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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她那个抑制剂可不是她的


    在裴钰狂吃了五个鲜肉包子后,晚凉还是把最后一个热乎的包子递给了她。


    对裴钰,晚凉的印象唯有“草包”二字。再看着她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晚凉倒是没什么感触。


    不过刚刚应激般喊着“别杀我”的裴钰,在听了晚凉说她是景丽的朋友后,很快做出求救的姿态,恨不得像跟在景丽后面当跟班一样跟在晚凉身后喊姐姐。


    如愿得到一些食物后,裴钰掏出不知藏了多久的餐巾纸,把手擦干净,小心翼翼地再把脏了的那部分给撕掉,剩下的再放回口袋里。


    立刻,她抬眼看向晚凉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


    “丽姐的朋友?”裴钰咂巴着嘴,摆出她还是基地掌权者的独女的架子,“我看,不太像吧。”


    上下审视着晚凉,她笑得猥琐:“丽姐什么时候换口味——”


    一把枪即刻抵在裴钰的脑门儿上。


    “管好你的嘴。”晚凉用枪口拍拍裴钰的脸,直接收进打包袋里。


    裴钰吓得僵住了,更是被晚凉凭空变枪的手段给唬住。


    “姐,不是,我确实把你想岔了,怪我,我太混了。”裴钰忙解释道,态度总算端正一些。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裴钰猛地往前一抓晚凉的手:“姐,我是真的混,你别跟我计较。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在这里就已经知道错了…”


    裴钰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晚凉只好再捂住她的嘴,四下观察片刻,才让裴钰继续,慢慢地说。


    “什么错?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要紧的是,你怎么在这里?丽姐呢?”晚凉问道。


    “丽姐…”裴钰的情绪像是过山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哭出了声,“丽姐没了…”


    ——她都没了这人第一反应居然还能是景丽的花边新闻?=。=晚凉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不显。


    只是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怎么会!安城基地第一人不就是景姨吗?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裴钰,你来细细地,好好地告诉我。”


    裴钰瑟缩了一下,沉浸入回忆里:


    “起初是景阿姨,就是景春和她…她变成了一只老虎!真的是那种金黄色毛发,长尾巴那种大猫!”


    “她完全连人型都没有了!但一开始景阿姨还有着人的理智,所以刚开始还能坐镇军部指挥,可过不了多久,她的身体就出了问题,老是咳血,眼睛也看不清楚,听说是内脏异变太严重了。”裴钰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有气,还是最高统领不是?谁敢动她?”


    “可丽姐、丽姐她兽化成了一只鬣狗。”


    “丽姐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可月亮出来后,她居然直接咬死了小郑——哦,就是她的副官…”裴钰瑟缩了一下,像是不愿回忆某种可怕的记忆,“而且丽姐的矿化程度很深,十支麻醉剂都不管用…谁都不敢靠近。”


    “据说,军部只好把她锁在作战室,结果,她咬断了自己的腿筋。”裴钰说着说着,气愤起来,“后来那条该死的毒蛇就趁机动手了。”


    “蛇?”


    “裴朴宁。”裴钰咬牙切齿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跟屁虫,贱种一个。”


    “她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是蛇类兽化!她居然完全不受狂化的影响。”裴钰啐了一口。


    “她一直在丽姐身边做秘书,那会儿更是趁乱天天假惺惺地帮忙稳定部队,其实早就在收买军情科和科研组的人了。”


    裴钰还要再骂许多难听的话,晚凉打住她的话头。


    “那你妈妈呢?”


    “我妈…她变成了黑熊,整天昏昏沉沉,只想着休息、‘养身体’。你以为她还在管事?她根本不管。”裴钰咬着牙,“而景阿姨躺着,丽姐被藏起来,军部里谁还有话语权?裴朴宁她就这么坐了上去。”


    “然后她怎么做的?”晚凉平静地问。


    “她让人锁起来了景丽,说是为了安全管理;然后让科研组全面接手药剂研究,对外说‘抑制剂还在测试’,实际上自己掌控了全基地的药剂投放。”裴钰冷笑,“她说什么?‘谁吃药,谁得我允许。’她是准备拿药当筹码控制所有兽化军官!”


    一时不管裴钰,她就会开始絮絮叨叨地继续讲裴朴宁的坏话。


    “那景丽后来呢?”晚凉再次打断她。


    “谁知道?丽姐反正一直被关起来,和其她所有危险类型的人一起关押起来。她们说,丽姐甚至没有被关在单人羁押室。我不知道…丽姐应该已经没了。就算她还在,也早被注射了至少十倍剂量的镇定剂,我想她要是没疯也废了。”裴钰说到这儿有点心虚地低了头,但很快就又咬紧牙关。


    “那你呢?她怎么还没对你下手?”晚凉问。


    “哼。”裴钰勉强笑了一下,“她不杀我,我就有用。她留着我,是怕外人看出来她夺权太快,毕竟我妈还在,她要维持表面稳定。她越是这样,我越想让她死。”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怎么可能如她的愿?待在她身边,被她软禁,做她的政治筹码??”裴钰忽然直起身,目光直勾勾盯着晚凉:“你不是丽姐的朋友吗?你厉害不是吗?你帮我杀了她,只要你帮我除掉那个贱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能给我什么?”晚凉轻笑了一下。


    “我…我能让你接近我妈!”裴钰连忙说,“她还算有点权力,安城现在的情况,包你和你所有想要的人一辈子安稳。你要是想进核心,更是不靠我不行!”


    晚凉没有答话,只是慢慢眨了眨眼。


    “你别不信!我真的知道,她那些研究资料、所有的副本都存在哪,关键钥匙我也知道在哪儿藏着。你要是进去了,什么药剂、什么权限你都有!”


    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但晚凉却只是在心里静静理着她的话。


    ——裴江,名存实亡;——景春和,被慢性控制;——景丽,极度危险,被秘密囚禁,大概率已死;——抑制剂研究未公开,已实用化但看起来似乎效用存疑;——裴朴宁,控制军情与科研,一步步夺权;——裴钰,只是被暂留的“血统遗物”,毫无价值。


    晚凉看着裴钰咬牙切齿的样子,忽然平静地说了一句:“裴朴宁不会这么轻易被干掉。”


    “那你就干得漂亮点!”裴钰愣了一下,又急切补充,“你行的,我刚刚都看见了,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要是帮我,我们就能把权力拿回来!”


    晚凉点点头:“我考虑考虑。”


    裴钰松了口气,却没看到晚凉在转身那刻眼里闪过的一丝冷意。


    ——这个基地的问题,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深。


    “对了,你在这边有没有居住的地方,哎,姐,你带我一起——”裴钰想抓住晚凉。


    不顾裴钰的纠缠,晚凉脚底抹油,转身离开那片狼藉的棚屋。


    她步履轻快,不是逃离,而是压下了胸口那点被无用信息与废柴情绪搅得焦躁的怒意。


    裴钰的这些话并不能全信,本身晚凉对裴钰其人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至于安城——她也不关心权力格局的轮替。


    谁上位、谁死、谁背叛,跟她都没太大关系。她要的只有一个——抑制剂。


    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这才是能让山城和她在意的人继续开心生活的希望。


    一边迅速穿过街道,一边用植物图鉴召唤出几片浮游蘑菇漂浮在头顶,把自己隐在光影交错之间。


    D区外围的骚动已经基本平息,但兵士仍然巡逻频繁,尸体还未清理干净,血腥味混合着寒夜中的湿冷气息,一直钻入肺里。


    她在瓦砾之间绕了一圈,才悄无声息地靠着精神力的搜索,找到汪姝她们自己后来找到的藏身处。


    汪姝已经醒了,面色苍白但精神还在,武昭没心没肺地已经睡过去了,而阿笙,依然团在角落,黑漆漆的一团。


    还好,她们还安全。


    晚凉轻轻地脱下外套,朝着汪姝点点头,两个人嘀嘀咕咕地把事情讲完,晚凉示意她别声张,只是静静地坐下。


    两人背靠着,抱着软乎乎热烘烘的阿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依然黑得没有一丝缝隙,但基地已经动起来了。


    一开始只是几辆运兵车缓慢驶入外围观察区,接着便是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分批进入,每个手臂上都缠着检测环,有的手上拿着光照强度仪,有的拎着便携式电磁波探测装置。


    显然,是来“追查昨晚的异变”的。


    “都不许动!”为首的军官一声爆喝,枪口已指向人群最密集处。


    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居民惊慌地躲入棚屋,也有几个脾气冲的异变者直接嚎叫一声跳出来,但在本身就有束缚的情况下,立刻就被击倒在地。


    军人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既不解释,也不安抚,只是清理、控制、压迫。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科研人员在边上冷眼看着,一边往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气氛越来越紧张,尤其是一些兽化程度高的居民情绪已逐渐浮躁。


    晚凉站在人群边缘,环顾四周,心里飞快衡量着应对方案。


    她不想伤人,也不想被这帮人错认成下一个目标。


    这时,一个军人举着照片走到队伍前,高声道:“昨晚在外围棚区释放异变植物的嫌疑人,我们已定位其大致活动轨迹,主动站出来者可获得减免观察期的处理,拒不配合者,按危害安城公共安全论处!”


    晚凉看清楚那张照片,是自己那一头疯长的头发在光下甩出的模糊影像。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来了,低声对汪姝说:“照顾好武昭和阿笙,我去处理。”


    汪姝摸摸她的胳膊让她放心,晚凉已经举起双手,平静地走出人群。


    “我是。”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军人们立刻反应过来,数支枪口齐刷刷转向她。空气一度凝固。


    “昨晚的异变,是我。”晚凉神情淡然,语气里既无羞愧也无畏惧,“但不是为了攻击,我是为了防御——防止那些发狂者伤害无辜。”


    为首的军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证据吗?”


    “当时那些被困住的人,还有几位军人都在场,可以作证。”晚凉不急不慢地道,“你们不也在调查?我愿意配合。不过,我猜,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应该也不是真的要把我处置了吧。”


    那军官皱了皱眉,眼角余光扫向身边的科研人员。


    “带她回科研区。”那人点头,“我们需要她的样本。”


    于是,晚凉被带上了一辆封闭的运输车,车厢内并不狭窄,但两侧的金属链条、上方的摄像头仍让人感到压抑。


    车子驶出D区时,她从侧窗缝隙中望了一眼汪姝所在的棚屋——但那里已经被厚重的帘子拉起,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多时,她们穿过几道加固铁门与热感识别系统后,进入了真正的“核心地带”——a区。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没有遭受到末世的侵袭。


    故地重游,却是破败了不少。


    只有科学大厦依然灯火通明。


    这栋外表仍旧保持着玻璃幕墙结构的大楼,四周已经堆满沙袋与光障发生器。


    大楼内部洁净的走廊、脚步声回响、冷气调节得恰到好处。


    可气氛却不似希望之地,更像某种笼子——漂亮、安静、死气沉沉。


    晚凉被送往最底层的一间隔离实验室。门内已经有两名穿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等着她。


    “请配合我们进行初步体征采集。”其中一人简短地说。


    晚凉点头。


    血液、毛发、植物样本——她全都配合了,甚至自己摘下了几根头发。


    “这根和别的有点不一样,是我夜间变异时长出来的。”晚凉不打算隐瞒任何东西。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体质有多特殊。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安城的科研人员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研究成果出来。


    研究员将这些样本一一密封放入制冷舱,又记录了她体表的温度变化与荆棘生长状态。


    晚凉保持沉默,过于冷静的状态甚至引来研究员的好奇。


    直到一切采集完毕,另一人低声问道:“你愿意配合研究计划,参与核心抑制剂试验吗?”


    晚凉顿了顿:“如果能让我知道你们研究到哪一步,我可以。”


    她们对视一眼,没有拒绝。


    “你可能很快就会见到‘裴部长’。”那人说,“她会决定你能知道多少。”


    晚凉低头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一天比自己想象的还顺利。


    之后几天也是这样。


    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对晚凉很有好感——大概是见惯了躁狂的实验对象,难得有晚凉这样一个老实配合的。


    晚凉便借机想套套话。


    得到的却只是数据还在分析中。


    不行,这样下去也太浪费时间了。


    又一次的抽血后,晚凉心念一动,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晚凉配合安城科研组进入中心区的第五晚,她坐在实验观察舱内,借着浮游蘑菇投下的幽光缓缓起身。


    在这座科学大厦里,数据就是权力。


    自己这一次必须走得更深。


    图鉴召唤出来梦幻蘑菇。


    这是脑袋一样大的蘑菇,拍一拍,孢子就会扩散,如绒雾般在通风口游移,把每一个吸入它的人迷晕。


    晚凉就借着这个时刻,贴着一面嵌入式的壁板滑出,小心翼翼地踩在通向地下研究层的支架上。


    ——多亏了以前的研究员经历,这可给了她没有道具情况下也敢只身潜入的资本。


    科研大厦地下共有十二层,平日只有核心研究员或军方批准的特使才可进入。


    晚凉来到地下六层时,空气的味道变了。


    不是消毒水,而是血腥与腐败交织的铁锈味。


    “无事之秋。”脆嫩的新枝插入门锁,把它弹开。


    这里就是在未被彻底封闭的实验舱了。


    梦幻蘑菇一路都在释放着孢子,毒倒一地值班人员。


    在其间穿行,走廊两侧的观察窗内,数十个兽化者被固定在金属躯架中,头戴神经导引器,手腕处的静脉暴露在外,不断被抽取血液。


    有的兽化者眼中早已无神,生理功能依靠机器维持;有的则不断挣扎,牙齿撞击玻璃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响。


    “样本编号:H-2327,犬科突变体。注射第七轮Z序列抑制剂,未见理智恢复,出现自主攻击反弹。”


    “样本编号:H-1192,灵长类,基因表达趋于崩解,应急中止实验。”


    直接在活体上进行实验吗?这倒符合安城一贯以来的行为习惯。


    只是。


    晚凉走入一个更深层的房间。


    里面的这些活体可就有趣了。


    晚凉的记忆很好,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里的人。


    这可都是老熟人啊,而且——晚凉走下去——这不是,景丽吗。


    那不可一世的暴戾女人就这么被泡在生化液体里,看上去,早已没了生命体征。


    沉吟片刻,晚凉波澜不惊地继续往里走。


    再往里,墙上陈列着一面透明冷藏柜,内部排列着淡蓝色的样本罐,标签一致:


    ZX-Beta系列(来源:异种体脊髓提取)


    这是真的让晚凉心头一凛。


    随手翻阅旁边记录本:实验记录第1546期:


    依据感染后尸体神经组织内稳定释放的微量毒性蛋白进行提纯,形成类似神经抑制剂功能的ZX系列。已知效用:延迟发狂,提升顺从性。


    已知副作用:长期使用后中枢神经变性不可逆,部分实验体出现器官硬化、精神崩溃。


    当前用途:军方内部稳定用药;对外通报为抑制剂。


    晚凉的手指敲打在记录本上,神色多少有些恍惚。


    所谓的“抑制剂”,看来竟不是解药,而是从丧尸体内提取的神经毒素。


    是用以人为抑制兽化症状的短期方案吗?


    她蹲下身体,将指尖贴在储药舱底部的合金上。


    精神感知能力在这里被放到极致。


    她感受到墙体后还有第二重密封——她用荆棘轻轻穿刺,牵出一条蛛丝般的导管。


    导管末端,一簇僵冷的孢体正在快速滋长。


    她眼神微沉。


    这玩意儿,她熟。


    明明没有她的参与,安城的科研基地居然依然以丧尸为基土培育出来了某种真菌。


    消解丧尸毒性,生物提取其中的某种神经质素。


    大概这就是下一期的抑制剂的提取蓝本。


    晚凉一路向前,用一旁晕倒的研究员的工牌进入最后一个房间。


    走近那排标注着编号的冷藏柜,熟练地调出最新批次的数据终端。


    电子屏幕弹出虚拟图谱,正在进行的实验计划一目了然。


    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实验对象均为为高级兽化者与初级丧尸,编号A19、D02等一应俱全。


    迅速翻阅对应的药剂报告,晚凉的眉头越蹙越紧。实验报告写着“抑制效果显著”,确实能暂时压制高级兽化体在月光下的精神波动,但副作用极大,并且在高频使用后会导致认知障碍与脏器衰竭。


    原来这所谓“抑制剂”的作用原理甚至不是利用毒素进行克制以保留理智,而是用丧尸体内的“残余死意”来强行压制本该活着的兽性。


    谁想出来的,还真是天才。


    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信息,晚凉刚想转身离开,却猛地察觉背后一道极其轻微的滑动声。


    裴朴宁。


    她就站在一排冷柜之后,身姿笔直,双手垂落,视线静静地落在晚凉身上。


    裴普宁身上的白色军用风衣因剪裁极好而线条凌厉,腰间携带的袖珍型通感终端仍微微闪光。


    晚凉一时没认出来她。


    她比记忆中更瘦削了,但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明。


    “真是麻烦你了,林小姐。”裴朴宁语气平淡,走出阴影,“我的研究员们总说,实验室里需要更多外部测试者来补数据。没想到你这么热情。”


    晚凉心跳略滞,面上却维持镇定。


    “我只是好奇。”她轻声回答,“你们这里的研究…比我想得还要‘惊人’。”


    裴朴宁站定,斜倚在操作台边,蛇眼般的瞳孔轻轻收缩:“你和裴钰的对话,我听到了。”


    晚凉嘴角一抖。


    “裴钰身上一直有监听器。她以为能偷跑出来,却不知道,从小到大,她的所有事情我都能知道。”裴朴宁挑眉。


    她继续说:“林小姐,你是景丽的朋友?我一直以为景丽只会养一些舔她靴子的小狗,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


    晚凉没有接话。


    随着裴普宁的靠近,晚凉这才确认裴朴宁的身形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


    连面向,也从原本低眉顺眼的柔弱姿态,变成了高耸着眉骨、眼角却压得很低,嘴角看起来更是有一丝天然的轻蔑的样子。


    “我和她不是朋友。”晚凉收回自己的打量,说。


    “是吗?”裴朴宁缓缓绕到晚凉身侧,声音不疾不徐,“那你偷偷摸摸地用你那个…”


    她的手比划了一个大团蘑菇的形状,有些嘲笑似的哧了一声:“奇怪的东西,放倒我们的研究员,一个人偷偷潜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正义?景丽的遗愿?还是说——”她凑得近了些,低语如同毒蛇吐信:“你以为你能比我更合适坐这个位置?”


    晚凉静静地看着她,脑中迅速权衡风险。


    “你知道,”裴朴宁背过去,指尖轻点控制屏,“不像裴钰,我其实对她没什么恨意。她就是一个纯废物,根本分不清好赖。景丽呢,只能说,杀鸡儆猴,很有用。她其实很好用。不然,我也不能这样轻松搭起来新的秩序。”


    “好了,不要再扮演反派了。”晚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对你们安城的情况不感兴趣,我的目标只是抑制剂。”晚凉说,站在裴朴宁的旁边调出数据。


    “你们的抑制剂可以变得更好,仅仅靠现在这样,后患无穷。”晚凉调出数据,满口上一次对于丧尸研究的科学术语,把裴朴宁哄得一愣又一愣。


    “你也是科研员?”裴朴宁显然没意料到事物的发展到了这一步。


    “嗯,是的,而且你肯定也调查了我的信息,哪怕不懂,也能看出来我的特别。”晚凉说,精神力一动,一根尖刺贴着裴朴宁的脸颊射出。


    裴朴宁愕然片刻,弯下身子,捡起那根尖刺,拿在手里把玩。


    “那就这样。你想要抑制剂的话,”裴朴宁淡然地说,“我给你。不止给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但你得做我的人。”


    “具体点。”


    “你要把你的来历,一点不落地全都说清楚——不要想着蒙骗我,安城的组织力在全国的幸存基地里都排前列。然后全力帮助我们的团队,研发出来最好的抑制剂。”


    晚凉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头:“好吧。”


    “很好。”裴朴宁站直身子,“你很爽快。”


    她这才把一直握在手里且上了膛的枪拿出来,当着晚凉的面放回枪套里。


    “林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详细谈一谈。”


    晚凉点点头,和她并肩走出去。


    “你也别让我失望,裴朴宁。”晚凉在心中轻声说。


    如果说之前的裴朴宁可以夺权,还是某种巧合的话,现在“剧情”早已崩到不知什么地步了,她却还能有这样的运气…晚凉选择站在她的那一边。


    第102章 马欢好了


    裴朴宁是言而有信的人。


    在晚凉和盘托出一切后,她沉默良久,赋予了晚凉最高的权限。


    而对于晚凉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纸张边缘被反复翻动,卷起了微微的毛边——这是安城最顶级的科研小组才掌握的核心资料。


    晚凉一页页地浏览,迅速捕捉到关键字:“第四类蛋白”、“植源感应体”、“脑干逆迁移”、“人|兽化融合症”…


    一张病理切片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株样本植株的根部与人类脑神经元相连。


    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瞳孔微缩,手指指腹轻抚那张贴在实验报告上的照片。


    报告摘要写道:“初步推论,丧尸变异并非单纯病毒感染,而是一类源自未知维度的胞质嵌合现象。该现象在植被类生物、宿主型哺乳动物、以及人类中均表现为特异的结构逆演化与行为失控。植物样本表现出过度光合作用、趋炎症分泌、钙信号疯长,而动物与人类表现为自我识别机制丧失与攻击性本能复苏。”


    一页接着一页,晚凉心头的疑团渐渐清晰:


    植物异变,并不是她“系统”的赐予,而是整个世界异变逻辑的一个角落;而她的“植物”相关异能,更是某种连接着“另一个生物通感系统”的结果。


    而兽化,不是进化,而是回归。是生物对原始生态链逻辑的逆退。


    把另一一份内部传阅的演示文稿,标着“仅限核心层科研成员阅读”的拿出来,一段加密的数据模型描述着三类生物变异的共通性:


    丧尸:细胞代谢模式近似植物——代谢缓慢但再生力强,行为逻辑被彻底删除,仅凭本能行动;


    丧尸培养基质培育植物:光合作用激增,趋光趋热趋血,根系可寄生于任何有机物;


    兽化人:脑干控制层被抑制,边缘系统与丘脑活跃,身体逐渐倾向野兽形态,视觉系统表现为极强的趋光效应。


    最关键的一句出现在报告结尾:


    “从生物系统进化路径倒推推演:三类变异的起点,均指向某种‘非人类定义’的生态干涉主逻辑,可能为一种‘共源病毒’。”


    她合上档案,沉默了良久。


    既然兽化是边缘脑区被放大,那就用植物中的抑制性物质去“反向信号遮蔽”;既然已有的抑制剂源于丧尸的毒素,那她便以“植物-人”之间的调和机制建立一种过渡缓冲。


    好吧,这样看来,她似乎成了唯一一个能解析这世界底层异变逻辑的人。


    晚凉加入了抑制剂的研究团队,既是作为实验体,也是作为研究员。


    科研大楼内的灯光始终保持着昏暗,为的是避免任何一丝不稳定的感官刺激触发潜在的狂化反应。


    裴朴宁按照约定,为晚凉提供了最新一批抑制剂试验样本的数据和实验环境。


    不得不承认,在裴朴宁的手下做事还算轻松。


    与之相对的科研组的氛围异常紧张,每个人都在为了延缓狂化进程争分夺秒,而此刻,晚凉则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推动着另一种突破。


    明知自己身上也许有着某种可能的中和方案,她便毅然决然地选择更激进的方案。


    直接提出以自己身上提取出来的神经质素作为媒介,不断尝试与丧尸源毒素之间形成拮抗反应,以建立一个更加柔和、稳定的药剂基底。


    但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复杂生物反应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


    于是,汪姝自愿站了出来。


    ——在晚凉和裴朴宁达成合作后,汪姝几个就一起被接到了a区。


    “我身体素质很好,我来。”她一向干脆利落,“而且,我觉得,我可以。”


    晚凉知道汪姝指的是另一种超越这个世界科学所能决定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


    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爱人成为新试剂的试验体。


    汪姝牵住晚凉的手,语气无限笃定:“我能撑得住,因为我会始终和你在一起,为你发挥全部的价值。”


    最终,晚凉点头。


    安城的科研团队为此特设了封闭实验室,配备“月升模拟光源”——一种用于高强度光照模拟的设备,可以再现月升时对夜行动物异变者的影响峰值。


    汪姝在隔离舱中坐好,肌肉紧绷,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而晚凉,则牢牢握*着她的手,通过远程操控将自己种出的新型植物萃取液注入药剂系统,进行最初的融合实验。


    舱室中央的座椅装有束缚锁扣,但此刻它们尽数敞开,以最大程度地观察汪姝的药物反应。


    晚凉站在她身侧,手中持着一枚极细的注射器,针尖是半透明的生物材料。


    新抑制剂溶液呈微绿之色,在注射管内闪着一点点不安分的光点。


    “准备好了吗?”晚凉低声问。


    “你要是还握着我手的话,我就不怕。”汪姝笑了笑,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来做一次普通的体检。


    晚凉没有笑,只是紧紧地回握了一下。


    注射器刺入皮肤,绿色液体缓缓推入,汪姝没有皱眉,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灯膜完全点亮,银白如潮,冷意迅速渗透入室内的空气,也渗进每一寸神经。


    晚凉在一旁操作着记录板,密密麻麻的数据不断刷新,心率、体温、肌肉紧张度、脑电图、脊神经电活动…而汪姝就那样坐着,初时无恙,十分钟后,微微发颤,二十分钟后,眉间渗出汗珠。


    “我还可以。”汪姝咬着牙说。


    “强度调到下一档。”晚凉下达指示。


    科研助手立刻照办,光源波长瞬间跳跃,仿佛外界月光最盛的那一刹,撕裂了温和的表象。


    汪姝指尖微抖,指节泛白,却死死攥住了椅子扶手。


    她并未狂化,瞳孔依旧圆润,只是嘴唇发青,额角跳动剧烈。


    晚凉靠近,轻声道:“不行就喊停。”


    “我可以!”汪姝的尾巴毛发炸起,但她只是忍着痛,耐不住的时候才骂几句来转移注意。


    看着这些,晚凉心里揪得难受,但既然开始了,就不能白费汪姝已经做出的这些牺牲。


    模拟月升还在继续,进行至第六分钟,汪姝忽然浑身一震,后背弓起,却在那临界之下猛然强行稳住,身上的肌肉线条像是在光下隐隐收缩,却未失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迅速将这一刻的数据全部截取存档。


    接收到外面同事传来的讯息后,晚凉第一时间在汪姝的手腕上按下冷却装置以辅助她减缓体温升高。


    模拟光源渐次暗淡,实验时间结束。整个房间恢复为恒温恒光的静谧。


    汪姝颓然向后仰倒,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眉心汗水聚成一滴,顺着鼻梁滴落,却仍强撑着睁眼望向晚凉。


    “…我表现得好吗?”把脑袋乖巧地赖在晚凉的怀里。


    “非常好,简直太好了,谁家小猫这么听话啊。”晚凉抓住汪姝的两只耳朵,把人按在胸口揉了揉。


    看着实验舱的其她同事已经见怪不怪,反正…早就是她们play的一环了。


    只有武昭强烈谴责两位的毫无实验伦理观。


    不过,无人附和她就是了…


    毕竟武昭是最没有资格说伦理这件事的人。


    “你是不是应该看看这个?”


    这个一开始被大家当成关系户的家伙在有一天冷不丁地出现在晚凉身后,一只手从宽大的衣服里抽出个U盘,啪地一下扔在操作台上。


    晚凉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抬眼看着她:“这是什么?”


    晚凉知道这个u盘,很久之前武昭就偷偷摸摸地一直在做些什么,只是她从来没有去过问过。


    武昭很有些雀跃地让晚凉把数据导出来看看。


    其她的研究员全都围了上来。


    ——里面是各种显然对于普通人的尸体以及丧尸的各种不同情形下进行的研究数据和高清照片。


    …


    就算是在末世,科学伦理早已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的情况下,这也仍被视为“越界”的实验内容。


    大家只好装没看到。


    毕竟这些野路子来的数据,是真的好用。


    武昭本人当然是不以为意,但大家也是真的把她当疯子。


    “有什么大不了,不然就去死啊。”


    有两个研究员在卫生间嘀嘀咕咕武昭的坏话时,被面无表情的武昭一把推开,凉凉地丢下这句话。


    其实武昭说得没错。


    末世已经剥夺了太多规则,若不在灰色地带行走,便永远找不到真相。


    这不是一个文明的社会。


    当然,武昭的价值远不止此。


    这里的实验和她的专业无关,就算只能作为实验室助手来帮忙,武昭也很是干练。


    最绝的是,她的嗅觉。


    武昭似乎能闻到某种反应物。


    为了避免使用丧尸组织对健康人的毒副作用,新抑制剂的研究重点一直是如何在晚凉的血液中提取出的植物异化分子以作稳定基础。


    但效果总是不稳定,不是太弱就是时间极短,往往不到十几分钟便会衰退。


    晚凉刚刚把一小瓶深棕色的液体滴入透明试剂瓶中,拿起来在灯下看光折射,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鼻音极重的嫌弃:“呃…你刚弄的这是什么啊?闻着怎么像…你身上那股味儿被烧糊了?”


    “你说什么?”晚凉下意识回头。


    武昭皱着鼻子靠近,一手拎着灭菌夹,一手指着试验台上的那瓶刚配好的液体:“这瓶,闻着怪恶心的,但特别熟。”


    “我说不上来,像是你那种…嗯,月升后你身上会出现的一股绿油油的气味。恕我直言,这个甚至是混着血的味道被烤焦之后的味儿。”武昭看起来快吐出来了,“这感觉太吓人了。像是烤人肉一样。”


    晚凉一下愣住了。


    确实一直想从自己血液中提取出一部分异化酶试图作为调和剂,但一直不确定哪种更有效。


    而武昭的鼻子,居然连这种细微变化都能察觉出来?


    “那之前的,都没有这样的味道吗?”晚凉追问。


    “嗯,就这个最浓郁。”武昭躲到了屋子的另一端。


    晚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想起来之前多次实验中,稳定剂反应阶段总是因为过热反应而失败,或在冷却过程中迅速分解。


    她忽然意识到,武昭所说的那种“烧糊”的感觉,很可能是一种特定酶与试剂间的微型爆裂反应产生的热量气味。


    “等一下。”晚凉迅速戴上手套,将那瓶液体重新分层处理,然后调配出数种不同浓度比例。


    她手里忙得飞快,嘴里却仍然没忘问:“你对那种气味的反应能不能更精细点?比如…告诉我哪个版本最接近刚才你说的那种‘恶心但熟悉’?”


    武昭皱着眉一个个凑过去闻,虽然不情愿,但依旧照做。


    “这个太甜了…这个刺鼻…这个…呃,对,就是它,特别像刚才那种怪味儿。”


    晚凉眼睛一亮。


    “太好了。你嗅觉比传感器都敏感。”她低声赞叹。


    晚凉没有继续打趣她,而是飞快把这个“恶心但有效”的组合分子结构记录下来,结合自身异化酶的温度适配区间和血液稳定因子,调出了新一版融合抑制剂。


    几轮实验后,数据终于稳定下来。


    这是第一次,延长到了原有效时间的两倍以上。


    之后的每一天,研究成果都有新的突破。


    无数次的实验,血液从晚凉的的身体里取出,再以汪姝作为试体进行试验。


    日子过得飞快,最新的一次水液进入实验鼠的体内后,实验鼠的模型数据给出了第一次全达标的回答。


    “效果精确稳定,还大大减少了对主体系统的副作用…成了,实验成了!”


    气氛被爆炸般的欣喜塞满,一组和计算器系统进行应对。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颗计算核心,上百次重复计算。数据稳定,无突起值,总合规则和较差值全部在可控范围内。


    二次检测后,模型值全部符合预期,不仅仅是实验室内的月光模拟场景,还是在室外的月光下。


    “我们可以开始规模制造了。”研究中心得出这样的结论。


    其实还是不完善的,但是,她们需要有更大量的数据来进行下一步的调控。


    那就是其她的普通平民。


    而在裴朴宁的掌控下,安城基地的秩序逐渐走上正轨。


    不同于景春和时代的军政合一与高压管理,裴朴宁以其冷静、理智与极强的操控力,在永夜与兽化危机的重压下建立起一套更符合现实的新体制。


    高层兽化者经过筛选,被分为理智型与不稳定型两类,前者被安排在关键指挥与研究岗位,而后者则暂时安置于高戒备区,仍旧按需使用抑制剂。


    新的抑制剂问世后,普通人也逐步恢复正常生活节奏。


    兽化带来的不稳定终于散开,更多的人力物力可以被分在研究如何每日定时供光系统模拟昼夜周期等等。


    而抑制剂则按积分与贡献分配,整个基地在外表看上去甚至比从前更有秩序。


    科研区里,部分科学家恢复了对知识与真理的追求。


    军部甚至设立了一个面向公众的小型学术展区,展示对兽化原理、月光影响、生物适应机制等研究成果,试图重建民众对理性与科学的信任。


    而晚凉也终于完成了她在安城的全部目标。


    那天晚上,她、汪姝、武昭和阿笙一起,在科研楼顶与安城的几位重要科研成员和士兵们共享了一顿简单却难得温暖的晚餐。


    天光依旧昏暗,浮游蘑菇在空中发出幽幽绿光,给整个平台染上一层梦幻般的柔光。


    食物很简单:烤肉、合成蛋白饼干、研究室自研的低醇饮品。


    “这也算是宴席了吧。”汪姝笑着举杯,看向晚凉。


    晚凉轻轻一碰杯边,饮下一小口,抬眸望向不远处一排排灯光下的安城:“很少见你这么高兴。”


    “跟你在一起就很高兴。”汪姝低声道。


    武昭在旁边吃得嘴角油光锃亮,一边大声嚼着,一边插嘴:“我觉得吧,安城这边蔬菜供应还是不如山城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我想念绿色蔬菜了。”


    “行。”晚凉微微一笑,眼神柔和。


    阿笙整头狼窝在一角,大尾巴扫着地,眼睛懒洋洋地盯着火堆边跳跃的蘑菇光点,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哼。


    饭后,裴朴宁亲自送她们到基地出口。


    “我会派出一支小队,协助你们护送药剂与相关设备回山城。”她语调不紧不慢,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晚凉点头:“山城没有那么强力的人手,但我们也欢迎你们在这之间建立中转点,与我们保持通讯。”


    “希望这次的合作能长久。”


    晚凉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汪姝的手。


    大家都知道,裴朴宁要的不只是合作,而是一种新的秩序的雏形,是借由山城形成的“民间信任基地”去达成她对安城控制的外延。


    可正如她一贯的态度:这个世界已经够坏了,如果能换来一些稳定与清醒,那妥协也未必不是一种清醒。


    她们启程。


    房车经过整修,防月装置齐全。


    汪姝开车,嘴里还哼着哪儿听来的民谣;武昭坐在副驾,调整地图与通讯器;晚凉窝在后排用指尖缓慢召唤出一朵浮游蘑菇,看着它在掌心亮起光点。


    她忽然轻声说:“我们要回家了。”


    身后的阿笙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肩,像是回应,又像是催促。


    山城——那个在她们的守护下依旧保持人性与温度的家园,正在等她们归来。


    永夜未退,浮游蘑菇漂在半空中,仿佛微弱的星光点缀着这片被冰冷包围的土地。


    张教授早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候,一见晚凉她们下来,便给出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个人来不及和张教授再多寒暄,直奔家里而去。


    除了张教授再照顾马欢,张朵朵小朋友更是把马欢这个姐姐当成宝宝一样照顾得很好,小兔子马欢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对突然的声音那么容易应激。


    “这孩子最近精神状态还不错。”张教授迟疑了一下,“你准备好了吗?”


    晚凉点点头,推开门。


    马欢还是蜷缩在墙角,抱着晚凉的衣服做成的抱枕正在呼呼大睡。


    晚凉走近一步,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小马欢,我给你带回来了东西。”她轻声说,手中拿出抑制剂,银白色的小管在微光下泛出一点柔亮的色泽,“很疼,但是忍一下,好不好?”还是想把马欢唤醒再说,主要是为了更好观察她的反应。


    “姐姐,马欢姐姐会害怕的,就这么给她打针吧。”张朵朵小朋友发表严肃观点。


    “也行吧。”晚凉想了想,还是就这么做了。


    药剂推入的瞬间,马欢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双腿一磴,马上醒了过来。


    她猛地抬头,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像玻璃一样瑟缩而战栗。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但晚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步也不退。


    “别怕,我在这儿。”晚凉的声音仍旧稳定。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马欢终于缓缓安静下来。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上的汗却像雨一样滴落。


    她的眼神不再是混沌暗淡的,马欢,终于清醒过来!


    “晚、晚凉姐姐!”


    “嗯,姐姐们在。”


    第一批抑制剂很快在山城流通起来。


    而有着“保护罩”的存在,晚凉并不太在意其她的人能对山城做什么手脚。


    安城与山城的连接公路经过几个月的加班加点,也已经完工。沿途建立起更多的小型补给、救助中心。


    “诶,你看那人是谁?”汪姝指着新来到山城的一支小队里的一个小兵,和晚凉咬耳朵。


    “?”


    仔细看了好几眼,确认没看走眼后,晚凉也不禁惊叹。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她是叫小孙对吗?”晚凉想起之前的经历。


    小孙,那个羞涩的家伙却那么快地就俘获了沉默寡言的阿笙的视线。这次,居然让她再次和阿笙在山城重逢。


    “不过,阿笙现在还是狼的形态诶…”晚凉很为这对曾经的小情侣有点惋惜。


    “哎呀,之后说不定就能研究出来逆转形态的药剂了呢?”汪姝不懂科学,汪姝只懂怎么哄晚凉开心。


    “希望是这样。”晚凉把头拱进汪姝的怀里。


    永夜和兽化的危机解除,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快要发生了。


    晚凉始终提心吊胆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几个月后,随着一声鸡叫。


    天亮了。


    第103章 光明


    一个平凡的、因长期节律失调而不知昼夜的的某一时刻,一声刺破寂静的“咔哒——”从远处的山体深处传来,像是巨兽在沉睡中翻了个身。


    紧接着,密密的、像针刺一样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冰层裂了。


    这个时候,有些人还因为兽化导致在家里呼呼大睡,有的人则在外面巡逻维护治安。


    不论是谁,山城的所有人们几乎是同时从当前正在做的事情中转移掉全部的注意力,彼此交换眼神时,心底的那个念头几乎同步点燃:


    温度,要升起来了?


    警报声拉响,绿色家园这边,张教授及时站出来带领业主们把冰层下放置的所有生存需要的设备——锅碗瓢盆就不说了,业主大澡堂也要赶紧收拾起来,还有各种小温室里的作物和家畜等等,都得紧急撤离此处。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吭哧吭哧地往楼上搬东西。


    这群末世前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城市小中产的邻居,早就被磨砺出来比泡健身房还结实灵活的一身牛力。


    城南那边也是如此。安城往山城这里建的物资运输带更是反应迅速——她们本就在建立之初就做好了有一天冰雪会消融的准备,当下更是不着急。


    主要还是怕洪水再临。


    但大家很快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冰裂并未带来灾难性的洪水,而是化作了细流,在旧街巷和楼宇之间流淌。


    河床重新显现,积雪慢慢褪去,被压在下面的草茎从泥土中微微探头,一点绿色,仿佛一道宣告——


    末世的冬天结束了。


    紧接而来的,是天边裂开的云隙。


    太阳,回来了。


    随着日升三寸,真正的阳光穿透云层——不是蘑菇照明果的暖光,不是模拟月升灯的寒光,是实打实的、带着轻微刺眼感的日光。


    一瞬间,不少人呆住了。甚至有人红了眼眶,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出口。


    当然,来自早已兽化的人群的动静并不好听,晚凉觉得更像是以前在动物园里能听到的那种鬼哭狼嚎的声音。


    “月亮都不是好东西,她们怎么敢就这样去晒太阳的…”武昭全副武装躲在窗帘后面,很有些无语地吐槽。


    武昭说得一点没错,只是追逐光明本就是生物的本性,别说没什么科学素养的普通老百姓了,就是绿色家园的教授大军们也戴着墨镜跑到楼底下野人一样撒起欢。


    伸出胳膊在太阳下感受了一下,晚凉只觉得暖和舒适。


    晚凉直觉觉得这次是真的好事回来了。


    不过,确实还是要保险起见。


    “我去通知张教授她们,再传达给所有居民。”晚凉说着,把武昭浑身穿戴着的防辐射的服装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哎,你不怕,我怕啊。”武昭气急,汪姝默默把她拎走。


    晚凉脚程很快,不多时广播就响起。


    “请全体居民注意——太阳升起不代表安全已恢复。根据安城与山城科学联合调查小组的判断,目前初步无法确认太阳光线的辐射波段是否稳定。所有居民暂时不得擅自离开遮蔽区域。重复一次——不得擅自暴露于阳光下。”


    这一刻,人们从狂喜中硬生生被拽了回来。


    还是那句话,大家已经被训练出来了很好的服从性,虽然还是有人偷偷地拉开窗帘让阳光多照进一些进屋里,但在外面溜达的人显著少了很多。


    山城这边如此,安城那边更不用说。


    科学家们最先警觉,早就布设好的对于可能的“日升”情况的多点检测站即刻启动,采集地表反射率、紫外线强度、伽马射线散布数据,甚至早在太阳还未真正升起前,就开始模拟复光状态下的空气分子振动频率变化。


    “昼夜节律的重建并不意味着这一切是真正的‘回归’。”安城内部的线上论坛里滚动放着发布会的视频,首席科学家蹙眉翻着手上的数据,“尤其是在永夜与高浓度月光照射之后,我们必须排除光谱污染、太阳反常等可能。”


    安城的光学天文组给出的初步结论更让人担忧:太阳光谱中的可见光主峰波长,出现了轻微红移,说明其辐射组成极有可能出现异变。


    这不是旧世界科学能够完全解释的事情。


    “我们不能让居民暴露在可能发生突变的阳光下。”裴普宁拍板道,“如果这不是阳光,而是某种类似激发体内兽化因子的外源能量,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响彻在大街小巷。


    “未获得许可者禁止擅自进入光照区域。”


    “所有遮阳篷、原临时通道、原避难点维持原封闭状态。”


    “目前仍处于阳光安全性验证阶段,请配合科研组与安全小队的巡视。”


    居民们很快再次陷入了情绪混乱。


    尤其是第一个夜晚到来后,大家的恐怖情绪达到巅峰。


    有人忿忿不平地在遮阳板下低声咒骂:“太阳都回来了还不让出门?是不是想永远把我们关在笼子里?现在天又黑了!!以后怎么办??”


    即便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也有孩子望着那道明媚得近乎圣洁的晨光发呆,小声问母亲:“妈妈,天亮了,我们还不能出去玩吗?”


    所幸,比起永夜与月亮带来的恐惧,日夜的正常交替,让众人的心里,还是长出希望的种子。


    但,科学组最先出示的数据显示:有个别个体暴露阳光后,那些异变基因表达量短暂活跃了5%以上。


    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的抑制剂有反作用的缘故。


    晚凉再次被接来了安城。


    她亲自进入一处模拟光照的试验站。她戴上厚重的护镜与反光衣,走入配有高灵敏度生物检测的温室舱。那里正模拟“真实阳光照射”条件。


    她在里面站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她摘下护镜,连睫毛根部都沁出细汗时,科研组长一边记录一边低声说:“你确实没事…但你和其她普通人类实在不一样。”


    晚凉的血液、植物异能、精神抗性,让她成为一个理想却极不具普适性的试验体。


    但也是最佳的,新试剂的供体。


    此外,裴朴宁作为安城的领导者,提出更激进的方案:让山城与安城分别挑选一批曾使用过抑制剂的中低风险兽化者,在严格监控与连续监测下逐步接受自然光照暴露测试。


    而在晚凉的坚持下,这些人被给予足够的知情权,全部以志愿原则招募。


    山城居民有很多人响应。


    “我们愿意相信阳光。”


    “哪怕真的变异,那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看看蓝天。”


    人类就是这样,被命运和自然耍得团团转,但也不惧怕改变,主动用身体验证新生的可能性。


    这一日,测验小组的脚步遍布山谷、路口与每一片残雪尚未融化的原野。


    她们穿着旧军装,肩膀被晒出红印,脸上挂着尚未完全放下的警惕。但阳光照耀下,那一双双眼,都是亮的。


    天亮后的不知多少个清晨,一管管的血液从晚凉的身体里取出再输给其她人。


    实验报告终于提交——所有志愿者未出现高风险反应;太阳光谱波动指数已稳定;气温回暖为正常周期回升。


    科学家们也忍不住哽咽,大声宣布:昼夜节律,真的恢复了。


    不再有月光狂化的恐惧,不再需要依靠模拟光源调节情绪。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常”这个词还有意义的年代。


    至于形态各异的身体状态…以后会好的。


    反正大家是愿意这么相信的。


    气温维持在一个30度上下的温热程度,好在气候还算正常,有风有雨,不算难捱。


    在各种基建项目重新调整前,各地居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把退冰后的地面残余给打扫干净。


    关于这项行动的名字,“绿色家园”和城南起了争执——可能是闲得吧,毕竟很久很久都没有能够悠哉悠哉地坐着浪费时间只是为了开一些没有意义的会议——城南坚持要接地气,于是起名为“地面清扫计划”;一向不在小事上和人纠结的张教授却非要把它起名叫“晨光行动”。


    、


    争执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行吧,就各论各的。


    反正都是白天清理,夜晚休整。


    青年们穿上防毒服,戴着护目镜,带着工具成队下到地面,铲除烂肉、清理丧尸、挖掘通道、修复道路。


    清扫中人们也会发现残酷的真相。


    有的是被冰封的尸体,在一场场混乱,甚至是前不久在兽化中死去的人们。


    她们大多脸上还带着惊恐,甚至有的手里还抓着亲人的衣角——也可能是与同样狂化的亲人互殴后失败致死。


    有的是最早期的干瘪的丧尸,已经失去活动能力,却仍保留着某种攻击性的痉挛姿势。它们的面目保存得完好,还能看出来生前的模样。


    不是没人挖到曾经相熟的人。


    但那又怎么办呢?新的日子已经到来,就要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把一切恢复原样,大家还要带着所有人的份量,好好地活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重建会议上,张教授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一身白衬衫,嗓音嘶哑却坚定:“我们失去了很多,但我们没有失去对未来的信心。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只是幸存者——我们是建设者。”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掌声。


    不止山城内部喜气洋洋,事实上整个国家——末世后,由军队控制的零零散散的大小避难所依然保持着对于中央政府的忠诚,国家自然还存在——都已经大刀阔斧要重修旧土。


    山城几乎是个“法外之地”,现在却也和安城军区基地联系在了一起。


    消息是从安城传来的,军用频道在凌晨两点被强行接入,信号压过了所有民用频段,连绿色家园的广播塔都嗡鸣作响。


    安城方面宣称:中央重组机构已经成型,将恢复统一管理机制与资源调配计划。随后,不断有通讯兵往山城送来印有“中央临时政令”字样的文件,标记着物资、人员、行政结构的全新分派原则。


    山城内部更是一片振奋。


    幸存者们从冰雪与黑暗中熬过了最坏的时光,终于迎来一纸重建的希望。


    志愿者组织迅速动员起来,接受着来自官方的干部和专家,清点粮仓,修复通讯塔,设立重新登记点。


    许多年轻人开始梦想着回归“真正国家”的那一天。


    晚凉静静地看着张贴在小区宣传栏上的重建通告,眼神里没有旁人那种热烈。汪姝站在她身边,嘴唇紧抿。


    不安很快有了实质。


    事情起于一则传言:


    那是太阳升起后的第五个月,按理说永夜已经结束,兽化几乎强化了所有人的体质,所有人都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可就在那天早上,安城C区南部正在进行排水渠掘进的六人小队,却在夜班换岗时整整少了三人。


    工棚里只剩下一地血肉与散乱的内脏,而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些肠管上附着的奇异黏液——淡灰色中透着绿光,像是某种植物分泌的粘液,又像腐烂尸体在湿热中渗出的汁水,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是丧尸吗?可是,大家都知道丧尸现在快成了传说,都到了杀一个少一个的情况了;何况,丧尸最显著的特点是感染,而不是吃人。


    大家都悄悄地说,现在丧尸没有了,但是人类里出现了食尸鬼。


    传言很快传来山城。


    “你听说了吗?南方某处的隧道工人,整条腿都被生生啃断。”


    “西南战线那边也出事了,说是一个军官半夜去上厕所没回来,第二天找到他只剩个皮囊挂在铁丝网上。”


    “说是人干的,可那些伤口不像刀,像是…咬的。”


    “而且不只咬——它们会舔内脏,舌头能伸得特别长。”


    山城这边新建立起来的市政府很快就封锁了消息,但“食尸鬼”三个字,已经传播开来。


    起初,人们以为这是某些工地的心理应激,甚至是长时间工作造成的精神错乱。


    然而随着对于更多城市、更多偏远营地的“收复”、新基建的进行,类似情况越来越多,那种“传说”慢慢转化成压迫感极重的现实。


    在西北军区的一次尸体检查中,负责解剖的法医甚至在一具残骸中找到了尚未完全消化的人类手骨。


    更可怕的是,那具残骸竟然还有心跳——极其缓慢,但确确实实还在跳动。


    “这不是人。”法医颤声说完这句话,便失声呕吐。


    但这似乎也不是丧尸。


    至少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所有压不下来的传闻里,都在努力把这种情况和丧尸撇清关系。


    而山城方面自从和其它地区产生互助联系后,也没能置身事外。


    就在山城近郊的一处通信塔施工组报告称,一名工人突然失踪,之后在设备舱内发现地面血迹和拖拽痕迹,顺着血迹一路追踪,在附近排水井里发现了残留的头骨和裸露出的脊柱断裂面,撕裂角度完全不符合常规攻击或事故损伤,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吞硬啃”。


    而在安城,一名幸存工人深夜失控,在宿舍里挥舞铁锹乱砸床铺,口中不断呓语:“她笑着、笑着从黑水里爬出来,她舔了张工的眼珠,她说她记得每一个人…”


    从南方起火,到西北尸骨,再到山城暗涌,“吃人鬼”的恐惧仿佛连成了一张由未知织成的密网。


    新市政里大人们开会,晚凉和汪姝这两个小辈就乖乖地坐在旁边跟着听一耳朵。


    听着通讯员哑着嗓子汇报最新的“突发工地事件”,晚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日前裴朴宁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外来援军已抵达各处”。


    她感到喉咙发涩,手心有些发冷。


    这一次,不是丧尸群冲塔、也不是兽化者狂暴,而是融入了人类营地的…“人”。不,是伪装成人类的另一种怪物。


    也许,并不是另一“种”怪物。


    汪姝彻夜未归,带人彻查工地,终于在地道中抓到那个“疯癫吃人”的工兵。


    她皮肤发灰,身上带着粘液和异样腐臭,手指甲锋利如兽爪,抓伤了两名士兵,眼白浑浊,只在明亮灯光下短暂清醒。


    经检测,她的体温不到三十度,心跳每分钟只有三十次。


    汪姝带回来的血样,很快就在新医疗中心处得出化验结果。


    “这不是普通的幸存者。”医生用针头提取出血样,一滴滴铺展在薄片上,血液下的图谱展开。那是她熟悉的病毒螺旋:“…他是丧尸。”


    “可她会说话、会使用工具,还会睡觉。”汪姝握拳,“而且别的地方都说…算了,这不重要,总之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她啃掉人腿…我根本不信。”


    “显然它们已经不是原来那种会咬人的低阶丧尸,是某种更高阶的类人型。”


    和汪姝对视一眼,晚凉的心骤然一沉。


    她抬眼望向大屏幕上安城各地支援点标红的“结构崩溃”点位,宛如蛛网断裂。


    这些混在军援里的“工兵”丧尸,是被谁操控混进来的?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晚凉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来她的长相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人给自己带来的创伤应激过于严重,才导致身体会这样自我保护。


    ——被活生生地吃掉啊…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头脑发晕。


    花姐。


    但晚凉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以及那时和她在一起的汪姝的发小——晚凉想着,剜了汪姝一眼,后者无辜地耷拉下来耳朵被晚凉狂揉一通——显然就是一种从未见到过的高级丧尸。


    有理智,有人的行为习惯,最关键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和普通人的差别。


    当然——比起现在*被抓到的这个,还是要更接近正常人一些。


    晚凉几乎确定了这种所谓“食尸鬼”的来源。


    她冷静地命令:“把这丧尸秘密处理,对外就说,我们这里也发现了吃人的人。”


    她可以说出来吗?她当然不能。


    她的记忆不属于这个时间线,哪怕她能精确地指出花姐的真实面目,有谁会相信她?


    没有证据,没有逻辑。更重要的是,若她继续透露太多,终有一日,不只是裴朴宁,整个“新世界”的构建者们,都会开始害怕她。


    她已经暴露太多了。


    当初为了研究抑制剂,她把自己**中的某些活性组织拿去做实验,甚至部分记录中直接写上了“植物源异能宿主”的字样——她那时不怕,因为她也没想到,“好好的”末世,怎么就突然恢复正常了?


    ——听起来有点地狱,但并非是晚凉不期待和平的时光。


    是的,现在裴朴宁乃至更高层的官方对她“信任”,是因为她能解决问题——能制造抑制剂,能镇压狂化,能率领山城保持最早的稳定。


    然而若一切回归秩序,这些与众不同的存在,本身就与秩序背道而驰。


    在太平世界里,异类永远是危险的。


    别人都是兽化,怎么就她是植物化?


    更别说她的身体构成里的那些活性物质,根本就是远超生物反应的范畴。


    这是植物吗?这是科学吗?哈,骗骗老百姓就算了,连山城大学里只会教书不会搞科研的教授都觉察出来了晚凉的不对劲,人家只是不戳穿而已。


    她不能冒这个险。


    裴朴宁不是蠢人。她冷静、敏锐,不知道蛇化是否给了她更多的加成,但她显然是一个天生的猎手。


    只要让她察觉一点“不可控”,她就会立刻做出最理智、最残酷的判断。


    一旦露出更多关于花姐的线索——比如花姐的统御力、她对变异丧尸的操控、她那曾经成为“丧尸王”——晚凉在心里暗戳戳地给了这女人一个称号——的迹象,她就得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晚凉不能给出“合理”的来由,那她迟早将成为安城最高机密之一,甚至被秘密监禁。


    不,不止她,还有山城。


    她不能让山城也被拖下水。


    晚凉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某种这个世界——这个“小说”的逻辑里,命运似乎十分的牢固——也许山城就是有着被摧毁的命运,而她想要逆着这个命去走,就只能谨慎,再谨慎。


    她很清楚裴朴宁现在对山城的态度是一种“合作型信任”,但这建立在利益共享、秩序配合之上。


    只要晚凉出了问题,整个山城将被列入“高风险异能接触区”,一旦官方大刀阔斧推进“科学秩序”,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那些无法解释的存在。


    “如果这就是新世界,那我宁愿山城只活在旧日边角里。”晚凉低声喃喃。


    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打算去拯救整个国家。她要守住的,是她能握住的东西——汪姝、张教授、小马欢、阿笙,嗯,还有武昭,以及这群在山城信任她的人。


    花姐会出手。


    她一定会出手。


    晚凉不怀疑这一点。那个人的野心、手段、恶意,还有那种对“掌控人”的迷恋,根本不会容许她在这个新世界里当一个被忽视的“残余”。


    她会以最安全的方式、最隐秘的方式、最系统的方式渗透。吃人鬼只是开端,之后的事,还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而她唯一能做的,是躲在黑暗中,守在自己的家里,等那个女人出现在光下。


    届时,她才会拔出她的藤刺。


    而那一击,要致命。


    第104章 会议室就像一口封闭的棺材。……


    会议室就像一口封闭的棺材。


    仗着优越的地理环境,依赖于阳光与风能的发电系统让蔗省基地哪怕在永夜时期也不缺电力,是以,现在天气热起来后,冷气更是不考虑成本一样地往外输送着。


    可就算这样,房间里的空气也有点过于沉闷了。


    桌面是老式军机调度台改装,全息地图仍投影着各军区“食尸鬼”异常事件的红点,密布得如皮肤上的溃烂。


    屏幕语音播报完毕。西北军区“特殊时期联合防控总会”进入静默状态。


    末世后,全花国以各大军区为中心,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官方幸存者基地。


    和地少人密的东部南部、山高水长环境复杂的西南比起来,西北地区这一曾经不够繁荣的地方俨然成了新乐土。


    西北军区的两个大幸存者基地——蔗省和青城,理所应当地在末世时期成了中央政府最信赖和重视,不,甚至是“仰仗”的两大“国民守护者”。


    但是,现在,似乎,末世已去。


    此刻,蔗省。


    长会议桌下,满满当当坐着军区所属十二个师团的残存高级将领,警备部、内政组、科研组、后勤联络…都有人出席。


    但所有军官都肃着一张脸,看向的却不是军衔和职级最高的那位。


    坐在主位的女人吊儿郎当地把脚翘在桌上,每一根手指的顶端都是尖锐之际的指甲。这样一只手缓缓转着烟盒,一圈又一圈。


    “所以,”她说话了,嗓音压得低,“各地爆出来的这些‘人吃人’的事——都被安城那边归到了我们头上?”


    没人答话。


    首位没有设灯,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她的眸子是蒙着一层雾一样的,嘴唇因不再有正常血液循环,永远是铁锈色。


    “说吧。”


    声音不大,却瞬间击穿所有人的耳膜。


    “她们怎么清得这么快?我们的‘人’出事了?”


    会议桌左侧,一名戴金属框眼镜、穿着整齐军服的中年军官抿了口水,开口:“是…是的,长官。我们派入的十七个工程单位,在南、西南、东北方向已被初步识别——安城的情报处理速度远超我们预估。”


    “怎么识别的?”花姐手指轻敲桌面。


    “…疑似是血检、精神状态量表结合异常作息轨迹…她们没用技术,全靠人盯人——就像‘联防会’。”


    “…‘人’确实比狗鼻子灵。”她冷笑一声。


    会议室气压瞬间沉了一阶。


    “也就是说,你们把我的兵派出去不到半个月,便被全数端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们,也当成废物回收?”


    那军官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桌角另一名参谋嘴唇微动,想解释一句“指挥链未能及时对接”,但刚吐出一个“指”字——


    “哗啦——!”


    血溅全桌。


    他的人头被花姐手指轻轻一拨,扭断如折脆木。


    她没动位子,只是手腕一偏,那名参谋的尸体就扑通倒下,像个空皮袋。


    尸水流了一地,就像是,平常的皮囊下血与肉早就腐烂多时。


    所有人噤若寒蝉。


    她看着剩下的人,语气缓慢:“我能给你们‘自由’,是因为我觉得孤军奋战没什么意思。”


    “但你们别忘了,我只要一个念头,你们都可以像他一样,变成会走路的脓包。”


    一排将领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坐得像小学生听写。


    这个人正是花姐。


    而这正是花姐统治的秘密:这些“军官”确实有思考、指挥、说话、喜怒的能力——她甚至让她们继续抽烟、骂人,做任何活人能干的事情。


    她们看起来也像活人一样。


    她们早就不是人了。


    ——全拜花姐所赐。


    但她们所有人的意识,都挂在她脑海深处的一根线上。


    一旦她想收拢,那就是一场集体“脑死亡”。


    她向来不解释这些,因为没必要。但今天她破了例,语气淡淡:“你们怕我,是对的。”


    “你们以为你们还有选择——我偏不剪断线,只为让你们清楚:你们活着,是我的恩赐。”


    “我的军团,永远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只可能是你们。”花姐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一个个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背叛?自作聪明?”


    有军官试图辩解:“花首席,我们本意是控制散源,更快地安插进去…”


    话没说完,她的肩膀猛地一沉,像是空气突然压了几十斤下来。


    她也成了一滩烂肉。


    无人敢应。


    但花姐似乎是气狠了,接二连三,又连杀了好几个。


    会议室寂静如死,唯有中央空调机口的嗡嗡声,像绞肉机的低吟。


    这时,蔡徵怡缓步走出。


    她穿着修身的高领黑衣,腰板挺直,身后是她亲自清理过的资料包,分门别类、字迹清晰,却仿佛被她随意提着就像个玩偶的头。


    “花姐,关于山城那边——”她开口时语气温柔,文件递上时仿佛一个秘书要递送下午茶。


    花姐转头。


    “那边的丧尸好像被彻底杀干净了。”蔡徵怡垂眸,“山城那里一直都是一个异端,我知道她们那里有能人,但不管怎么说…”


    “那边是现在最大的‘变量’。”蔡徵怡笑吟吟道。


    花姐的指甲轻敲铁桌:“你好像很恨她?”


    蔡徵怡一僵,知道自己骗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只好低下头换上更恭敬的语气:“我和她们一直有私怨,您知道的。但这些不重要,毕竟我们都想杀她们,不是吗?”


    语气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偏执。


    花姐眼角余光一闪。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杀她?”花姐的手慢慢地,一点点地抽出一根烟在手里碾着,“而且,谁和你是‘我们’?”


    砰地一声,蔡徵怡已经双膝着地摔了下来,眼球像是没有黏着在眼眶里似的打着转。


    “我错了,我错了,我当然不配…饶了我吧!您用我用了这么久,现在把我处理掉,再找新的,会用不习惯的!”


    蔡徵怡凄惨地求饶,直到“人”的神经与理智重新接上后,才大喘着粗气,滚在一旁跪好。


    “我给你比其她人更多的能力,不是因为你特殊,只是因为你够好用。”花姐的脚踩在蔡徵怡的肩上。


    “是。”蔡徵怡咬牙应下。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花姐一挥手,蔡徵怡如释重负般离开了会议室,又对着其她人说,“你们也滚。以后做事安分点。”


    现在,只有花姐自己一个了。


    那股子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态度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是焦虑和狂躁。


    该死。


    她其实不该杀这些养在手里给自己分担责任的“高阶丧尸”的。


    哼,她们和那些被放出去混在军队里的保有人类外表的东西可不一样,这些可是真正的像人类一样的活死人。


    这曾是花姐的野心和欲望:是她幻想拥有自己的丧尸帝国时,匍匐在身边的各种大臣——她才不要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最高点,去统治一群没有自我、相貌狰狞的鬼东西。


    她要玩儿权,就得是“人”的权,就得是这些“人”发自内心的畏惧、崇敬。她要生杀予夺怕死的人的命,而不是一群行尸走肉。


    但今天,她又杀了好几个。


    要是以前,杀就杀了,她随时可以从蔗省的人类饲养园——当然,人类把这称为幸存者基地——里,挑一个好苗子,把她变成这样的丧尸,让她来补位。她们也能很好地帮助自己。


    可是现在…


    花姐看着自己的手,试图共鸣起全部的丧尸。但她脑中那负责和所有尸群进行联络的区域却抽搐起来,像神经痛。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从那个时候起——从,山城居然从导弹雨中幸存下来开始,她就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根”正在枯死。


    她感觉到曾经源源不断的丧尸的嘶吼声在脑内越来越静。


    曾经,千千万万的丧尸受她掌控、与她的脑电波同频的同时,也给她提供了无穷的力量。


    现在,丧尸的数量不再增长——是的,她很清楚地确认,似乎有那么一个不断输送丧尸的地方被关闭了。


    不仅如此,她好像,再也无法制造出一个新的像蔗省的所有上层那样几乎和活人无异的“高级丧尸”了。


    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新秩序要来临的紧要关头,她竟然变得力不从心了。


    怪谁?除了那个林晚凉,还能有谁?


    她可以和所有的丧尸同频,她可以看到所有丧尸眼里的世界,她对山城里这些人的动向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最早最早就发现了这个屡次坏她好事的林晚凉不对劲。


    怎么她就知道那一晚山城会受袭所以提前跑路?怎么她当天折返,而后所有的导弹就像是被拦截了一样在高空炸开?怎么这之后,自己的力量就开始衰退?


    花姐的手反复地拿起烟,点上,又碾熄灭。


    “中央那群人打算盘想恢复秩序,什么‘中部调度’,什么‘新复建区’,真以为炸掉南边儿几个省市,弄几套口号就能装成和平时代?”


    “她们以为我会怕?”


    低头望着自己指尖的脉络,那上面一寸寸地浮出尸纹,再隐去。


    “该死。”


    她站起身,视觉连上所剩不多的丧尸,不断地切换着目标。


    ——把每个地区都看了一遍。


    “等以后恢复国家秩序,她们手里就有卫星,有高空载弹,有核。”


    “我不能死,我肯定不能就这样死。”


    她抬头,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那就只能——不声不响地吞掉一座城。”


    她想连上山城附近任意一只丧尸的视野,可惜,山城百里以内的丧尸早就被灭杀了个干净。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那里不怕那些国家重器。”


    “再把那个女人…圈起来。”


    “她要是能影响我的力量,那她也能让我的力量再回来。”


    “她不是我该毁掉的敌人,她是我该收入的武器。”


    几个小时后。


    坐在昏暗的指挥厅最深处,女人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钢制扶手,敲得铿锵作响。


    蔡徵怡站在她身旁,身穿一身军政部配发的灰白协调制服,脚边放着一只黑色公文箱。


    “计划调度完毕。”蔡徵怡垂首,“这次是我亲自‘挑选’的十名特派员,外型、体温、语言功能均符合‘兽化人类’特征,配套身份材料仿自原战区对接代表团格式,哪怕是接入国家系统也查不出来。而且我会全程与她们的脑电波同频,哪怕是面对面,也不会被觉察出来。”


    “用‘联合建设山城供能点’为名义。”花姐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林晚凉是什么人,她不会信这些,但她会信‘国家’。”


    “不许带武器,不许催促接触,不许正面示好。”


    “只要确保一定能,进入她们的内部。”


    她有点等不及了——


    与此同时,山城。


    这里原是植被层最稀薄的工厂废地,如今杂草新生,地面微热,一切真的恢复了常态。


    抬头望了望天。


    日光那样热烈地洒下来,有点扎眼。


    “猫姐,准备好了么?”


    汪姝站在三十米外的草丛后,戴着军用护目镜,手中握着的是标准改装步枪,火药投放量减少,但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路人还是绰绰有余。


    “你确定?我们已经试了六种口径了。”


    晚凉点头,穿着专门用来试验的轻型防弹衣,站在那块用藤蔓框出的“试验区”中间。


    她望着不远处高高堆起的观测仪器和记录终端,那些仪器是张教授特别准备的,安装在临时搭建的观测塔上,不连接山城内网,也不链接避难所核心。


    一切都在“外部系统”之外进行。


    “打吧。”晚凉轻声说。


    砰!


    子弹准确命中防弹衣,晚凉被打得龇牙咧嘴。


    “第七次。”汪姝放下枪,走了过来,心疼地上手开始揉。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要不就不试了”这种废话,两个人都知道避难所卡和晚凉有关,换一个旁的人、哪怕是汪姝自己来,结果也未必准确。


    “唉。”晚凉叹气,下垂眼成了眯眯眼=。=


    “避难所卡的边界再靠内也不能更近了,我们看来真的要接受,避难所的‘卡片’机制对我们的保护,只在于灾难层级。”


    “所以——”


    “如果有个人,或者一支军队,用正常手段攻城,哪怕是战术导弹、坦克、**,避难所都不会响应。”晚凉泄气地把脑袋往汪姝肚子上一顶,“咱们这座城啊,并不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这座城市,表面上已经进入‘国家秩序’——新政府已经组建,放在离我们最近的安城下管辖,裴朴宁的代表团下周就会抵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汪姝沉默片刻,点头:“我们再也不是自由状态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汪姝看她。


    “还能怎么想…只能让所有人以为——山城,只是一座普通城市。”


    “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我们两个会成为唯一的小团体,一切事情我们都要偷偷摸摸地做。看过电影吗?我们会成为千百年后无人记得名姓的大英雌…”壮志凌云的发言配上愁眉苦脸的晚凉,格外好笑,汪姝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被晚凉恹恹地拍开。


    “那好吧,我们的特别行动小组要做什么?”汪姝可怜巴巴地望着晚凉,撒娇。


    晚凉伸手把汪姝的脸包住,嘻嘻一笑。


    “我心里已经有计划了,来吧,先挖地道。”


    “你在赌姓花的会自己来?”


    “她一定会。”晚凉的语气毫无犹疑,“但我还不知道,她是派人来打探,还是自己亲自来。”


    “或者一前一后地进行。”汪姝接话。


    “当然,最好她可以挑在我们最配合官方、最疏于防备的节点突然出手。”


    “所以我们要成为国家面前的‘安分好公民’。”


    “才好让她——低估我们。”


    晚凉望着脚下的地面,这片她在之上长大,从无感到种出来只属于自己的幸福花朵的丘陵山地。


    她笑了一下。


    “山城不会只是一座城。”


    “它要变成一块‘不能咬下的骨头’。”


    ———


    山城最近有个稀罕事。


    那对感情超好的小情侣整天早出晚归到处跑,不知道在干什么。


    偶尔新政府的公务员问一嘴“之前的林小姐和汪小姐呢?”,其她老山城人就揶揄地八卦:“哎呀小年轻之前在末世的时候要肩负山城的责任,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还不让人家谈恋爱吗?


    不过,就连她们身边一直跟着的超大电灯泡武昭都没什么意见,旁人也就更不好问什么了。


    夜晚的山风正呼啸着穿过清理出来的废墟街道。


    永夜已过,但浮游蘑菇还是漂浮在半空,洒下点点微光,正好省了晚上的路灯所需的电脑。


    忙了一天的晚凉照例拿“闲着也是闲着,来看看大门”为由,蹲守在了哨所监控室内,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上一行新的访客登记。


    “‘联合建设供能代表团’?”她轻声念着,“什么单位?”


    站在她身后的汪姝抱臂冷笑:“她们也太不走心了。‘联合建设’是哪个系统的说法?谁都知道中央暂时还没正式组建政务架构,怎么联合,和谁联合?末世的公务员就能不注意这些小细节?”


    摸着晚凉的头发,汪姝神色严肃:“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她们截下来?”


    “不,”晚凉低声说,“让她们进来。”


    “晚凉?”汪姝立刻皱眉。


    “我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起身,眼神平静得就像面对的是命运本身。


    “既然她还愿意演戏,那我们就给她个舞台。”


    第105章 全都杀咯!


    “欢迎各位同志莅临山城检查。”


    晚凉汪姝几人站在山城入城隧道口设下的关卡处,笑得温和恭敬。


    她身着市政制服,披着亮色马甲,晚凉就穿着一身西装在后面看着。


    来人就是十余名所谓“联合团”成员,个个胸牌齐全,语言也是严谨有序,出示的是西南军区领导人叶女士本人签发的联合通告,除了那边的公章,还盖着安城的能源重建司、军工后勤补给司两枚红印。


    仔细检查了一遍,汪姝确认这份文件居然连调令编号都能与主干系统核实一致。


    再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每一个人的神色——说实话,比起之前的“食尸鬼事件”的施害者,她们看起来真的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啊。


    “咳。”好像有一阵冷风,晚凉打了个冷颤,咳嗽了一下,“抱歉。”


    汪姝点点头,了然于心。


    如果没有晚凉自身这对丧尸极其敏感的感知力,谁会怀疑她们?


    “山城虽小,制度还是不完善,全靠咱们领导和老师多教多帮。”汪姝将文件合上,双手还给对方。


    走在最前方的“团长”是个中年人,头发高高束起,脸上神情克制有礼,只是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汪姝总觉得她厚厚的眼镜下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赤裸。


    “汪主任谦虚了。”她微笑着说,“我们这次带来了更新后的主能源通配模块,还有拟合作的光热交叉实验带项目,希望尽快与贵市展开试点。”


    “项目资料我们已初步研究了一下,山南那边的丘陵带最适合设为中继点。”团长


    “正巧。”汪姝含笑点头,“我们也有此意。”


    “不过…”团长话锋一转,狐疑地看向面前的这几个人。


    ——除了汪姝和晚凉,还有一个穿着连体工装、口罩拉到脖子上的工程女,和一个戴着安全、帽背着工具箱站得歪七扭八一副二流子模样、看起来像没成年的小女生,后者手里还拎着个脏兮兮油腻腻的电路箱晃来晃去。


    以及,一只不拴链子的巨大——那是狗吗??蹲在四人旁,傻愣愣地地盯着她们几人。


    “山城的其她接待官员呢?”团长问道。


    汪姝这才开始介绍其她人:“这是我秘书林晚凉,旁边是我们工程技术代表武昭,还有施工队二级员马欢。”


    “这位——”她顿了顿,看了眼那只不做人以后看起来总是威风却呆呆的大狼,“是我们的安保犬,‘小白’。”


    “犬?”团长挑了挑眉。


    “嗯。”汪姝振声回道。


    “你们总共就四个人?”副团长站出来,扫过周围空荡荡的岗口,语气似有不满。


    “我们山城人力物力不足,本来就只是个小城市,幸存者也不多,所以不得不向节制人力资源。”汪姝微笑,“再者,昨天刚调了一个检测分队去中部采样点,一半技术人都还没回来。剩下的,就我们四个分一组对接足够了。”


    她顿了顿:“毕竟——”


    “你们这支队伍,也才十来人,对吧?”


    副团长哑然,眼底的试探压下两分。


    “我们此次任务是初步对接资源负荷及动力系统分布,具体执行方案尚需等到后援主干组来城会合后再定。”团长继续说。


    “那就好。”汪姝随即递上了一张路径图,“这张是我们临时规划的接待路线图。正常来说肯定是要先接您去市里安顿下来,但我们山城就是这情况,我们也只想赶紧实干起来。所以今天我们直接就去外围的能源分站勘察,请您谅解。”


    “‘您’。”团长轻声笑了一下,“不用那么客气,‘你’就好。”


    汪姝点点头:“好的。”


    “全部绕主城区?”副团长又出声打断。


    “是。”晚凉轻声回答,“山城就是这么一个环山的小城,主城区都在中心山洼区域,并不适合建立能源基站,也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副手对副手,副团长对晚凉没话说了。


    他于是将目光落在一旁武昭那一身油渍斑驳的工作服。


    “设备怎么都没更新?”


    “管用就好,我们主打就是实在。过去这段困难时代这么长,”武昭的舌头在打结,不过已经比私底下训练新市政的对末世的官方称呼“困难时代”时不停钻出牙床的“啃难时代”“kuen蓝时代”等要好多了。


    “废话哪里这么多?!要检查就检查,不检查我要回去吃饭了!”马欢突然说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副小瘪三的模样,把话题引开。


    “林姐,我要是现在走了你答应给我的那三只鸡还作数吧?”马欢大概馋这一刻很久了,演得比真的还像真的,“我快饿死了。”


    “哎呀,抱歉,我们这…让你们见笑了。”晚凉忍着笑,把马欢拉到一边,正面对着代表团点头哈腰,背在后面的手则给马欢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除了汪姝和林晚凉的这草台班子,这行人也没了再盘问的欲望。


    “你叫什么?”副团长都已经扭开头了,臭着脸好像吃了瘪,忽然又转过身看向马欢,厉声道。


    马欢反应很快:“你管我叫什么?”


    晚凉立刻捂住马欢的嘴,给副团长道歉,顺便将话题打断:“副团长放心,我们的接待人员虽少,但都是最熟悉系统流程的第一线技术员,绝不会耽误你们工作。”


    那副组长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阿笙动了动,往前迈出一步,尾巴拱起,齿间微露獠牙。


    “它咬人吗?”有个技术专家皱眉。


    “不咬。”武昭慢吞吞地回,“除非别人惹她。”


    气氛一时凝住。副团长眯起眼。


    汪姝抬手:“大家都在岗上,不必逞口舌。”


    随后转头含笑看向团长:“既然任务明确,不如先行前往外环枢纽站——林秘书与我先送你们过去。”


    “沿途有风景,也有驿站亭,也可以歇歇脚。”


    “来山城,不光是接任务的,也该感受感受这座城的温度。”


    团长看着汪姝的眼睛,过了两秒才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随我们来吧。”秘书小林开着一辆改装大商务车过来了。


    汪姝亲自开车,团长自然就坐在副驾驶。


    立下了粗野的人设,马欢大剌剌地就吭哧吭哧地抱着阿笙和武昭一起挤在了第二排。


    晚凉笑眯眯地一边道歉,一边也和她俩坐在了第二排。其她人全部都挤在后两排。


    阿笙的大狼头自然就趴在座位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前面就是我们山南二号泵站,虽然条件简陋,但能跑稳定流程的模块都是自己人亲手修的。”汪姝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要是想做新式接口直接对接旧设备主节点测试的话,这里会很不错。”


    “山城确实效率惊人,尤其是局部区域的模块整合,令人意外。”团长语气暧昧,“汪主任对这里这么了解,想必出了不少力。”


    “你看着就像是亲力亲为的人。”


    汪姝笑了笑,没接话。


    晚凉则全程安静,手指在数据板上时不时划过几下,像在查阅接待流程。


    实则是放空大脑0.0


    全程就听汪姝和团长在聊,不过这个团长对基建显然热情不大,每一句话都会引到汪姝身上。


    后排阿笙睡着睡着,转过头默默地用湿润的鼻尖在马欢袖子上蹭了几下。


    马欢立刻会意,拿出大屏手机,乱七八糟地和阿笙躺作一团。


    而阿笙就用鼻子,点着显示屏。


    一会儿,马欢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姿势,卡在了车门和车座之间,确保没人能看见后,再点开手机:


    【她们都一样。说话时才不一样。】


    实在是偷偷摸摸地不方便,才打不完更完整的语句。不过马欢和阿笙在一起看了很多碟片,一下子就接上了阿笙的脑细胞。


    马欢马上打字给阿笙看,得到阿笙的啃腚后,马欢立刻再换了个姿势,把消息递给武昭和晚凉。


    “她们这群人看起来是十个,但是只有在说话的那个人是活的。她们好像是那种共享意识什么的!”


    武昭还好,晚凉悚然一震。


    之前都把注意力投到注意她们要做什么事上了,反而没注意到这些。


    主要是…某个人的说话方式实在太有既视感。


    差点掉以轻心了!


    正在这时,先前一直和汪姝对话的“团长”忽然不再说话了。


    她扭过头,像是对谈话没什么兴趣了,专心看风景。


    然后,队伍中一个之前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技术员”忽然侧过头,伸手就要抹阿笙的狼头,笑呵呵道:“这狗啊,挺特别的…但怎么这么娇气?还得人抱着?”


    “怎么着?”马欢啪地把对方手打掉,横气十足的样子,把阿笙的脑袋往前面一塞,“我们山城人就喜欢抱着狗,你管得着吗?”


    那“技术员”愣了愣,嘴角还维持着笑,但眼底的神色变得微妙了些。


    他微微低下头,也不再说话。


    晚凉眼角轻轻一跳。


    有了借着守卫犬身份堂而皇之地观察这群人的便利得来的信息,晚凉几乎不用太费神就可以依靠精神力判断:那人一抬头后,笑容比刚才那个“团长”还要一模一样,连眼角的褶子走向都如出一辙。


    有意思。


    晚凉暗自记下。


    前方的汪姝好像完全没察觉异样,她只回头叱责了一句:“小马,咱们今天代表山城接待嘉宾,别乱说话啊。”


    “我哪儿乱说了!”马欢梗着脖子,“抱狗不犯法!”


    但这句话一出口,团长的脑袋又转正了,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没什么,能够恢复热爱动物的状态,说明咱们山城的精神文明面貌还是很好的。”


    另一个成员马上开口:“汪主任,咱们山城犬类防疫有没有新标准啊?我们这次也带了兽控项目,怕数据不统一。”


    “是不是,小白?”团长说。


    汪姝握着方向盘的手攥得紧了些。


    “前面就要到了,各位准备下车了。”汪姝发声道。


    那是山城南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丘陵盆地,地势平坦,周围林木茂密,花香阵阵。


    “劳你们费心。”团长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所有人都准备下车的时候,汪姝右手啪地一按钥匙。


    咔哒!


    后座车门瞬间反锁,所有门窗封闭,通风口紧急关闭。


    下一秒,林晚凉手中植物图鉴翻转出光,数枚金丝猴面包树像金钟罩一样把所有马欢、武昭、汪姝与她自己罩上。


    荆棘树召唤出来,第一对目标,*就是坐在最后排、始终沉默不语的两“人”。


    她们连惨叫都没发出,脸上最后的表情居然还是——静默而空洞的“团长”式微笑,就直接气化。


    阿笙努力嚎出人话:“换这个了,又换那个了!”


    晚凉立刻明白。


    她想留下那个控制着这一行人的意识,又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别的本事,不想让她们跑掉,又不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不好交代,只能快而准地找到没有“意识”在身的人给直接烧灭。


    还好有阿笙场外助力!


    终于,只剩最后一人。


    还是团长身上。


    她只是诡异一笑,身体一扬,就像是要放什么大招一样。


    虽然给大家套上了保护套,但当即晚凉还是让大家注意趴下!


    却就在晚凉纠结是把她也杀掉,还是尝试抓一个活口时,这团长却原来只是一个假动作,她根本没什么别的异能!


    只是一把将车窗砸碎,整个人灵巧地从破口翻身而出——死人又不怕痛。


    可她一落地,无数的尖刺就向她射出。


    这是晚凉早就选好的她们几人偷偷处理这些来自花姐的力量的无人问津处,四处早已埋伏好了一圈沙漠酷姐。


    把自己身上套着的金丝猴面包树召回来,晚凉飞快披上汪姝自制的防刺盔甲,不让自己也被酷姐尖刺伺候,跳下车,就把已经变成刺猬的那个“团长”扣住。


    晚凉能感知到,这人还“活着”,或者说,她的血条不会这么简单地被扣除。


    “你——”晚凉刚张开嘴,“团长”却嗤笑一声。


    她的眼睛更是透着一股无法描述的恶寒感:“你想抓我?”


    “干嘛这么见外?”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林晚凉。还有我的好小姝。”


    “看来你们不太欢迎我啊。那就下次再见。”


    晚凉瞳孔一缩。


    只见“团长”像是失去了能量源头,那张脸皱缩、塌陷、塌塌地往下掉皮肉。


    饱满血肉的皮肤变成青灰色,很快黏液从眼眶鼻孔溢出,骨架扭成诡异的角度,几秒之后,那具**便彻底瘫软成一团发黑的烂泥。


    意识——撤离了。


    而肉身早已被酷姐摧毁。


    现场死寂。


    晚凉沉默地望着那滩流着粘液的尸泥,眉心拧成一个纠结的十字。


    她以为这十人里,一定有人是那个“操控者”的本体,所以抛弃了原本的陷阱计划——不仅仅是为了杀她们,也是拿她们练练手,看看怎么对付要更好——转而直接设计成“围剿局”,诱其显形并当场夺取控制权。


    可她居然错了。


    “她根本不在这儿。”她低声说,“她们甚至还可以转换意识,也就是说,只要有丧尸,我们就没法对她们赶尽杀绝。”


    回到车里,晚凉把手覆盖在伙伴们身上的金丝猴面包树上,把它们召回去。


    “是蔡徵怡,不是花——”汪姝想跟晚凉说她从这人说话的腔调、习惯、还有把每一只狗都取名叫小白的这种恶趣味,却发现晚凉一脸凝重。


    还是先哄她开心好了。


    汪姝伸出手把人捞进怀里:“没事,我们至少知道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不是每一具都能彻底掌控。我们有时间,有机会。”汪姝嬉皮笑脸地捏了捏晚凉的脸,“而且咱们晚凉也太牛了,杀她们就像切豆腐,还怕什么呢?”


    “你看,信心不就回来了吗?”看到晚凉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汪姝按住人狠狠地揉了揉。


    “少儿不宜,姐姐们。”自从清醒过来,马欢俨然和武昭成了一伙儿,整天酸言酸语。


    “少~儿~不~宜~妹~妹~们~”武昭也跟马欢学了不少坏东西。


    阿笙呜地一下把这俩人往后一拽——阿笙可是林汪的护卫大狗!


    笑笑闹闹了一阵,几人回去绿色家园。


    新市政在建设,张教授的家俨然成了一个小办事处,大门也就不再关上。


    晚凉推开张教授家的门时,她家里正有好几个安城派来的人在和她谈事。


    “怎么了?”张教授示意这几位等一等,把晚凉拉到卧室去。


    “阿姨。”晚凉抱住张教授。


    “这是发生什么了吗?”张教授愣住,赶紧抚摸着晚凉的后背安抚她。


    “今天抓到的那批,是假的,都是意识控制的丧尸。真正操控她们的…根本没来。”晚凉叹气道。


    她没有瞒着张教授,相反,原先的预想是,如果不得不再次逃离山城,她一定会把张教授她们带在身边,拴也要拴着她们。


    所以,必须让张教授知情自己的情况。晚凉也无比信任张教授。


    张教授沉默了几秒,眉头紧锁。


    “阿笙发现,那些个‘人’,不是一起行动的,是一个‘主脑’跳来跳去,一会儿用这个身体,一会儿又切换到那个。最后我们烧掉所有‘壳’,才逼她出来一点点。”


    “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花姐?”张教授的声音压得很低。


    晚凉摇头:“不是她,但是她手下的小喽啰。”


    “但这更糟,这说明花姐很有可能有着比这还要更高强的本领。”


    “我不能确定。”晚凉的语气很轻,“她很狡猾,也很像是故意地露出破绽。我真的,我真的慌了神。”


    张教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直到晚凉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我今天来,是想跟您汇报一件事。”


    “整个国家,必须现在就发动全面的、全世界范围的清理丧尸的行动。”


    “你是说,全面清剿?可那些还潜在各地的隐藏丧尸…不,主要是全世界范围…”


    “就是因为她可以远程操控。”晚凉打断她,声音冷静,两只手紧紧握住张教授的手,“我们才不能再留一只。一具都不能留。她每放出去一批‘人’,就等于给自己装上了一百双眼睛,一百张嘴。”


    “您没看到今天的那个丧尸,我甚至怀疑,就算拉去血检,也未必能检测出来。这样的话,迟早会有一天,她不需要攻打,就能直接侵蚀我们的‘中枢’。”


    “世界范围内,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国家力量存在,也因此,我们不知道是否那里,早就成了无人之境。最坏的情况下,它们将全都是这个花姐的分身!”


    张教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语气坚定。


    “我们花国民心从没有散,资源也都还在。山城这边自然也是更,配合。”她顿了顿,“不过…你准备好告诉中央了吗?”


    张教授担心地看着晚凉。


    她也知道晚凉之前忧虑的事情。


    “准备好了。”晚凉低声说,“这件事,已经不是山城能独自承担的了。”


    “我知道上面可能会猜到我身上有秘密,但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花姐也好,别的人也好,意识能转移、能附身、能共用肢体…就说明,只要丧尸还在,就永远不安全。”


    “到时候,就算保住我自己,保住我们山城,又能怎么样?”晚凉摇头,“这个世界,维系在我——们的身上,那我们也,要更多得去承担责任吧。”


    张教授忽然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哟,这孩子成了小大人了。”


    晚凉偏过头,小声道:“我真的希望以后你来当山城市长,我只管种菜,我们一家人就在这小地方永远开心快乐生活下去。”


    “哎呀哎呀,我们小林怎么不像当大英雌只想赖在家里耍无赖呀~”张教授慈爱地把晚凉抱住,调侃她。


    “张阿姨!”晚凉的脸红彤彤的。


    “好了,这事儿你放心,我去想要怎么去汇报。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努力保护你的秘密,就算之后有什么…”张教授站起来,撸起袖子亮出肌肉,“咱们一家人,要死一起死!”


    “张阿姨,没有那么悲壮啦!”


    “哈哈哈!”张教授哈哈大笑,“回家吃饭吧。阿姨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晾着她们在外面也不好。一切交给阿姨。”


    晚凉站起身,临出门前回头说:“张阿姨,我明天可以来您家里吃叔叔煮的蹄花吗?”


    “馋猫一个。行,我跟你叔说。”


    风又吹起来了,山城的广播——早已连入国家系统——再次响起:


    “公元20XX年,华夏再立东方。


    “随着末世灾变阴影逐渐散去,全国重建工作正在紧张有序推进。由中央政府联合各大军区统一指挥部署的‘丧尸清剿与秩序重建计划’已全面启动。


    “从今天起,全国范围将展开新一轮群众征召计划。


    “这不仅是一场军事动员,更是每一个公民捍卫家园、守护亲人的荣誉征程。


    “无论你是身强力壮的青年,还是技艺熟练的工匠;无论你来自都市高楼,还是山野小镇——只要你愿意拿起工具、锻炼身体、投身清剿行动,你就是新秩序的守望者。


    “特别公告如下:”


    “一、年满16至50周岁的适龄居民,均可向所在街道、村镇社区报名参加‘基层清剿志愿队’、‘基础训练营’及‘军备支援单位’。


    “二、各地将设立‘应急体能训练站’,提供每日基础体能训练与基础战术技能教学,免费供应防护用品与能量补剂。


    “三、现役部队与科研单位将逐步下沉到一线,为志愿队员提供兽化新体训指导、高阶丧尸识别技术、战斗协同指挥训练等支持。


    “四、中央军情指令:清剿计划期间,严禁私藏、庇护、隐瞒任何可疑人员或未归档的‘感染者’。一经发现,将以危害新秩序罪严惩不贷。”、


    “——每一个角落都需要守护者,每一寸土地都值得我们夺回。


    “人民有信念,国家才有未来。


    “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所有人类幸存者的一部分。


    “全国人民,清剿丧尸,保卫人类!


    “从你我做起,从今天开始!


    ——本次广播由中央政府联合各大小幸存者基地发布。重复播放时间:每日上午8点、下午4点、晚间9点。


    嘟——


    女声慷慨激昂,男声活泼有力,缓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