让他如此得意,阿明,我这段时间不好抛头露面,你这样……”


    “好。”


    丁府外宅。


    帐内春色暖人,屋内燃着红烛,只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和男子调情的声音。


    云雨初歇,一女子笑道:“公子,你办成如此大事,大司马可有奖赏?”


    “老头子如今越发吝啬,府中大事他一人说了算,我弄死谢谌也不过口头夸了几句,不过比起我那废物兄长,也算好的了。”丁文琪抚着女子赤裸的后背道。


    “公子,奴家可等着公子给个名分呢,以你现在的权势,也不必再处处看那母老虎眼色了吧?”女子身段如柳,媚眼如丝地看着丁文琪。


    “等阿父大事成功,易家还不是得俯首称臣,我自然不必受易氏的气。”丁文琪眼神暧昧,俯身欲吻。


    突然,房门从外面被踹开。


    “少夫人,你不能进去。”仆从伸手拦道,刚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开。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快,还不将公子扶下来,至于其他人,一个不留。”一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205章 弃子 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依照国法……


    “听说了吗?丁家老二被夫人抓奸在床, 夫妻二人差点大打出手。”


    “我当时就在现场,丁文琪瞒着夫人养了外室,还想取而代之, 不知怎么的被夫人知道了,那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廷尉大人长女, 当即要将那外室处理掉。丁文琪怎么可能让她得手, 夫人一看自己郎君竟然向着别人,自然与丁文琪没完, 一怒之下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便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这丁二公子可真艳福不浅,正室夫人国色天香,外室又如花似玉, 不过这么一闹, 恐怕两人不能共处吧。”


    “丁家人还会在乎这个?易氏女不就仗着自家身份不允许丁文琪纳妾,这不,搞出外室出来了。”


    “那也难怪, 廷尉大人可是铁杆丁党,两家联姻自然不能让易家太过难看,我想啊这事闹不出什么结果,两人又不可能和离, 只能凑合着过。”


    “不见得,易氏女出了名的跋扈,说不准怎么闹呢。”


    “不说这事了, 你们听说了没?从前的卫校尉,现如今被陛下下狱的谢大人,竟然在中尉府中毒了, 不知怎么样了。”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我有亲戚在中尉府当差,说谢大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完了,谢大人要真出事了,还怎么翻案。”


    “定是丁家搞得鬼。”


    “明眼人都知道是丁家,有用吗?陛下还能随便将丁家处置了?”


    众人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了。


    “哈哈哈哈阿明你有没有看到老二那副嘴脸,让他再敢在府里作威作福,平日里借着有个好亲家在阿父面前为他说话,出了这种事,我看易池那老家伙还看不看得上他。”丁文博出了一口恶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被禁足多日的苦闷一扫而空。


    “易氏回娘家去了,还要闹着和离,以易池爱女如命的性子定要他好好给个说法。”


    “公子别高兴太早,易池只看重利益,少夫人再怎么闹都不会改变丁易两家的关系。”阿明见他得意忘形,提醒道。


    “我知道,但好不容易让老二吃瘪一次,我自然得开心一下,况且易氏可不是好相与的,起码可以让老二每日身心疲惫,没工夫与我作对。”丁文博叉腰笑道,“不过阿明,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老二失了易家这个助力吗?”


    “公子,我刚刚说了,易池只会权衡利益。”阿明微笑道。


    “利益吗?”丁文博低声念叨。


    “公子,公子,大司马让你赶紧过去,宫中传信过来,陛下今日要重申谢家的案子。”仆从急匆匆跑进来道。


    丁文博怒道:“不是禁了我的足吗?怎么,终于想起我的好处了?”


    “公子啊,二公子被琐事缠身,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何必说这些。”阿明有些无奈道。


    “走吧,我这就去看看,谢谌都死了,光个林书阁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云福宫。


    “陛下命臣等重审谢家旧案,臣等这些时日审问证人,拿到了当年谢谋反案的证词,足以证明谢家当年是被冤枉的。”阮青昀首先道。


    “哦?本官怎么不知阮大人口中的证词,未经过廷尉府审理,阮大人这是私设公堂还是不将本官放在眼里?”易池紧随其后道。


    “廷尉大人稍安勿躁,只是怕廷尉府与从前一样护不住人证,再生事端,而且本官问供,不比廷尉府严刑拷打。”


    阮青昀又向永元帝道:“陛下,罪人王衡已经签字画押,对其所行诸如伪造谢公笔迹,陷害谢家之事供认不讳,还请陛下依公处置,还谢家一个清白。”


    “陛下,王衡多日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竟是被阮大人捉拿,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又能证明阮大人所谓证词是真是假。”一名丁党官员道。


    永元帝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带王衡上来。”


    片刻后,便有士卒将王衡带了上来,众人只见他身上虽有伤痕,但能走能动,不像是受了重刑之人,只是从前精明强干的王大人,如今怎么看着一副瑟缩胆怯样,尤其是看到殿内的林书阁等人,简直像是见到恶鬼一般。


    “王衡,你因嫉恨加害于人,谢公依军法处置了你,不想却招致了你的怨恨,故而勾结他人,欲致谢公、致谢家于死地,你认是不认?”阮青昀道。


    王衡精神恍惚,看了殿内众人一眼,尤其是丁家眼神复杂,他知道恐怕丁家是最希望自己死的人,俯身跪下道:“我认,是我陷害谢家谋反,那封谋反书信就出自我手,我从前做过谢公护卫,他的书信多由我整理,其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


    此言一出,便有人兴奋道:“王衡,陷害朝廷大员,此事你一人肯定做不成,定是有人与你合谋,快说,此人是谁?”


    这人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一时之间四下寂静,答案呼之欲出,但丁党这边没人敢说,帝党与中立派心思涌动,恨不得王衡即刻说出来,暗暗等着这一刻。


    “是丁大司马,是他许我高官厚禄,让我背叛旧主……”


    “王衡,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丁党官员道,“陛下,此人明显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陛下还是早早将其处置得好,免得他在此随意攀扯朝廷命官。”


    “刘大人急什么,可是心虚了不成?”夏翊突然凉嗖嗖道。


    “行了,王衡,朕面前不容你放肆,丁大司马乃朝廷肱骨,岂容你空口无凭妄加揣测。”永元帝义正言辞道。


    “谢陛下为臣做主,王衡陷害忠良,累得谢家蒙受不白之冤,不过陛下,仅凭他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谢家是冤枉的。”丁岩何出声道。


    “陛下,陛下,臣有当年与丁家来往的书信,信件乃是丁二公子亲自送来,还能有假不成?”王衡见他反咬一口,立刻使出藏了多年的杀手锏。


    这丁家想赖账不认,将罪过都推到他身上,没那么容易,他王衡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说什么?”丁文琪震惊道。


    众人一见他这个反应,心思各异,丁家六神无主,齐齐看向丁岩何,这等物件,怎么还能留着?


    “当年丁家自是交代要我将书信毁掉,不过我深知与虎谋皮,不得不多个心眼,便想办法将这些书信藏了起来。”


    丁文琪又惊又怒,没想到啊,这等小人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竟然摆了他们一道。


    “陛下,书信在此处,请陛下过目。”林书阁从怀中掏出书信后道。


    永元帝一拍桌子,“丁爱卿,你可知罪?”


    “陛下,老臣不知何罪之有,就凭一个朝秦暮楚之人的指证,老臣不敢认。”丁岩何老泪纵横,“先帝在时,命臣审理谢家的案子,老臣自认秉公执法,今日陛下凭借不知来自何处的信件,便要臣认罪,陛下可是要让朝中大臣寒心啊。”


    他刚说完,朝中大半朝臣纷纷跪下道:“望陛下严查。”


    永元帝简直要被气笑了,好,很好。


    “这书信上分明是丁爱卿之字迹,还能有假不成?”


    “陛下,王衡此人既能模仿谢素问字迹,自然也能模仿丁大人字迹,说不定就是他因谢素问罚了他心生怨毒,故而陷害谢家谋反。”易池道。


    “字迹必是亲密之人才可以常见,王衡与丁大司马从前并无交集,何谈模仿?”林书阁道。


    “陛下,既然丁大司马不承认,我这里还有丁二公子给的信物。”王衡突然又道。


    你说什么?丁党众人瞪着他,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林书阁轻笑一声,王衡此人十分狡诈,当年之事,光凭丁文琪带来的书信,他自然不会上钩,可凭证就不一样了,他让阿洵去盗书信时不料竟然有此意外收获。


    “陛下,此玉乃是丁大司马从前所用,必不会有假。”林书阁将东西呈给永元帝。


    永元帝冷哼一声,“丁大司马,你拉拢王衡,蓄意陷害谢家,该当何罪?”


    “陛下,臣前几日当街遇刺,审问刺客才知,竟是卫尉大人派人要行刺微臣,还请陛下将其严惩。”林书阁道。


    其他官员也听说了此事,见他面色还有些难看,就知道受伤颇重。


    “另外,谢大人在卫尉府被人投毒,凶手也被擒获,皆指认此事乃是丁家,是丁二公子指使狱卒所为。”阮青昀也道。


    “陛下,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好让谢家不能平反,丁家所犯之事也不能大白于天下。”夏翊总结道。


    丁岩何单手抚着腰间带钩,看林书阁等人,眸子中明显动了杀意。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丁文博出列道:“陛下,还请陛下明鉴,此物与我阿父无关,乃是他,”丁文博指向丁文琪,“是他模仿丁大司马笔迹,也是他盗取信物与王衡合谋构陷谢家,以至于现如今谢大人和林大夫要重审谢家之事,他怕事情败露,故而派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如此便可不能为谢家翻案,牵扯到自己。”


    “另外,他还想找王衡灭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丁文博说完,顿时一片死寂,只有丁文琪暴跳如雷,“你……你胡说什么呢?陛下,我兄长这段时间得了癔症,只怕是……”


    易池在短时间内做了决定,“陛下,丁卫尉胆大包天,看来此事皆是他一人策划。”


    必须得保住大司马,不然小皇帝借题发挥,还不知要如何呢。


    永元帝自然知道现如今还无法将丁家一网打尽,他看向丁岩何道:“丁爱卿,你是什么想法?”


    “阿父,我可都是按照你说的……”


    “陛下,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依照国法行事。”丁岩何跪下道。


    第206章 分化 他日有功绩在身,何愁史官刀笔?……


    丁文琪不可置信地看着亲父, 大声喊道:“阿父,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儿子, 你怎么能将我……”


    “老二,别忘了你母亲。”丁文博小声道。


    “阿父……”丁文琪看向父亲, 却见他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只直直跪在殿中, 痛心疾首地哀叹着自己教子无方的过错。


    丁文琪眼中尽是红色,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目眦欲裂地狠瞪着丁文博,“你也别得意,他今日能舍了我,来日定当能舍了你。”


    丁文博老神在在, “二弟, 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林书阁明白丁家这是想弃车保车,舍一个丁文琪而已,可虎毒不食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丁岩何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丁文琪身上,丁党其余官员见此情景,竟然也跟着求永元帝依照国法处置丁文琪。


    甚至,还有人大言不惭, 大赞丁岩何大义灭亲,简直不要脸皮。


    “既然如此,罢免丁文琪所有官职, 暂时收监,听候发落,宫城护卫一职暂由阮爱卿担任。至于谢家谋反一案, 今已证实,乃是丁文琪联合王衡陷害忠良,特恢复谢家所有名誉,为其平反,追封谢素问为宣武侯,赐谥号忠武。”永元帝高声道,“王衡,斩立决。”


    林书阁俯身叩拜,不觉泪如雨下,“臣谢陛下。”


    阮青昀等人也跪拜道:“陛下英明。”丁党官员脸色十分难看,不过好在谢谌已死,就算是为谢家翻案也没什么用。


    丁文琪与王衡被带了下去,丁文琪死命咒骂着老父和兄长,王衡倒是神态自若,看着林书阁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被士卒带了下去。


    丁岩何大步朝殿外走去,与林书阁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做事留一线,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书阁含笑点头,“谢大司马教诲。”


    丁岩何看着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脸色阴沉沉的,丁文博和易池等人在其身后跟了上去。


    林书阁看着众人离去,回头就看到喜气洋洋的阮青昀等人,“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日了。”


    夏翊也抹泪道:“总算对得起谢公当年大恩了。”


    林书阁心中有事,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往宫城外走去,不想却遇到了谢凝等人。


    她们明显也是赶过来的,见到林书阁后,谢凝带着其他谢氏女突然跪下,林书阁被吓了一跳,要将谢凝扶起来。


    “书阁,你理应受我们一拜。”谢凝性格倔强,林书阁根本就拦不住,只能也俯身朝谢凝拜了一下。


    谢凝噗嗤一声笑出来,眸中带着泪,叹道:“终于啊,阿父和兄长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只可惜二郎了。”


    “是啊,谢氏一族终于不用背着谋反的罪名了,多谢林大人。”谢莹也道。


    林书阁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说:“天色还早,姑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府上一聚,我让阿萱和阿远准备了宴席。”


    几人跟着林书阁来到林府,谢凝奇道:“不是说有宴席,怎么冷冷清清的。”


    林书阁看了一眼,“姑母你看那是谁?”


    谢凝等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谢谌眉眼带笑,看着这边。


    “二郎?”谢凝惊讶道,几步就走到谢谌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这才气道:“你没中毒?这是你们……”


    谢凝等人自从听说谢谌中毒身亡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恨不得以身代之,现在看着眼前的谢谌,后知后觉应该是谢谌和林书阁的计策。


    谢谌仍有些虚弱,对几人道:“姑母,阿姐,当日太过危急,未能告知你们事情原委,害得你们伤心难过,是我之过。”


    谢凝擦了一下眼角,“怎么会,二郎,自从你回到燕都,姑母心中只求你平安无事,听到你被下狱又中毒的事之后,我时常在想,如果知道你会……我宁愿你永远待在西北。”


    谢凝仿佛被勾起了伤心事,谢谌低声与她说了好久的话,林书阁悄悄退了出去,招呼双胞胎准备宴席。


    谢家平反,丁文琪被捕,这段时间总算有了件好事,大家也可以稍微喘口气,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谢凝醉了酒,说了好些谢谌小时候的事,林书阁嘴角带着笑意,听着谢凝说谢谌少时聪慧,诵书极快,但仗着天资高喜欢偷懒,经常惹得卫夫人动怒,有一次惹了祸怕被罚,还跑去了柳家躲着,还是谢凝求情这才免了一顿教训。


    林书阁静静听着,谢凝声音中满满是怀念,他仿佛透过时光窥见谢谌当年的意气风发,一回头与谢谌对上目光,却见他不知从何时起就盯着自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盛满了神情。


    直到宴席散去,几人送走谢凝等人,林书阁才道:“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想看你。”谢谌低声道。


    “大兄,我们还在呢。”林萱抱怨了一声。


    林书阁脸红,谢谌面不改色,“很晚了,你们该去休息了。”


    林萱心中感叹两个兄长的不靠谱,一个重伤,一个中毒,这段时间又心力交瘁,时时刻刻不能停下分毫,现在也不好好去休息,还站在这里吹风。


    她将二人赶回房间,带着仆从将院子收拾好,又给二人送了药这才回去休息。


    “阿萱刚刚的眼神是不是觉得你不省心。”林书阁端起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看着谢谌道。


    谢谌坐在他对面,用手撑着脸,随意“嗯”了一声,“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了,”他用手指描画着林书阁的面容,想着一路走来的种种,心中微动,俯身亲了上去。


    林书阁刚喝了药,嘴里尽是苦味,谢谌亲过来的时候他微微躲过,却被谢谌捏着下颌亲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林书阁挣了几下,谢谌放开他,“这次是我没注意,着了道,差点……”


    林书阁摇了摇头,“咱俩命大,不过幸好你那边发现得及时,我这边也有阿洵。”


    谢谌被林书阁提醒注意吃食,他也处处留意,每日饮食皆是林书阁买通了狱卒送来,他也处处检验,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中了招。


    幸好谢谌中毒不深,又发现得早,但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也吃了不少苦头。


    两人见丁家如此狠毒,一次下毒不成竟然又来,遂将计就计,让谢谌假死从中尉府出来,再从长计议。


    好在一切顺利,王衡的证词和证物再加上两波刺客吐出来的东西,足以让谢家翻案,再证实丁家的罪恶,不过没想到的是,丁岩何竟然舍了亲子,断尾求生。


    “哥哥,你要是丁岩何,下一步该如何做?”谢谌问道。


    “若是我,既然到了此等境地,那不如搏一把,我想丁家也应是如此。”林书阁眯了眯眼睛,丁岩何这些年屈居人下,还扶着永元帝上位,就是不想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现在眼看着永元帝羽翼渐丰,又将他逼到如此地步,恐怕丁岩何不想动,丁党恐怕要忍不住了。


    “哥哥与我想的一样。”谢谌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唇色潋滟,忍不住又亲了亲,林书阁顺从地任他动作。


    谢谌见他这么乖觉,心中微痛,这次他出事之后,林书阁似乎有些格外黏他。


    一吻毕,谢谌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哥哥,过段时间同我去谢家吧。”


    林书阁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低低“嗯”了一声。


    丁府。


    “啪”一声,丁文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暴怒不已的丁岩何,“阿父何故如此?舍他一个保得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有什么错?”


    丁岩何盛怒之下又看到他这幅样子,痛心疾首道:“那是你亲弟弟,我何时将你养成这等……”


    “阿父如此惺惺作态,可是因为即将身死的是你最爱的儿子,若是我,阿父可会为我伤心片刻?”丁文博冷笑一声,“你不会,跟皇图霸业比起来,一个儿子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成功,丁大司马以后定会子孙绵绵,千秋万代。”


    丁岩何怒极反笑,抬脚就踹,周围人连忙上前拦住,“大司马息怒,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丁文博推开护在他身前的阿明,“阿父动手啊,反正你不喜我日久,踹死我也好,免得日日看着我心烦。”


    丁岩何闭了闭眼睛,众人好说歹说才把丁文博劝了出去。


    “大司马,这次没能除掉王衡和林书阁,让谢家翻了案,该如何是好?陛下用林书阁和谢谌二人,轻易便让我们处于被动之地,恐怕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有人开口道。


    “是啊,小皇帝好计谋,早知道他有这等本事,就不应该立他。”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破局吧,丁二公子还在牢中呢,要想救他,必得……”


    所有人都看向丁岩何,盼望他拿个主意。


    丁岩何摩挲着手中茶杯,“你们是想让我担上谋朝篡位的罪名?”


    “大司马,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古往今来,多的是主弱臣强,臣子取而代之,他日有功绩在身,何愁史官刀笔?”


    丁岩何目光深沉,半晌没有说话,易池在心中思量片刻,端起杯子,一声也没吭。


    从丁家议完事之后,易池坐着马车回家,今日观大司马神色,已经有几分意动,可谋朝篡位,谈何容易,手中必须有兵,卫尉兵权刚被夺,邓济又非丁党,难不成靠南郡和周围其他郡的兵力不成?


    “什么人?”仆从在外大声道。


    易池最近有些杯弓蛇影,他急忙从马车出来,却见马车前站着一人,竟是林书阁。


    林书阁朝易池行礼道:“廷尉大人,下官有事要与你商议,劳烦这边请。”


    第207章 失控 百姓何辜


    夜色沉沉, 牢房阴暗而又潮湿,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如同鬼火一般忽闪着, 丁文琪“呸”一声将嘴里叼着的稻草吐掉,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两人, 满目震惊道:“你竟然没死?”


    “可你很快就要死了。”林书阁淡声道。


    丁文琪换了个动作, 盘腿坐着, 打量了谢谌和林书阁片刻,“原来如此, 竟是假死诈我们呢,”他顿了顿,又道:“放心,老头子没那么容易让我死, 不过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是想看我沦为阶下囚的惨状?还是想送我一程?”


    “陛下已经定了你的罪,这两日便会送你上路,我们来此, 是想问你一件事,谢家大公子当年可是你审问的?”林书阁没理他的话,直接问道。


    “我当二位找我何事,原来是为了谢家那位大公子啊, 想当年谢家子风流倜傥,是整个燕都女郎的春闺客,什么温和守礼, 最是谢家大郎,我看,都是狗屁, 谢羿明明故作清高,冠冕堂皇,却整天装得人模狗样……


    丁文琪仿佛与谢大公子有积怨,说起他来恨得牙痒痒。


    谢谌怎会让他当面辱及兄长,一把擒住他的脖颈,手下不断用力,丁文琪呼吸困难,面上胀得青白,不断用手拍打着谢谌。


    林书阁连忙拍了拍谢谌,将他先放开丁文琪。


    丁文琪簌然倒地,喘了口气,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又道:“那虞氏也是眼瞎,你看,落个饮恨而亡的下场……”


    眼看谢谌脸色越发难看,林书阁怕谢谌忍不住杀了他,忙道:“先让他说完。”


    丁文琪却边咳嗽边笑,“谢二郎,你现在急什么,你兄长在狱中苦苦求生之际,你在做什么?恐怕已经逃到西北活命去了吧?”


    “你说什么?”谢谌怔愣片刻后道。


    丁文琪笑得有些癫狂,“人人都只道你谢家兄友弟恭,孝悌仁义,大难临头,你撇下兄长逃命,让他一人在狱中吃尽苦头,可怜他死不开口,死死撑着,不肯签字画押,不肯让谢家背上千古骂名。”


    林书阁望向谢谌,只见他神色悲喜莫名,只哑声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说谋反的罪名,若是谢氏长孙亲口承认,天下人会怎么看?谢素问那老匹夫被我们困在宫墙之内,王衡带兵包围谢府时,谢羿挺身而出,要替父受过,你说我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你们便要屈打成招?”林书阁涩然道。


    “什么屈打成招,只要谢羿认下罪名,我们会考虑留他一个全尸,可惜啊……”


    “可惜什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谢谌一把抓住丁文琪的领口,眼中通红一片,若要细看,就能发现他此刻双手明明在发抖。


    “做了什么?廷尉府的招数,你们会不知道?大刑之下,他闭口不认,从前如天上月般的谢公子,匍匐在我面前的场景,你们可见过?”丁文琪哈哈大笑,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得踉跄,他将嘴里的血水吐出来,看着谢谌暴怒的样子,继续道:“他谢羿不是骨头硬吗?我便叫人敲碎他的骨头,看他……”


    谢谌再也忍受不住,双目赤红,拳头如雨点般招呼在丁文琪身上,林书阁拉都拉不住,丁文琪被打得吐血,还是讥笑道:“谢谌,你兄长临死之时是什么样的,你想知道吗?”


    “够了,丁文琪,谢家大公子当年的埋尸地在何处?”林书阁拉着谢谌的胳膊,温声对谢谌道:“仲宣别打了,他还有用。”


    谢谌拳头上全是血,他慢慢将右手放下来,看了林书阁一眼,混沌的深思这才清醒过来,他松开丁文琪,胸口仿佛压了几块大石,恍惚不定。


    丁文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仰面笑道:“他双腿断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我按着他的手让他在你谢家谋反的供词上画押,他竟不知生出那种力气来,将供词一把扯过去塞进嘴里,可怜啊,狱卒棍棒之下,他都不肯吐出来。”


    谢谌自虐一般听着,右臂抖个不停,他记得当时自己被阿母推出谢府时,兄长还冲他温和一笑,让他保重。


    “谢公子尸身到底在何处?”林书阁厉声问道。


    “说来,你还得谢谢我,念他与我同窗一场,我将他啊,扔到了城外乱葬岗,对了,你们说,会不会已经被野狗分食了?”


    “让他平日里与我作对,还有你,装什么正义之士,还从我手下救人,那些人在谢家出事的时候可有替你们说过一句话?”


    “还有那虞佼,你的好阿嫂,若她当年答应我的求亲,还会落得这个下场?知道她如何吗?听到谢伯宣身死的消息后,竟然拔剑自刎哈哈哈哈,要是她肯求一求我,说不定我看在她还有些颜色的份上,能娶她做妾……”


    “哥哥,你出去一下。”谢谌声音哑得仿佛烈火灼烧一般。


    “仲宣,你……”林书阁心中又悲又痛,但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能缓解谢谌心中痛苦,只能默默退了出来。


    他在廷尉府外,听着牢房传来丁文琪一阵一阵痛苦的哀嚎声,接着便是求饶声,后面声音越来弱,只剩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屋外狂风呼啸,燕都的冬季和西北的相比向来温和,可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狂风伴着大雪,发出呜呜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仲宣,我们回去吧。”林书阁看着黑暗中谢谌的面容出现,今日知道这样的事,他定然难受至极,可这会看他面色,却如山雨欲来。


    林书阁担心他出事,连忙几步过来扶着他,谢谌却朝他一笑,“哥哥,我去一个地方,很快就回来。”说完便飞身上马而去。


    “林大人,这……这……”狱卒惊呼一声,明显是看到了丁文琪的死状,有的撑不住直接在旁边吐了出来。


    林书阁道:“莫让别人知道,我会去陛下面前认罪,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林书阁不敢让谢谌这个时候出去,不说他还活着这个消息依旧不为人所知,就说今晚听到谢羿的事,以谢谌刚刚的状态,如何能让他一个人跑出去,遂骑马追了上去。


    城郊乱葬岗到处是散落的尸骨,白骨皑皑,头顶盘旋着乌鸦,幸好此时已经是冬季,不然这么多的尸体,定然全是尸臭味。


    谢谌跪在地上,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般挖着,眼神空洞,对于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林书阁蹲在他身边,“仲宣,你别这样。”


    谢谌双手全是血,嘴里念叨着:“哥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找到兄长了,马上就能带他回家了。”


    月色惨白一片,夜风吹得将一旁的枯树吹得作响,断枝如同骨裂般发出“咔嚓”声,夜枭阵阵鸣叫,像是为冤魂诉说着冤情。


    林书阁闭了闭眼睛,他狠下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你挖。”


    他脱下衣袍,撩起衣袖,和谢谌一起动手,指缝里全是泥土,血腥味越来越浓,谢谌这才惊醒过来,一把拉住林书阁血迹斑斑的手,“哥哥,你的手……”


    林书阁眼中含泪,“仲宣,我们找到后回去替你兄长立碑,你别吓我。”


    谢谌欲哭无泪,声音仿佛也带着血:“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宁愿当时死的是我,你知道吗?”


    林书阁心如刀绞,他听着谢谌继续道:“为了让我活着,阿父阿母死了,阿兄阿嫂死了,我罪该万死,可阿兄他不应该受这样的苦,是我的错,阿兄他肯定在等我回去救他,可我却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一人苟且偷生。”


    谢谌一拳砸向地面,泪水蜿蜒,声声泣血。


    林书阁抱着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听到了吗?”


    “阿兄他半点武艺都不会,他如何忍得了那样的刑罚,哥哥,我现在一闭眼就能看到他临死前的眼睛,你说,他会不会恨我,恨我在谢家危难之际,只顾着自己活命,我与那些人有何区别?”谢谌声音悲切,带着哭腔道。


    林书阁满脸都是泪,“仲宣,你听我说,如果我是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又怎么会怪你?”


    “是,阿兄确实不会怪我,可我怎么还有脸活着这世上……”谢谌心中如同被大锤捶打般痛彻心扉,他抬眸望着林书阁。


    “谢谌,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没有错,谢家也没有错,你阿母当年让你逃出去是唯一的办法,只有你活着,他们的牺牲才不会白费,你听懂了吗?”


    谢谌愣愣地看着他,林书阁又道:“如今谢家已经平反,你阿母的临终嘱托你已经达成一半,等除掉丁家,我陪你一起去祭拜所有人,好不好?听话,你先起来。”


    谢谌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袍,仰头问道:“哥哥,你说皇帝有没有错?”


    “你说什么?”林书阁惊道。


    “皇权这把刀可真好用,谋反是十恶之首,大父生前最是忠君,谢家落得什么下场。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不忠会如何?会落得个晋太子申生,秦公子扶苏的下场吗?忠或不忠,都是一样的。”


    “哥哥知道我以前生过什么心思吗?当年深陷羌人部落,最恨他们的时候,我甚至起过带着羌人杀回来的念头,我要让他们替我谢家偿命,可是我做不过,我根本做不到,”他眼神偏执而又疯狂,此刻又含着一丝悲天悯人,“百姓何辜啊哥哥。”


    林书阁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抱着他,一声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从前只听谢谌说过要为谢家平反昭雪,所行皆是光明磊落,知道他承受了很多,也知道他压抑着暴戾恣睢的一面,他只恨造化弄人,为何要让谢谌受这样的苦楚。


    “哥哥,你能不能别走,我只有你了,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回去?我知道那个世界很好,我不应该如此自私地将你困在这里,可我只有你了……”谢谌突然反手死命抱着林书阁,像是要将他塞进骨血里,永远也不分离。


    这几句话仿佛摧肝裂胆,让林书阁如坠冰窖,怪不得当日问完他的来历之后谢谌便久久不言,依着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将所有事问个清楚,没想到谢谌竟然将这些想法全部压抑在心中。


    “谢谌,”林书阁双手抚着他的脸,“你听好了,我回不去,那个没有你的世界我也不想回去,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等一切事了我们要成亲的,你会永远陪着我,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谢谌呼吸不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扬唇欲笑,突然摇摇欲坠,昏倒在林书阁怀里。


    第208章 梦境 我也梦到了你


    残阳如血, 血色弥漫了整个谢府,谢谌看着箭矢齐刷刷射了过来,自己却动都不能用,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箭矢穿过自己朝后而去, 紧接着他便看到透着寒光的箭簇直直射向父亲谢偃。


    他哭喊, 他警示, 他想上前,可无论他怎么努力, 始终都动不了。


    他记忆中从来严肃可靠的父亲轰然倒地,奴仆和护卫四散逃开,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痛哭。突然,火光冲天, 谢府被熊熊烈火包围,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府邸。


    谢谌看着眼前这一幕,逃不开也挣脱不了。


    画面陡然一转,昏暗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 他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是兄长谢羿的声音。


    他看着兄长重刑之下的铁骨铮铮,看着他双腿断裂只能伏在地上却依旧不肯画押,棍棒落在他身上, 他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往前移动了一下,十指皮肉翻出, 一双眼睛看着谢谌的方向。


    谢谌猛然后退了一步,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却出现了他从没有见过的一幕。只见路上行人身着异装, 男子大多都是短发,旁边高楼直入云霄,路上快速行驶着奇形怪状的东西,似车非车。


    “书阁,你在这里做什么?”


    书阁?谢谌立刻朝声源看去,迎面却见林书阁嘴角含笑,朝他这边走来,他喜出望外,立刻要迎上去。


    可他却看到林书阁穿过他的身体朝刚刚叫他的人那边走了过去,两人有说有笑,并行而去。


    谢谌几步追了上去,“哥哥。”


    林书阁仿佛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奇道:“怎么了?”


    林书阁摇摇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听错了吧。师兄,今晚的组会我准备了许久,正好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二人越行越远,谢谌拼尽全力也追不上。


    “仲宣,仲宣。”


    就在他惶恐不安之际,听到了一声声温柔的呼唤。


    谢谌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林书阁焦急的双目,他呼吸急促,起身一把将林书阁搂进怀里。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林书阁见他像是喘不过气来,全身被冷汗浸透,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咳咳,”旁边有人咳嗽几声,只见林清远和林萱守在旁边,虽说也是一脸关切,但这会齐齐看向其他地方。


    “阿远,阿萱,你们去和其他人说一声,就说仲宣醒了,顺便带些吃的过来。”林书阁道。


    双胞胎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林书阁轻声道:“感觉好点了没?你整整昏迷了两日。”


    两日?谢谌放开林书阁,发觉手上被捆厚厚一层纱布,他急急看向林书阁。


    林书阁笑道:“你手上都是伤,只能这样包扎了,这双手这段时间可不能碰水。”


    谢谌没有吭声,林书阁低声道:“我让人找了当时的狱卒,但时间太过久远,都不记得……我便烧了乱葬岗,准备等你醒后让你亲手为你兄长立冢。”


    “哥哥,谢谢。”谢谌声音艰涩。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林书阁揉了揉他的发。


    谢谌抬眸看到他手指上俱是血痂,颤声道:“对不起哥哥,我那日……”


    林书阁浑不在意,“仲宣,我知你心中痛苦,我也愿意陪你化解此番痛苦,没什么对不起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们还分得清谁欠谁比较多吗?”


    谢谌喉头一酸,点了点头,“哥哥,我梦到他们了。”


    林书阁在床边蹲下,“仲宣,梦境只是你内心深处的反应,无论看到什么,我相信他们从未怪过你。相反,若他们在天有灵知道你的选择,也定会赞你不堕谢家家风。”


    谢谌眸子间尽是悲苦,“哥哥,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林书阁起身将手放在他胸口,“对不对这里没告诉你吗?这些年你在西北一步步怎么走来的,我岂会不知?你护卫百姓,剿灭外族,所做之事可曾与你接受的理念相悖?我想谢公生前定是这样教导你的。”


    谢谌垂眸不语,林书阁知道他还需消化这些事情,刚准备出去看看吃食做好了没,却被谢谌拉着了袖子。


    “怎么了?”


    “我也梦到了你。”谢谌抬头看向他,“你却看不到我,行为装饰也与这里完全不一样……”


    林书阁心领神会,他惊呼一声,“你可是去了现代,不是,去了我那个世界?可有看到什么?”


    “出行,居住,服饰,都不一样。还碰到哥哥与一男子并行,你唤他师兄。”谢谌道。


    果然,看来仲宣确实是梦到了现代,梦境也会出现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吗?甚至还是后世,林书阁心中纳罕。


    “师兄?可是身量微胖,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林书阁惊道,然后就看到谢谌点了点头。


    “竟真有这般神奇之事,你果真去了我的世界,仲宣,我……”他猛然间看到谢谌神色凄然,立刻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他温声道:“你怕我回去?我们仲宣竟然会怕这个,我还以为你会说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要将我抢回来。”


    谢谌轻笑一声,“哥哥倒是了解我。”


    “这才是你。”林书阁道,而不是当日那般六神无主,患得患失的模样。


    这时候,屋外传来喧闹声,林书阁走出去一看,却见林萱正在张罗仆从收拾院落,林清远也将备好的吃食端了进来。


    “阿萱,你们在做什么?”林书阁问道。


    林萱笑道:“大兄,你可是忙昏了,明日便是除夕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事,一直没来得及扫屋,我只能安排今日清扫一下了。”


    竟然已经要过年了吗?怪不得他看到今日街上十分热闹,大部分商铺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来燕都这么长时间,竟不知时光荏苒,过得这般快。


    “哥哥。”


    直到谢谌叫了他一声,林书阁这才回过神来。


    “哥哥在想什么?”谢谌坐在他对面道。


    林书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不知不觉竟然要过年了,今年想要什么礼物,你们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大兄这可是你说的,我听说燕都上元节十分热闹,吃的玩的都是西北未见过的,那日我能不能出去玩啊,保证不乱跑。”林清远立刻道。


    “好啊,这有何难,不过你得小心点,燕都不比西北……”


    “哎呀我知道了大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不成?”林清远摆手道,大兄未免太过小心了,那可是上元节,整晚都没有宵禁,不得好好玩玩。


    “那日我们一起去吧,燕都哪里好玩我都熟。”谢谌听他们说的有趣,也出声道。


    林清远有意要逗趣,围着几人又吵又闹,林萱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全家人这样吃过饭了。


    饭后林书阁正在处理公务,这段时间忙着谢家的事,堆积了不少,眼看要过年了,总不能一直放着。


    谢谌本想帮忙,但手上有伤,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看着。


    “仲宣,你先去休息,不必管我,你这几日耗费太多心神,得好好修养一番。”林书阁一边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


    谢谌本想说明明耗费心神的是你,窗外突然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


    谢谌立刻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小白正扑腾着翅膀,一见谢谌便跳到了他手上。


    谢谌将它腿上的信件取了下来,“怎么了?丁家可是有动静了?”林书阁走过来问道。


    谢谌点了点头,将信递给林书阁。


    林书阁接过来,蹙眉看完,“果然不出你我所料,丁家这是要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了。”


    谢谌也道:“丁文琪已死,他们肯定得到了消息,要想破眼前的局面,也唯有这样了。”


    “可这信中并没有提及具体计划,看来我们得早做打算,幸好还有你这个杀手锏。对了仲宣,传信之人你可知是谁?”林书阁捏着信件道。


    谢谌摇了摇头,“他行事谨慎,并未告知我他的踪迹,,从前在西北也是他与我传的消息。”


    林书阁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他不说也好,宫殿和宫城守卫如今都由阮大人负责,他是陛下心腹,定会加紧防范,明日我去阮府与他商量一二。”


    毕竟卫尉府多年以来是丁家的地盘,调兵用人都要看阮青昀的本事。


    “好。”谢谌点头说道。


    “大兄,大兄,宫中来人了。”林萱突然跑进来道。


    宫里来人?林书阁心中一紧,他看向谢谌,“我出去看看。”


    林书阁出来的时候看到永元帝身边的中官在前堂等候,见到他后喜道:“林大夫,陛下有旨,明日邀林大夫去宫中赴宴。”


    除夕夜宴?林书阁这才舒了口气,笑道:“微臣遵旨,有劳大人。”


    他看了林萱一眼,林萱会意,立刻上前将一件东西塞给中官,“大人一路辛苦了。”


    “对了,陛下也邀了林娘子一同进宫,阮夫人早就听说林娘子聪慧过人,一直念叨着要见呢。”中官声音尖细,林萱有些不安,忙朝林书阁投去了求救的一眼。


    林书阁朝她点头,林萱这才俯身行礼,“多谢夫人盛情,林萱惶恐。”


    中官带人满意地走了,林萱却有些担忧道:“大兄,阮夫人怎么会召我进宫?”


    “宫中夜宴,也会有贵女参加,我与阮大人走得近,她估计也知道,想是听过你的名字,便想见一见,”林书阁说道,“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大兄在呢。”


    林萱这才放下心来。


    第209章 宫变 丁大司马这是要造反不成


    天气阴沉,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雪粒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便在屋脊上落了薄薄一层。


    今年斩杀了匈奴单于, 西北战事暂歇,可以算是永元帝登基以来的功绩之一了, 故而永元帝特意在除夕宴饮群臣。


    云福宫内暖意十足, 林书阁去了披风, 坐在下首听着众臣向永元帝说着祝福词,他应付完过来敬酒的官员, 举起酒杯遥遥敬了阮青昀一杯,便自顾自吃喝了。


    酒过三巡,周围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十分悦耳, 女乐舞步蹁跹, 赏心悦目。


    林书阁看得很舒心,手不自觉跟着打起了拍子,也不知道阿萱那边如何了?若是无事早些结束一家人还能自在地吃个团圆饭, 仲宣和阿远在家中孤零零的也没什么意思。


    他在脑中神游天外,不自觉与丁家人对上了眼,丁岩何目光中一片冷意,丁文博倒是神色复杂, 林书阁举杯道:“敬丁大司马。”


    周围丁党被气得不轻,丁岩何倒是爽朗一笑,“林大夫, 请。”


    易池看着两边你来我往的样子,眉头紧锁,看着林书阁欲言又止。


    这时, 永元帝道:“众爱卿,今岁以来,朕遵照先帝遗愿,与众爱卿同心同德,又有谢爱卿击退匈奴进攻,斩杀匈奴木邪单于,此战必名留青史,可惜谢爱卿身死,朕虽为谢家平反,可终究……唉,这杯酒,朕与众爱卿共同敬谢爱卿。”


    众人起身举起酒杯,永元帝突然道:“丁爱卿这是何意?”


    林书阁也看向丁岩何,只见丁家人以及周围的丁党皆坐着不动,丁岩何手中握着一只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讽意,目光直勾勾看着永元帝,却没起身。


    这是不给永元帝面子了。


    “老臣只是有些思念吾儿,可怜吾儿年纪轻轻死于狱中,凶手却安然无恙,还有人为其保驾护航,老臣为大燕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自问不负先帝托孤之意。陛下,敢问陛下,老臣可有罪过,我儿可有罪过?陛下为何要为那贼子翻案……”


    “丁爱卿,你可是醉了?”永元帝面带怒意道。


    “醉了?陛下,当年老臣扶你坐上这帝位时,你可是对我恭敬有加不敢怠慢的,如今陛下长大了,却要对功臣下手,此等行为可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丁岩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来人,丁大司马醉了,送他回府。”永元帝忍着怒意道。


    “我看谁敢动?”丁岩何将面前桌上杂物尽数扫下,酒杯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丁大司马这是要造反不成?”阮青昀冷淡道。


    林书阁冷眼看着丁岩何演这一出,陡然间看到易池朝他猛使眼色,还悄悄指了指殿外守卫。


    守卫?不好,丁家这么快就要动手?他连忙朝一中官招了招手,让他即刻去林府仆从,就说宫中有变。


    突然,丁岩何直接将面前桌案掀翻,“陛下,既然陛下如此对待托孤之臣,一定是陛下周围佞臣的挑拨所致,臣今日便要清君侧,除掉陛下身边小人。”


    他话音光落,身后便窜出来一大批士卒,手上刀剑闪着寒光,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保护陛下。”中官大吼一声,齐齐将永元帝护了起来。


    尖叫声,喊叫声,厮杀声,慌乱中碰到桌案的声音响成一片,林书阁暗暗往永元帝那边走了几步。


    所有人又惊又急,有人慌忙往外跑去,还未出殿门,就被环首刀抹了脖子,鲜血涌出了殿外,林书阁派出去准备报信的中官眼见这情景,吓得腿软脚软,跪在了地上。


    “诸位,想活命的话得看你们表现了。”丁文博起身笑道。


    “丁岩何,你这是谋反。”永元帝大怒道。


    “谋反?陛下当了几日皇帝,便忘了当年怎么在掖庭苟延残喘的日子了,没有我,没有我丁家,安能有陛下今日?若你与先帝那般乖乖听话,我说不定会保你安享晚年,可你自亲政以来便处处和我夺权,你想大权独揽,还要问问我丁岩何同不同意,”丁岩何大声道,又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群臣,“都给我抓起来,谁敢轻举妄动,斩了便是。”


    群臣噤若寒蝉,没想到丁岩何竟然真要做这乱臣贼子。


    林书阁听着殿外的厮杀声,心中一慌,阿萱,阿萱还在云庆宫。


    “林淮亭,你杀我亲子,今日我便要你为我儿偿命。”丁岩何厉声道。


    云庆宫。


    “林娘子,本宫可是听闻林大夫与林娘子出生西北,想必对这燕都的酒菜并不喜欢,特意找来的西北名酒,林娘子还不满饮此杯?”丁文吟挥手让宫女将一杯酒送到林萱面前。


    阮夫人朝林萱摇了摇头,林萱垂眸道:“皇后殿下,臣女今日身子不适,不善饮酒,不过这酒既然是皇后殿下所赐,便容臣女将其带回家保存,以表臣女谢意。”


    “你……”丁文吟怒气冲冲道,“本宫让你喝,你敢不喝?”


    林萱立刻下跪道:“臣女绝无此意,只是臣女身子确实有碍,还往皇后殿□□谅。”


    周围各家主母和贵女皆知皇后今日明显是要刁难林萱这才搞这一出,人家林娘子都说不善饮酒了,还要强逼人喝酒不成?


    “看来皇后是要为兄长报仇,林大夫杀了丁家人,还处处与丁家作对,皇后岂能饶了林娘子。”


    “可皇后此举不怕惹得陛下动怒吗?林大夫可是陛下身边重臣,极得陛下信任,我还听说林大夫出了名的护短,皇后今日动了人家妹妹,林大夫说不定要怎样呢。”


    “殿下,林娘子年幼,不善饮酒,不如妾自罚三杯,还望殿下不要与她计较。”阮夫人说完,便有侍女为其满上三杯,她皆一饮而尽。


    林萱感激地看了一眼阮夫人。


    丁文吟红唇勾起,冷笑道:“阮夫人又来装贤良了,陛下总是说你淑贞大度,三杯酒算什么,不如你来代替她喝。”


    阮夫人笑道:“皇后殿下说笑了,今日除夕夜宴,陛下在云福宫宴请群臣,这么好的日子,殿下还是……”


    “闭嘴,本宫说话,哪来你这贱婢插话的份。”丁文吟突然变脸道。


    阮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还是压下怒意笑道:“是妾的罪过。”


    丁文吟最恨她这份模样,这贱人就靠着这幅装模作样迷得陛下昏头转向,阮家人也靠她的关系平步青云,天然与陛下站在一起,与她丁家作对,如今这贱人已经为陛下诞下麟儿,不过嘛,她唇边染上一丝冷意。


    有侍女急匆匆走到丁文吟面前,与她耳语几句,丁文吟眸子现出喜色,朝侍女抬了抬下巴。


    “啪啪。”丁文吟身边侍女鼓了几下掌,殿中突然出现一支带着兵器的士卒队伍。


    “这……这是何意?”有人出声道。


    “何意?你们待会就知道了,将所有人抓起来,再去告知阿父,就说朝中大臣家眷已经尽数捉拿,让他放心动手,待会本宫再与他会合。”


    丁文吟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明白丁家这是要造反,而她们便是丁家威胁群臣的武器。


    丁文吟满意地看着所有命妇贵女惊慌失措的样子,冷哼一声,看着阮夫人和林萱,“将酒给我灌下去。”


    林萱神色一凛,几步护在阮夫人身前,小皇子被眼前的氛围惊扰,顿时大哭起来,乳母慌得不成样子,阮夫人从她手上接过小皇子,冷声道:“皇后殿下竟是要与丁家合谋来害陛下……”


    “合谋?他李璟若没有本宫父亲,就是一掖庭小奴,本宫父亲立他为帝,让他成为一国之君,他非但不感恩,还敢对本宫如此不敬,甚至还纳了你这贱人,”丁文吟像是终于赢了一局一般,走到阮夫人面前,居高临下道,“不过也好,他不愿做这大燕之主,自有人愿意。”


    “将小皇子带过来。”


    “是。”


    林萱捏了捏袖中的利器,心中叹道:大兄可真是未雨绸缪。


    侍女上前要从阮夫人手中夺过小皇子,阮夫人拼命往后退,林萱站在她身前,突然上前将侍女踹倒。


    众人只当她是弱质女流,不曾防范,竟然让她以极快的速度将丁文吟扯了过来,手中小弩亮出来,利刃森森。


    “都不许动,谁敢再上前一步,皇后殿下可就先没命了。”林萱声音极淡,又朝阮夫人示意。


    阮夫人即刻抱着小皇子紧紧躲在她身后。


    “你……你要做什么?”丁文雅感受着脖子边的冷意,问道。


    “皇后殿下,我需要你护着我们出去,不知殿下可愿意?”林萱将手上箭矢朝丁文吟这边一刺。


    士卒眼见皇后被劫持,纷纷持着武器上前,林萱道:“皇后殿下,让他们退后,我这手上小弩可是我大兄亲手制成,锋利无比,你说,我要是不小心……”


    “都听她的,退后。”丁文吟尖叫一声,立刻喊道。


    林萱挟持着丁文吟慢慢往殿外走去,阮夫人紧紧跟着她,殿中命妇和贵女一见这情景,连忙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别动她们。”林萱道。


    贵女们眼泪汪汪,看着林萱的目光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夜色黑得发沉,谢谌盯着寂静的夜空,不见一丝动静,他挥了挥手,冷声道:“宫中有变,所有人随我杀进去。”


    何歆跟在他身后,闻言大声呼喊道:“陛下有难,我们冲进去。”


    大批士卒往宫城方向涌去,街边百姓听到这声音,有人胆子大开窗探出头来看,一见火光冲天,铁蹄阵阵,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这是要出大事啊。


    第210章 叛乱 为首的好像是谢谌


    “咻咻”两声, 两支利箭接连发出,离得最近的两名士卒率先倒地,林书阁足尖一点, 将士卒摔在地上的长刀踢到一边。


    中官看到,忙将刀捡了起来, 手上颤颤巍巍, 但还是护在永元帝左右。


    “林淮亭, 你胆子真大,竟敢将武器带入云福宫。”丁文博大声喝道。


    林书阁管不了他说什么, 侧身险险躲过一刀,又发出一箭正中攻击他的士卒胸部。


    “陛下,老臣奉劝你一句,若你乖乖配合, 老臣自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都小心,别伤着陛下,天子有天子的死法, 可不能死在乱刀之中。”丁岩何道。


    “丁岩何,你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朕念在你多年之功的份上,不追究丁氏一族的罪过。”永元帝冷眼瞧着殿内的乱象,自岿然不动, 仿佛并未将今日宫变放在眼里。


    丁岩何冷哼一声,见殿内除了林书阁,其余文武百官皆已经被控制, 下令道:“杀了他。”


    林书阁粗喘了几口气,他握着弩箭的手臂微微颤抖,以他的武力, 撑不了多久。


    他且战且退,一名士卒直接上前拿刀横刺,林书阁矮身一躲,顺势射出一箭,不想另一名士卒长刀刺出,只向他胸口捅来,林书阁来不及躲避,重重跌坐在地面,一边双脚用力往后退,一边架起弩箭。


    士卒挥刀再劈,林书阁手上弩箭还未射出,长刀直直从他脖颈处而过。这时,一把长刀横出,将他面前的长刀格挡了过去。


    林书阁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声音满是涩意,“阿洵,你再晚一步,我今日就要命丧此地了。”


    阿洵紧握长刀,将围过来的士卒尽数击退,这才道:“刚刚有事耽搁了,大人,你带着陛下往后退。”


    “好,你小心。”林书阁收起小弩,快速朝永元帝走去,“陛下,我们先退出去。”


    丁岩何看着殿内的尸体,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十分勇猛,“一起上,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其他人跟我追。”


    中官气喘吁吁,两手搀扶着永元帝往后殿走去,林书阁紧紧跟着,这会不见救驾的士卒,看来应当都已经被解决了。仲宣要进宫城,也只能硬闯。


    一名中官“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只羽箭,口中呼道:“陛下快走……”


    来的真快,林书阁赶紧替代中官的位置,永元帝目光尖锐,死死看着已经追上来的丁岩何。


    “丁大司马好快的速度。”林书阁笑道。


    “林淮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丁岩何拉起弓弦,瞄准了这边,“陛下,还是跟臣回宫吧。”


    “嗖”的一声,空中突然绽放出一簇烟花,永元帝抬头看了一眼,道:“丁大司马偏要如此吗?”


    “废话少说。”丁文博一挥手,身后的士卒都架起了弓箭。


    “那便不要怪朕了。”永元帝突然道。


    “你什么意思?”丁文博左右看了看才道。


    这时,周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大批士卒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丁文博看着这动静,突然道。


    只见阮青昀从暗处走了出来,“启禀陛下,云福宫叛军已全部被解决。”


    “看来陛下今日是诱我等上钩啊,不过陛下可真是看得起朝堂上那群酒囊饭袋,竟然以身作饵,将我等引出来。”丁岩何冷笑道。


    “殿内众臣乃是我大燕栋梁之材,朕作为君父,自然要保他们平安无事。”永元帝含笑道。


    “是吗?”丁岩何道。


    永元帝不在与他兜圈子,示意阮青昀即刻动手,双方士卒立即交战了起来,兵戈攘攘,鲜血冲刷着宫道。


    阮青昀手下郎卫皆是精锐,加上人数又多,不一会儿,叛军便显现出颓势。


    “阿父,他们人太多了。”丁文博将左右的士卒砍死后道。


    丁岩何苍老的脸上尽是狠厉,突然朝着永元帝的方向勾起一个寒意森森的笑。


    “陛下,不好了。”有士卒匆忙来报道。


    “何事如此惊慌?”阮青昀问道。


    “陛下,宫城内突然出现几股叛军,已经冲破了蕲年宫朝这边而来。”


    “卫尉府要叛变不成?”阮青昀气道。


    他刚从丁家手上接过卫尉府,现在看来,卫尉府这些人阳奉阴违,只认丁家人。


    刚说完,林书阁就看到黑压压的士卒朝这边涌了过来,看这人数,只多不少,只凭郎卫肯定不能与之抗衡。


    丁岩何哈哈大笑一声,“都随我冲,抓住陛下身边奸臣林书阁、阮青昀者,封万户侯,赏金万两。”


    听到封赏,士卒士气大振,直接朝这边冲杀而来。


    “快,快,先护着陛下回云福宫。”阮青昀大喊道。


    云福宫内叛军刚刚已经被清了个干净,有宫室作为遮挡,说不定还能再拖一拖,没想到丁岩何竟然留有后手。


    永元帝一双黑眸中尽是不甘与愤恨,只能跟着护卫的士卒和中官又往云福宫退去。


    云福宫内人心惶惶,殿内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众人听着喊杀的声音坐立难安,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哭诉着脸喊天喊地。


    “紧闭宫门,不要让人进来。”中官尖细的声音硬生生让殿内气氛更加焦灼。


    林书阁扶着永元帝进来时所有人都一愣,夏翊上前道:“大人,外面如何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宫城内又出现两股叛军,人数不少,郎卫撑不住,我们只能先退回来了。”林书阁道。


    这话一说完,殿内尽是痛苦的哀嚎,但也有人大声道:“哭什么哭,丁家意图谋害陛下,我等身为臣子,就算今日血溅当场,也不能让逆贼得逞。”


    “说的是。”有人也喊道。


    永元帝欣慰道:“诸位有此心,朕心甚慰。”


    殿外喊杀声越来越近,林书阁心中一凛,阿萱一直没有消息,可千万别出事。


    正想着,殿门突然被撞开,丁岩何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诸位大人,你们家中女眷本官可是替诸位好生照料了。”


    遭了,林书阁猛然睁大眼睛,就看到丁岩何压着一众女眷进来,林书阁看到了人群中的林萱,连忙压住心中的慌乱。


    “郎君。”“阿父。”


    几声凄厉的喊叫,殿内几名男子形容狼狈,即刻道:“丁大司马,有什么冲着我们来,何必为难这些弱质女流,放了她们。”


    阮夫人眸中含泪,与永元帝遥遥相望,丁文吟抱着小皇子在旁边大声道:“阿父,小皇子已经在咱们手上,这贱人和陛……李璟,阿父随意处置。”


    丁文博拿刀抵着林萱的脖颈,“林淮亭,你妹妹在我手上,速速束手就擒,不然……我这刀可要在她身上划几下了。”


    “大兄,别管我。”林萱眼神坚毅,没往林书阁这边看一眼。


    她本来要劫持皇后与林书阁会合的,不料路上碰到了突然杀上来的叛军,被叛军打乱了计划,不止丁文吟被救走,就连自己也被擒,成为威胁兄长的手段。


    林书阁往前走了几步,夏翊连忙拦着他,“大人,你要做什么?”


    林书阁张了张嘴,无声喊了一句“阿萱,”然后道:“丁大人,你想做什么我全部答应,但切记不可伤了我妹妹。”


    “林淮亭,你可是要屈服于叛党?”有大臣怒道。


    林书阁置若罔闻,丁文博大笑道:“林淮亭,没想到你还有今日,行啊,你先刺自己一刀,以消我心头之恨如何?”


    “大兄,不要,别管我。”林萱喊道。


    林书阁将绑在小臂上的小弩亮出,“这有何难,”说着便要往自己身上刺。


    “大兄。”林萱叫声凄惨,却见箭矢带着寒光朝这边而来,电光石火间她看到林书阁的眼神,直接拼尽全力踩了丁文博一脚,然后趁着丁文博惨痛大叫之际往一边躲去。


    箭矢从二人身边擦过,掉落在地,士卒见林萱挣脱了丁文博的桎梏,欲上前拿住她,不想林萱反手将捡起地上的箭矢,一把横在了丁文吟脖子边上。


    “殿下,多谢你又帮我一次。”林萱笑道。丁文吟气得咬牙,一边被林萱带着往后退一边大叫道:“阿父救我。”


    又是几声箭矢擦破空气的声音,士卒连忙拿刀挡住飞来的箭,林萱趁机大步往后退,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大兄。”


    林书阁让夏翊等人看着丁文吟,对林萱道:“阿萱做得真棒,有没有受伤?”


    林萱摇摇头,“阮夫人她……”


    丁岩何看这眼前的一幕,大怒道:“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客气了,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士卒一拥而上,林书阁喊道:“大司马,皇后在我们手上。”


    丁言何远远看了一眼丁文吟,儿子他都能舍,女儿又算得了什么,一挥手道:“给我杀。”


    箭矢、利刃相撞,金碧辉煌的云福宫顿时成了地狱一般,血腥味像是催命符一般,成为悬在每个人心头的利刃。


    有人欲逃,被士卒一刀砍死,有人想趁乱去救妻女,却被流失击中,登时毙了命。


    林书阁将脸上的血迹抹去,看着殿内的惨状,看来只能拼命了。


    丁岩何一刀砍死拼死反抗的一名官员,将尸体踹到一边,拎着长刀向林书阁这边走来。


    “林淮亭,”他说着便挥刀劈来。


    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大司马,不好了,宫城被破了,一支军队破城而入,他们还有火药,为首的好像是……是谢谌。”


    谢谌?丁岩何大声反驳道:“谢谌?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