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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文案出现


    戳戳还在瑟瑟发抖的马欢,晚凉的脑袋现在一个有两个大。


    虽说变大了,但是晚凉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运行速度却僵硬了不少。


    明明屋内的荆棘树烧得旺旺的,晚凉却始终感觉到一丝冷气,不知从哪里钻进来,扎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


    “所以,现在大家都成动物了是吗?”晚凉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要问的话。


    张教授正看着荆棘树发愣,今天的所有完全打破了她的科学认知,但看到晚凉居然有着这种神奇的东西,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知道晚凉这孩子一直神神秘秘的,本来猜她是不是有预言的能力,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怪物件。


    直到晚凉出声,才把张教授的注意力夺回来。


    “对,目前小区里的情况还好,就是不知道外面。”张教授几次伸手都被烫到,还是忍不住想再试探一下。


    好像身体发生异变之后,她的身体不仅变得更强壮,好奇心和探索欲也变得更强。


    无数的念头和想法在脑内倍增,张教授金色的瞳仁逐渐扩大,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看来张教授的状况也不太好啊。”晚凉在喊了几声“张姨”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无奈地慢吞吞道,“这个‘进化’也太不可控了。”


    “这事儿肯定得有解决办法啊。”晚凉苦恼地低下头。


    见晚凉像被按了减速键,心里再着急,汪姝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捏捏晚凉的脸蛋,感受到手下一片冰凉的肌肤,汪姝又皱起眉,从荆棘树上取下早烧开、充当暖气的水壶,泡了一杯热茶,塞进她手里。


    “还是太冷了对吗?没事,你不用担心别的事情,你先在家里把自己的状态调养好。解决办法什么的,就让我去。”汪姝把手呵暖,帮晚凉暖着脸。


    晚凉微微回过神,耍赖一样把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放在汪姝的掌心,似乎并不打算多说。


    轻轻抿了一口热茶,却感觉连温暖都难以抵达她的身体深处。


    想了好一阵子,晚凉低声说道:“不行,我必须出去看看。”


    汪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眉头顿时拧紧。“出去?现在?”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赞同,转头看了看窗外呼啸起来的雪花。


    “屋里你都嫌冷,何况外面!”


    晚凉只是把眼睛往汪姝身上巴巴儿地一望:“我心里不安。”


    “你这样是在作弊啊。”汪姝叹气。


    她知道晚凉是个固执的人,自己肯定也是劝不动的。抿着唇,汪姝脸上写满了无奈,但更多的是担心。


    “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你是,呃,植物…”汪姝欲言又止,毕竟自从晚凉醒来,她还没有提起自己的感受。


    “对,没错,我肯定是像你们往兽人的方向进化那样,我和植物融合了。而且大概率是热带植物,所以才会这样。”晚凉没说的是,她现在还很有一种懒散的感觉。


    只想坐着,躺着,借着力地站着,而不想走动。


    原来这就是“植物”的感受吗?小绿宝宝,之前妈妈一直把你移来移去的真的太不称职了。


    晚凉流下心疼的泪水。


    落在汪姝眼里就是晚凉居然因为不能出门都急哭了。


    “好好好,我依你行了吧。”汪姝真的头疼,哄道,“那至少等我给你多穿点再说吧。”


    在植物脑袋的晚凉反应的那几秒间,汪姝已经麻利地把人拉回卧室,从衣柜里拿出厚厚的保暖衣裤,一层层往晚凉身上套。


    “先穿这件毛衣,再来这件羊毛衫……然后这件羽绒服,外面还有大衣。还有,帽子也要戴好,千万不能冻到耳朵了——多戴几个好了。”汪姝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手脚不停,动作却异常小心。


    晚凉本能地想拒绝这种过度的包裹,却在感受到汪姝的手将她牢牢裹紧,似乎连一丝寒风也无法透过这重重的衣物侵入她的肌肤。


    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被层层包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动弹不得。这让晚凉想到了运植物的措施,又好笑,又意外地感觉很有安全感。


    汪姝倒是犹嫌不足,但实在没得继续套的空间了:“那先这样。”


    “猫姐,谢谢你。”晚凉像企鹅一样缓缓挪动着步子,往汪姝身上一靠。


    汪姝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嘴角情不自禁地上翘,把人搂住:“我们晚凉姐姐要给所有人负责,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办?”


    “那不是也有你吗,我们一起面对。”晚凉蹭了蹭。


    汪姝的嘴角一时是放不下来了,只好咳嗽几声,细心地再检查了一遍晚凉的衣着,确认每个拉链和扣子都严丝合缝,才放下心来。


    “好了,晚凉女士现在要出发吗?”


    “嗯”了一声,晚凉带着汪姝离开卧室。


    “张阿姨,我们先去外面看看,小区里暂时先靠您维持秩序了。”晚凉拉住张教授的手,“很多事情,等我回来以后再跟您解释。”


    “好,你注意安全。”张教授看到汪姝这样寸步不离地帮着护着晚凉,在嘴边的“你确定现在的状况可以吗”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


    把保卫小区的念头植入脑海,她也不再研究荆棘树,而是走上天台,用鹰一样的眼睛把一切情况都抓住。


    晚凉和汪姝在重新把拴着武昭的绳子再系得紧一点,以及把马欢也安置好后,离开家门。


    楼道里并不安静,除了她们的脚步声在回响,与更早些时候汪姝出门时比起来,更多的邻居在家里发出动物般的嚎叫,透过门板和墙壁把小区变成了动物园。


    相视一笑,两人走到楼下。


    阿笙和卢月还在院子里坚守岗位,晚凉不远不近地看了一眼,再次被震撼到,狼狈地打了个招呼,赶紧带着汪姝跑掉。


    今天的绿色家园无人值班,晚凉把实体化了的笔记本系统拿出来,用无事之秋藤蔓把小区外的防护栏给加固一遍,这才取出全地形车,和汪姝坐了进去。


    做这些事都没有避着人,晚凉知道也许张教授会看到这一切,也许还有其她人也会注意到,但现在人人都不正常,她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小区外的山城,更是恍如原始之地,什么样的吼声都有。


    但她必须要去。


    城南那边的庇护所,有那样多的平民,还有警察们,情况只会比绿色家园更复杂更难控制。


    “走吧,猫姐。”晚凉往副驾驶一窝,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坚定。


    全地形车的引擎低沉地轰鸣,车头喷出的白色热气很快被风雪卷走,消失在茫茫的城市雪景中。


    汪姝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眉头微皱。她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晚凉,眼里满是担忧。


    风吹在脸上就知道有多难受,即便自家姐姐成了个粽子,汪姝还是忍不住劝:“还是换suv吧。”


    “算了,全地形车灵活一点,而且我总是要适应这个气候的。”晚凉摇头,有些疲惫的样子,“别担心,我能培育耐寒作物,就能把我自己也练出来。”


    汪姝没辙,确认了晚凉尽管身体在寒冷中有些吃力,但精神状态还能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就专心开车,争取不要节外生枝,尽快到达城南。


    希望不出意外,意外就来了。


    不远处的街道两旁,几个身影在飘雪中时隐时现。


    “那边有动静。”晚凉拿手一指。


    放慢了车速,汪姝朝晚凉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街角徘徊,动作奇怪,像是迷失了方向。


    车子慢慢靠近,她们终于看清了那些身影的模样——那是一群明显变异过的居民,有的已经变成了小动物,有的虽然保持着人形,却显然理智不再,眼神涣散,行动迟缓却带着某种莫名的危险。


    其中一个居民,勉强能看出之前是一位老太太,此时却变成了一只硕大的半人半灰兔,正无助地蹲在街边瑟瑟发抖。她的眼神中带着惊恐,四肢缩成一团,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另一边,一名中年男子虽然外形保持着人形,但他的动作迟缓,双眼空洞,像是应激的动物一样颇有些神经质地横冲直撞。


    “不能让她们这样在外面,她们会冻死的。”晚凉拍拍汪姝,让她去做。


    汪姝停下车,迅速解开安全带,“好,我想办法把她们带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晚凉说不。


    虽然她的身体状态不允许过多行动,但她知道自己不做点什么会真的很难受。


    “别管我,我在旁边辅助你。”晚凉推了推老是担心地看着她的汪姝,汪姝咬咬牙,只好暂时跑向那只灰兔,蹲下身子,轻轻伸手想要扶起它。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汪姝低声安抚道,手掌温柔地靠近灰兔。


    终于,老太太灰兔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汪姝的善意,慢慢靠近她的手。汪姝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立刻就有人在头上喊:“是我们家的老人。”


    这位老人可能是在异变初发的时候,自己跑出来的,她家里人情况比她要好,却也不敢轻易出门把她找回去。


    上了楼,把老人交还给她家人,这一窝变化程度不同的兔子居民对着汪姝也不道谢一句,砰地一下就把门关上。


    汪姝不在意这个,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回大街上,回到晚凉身边。


    “好快。”晚凉诧异。


    “这个进化也还是有好处的,我能感觉到身体变得更轻易灵活。”汪姝演示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几步下了5楼。


    “厉害,猫姐。”晚凉鼓掌。


    她转头看向那些人形居民,以这中年男人为首的几个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这些人也得先想办法回家才行啊。”汪姝抬起头,发现伸头探视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想来认领她们。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她们找家。”摸摸晚凉的头,汪姝把人塞回车上,又把围巾等再系得紧一些。


    晚凉便在车里看着汪姝以极快的速度跑上跑下,挨家挨户地对于这次的异变进行解释。


    她们两个或许不认识附近的居民,但这些选择不去城南庇护所的普通居民对她俩却很是面熟。


    先前帮着城南的官方分发物资,绿色家园的大伙儿自发地去清扫丧尸等等,晚凉和汪姝还有武昭都是出了不少力。


    听了汪姝讲述异变的情况,这些生怕自己家人会变成另一种丧尸的居民们,还是不忍心就这么让她们死去,就也打开门,跟着汪姝去把人带回家。


    总算是解决完一宗事。


    山城的这种散居居民不多,一路上有见到的就帮一帮,也没多花太多时间。


    真正麻烦的还是丧尸。


    车子在一个转角处减速,汪姝猛地踩下刹车,前方的景象让她心脏骤然紧缩——一个丧尸正摇摇晃晃地从街角走了出来。它的皮肤灰白,双眼空洞,动作却比以往她们遇到的丧尸更加敏捷。


    从打包袋里取出弩箭,汪姝迅速拉开弦,瞄准丧尸的头部——这是最有效的击杀方式。


    “嗖——”弩箭破空而出,直接射向目标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丧尸被弩箭击中后,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它的脑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被击穿,反而继续向她们迈步,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怎么回事?”汪姝震惊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它们…”


    “它们也进化了。”晚凉的声音冷冷地从旁边传来。


    汪姝迅速明白过来。即便只是普通丧尸,它们的防御力显然也得到大大提升,从前一射一个准的普通的弩箭已经无法对它们造成足够的伤害。


    “该死,普通武器对它们不起作用了。”汪姝低声骂了一句,迅速收起弩箭,换成枪支,竟也是一样,要多开几枪才能射杀一只。


    晚凉现在不方便协助,汪姝也不好原地一直停着去和丧尸对打,便发动引擎准备绕开这片陆陆续续走出丧尸的区域。


    可就在她打算转动方向盘的时候,晚凉的目光骤然凝住,努力提高语速:“小心,后面还有更多的丧尸。”


    汪姝转头看去,只见巷子的另一端,数十只丧尸正朝她们涌来,它们的动作迅速而灵活,步伐中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与以往在冰天雪地里缓慢、僵硬的丧尸不同,这些进化后的怪物竟然不再怕冻。


    汪姝立刻加大油门,全地形车在雪地上疾驰而出,试图拉开与丧尸们的距离。她的心跳飞快,手心已经微微冒汗。


    “它们怎么这么快!”汪姝不由得发出低声惊呼,透过后视镜,她能看到那些丧尸紧追不舍,速度远超出她的预期。


    “进化不仅增强了它们的防御力,速度和攻击性也大大提升了。”晚凉冷静地分析着,目光扫过那些丧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能就这样把丧尸带去城南,我们先去城北,那边我记得有无人区。”晚凉规划道。


    侧头看向汪姝,晚凉觉得变成植物人以后虽然做什么都慢慢的,但到目前为止她还真的能做到完全的平静无波:“保持速度,不要慌。”


    汪姝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她加大油门,车子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沿着曲折的小道狂奔,试图通过狭窄的街道甩开丧尸。


    山城一直都没有大型的暴风雪,今天也不知怎么,从她们出门起,雪越下越大,狂风也更加糊眼。


    通过不断调整方向,汪姝想把身后追击的丧尸甩脱。


    但无论她如何加速或转弯,丧尸的影子依然紧紧跟在后。


    “这些丧尸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晚凉喃喃道。


    山城的事情对她俩来说已经是一年多前,但她也记得城区内的丧尸一直保持在较少的数量里。


    “命中注定的丧尸突围?”晚凉笑道,跟汪姝开着玩笑,“还真是一回来就事物不断,全都赶在一起了。”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全都集中在一天爆发,之后就好过了。”平静的内心给予晚凉难以言说的乐观。汪姝艰难地点点头,选择无条件听自家姐姐的。


    话题回到当下。


    “它们好像是在有意识地包围我们。”汪姝咬紧牙关,心中不禁想起了之前几次遭遇到丧尸袭击的经历。尤其是最初的几次重生中,丧尸的数量和攻击性不断升级,山城整个城市彻底摧毁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浮现。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脚下上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


    突然,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传来——一只丧尸猛然撞上了车尾。汪姝急踩刹车,车子瞬间失去平衡,雪花飞扬,车子在雪地里滑动了一段距离,最终停了下来。


    “糟糕,它们快追上来了!”汪姝脸色大变,立刻解开安全带,抓起枪支,准备应战。


    子弹不一定够啊!


    “晚凉,你——”汪姝想让晚凉拿出她的植物来,虽说之前加固绿色家园的院墙时,受晚凉行动的迟缓影响,使用植物时的效率远低于以前,但总比没有要好。


    晚凉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奇妙的知觉。


    她的头皮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在她体内涌动。


    “猫姐…”晚凉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汪姝转过头,惊讶地看向晚凉:“怎么了?”


    “趴下…”晚凉说。


    就在那一瞬间,晚凉的头发猛然竖起,像仙人掌的刺一样,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紧接着,几百根头发化身细长的尖刺,速度极快,直奔车外的丧尸而去。


    尖刺如箭般穿透空气,“嗖嗖”几声,准确地刺中了追击的所有丧尸。


    丧尸们的动作顿时僵住了,随后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身体剧烈颤抖,紧接着便倒在了雪地里。


    汪姝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这是真的还是我在做梦?”


    晚凉却不回答:“有个坏消息,我好像控制不了这个。”


    “趴下。”


    第92章 战个痛快


    丧尸是解决了,但晚凉这种情况却更加棘手了。


    晚凉靠在副驾驶座上,面色苍白,眉头微皱,手指微微颤抖。


    她的身体内部似乎不断积蓄着某种力量,每当这种力量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尖刺就会毫无预兆地射出,仿佛她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


    “抱歉,我…没办法停下。”晚凉声音低沉,却掩饰不住一丝疲惫和自责。


    汪姝一边专注于驾驶,一边不时瞥向晚凉。她很清楚,这种不受控的能力对晚凉来说是极大的负担,更可能带来危险。


    刚才在车上,一根尖刺几乎擦着她的脸飞了出去,刺进了车窗玻璃,饶是再怎么镇定,也险些让她魂飞魄散。


    “别再尝试控制了。”汪姝平静地说道,声音里透着放松和缓和,“烦扰在这个事情上只会消耗你的精力,只会伤到自己,不如想想做点什么能给我增加点防御……”


    晚凉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但她的目光中依旧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汪姝咬了咬牙,看了看远处的道路。她知道在这种状况下继续赶路是不明智的。她迅速转动方向盘,掉转车头,打算暂时找个地方解决晚凉的失控问题。


    “先稳住,别乱动。”汪姝说道,将车停到一处相对安全的雪地旁。


    她解开安全带,走到车后座,从备用物资中拿出几条厚实的毯子和绳索。她走回车内,迅速将晚凉用毯子一层层包裹住,甚至还用绳子稍微固定了一下她的身体。


    “汪姝,这样真的必要吗?”晚凉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但也没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当然必要。”汪姝一边忙碌,一边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的脸色比刚刚差了更多了。”


    晚凉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汪姝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部,最后仔细检查了几遍,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丝寒风侵袭。


    “好了,现在暖和了吧。”汪姝拍了拍晚凉的肩膀,回到驾驶座,再次启动了车子。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自家的五金店。那里应该还留下不少存货,看看能不能用上,能够让她在保护好晚凉的同时,继续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雪地中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风雪的呼啸打破了沉寂。全地形车缓缓停在自家的五金店前,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们第一次是在这里遇到的。”晚凉说,那些从回溯里看到的过去又涌了出来,“虽说我们有过许多次初遇了,但这一次,毕竟是我亲自经历过的。”


    晚凉咳嗽几声,又引得汪姝一阵忧心。


    “总之,我先进去。”汪姝把门框上挂着几根已经冻脆了的铁链扯断,麻利地清理了积雪后,推开大门。


    回头看了看晚凉,确认她被裹得很紧:“晚凉,你待在车里别乱动。”汪姝总是放心不够地一步三回头地叮嘱一句。晚凉好笑地从紧实的防寒服里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她挥了挥。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尘土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货架歪斜,工具散乱,显然除了相熟的人来这里正经取用工具之外,也遭附近居民暴力翻过几次。汪姝不在意这个,立刻开始搜索她想要的东西。


    她先来到最显眼的货架,找到了一套基本的维修工具:铁锤、螺丝刀和一卷钢丝。这些东西没什么特殊的,但用来固定护具必不可少。


    在店铺深处,几块厚度适中的金属板,原本用于装修和建筑防护。因着表面有些生锈,之前也没人来拿,此刻倒刚好足够用来抵挡尖刺或丧尸的爪子。汪姝挑选了几块大小合适的金属板,直接塞进打包袋里。


    在一个角落,她找到了一套废旧的焊接装备,包括焊枪和几根焊条。尽管设备上落满灰尘,但她快速检查了一下,发现焊枪还能勉强工作。焊接用的护目镜也被一并拿走,防止尖刺直接刺中眼睛。


    货架上还有一副加厚的焊接手套和一顶安全帽。这些东西都是为高强度工作设计的,虽然看起来笨重,但在眼下的情况下无疑非常实用。


    在收银台后面,她直接破开柜子,翻出几根结实的尼龙背带和皮带,可以用来固定金属板到身体上。皮带看起来陈旧,但拉力测试后,她满意地将它们放进打包袋里。


    最后,她找到一卷橡胶绝缘垫,这东西能缓冲尖刺的冲击力,还能防止金属板直接贴身冻伤皮肤。


    本想着带出去在全地形车旁进行焊接制造,也好陪着晚凉,但再一想不如在室内尽快搞定,才好快些离开。


    于是,就地盘腿一坐,拿起螺丝刀和铁锤,汪姝就将金属板调整成合适的尺寸。她特意将金属板裁剪成胸甲、臂甲和腿甲的形状,确保能覆盖身体的关键部位。


    橡胶垫也比对着剪成相同的大小,贴在金属板的内侧。再钢丝固定住橡胶垫,这样既防寒又舒适。


    汪姝用尼龙背带和皮带将金属板绑在身体上,确保每一块护甲都能紧贴皮肤但不影响行动。她还在关节处特别留出了活动空间,防止护甲太僵硬导致无法战斗。甩甩手,动一动关节,嗯,很合身。


    焊接手套被汪姝改造成了护腕,她在手背处加装了一块小金属板,以抵挡可能袭来的爪击或尖刺。安全帽则被她加装了一圈橡胶垫,并用钢丝加固成半头盔。


    为了让护具更加稳固,汪姝决定用焊枪将一些金属板的边缘焊接在一起,特别是胸甲和肩甲部分。焊枪的能量不太足,不过她依然耐心地一小段一小段地操作,一开始有些生疏,很快就找回多年前的肌肉记忆,护具立刻就变得结实可靠。


    制作完成后,汪姝迅速穿上这套简易护具。她再次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金属板没有卡住动作。接着,她特意用力拍了拍胸甲,金属板发出“咚咚”的声音,非常结实。


    “还不错。”她满意地自言自语。


    不过她很快发现,护甲虽然结实,但在脖子和下腹部的部分还是有些空隙。她翻出多余的橡胶垫,用钢丝加装了一些临时保护层,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好歹覆盖了所有关键部位。


    正当她忙碌着给自己穿戴好,又顺手再清点些居民们可能会用到的工具塞进打包袋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汪姝的神经立刻绷紧,她迅速抓起匕首,隐蔽在货架后,目光死死盯着商店的入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的积雪被踩得“嘎吱嘎吱”作响。很快,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一个丧尸。它的皮肤灰白,行动迟缓,但步伐却带着诡异的规律性。


    “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丧尸?晚凉没事吧?”汪姝暗骂了一句,心下焦躁,紧握匕首,屏住呼吸,等待时机。


    丧尸缓缓进入商店,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仿佛嗅到了她的气味,开始朝她的方向移动。


    汪姝知道不能拖延,她迅速从货架后冲出,一跃而起,将匕首精准地刺入丧尸的头颅。丧尸发出低沉的嘶吼,挣扎了几下,最终倒地不起。


    “还好只有一只。”汪姝喘了口气,迅速将地上的尸体拖到一旁。


    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汪姝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晚凉的安危。


    “好了,我能有什么问题?”说真的,汪姝现在就像一只应激的大笨猫,晚凉揉了揉她的头发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装扮,艰难地止住自己想要发笑的刻薄欲望,一本正经道,“欢迎回来,我的机甲战士。”好吧,还是没忍住。


    “笑话少说。”汪姝捏捏晚凉的鼻子,而后拍了拍胸甲,发出清脆的金属声,“这可是专门防你那些尖刺的,想试试威力吗?”


    晚凉轻轻闭上眼睛,靠回座椅,不再说话。


    汪姝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看着自己新装的护具:“走吧,这下安全了。”


    全地形车在风雪中飞驰,方向盘被汪姝牢牢掌控着。副驾驶上,晚凉双眼半睁半闭,一如既往地有些恹恹的。


    车刚刚拐过一个转弯,路边的废墟里突然窜出几只丧尸。它们的动作迅猛,发出低沉的吼声,直接朝车子扑了过来。


    “来了!”汪姝猛地踩下刹车,迅速从车顶打开一个小窗,直接用弩箭反击。但就在她拉弦的瞬间,身旁的晚凉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坐直身子。


    “嘶——嗖嗖嗖——”


    晚凉的头发瞬间竖起,尖刺如雨点般飞出,精准地刺向那些丧尸。几个丧尸刚扑到车旁,还没来得及发威,就被尖刺射得全身插满,随即僵硬地倒下。


    “干得漂亮!”汪姝高声喊道,正准备继续加速,却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护具又被补上了几处新的洞,尖刺牢牢地插在金属板上,甚至有几根险些穿透。


    “还好我有远见。”汪姝无奈地拔下胸甲上的尖刺,转头又捏了捏晚凉的脸。


    “抱歉。”晚凉道歉道,但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虽说不厚道,但是汪姝被自己弄成了刺猬,看着还真有点好玩^^


    见晚凉脸上坏笑闪过,总算有了些精神,汪姝便继续逗她:“最好少‘抱歉’些吧,不然我这钢材都不好使了。”晚凉举手表示无辜,但——会怎么发展她也不能保证。


    随着车子一路颠簸,她们再次遇到了几波丧尸。每当丧尸冒头,晚凉都会像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猛然清醒,抬手、起身,然后“嗖嗖嗖”地射出一片尖刺。


    每次丧尸都被迅速解决,只是汪姝的护具在一次次的“友军火力”中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铁皮上满是射穿的洞眼,看起来像是被乱枪扫射过。


    “咱们再晚点到城南的话,我就真的‘破防’了。”汪姝再没了逗弄晚凉的心力,真情实意地叹出一口气。


    换来晚凉凉冰冰的手套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好了啦,抱歉。”


    “我不是在责怪你。”汪姝把手探进晚凉的手套里,都穿戴了手套,自己的手就很是暖和,晚凉的手简直像块冰,“我只是怕你这样也伤自己的元气。”


    “真的没事,总有办法。”晚凉的眼神躲闪,但也偷摸地多往汪姝的袖口里把手更伸进了些取暖。


    “好凉啊。”汪姝嘶了一声,心疼地当晚凉的暖手宝。


    得到片刻的温暖后,晚凉垂下眼帘,确实很难把自己每次被动地去全力攻击丧尸或自发地射出尖刺后那种脱力的不可控感告诉汪姝。


    还好之后一路还算顺利。


    当车子终于驶近城南庇护所时,天空逐渐放亮,风雪也稍微减弱了一些。*庇护所防护线外的警卫已经严阵以待,她们手持武器,警惕地注视着从远处驶来的全地形车。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壮硕——不,有点太壮了吧——的女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原来她是批了一身奇形怪状的铁皮护甲。之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几根尖刺甚至还没拔下来,看起来像是被射击练习瞄准了十次以上的目标。


    更滑稽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走近了些,警卫才看清来人。


    一时愣住,她的目光在汪姝的护甲和晚凉的脸之间来回打量,仿佛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林女士,汪女士?”警卫迟疑地问。这两位昨天不是离开了山城了吗,且不说这件事,这个打扮是在玩什么?


    “是的,我们舍不得大家,所以回来了。”汪姝把昨天说了一天的借口再讲了一遍,“别问我的造型。”可能是变成猫的原因,汪姝现在更容易感到尴尬和敏感了。压在偷窥下的耳朵也不自在地抖了抖。


    警卫忍不住笑出声:“你们绿色家园今天也玩混战了?这是…被射成筛子了?”


    “也?”晚凉发声,将警卫吓了一跳。


    “林女士,我以为你休息呢。”警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摘下手套,警卫给晚凉看自己的手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多人都变成动物了。我还好一点,只是长了些皮毛,还能值班,有的人真的彻底丧失人性了一样,今天一大早,整个城南就鸡犬不宁的。”


    还真是一只非常毛绒绒的爪子。


    “绿色家园情况还好吗?”警卫继续问道,不过就看这汪女士的打扮,只怕情况也不乐观。


    她也想不到汪姝的这一身都是林女士的杰作啊。


    “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所以我们赶紧来这里给你们通通气。”


    警卫摇头叹气,和上司交流一番后,很快挥手示意门后的人打开大门。


    汪姝抱着晚凉,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了庇护所。


    城南内确实状况不好,值班的人数大幅减少。今日负责放哨的领队竟是同样保有理智而被抓来的高级警督,也是巧了,省得晚凉汪姝两个再等待层层批报才能去和城南高层交流。


    警督闻讯而来,赶忙把两人带进安保亭里,好歹里面暖和些。


    和警督还有刚刚那个警卫一起待在小小的安保亭里,气氛多少有点诡异焦灼。警督两条尾巴不时轻轻摆动,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她和汪姝一样,虽然大脑还是人的思考方式占主要,但“进化”依然给她带来了兽化特征。警督并不在意这些尾巴的存在,但每当情绪波动时,它们总是不受控制地动起来。


    汪姝坐在她对面,脱下了坑坑洼洼的护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沙发上安静躺着的晚凉。晚凉依旧被毯子裹得紧紧的,仿佛一只蛰伏的动物,只有一小部分头发露在外面,还时不时轻微地颤动。


    一直以来,她们这些曾经属于官方的人反而受到很多来自绿色家园的帮助和照拂,当下,警督便直接开口,先把城南的情况和盘托出。


    她摆了摆尾巴,低声说道:“今天事情发生得太快,‘进化’应该影响了每个人,但影响的程度各不相同。就像你看到的,我还算好的,保留了理智,但有些人…已经不那么幸运了。”


    汪姝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兽化得很轻微,比如爪子、耳朵、尾巴之类的小变化,但也有一些人情况严重,比如完全失控,甚至直接变成半兽化状态。”警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人,我们称之为‘深度进化者’,她们不但外表接近野兽,连行为也开始脱离人性。”


    “深度进化者?”汪姝皱起眉头,“所以城南这些天的骚乱,跟这些人有关?”


    “没错。”领队点了点头,“深度进化者的行为越来越不可控,她们会在城里发狂,攻击其她居民。有些人甚至直接离开了庇护所,跑到丧尸活动的区域,没人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离开庇护所?”汪姝惊讶地问,“她们是主动离开,还是被逼的?”


    “主动。”领队沉声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我们发现深度进化者中,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她们似乎被某种东西吸引,像是被召唤一样,主动离开了安全区。”


    汪姝的表情变得更凝重了:“你们没有阻止她们?”


    “当然阻止过,但没有用。”领队叹了口气,“有几个警卫试图强行留住一个深度进化者,结果那个家伙直接暴走,差点把两个人撕成两半。我们只能任由她们离开。”


    安静的气氛中,沙发上的晚凉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竖起,像是本能地感知到什么危险的信号。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警卫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悄悄走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晚凉的肩膀。


    “林女士,你没事吧?”年轻警卫小声嘀咕着。


    就在这时,晚凉的眼睛猛地睁开,头发瞬间竖起,“嗖——”几根尖刺飞了出去,擦着年轻警卫的头顶飞过,直接扎进了墙壁。


    “啊!”年轻警卫吓得一声尖叫,慌忙举起手中的防爆盾躲在后面,脸色刷白,“什么情况!”


    “你干什么呢?!”警督猛地一拍桌子,尾巴甩得啪啪响,“没事别乱戳人!不知道现在大家人人都有情况吗?”


    “抱歉,长官。抱歉,林女士。”年轻警卫缩着脑袋,小声道歉。


    “没事,晚凉她的情况现在就是这样,而且她还控制不了这些刺。”汪姝把晚凉的情况讲出,招来对面两人一阵目瞪口地啊。


    兽化好像还能面前接受,怎么还有植物化的啊,不愧是林女士。


    警督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过头继续对汪姝说道:“除了这些深度进化者的问题,城南最近也面临更大的威胁——丧尸也在进化。”


    “丧尸也受到了影响?”汪姝警惕地问,晚凉也挪动了一下。


    “对。”领队点点头,声音低沉,“丧尸的攻击性和敏捷性明显增强,而且它们的行动不再像以前那么毫无规律——就是林女士之前给我们标注的出来的那些普通丧尸,现在,它们似乎不需要高智商丧尸的召唤,就会主动聚集成群,目前,还没有看到更多的攻击情况,但之后会如何,还不清楚。”


    “有组织性,但是没有提高攻击性?”汪姝喃喃道,颇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好下意识看向晚凉。


    晚凉只是锁在沙发里,不知道还醒着没有。


    “那绿色家园那边呢?你们的情况如何?”警督讲完城南,才礼貌问出。


    “绿色家园还好,毕竟我们人少,而且也是各家各户自己单住。”汪姝把绿色家园的情况讲出来,包括张教授的兽化情况,“我们这里好在张教授还能镇住场子,兽化在她身上似乎是完全正向的进化。”


    警督松一口气:“幸好幸好。”又说:“其实你们两位还保有理智和战力也很万幸。”


    汪姝摆摆手。


    “总之,现在整个山城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变异,乱成一锅粥。”领队皱眉,“也许,是时候团结一心。”


    汪姝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沙发上的晚凉:“我们来这里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不如约个时间,我们把张教授还有业委会的成员带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汪姝说/


    警督点点头,语气坚定:“好,我和长官汇报一下,还有其它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你们先请稍坐,我这就联系老大。”


    片刻后,警督高兴道:“要是张教授方便的话,她随时来,我们随时讨论。”


    ————


    下午。


    张教授,抱着暖水袋坐在软沙发上的晚凉,还有汪姝坐在会议桌的一侧,城南的几位高级警督,和当值轮换首席的姜警督坐在另一边。


    此处正是在城南中心被用作指挥处的小学内,一栋办公楼里的会议室。


    一阵寒暄过后,姜警督皱着眉头,和其她几位警督对视良久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踱步说道:“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我得说清楚一件事。”


    姜警督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你们都看到了昨天晚上天上的那些‘流星’吧?”


    汪姝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装傻:“流星?你是说那些光点?我还以为是自然现象。”


    “不,那不是流星。”姜警督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导弹。”


    这句话在房间里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晚凉和汪姝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表演得十分讶异。


    “导弹?”张教授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瞳内瞳孔骤然扩大,羽翼也小范围地挥了挥。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追问道:“你是说国家发射了导弹?为什么?是针对我们山城的吗?”


    姜警督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的无奈:“这就是我一直担心的地方。过去的半年里,我们一直与外界隔绝。我们想出去,出不去,也没有任何外来者,只有丧尸。如今,还有异变。现在看来,国家显然在试图对抗某种更大的威胁,而我们山城,很可能就是试验场之一。”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也不怪她们多想和阴谋论,确实也找不到其它的理由来合理化一切。


    晚凉立起身,说道:“也许不完全是这样,发射导弹的计划等都是需要时间的,而异变是今早发生的不是吗?”


    姜警督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却坚定:“也许你们不知道,但其实,之前就一直有人预言说会有洪水。既然有人预言洪水,也许之后也会有人预言在山城,会出现这样的异变。”


    “而且,也许,只在山城出现。”姜警督越说越激动,她的眼睛神经质般地震颤,甚至鼓起。


    “导弹没能落下,而是在头顶爆炸,也许就说明了这些!山城内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秘密,而国家知道了,所以…”姜警督颤抖着,口吐白沫,竟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事发突然,没人来得及阻止。


    会议室内的这几个人都是见过大风浪的,饶是如此,也都受惊,哗然一片。


    “老大!”


    “姜阿姨!”汪姝也惊呼出声。这也是她父亲的战友之一,即便在记忆中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她仍不免产生一瞬间的难过。


    但是晚凉…


    汪姝上前一步护住晚凉,握住她的手。晚凉会因此更自责。


    而晚凉的目光微微闪动,她轻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当初选择激活“避难所卡”,就是为了让山城免于被轰炸的命运,同时接受,来自作者创立下的,她与汪姝必将成为避难所的主管人的既定命运,而后再去剥茧抽丝,拯救自己和尽可能更多的人的命运。


    只是,谁能料到,避过一场危机,它依然扇动了蝴蝶翅膀,以至于产生眼前的混乱局面。


    这一激动,晚凉忍不住再射出尖刺。还好,她的头发都被汪姝细心地用软布裹上,再戴上头盔,是以,只是一些奇怪的声音响起,并没有伤到任何人。


    对了!


    “姜警督是产生了什么样的异变?”晚凉起身,在汪姝帮助她挡回那些护在姜警督身上的那些手后,掀开姜警督的暖帽。


    里面是一双小巧的圆耳朵。


    “仓鼠。”晚凉叹道。


    “仓鼠怎么了?”有人质问。


    “仓鼠是一种很容易应激,焦虑,甚至产生自残行为的动物。也许姜警督就是受到这个的影响,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晚凉伸手把姜警督的眼睛合上。


    安保室的气氛如死一般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晚凉的身上。


    晚凉知道,自己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缓缓迈出一步,她看向张教授,再看向汪姝,从她们的眼神里得到支持的回应,而后缓缓道:“各位,请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哪怕那些带着悲伤或愤怒或质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她,她们也在等待晚凉说出下一句话。


    “我知道,姜警督的选择会让大家感到痛苦和迷茫,但这不是放弃希望的时候。”晚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冷静而坚定,“她的选择是她的个人决定,甚至可以说是异变的负面影响,但我们不能让这成为动摇我们信心的理由。”


    “可是,姜老大可是大领导啊,她都这样了,我们,我们…”另一个警督是个年轻的男生,本该是年少有为的年纪,却已经被末世吓破了胆,“国家真的放弃了我们的话,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坚持的理由很简单。”晚凉走近几步,目光锁定那个警督,“我们还活着,我们的家人还活着。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为了等待救援,而是为了活下去。”


    房间里一片沉默。晚凉的语气逐渐变得柔和:“我理解你们对姜警督离去的悲痛,但她的极端化选择并不代表山城没有未来。真正决定山城命运的,不是导弹,不是外界,而是我们自己。”


    “事实上,经过这——半年,我们的力量早已足够让自己站稳脚跟。”晚凉继续说道,语调里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绿色家园和城南基地至今以来有序的自给自足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制定合理的计划,山城就绝不会沦陷。”


    “可是,”另一名年长的警督提出质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异变吗?你是山城大学的高材生,但是你们小区里也没什么教授可以研究出来异变的原因吧?这些东西是不是早就注定的?导弹你又要如何解释?”她重重地一拍桌面。


    晚凉直视那名警督,目光冷静而坚定:“我无法回答所有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场异变肯定不仅仅发生在山城。”


    怕自己的语气过于肯定,在这群老油条面前会露馅,晚凉又放缓语气说:“山城可能是第一个被波及的地区,但绝不是唯一的地方。”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你们应该很清楚,外界的导弹不是针对我们。它们瞄准的,是某种未知的威胁。如果国家真的要放弃我们——”


    晚凉想了想,把山城外那层来自避难所卡的防导弹功能归功于国家的阻止上:“——那就不会在高空拦截,而是直接摧毁。但她们没有这么做,说明导弹的发射也许有蹊跷,也能证明我们没有被放弃。甚至,这是国家机器还在好好运转的证明,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有人低声重复,语气中带着犹豫和不安。


    “希望,”晚凉坚定地点了点头,“希望从来都不是别人赐予的,而是我们自己创造的。”


    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悲痛或迷茫的面孔,喝下一口热乎乎的富含微量元素的饮料,语气中透着一丝温柔:“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完成姜警督未完成的事情。她虽然选择了放弃,但她生前为城南基地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我们不能让她的牺牲变成毫无意义的遗憾。”


    好,林晚凉,现在也是很好的画大饼能手了。正经没几分钟的晚凉在心里使劲地夸夸自己。


    汪姝适时开口,为晚凉提供支持:“晚凉说得对。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山城的守护者。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今天我们必须拿出行动,才能对得起她的信任和付出。”


    “没错,”张教授也点头表示认同,“而且我们已经齐聚在此,索性一口气把联合行动的计划讨论成型。现在不是后退的时候,而是继续推进的时候。”


    再没有人提出异议。


    把姜警督的尸体妥善处理好后,众人坐好,由本就负责战略部署的刘警督来给出她的计划:


    “第一,我们需要尽快清点并安置那些深度异变的居民。所幸,山城内空房还是比较多的,我们可以暂时征用别墅区座位临时集中安置点。


    “具体管理方面,城南这边负责调派人力,你们绿色家园不是有自己的效益很好的农场吗,可以提供技术来帮助物资供给。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他们的生活条件,同时加强监控,避免出现失控情况。”


    “第二,绿色家园和城南基地必须统一防御体系。巡逻队和固定防线的职责需要明确划分,我们会派出联合应急小组,专门处理突发事件。”


    “这一点问题不大,我们一直都有巡逻体系,只是大家磨合一下就好。”张教授回应。


    “第三,资源整合是当务之急。无论是物资、武器还是研究力量,我们都需要共享。当然,我知道,咱们之前一直是这么做的,但从今天以后,一切都要更系统化,规范化。”


    “还有吗?”刘警督扫视所有人。


    “心理健康。”张教授提议,“异变带来的对人的精神冲击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更多的研究也许我们做不到,但是引导一些情绪出口还是可以的。”


    “是,有道理。”大家都想到了刚刚姜警督的惨剧,一阵沉默后,无不认可。


    “也许,”晚凉举起手,“我们可以再次试着去向外探索了。”


    “我们已经知道,山城不是最后的孤城,国家力量还存在,也许其它的省市会有更好的科研力量,可以帮助大家度过异变危机,甚至化为己用。”


    晚凉说,她和汪姝对视,她们知道,对方心里想的都是——安城。


    第93章 真相?


    具体要怎么调度,张教授还有那些其她的大人、警官们自然还有得讨论。


    全权交给她们,晚凉很放心。


    “前世”的记忆在眼前如此那般闪过,就算缺乏切实实地的感知,也依然不免被里面的情绪所感染。


    再看现在,还是那个年轻的自己,身边还有着靠谱的长辈和亲友,晚凉虽说脑袋沉沉的,心里还是舒服很多。


    打了个哈欠,晚凉扯了扯汪姝的衣服,后者担心她的情况,即便是开会的时候也一直密切注意着晚凉的反应,现在当她是累了,立即附耳上来问是否要先回家。


    “不,我们去那里。”


    晚凉的眼睛因为无力支起的上眼皮而显得恹恹的,说话时却又闪过一丝光芒。


    汪姝倒是想不论什么事都先回去休息休息再说,但听晚凉的指挥已经成了她的本能,于是点点头,抱着晚凉和大伙儿打了声招呼就离开。


    她们的目的是——矿洞。


    这一个命运里重要的转折点,一个完全不合理但它就是这样蛮横存在的地方。


    ——丧尸的发源地。


    看过来自霸王弹的记忆之后,晚凉一直在想,如果说以前的丧尸爆发是因为有丧尸源源不断地从此处“走出来”,那么本次的爆发,是否和她当时慌不择路把矿洞直接炸开有关?


    过去那边的路上,晚凉一直在默默思考着种种可能,汪姝只当她静悄悄的在休息,一路车开得又稳又快,偶尔几只丧尸也都被迅速解决。


    很快,二人到达矿洞处。


    原本这废弃矿坑就是在山城郊区的某处山腰,本就被炸得稀碎的入口半掩在冰层下,只剩下一个漆黑的裂缝敞在碎石间。


    “这里就是一切的起点。”晚凉低声自语,说给汪姝也更多是在无意义地重复心里所想。


    说来也怪,之前她们在整个山城内巡逻时从未想过来这里看看,现在想来,大概也就是所谓的“剧情盲点”吧。


    今天故地重游,经过植物化后,感官的变化让自己对气候更敏感以至于变得脆弱,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不需要任何系统和导航的帮助,晚凉抬脚轻轻碾动脚下冰尘,这里,就在这下面,矿洞深处明显传来来许多微弱波动。


    像是有无尽的暗流在翻涌。


    汪姝没有这些感应,只是站在她身旁,竖起的猫耳微微抖动,警惕地环顾四周。


    尾巴在身后不受控地轻轻甩动,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晚凉的腿。


    “怎么了?”晚凉伸手一揪把这不老实的坏尾巴抓在手里,隔着手套逆着毛挠汪姝的尾巴,感受到细劲的骨头在手里扭了几下后才满意地松开。


    “别闹。”汪姝两只手去抓灵活的尾巴,这才给夺回来,脸红红地咳了一声,揉上晚凉的兜帽,正色道,“有点奇怪,这附近居然没有丧尸。”她皱了皱眉,“按照推断,这种地方应该是它们的聚集地才对。”


    这话不差,晚凉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矿洞的入口:“是啊,假如真的是丧尸的来所,怎么会这么平静。”


    汪姝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开冰面上的积雪,露出下面晶莹剔透的冰层。冰层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破碎的岩石和金属碎片,那是当年晚凉用番茄炸弹摧毁矿洞时留下的痕迹。


    “那时,”晚凉突然出声,“你也有在看着是吗?”


    汪姝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晚凉在说什么,“是的,不过我的视角并非全知全能,比你更多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些处理后的可能结果。”


    晚凉沉默了一会儿,也在回忆那段体感上已经很久远了的过去,而后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只能下去看看了。”


    “而且要深入穴底。”


    拿出植物图鉴,晚凉召出荆棘树,而后愣在原地。


    眨巴眨巴眼睛,晚凉本来因为虚弱而全程==的眼睛成了oo。


    不是,她的熟悉的可选区域大方框呢??


    荆棘树以及其它的很多植物非常好用就在于它们那宛如电脑操作页面一样的界面,只需要意念一动,就可以“一键”选择效果施展的范围。


    谁知,脑内的系统变回了那么大一个汪姝,也顺带带走了这个方便的好功能。


    荆棘树是召唤出来了,但却只能手动感知去对操作区域进行选择。


    晚凉试了一下,没一会儿,前额处就充血似的发胀,耳鸣也响了一阵。


    当年考研时也没有这么消耗过脑力啊…晚凉在心里默默扶额苦笑。


    “你还好吗?”眼瞅着晚凉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汪姝上前就把人往怀里一拥,猫耳垂下成了飞机耳,尾巴也不安地甩动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来缓解内心的焦虑似的,“发生什么了?”


    晚凉拍了拍汪姝的胳膊,示意她别过度担心自己,甩甩头,平静道:“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迟早也要面对。现在附近没有丧尸也没有别的敌人,也算是机遇让我来练一练。”


    汪姝皱了皱眉,伸手抓住晚凉的手臂:“可是你现在状态不好,你刚刚是想强行使用能力对吗?你这个样子…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用工具慢慢凿开冰层,或者…”


    “或者干脆先回去好了,不急于这一时,家里也还有一摊子事在等着呢。”汪姝想到本来就愣现在更是纯愣的武昭和不知何故明明一直都张牙舞爪的小马欢却成了个小鹌鹑的情况就直叹气,再一看自家林女士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更是焦躁难耐——对了,武昭——“我们出来这大半天,你就不怕武昭把家给拆了吗?”


    这倒是说到晚凉心坎儿上了。


    “那等我回家以后再和她算账。”晚凉还是忍了。


    “来都来了,把这里处理好吧。”晚凉努力消除掉脑内狗女人武昭可能做出的离谱幻想,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冰层,“来吧,我能做到。”


    汪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松开手,只虚扶着晚凉:“好吧,但如果你撑不住,一定要告诉我。别逞强。”


    而晚凉再次召出荆棘树,蹲下身子,闭上眼睛,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这就是植物的感觉吗?


    过冷的环境,过度干燥的风,但是当手指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隐隐的某种像是脉搏一样的震荡就从骨血传递到脑海之中。


    这个星球、这片土地的磁场与频率和自己的脑电波共振,虽然看不见,也无法描述出具体的画面,但是晚凉就是知道往下稍深处,它的地质结构是什么样子。


    在感知这些的同时,晚凉也觉得自己体内那抑制不住的疲倦也稍稍好转。就好像是——回到暖床的孩子,满心只有安全感。


    哪怕环境再恶劣,只要有这一点联系,都可以努力支撑,直到春天再临。


    就是这样!


    “烧吧。”晚凉呓语出声,随着唇间泻出的话语,还有一整个力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冰层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紧接着,和以前一烧就是一个方块不同,深红色的焰光毛细血管一样顺着岩石、泥土的缝隙,将冰层升华殆尽。


    一个荆棘树所能烧尽的体积还是不够。


    晚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也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是精准控制一株荆棘树的燃烧就已经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和精神力,但开工没有回头箭,晚凉单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抱住图鉴书,不断召出更多的荆棘树并进行引导。


    “烧。”


    “烧。”


    念出声的同时也是对伴随着的痛感进行宣泄。


    “烧。”


    一株又一株的荆棘树凭空出现,又融入冰层,反将所有冰封全都粉碎。


    冰层在高温的炙烤下迅速升华,化作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升腾到空中。


    没多时,冰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最终完全消失,露出了脚下一片乱石。


    没了冰结构的支撑,岩石一阵松动后就要塌陷!


    汪姝眼疾手快地把晚凉捞起来,本就强健的身体加上了猫咪的灵活,她原地翻转几下,最后稳稳落在一块大石块上,而晚凉的头发也只是掉出来一缕搭在额头上而已。


    “成功了…”晚凉松了一口气,揪住汪姝外套上的搭扣,“我们小猫姐也很厉害。”


    “哼。”汪姝的尾巴直接翘上了天,而后打着旋儿地缠住晚凉。


    “不过你还是太不爱惜自己了,”汪姝也在努力克服自己那直接表达情绪的身体变化,压低声音,想做出责备的样子,但到底掩不住心疼。


    紧紧抓住晚凉的手臂,汪姝语气不容置疑:“好了,现在你就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路我来探。”


    “不。”晚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那些身体和精神上的感受,又软下声音,懒洋洋地窝好:“行,那你走吧。”


    汪姝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着晚凉的状态又故意垫了她一下:“这才对。好啦,猫托车启动——”


    汪姝就这那些缝隙,钻进矿洞的通道。


    猫化对她来说还真的算是史诗级加强,抱着一个粽子包似的晚凉也能在黑暗中灵活地钻上钻下。


    晚凉也逐渐咂摸出来自己“进化”后的特性,虽然看不见,但是用心去感受那些来自空气里的变化,渐渐也能做到黑暗中了若指掌。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者只是汪姝的怀抱很是舒服,以至于能给自己充电,晚凉觉得在黑漆漆的洞穴里,自己的精神头居然比在外面还好很多。


    向下走了一段之后,甬道受到洞**炸影响渐少,两人进得也更顺畅。


    晚凉却开始觉得心慌起来。


    这里太安静了。


    甚至比,她第一次来时,要更像一个纯粹的,废弃矿洞。


    第94章 矿洞深处


    一路向下,晚凉用荆棘树开路的法子越发得心应手。


    一手触碰着怀里的图鉴,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张开,晚凉能感觉到一股暖流像静脉般在小臂上缠绕,最后由指尖释放。


    一呼一吸间,精神力被迫拉扯得更加紧密,周围每一丝异动都能被清晰地感知到。


    石头松动…冻土破裂…还有稳而均匀的脚步声。


    那是汪姝的,原来她的步子不论何时都是这样安宁稳健。


    晚凉轻声笑了一下,就算不用回头也能隐约感觉到汪姝是怎样走在自己身后,警惕地握紧枪,步步小心地为她殿后。


    “说起来,现在的状况比我想象得更好,精神力也增强了不止一点一点。”晚凉低声道,脚步踩在乱石之间,几乎无声。


    “精神力增强是好事。”汪姝扫了一眼四周,眼神戒备,“但你自己也要留点余力,别一口气把自己榨干了。”


    “放心,我有分寸。”晚凉侧了侧头,笑了一下,语气倒是很轻松,“早知道这样可以锻炼提升精神力,早该去做的。说不定早上能省不少事。”


    汪姝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想说“还是安生点吧姐姐”,但最终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在后方留意动静。


    矿洞深处黑得像是要吞噬一切,哪怕凭借着晚凉的感知力,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无法看清远方的情况。


    ——生存背包的探路模式倒是好用,但晚凉宁愿抓住机会再多练练自己这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能力。


    从图鉴书里召唤出一把灯管蘑菇,轻轻一抛。


    蘑菇在空气中旋转着,像被某种无形的轨迹牵引着落地,接触岩石的瞬间,菌伞绽开,微微鼓胀了一下,随后发出柔和的白光。


    光芒扩散开来,像是一盏小小的探照灯,将周围的碎石、塌陷的矿道、残破的铁轨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这玩意儿真方便。”汪姝看着前方亮起的光,赞叹道,“就是吃起来不好吃。”


    “不会把你变成发光脑袋就知足吧。”晚凉挑眉。


    植物图鉴早就在此时的这个时间线就已经全部解锁,只不过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真菌平时很少用到,用来炒菜补充营养倒还是不错。


    “原来这些蘑菇也是有用武之地的。”汪姝笑了一下,手指在额头敲了敲,感叹道,“有*时候很多事情就算知道冥冥之中它设定好了,但当我们兜兜转转回到一开始,发现它还真的有点按照计划在走,还是很奇妙。”


    这些话细思起来多少有点虚无,好在汪姝这人不太爱深想,晚凉只浅浅看她一眼,无奈地耸耸肩就继续往前走。


    沿途不断地抛洒灯管蘑菇,每一颗落地都会带来一片新的光亮,像是在黑暗中铺设出一条通往未知的荧光小路,倒像是童话般的场景似的。


    只一点有些奇怪,随着两人越往下走,空气的温度却奇怪地升高了。


    听到汪姝在身后边扯衣领边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像地表那么冷?”,晚凉也不知所谓。


    她对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到这里竟然开始觉得有些舒适。


    “确实。这里的温度至少比上面高了十几度。”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前方的一片倒塌的矿道之后,语气微沉,“水…这里曾经积水的地方,或许还在。”


    两人加快步伐,顺着地形绕过倒塌的障碍,灯管蘑菇的光映照着前方,一片黑沉沉的水面浮现在眼前。


    地底之下,水面微微起伏,像是活物在缓缓呼吸。


    汪姝立刻提高警惕,抬枪对准那片水域,但生存背包的探测功能在这里竟然失去了作用——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模糊不清,甚至有一部分像是被某种东西故意屏蔽了一样。


    “怎么回事?”汪姝晃了晃生存背包,眼神冷冽,“我记得你之前来这里时并没有这种故障。”


    晚凉想了想,确实是汪姝说的这样。


    “探测不清楚,说明它不仅深,还很可能存在某种未知的能量。”沉吟片刻,晚凉随即又拿出图鉴,往后翻到那一页,将那图案上发着淡蓝色光辉的凝胶状物质指给汪姝。


    看到那东西,汪姝倒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顿时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不行。”话音刚落,一看到晚凉撇撇嘴的表情,又不禁软下心:“不是我今天总是否认你的想法,实在是,你今天太想一出是一出了。我们完全没有做任何准备啊。”


    晚凉不说话,汪姝也只好顺从。


    “行行行,但你一个人可不行。”


    “谁说我要一个人了。”晚凉纠正她,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猫姐,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下去吧?”


    这个蓝色凝胶状物质名为“水母菌“,回来这个时间线前它几乎就没被召唤出来过,首先吃着口感就不好,黏黏糊糊的,也做不了凉拌海蜇啊;其次它的功能是把人包裹起来形成一个气室以下潜。


    之前要么冰天雪地的,要么直接干到没有水,除了在浴室里让晚凉自己试了试它的功能,实在是没有可用之处。


    回忆结束,回到现在。


    汪姝那裹在帽子里的猫耳抖了抖,内心的纠结在嘴巴上显现出来,上下牙一并,努力发出“不,我要和你一起”的声音。


    看她这样子,晚凉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这爱干净的小猫成了真的猫,讨厌水着呢。


    “好了,来吧你!”逗够了猫,晚凉不由分说地就把水母菌抓出来,往汪姝身上一套,霎时,面前这被厚厚的保暖衣裹得显得不仅高大还特壮实的女人就被拢进一个发着马卡龙色蓝荧光的半透明蘑菇状——也可以说是水母状的球球里。


    看着汪姝在里面努力挤出微笑,其实手爪爪已经在手套里捏成了抗拒的拳头,晚凉忍俊不禁。


    费了些力气的把汪姝推进水里,晚凉这才再把水母菌释放在自己身上。


    蓝色的凝胶状真菌迅速扩散,裹住了身体,周遭就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水膜。


    晚凉往前一扑,咚地一声就趴在了汪姝的旁边。


    对她伸出手,晚凉嘴角微扬:“来跟我一起。”


    汪姝看着她那双沉静而坚定的眼睛,“进化”后这些来自猫咪的厌恶水的习性终于被克服,她的心稳了下来,隔着水母菌那柔韧的薄膜,两人的手紧紧相握,随即一同潜入深水。


    冷冽的黑暗瞬间吞没了她们的身影。


    水母菌的菌柄不算太紧地裹住二人的身体,将她们与这沉积的地底深水隔开,同时也能有些空间装载空气。


    可惜水母菌并不会自行产氧,晚凉不得不(当然也是主观上就是想牵手啦(o^^o))和汪姝腻腻歪歪地手牵着手,以确保她能随时召唤新的水母菌来给汪姝进行替换,防止窒息。


    汪姝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即使透过水母菌的薄膜,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力道,不过往常总是努力用自己的手传递安抚情绪或者安全感的人此时此刻却是在向着晚凉撒娇。


    晚凉的手固然也有许多干农活儿弄出来的老茧,比起汪姝那因长期打拳而伤疤堆着伤疤的指节还是要纤长一些,反握回去的时候也更灵巧地可以把她的手更好地贴合每一处缝隙。


    轻轻捏了捏汪姝的手,晚凉示意她调整呼吸,而后两人默契地继续往下沉去。


    没了导航的指引,就算有灯管蘑菇能照亮前方小范围的距离,晚凉依然能感觉到汪姝的焦躁不安。


    “我们下潜了多久?”隔着水母菌和水,汪姝的声音很不清楚。


    晚凉迅速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至少五分钟。别怕,这里…就像外面一样安静。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汪姝傲娇地嘀咕了一句:“没在怕啊。”


    晚凉装没听见,只是继续讲着水域的情况:“水压比我预想的轻。”


    是的,五分钟的下潜意味着她们已经深入了至少几十米,但水压却并未随深度增加而变得难以承受。


    这并不合理。


    按照常理,水下的压力应该逐渐加重,但这里的水域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仿佛只是为了让她们顺利抵达某个目的地,而不是为了阻挡她们。


    晚凉皱了皱眉,心里浮现出一个荒诞,但放在这里却很符合逻辑的念头。


    “这片水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她低声道。


    汪姝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它不像是我们世界里的湖泊或地下水,而是某种…人为设定的场景。”她的语气有些迟疑,“或者说,它的存在并不符合自然规律。”


    晚凉意有所指,汪姝沉默一瞬,只能认同。


    “之前我以为这里的水就是塌陷区的积水,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剧情点’嘛。”晚凉冷笑,“这倒也好,只要继续往下,说不定…”


    晚凉顿住,汪姝立马焦急地催促她快些说。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说,说不定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一切的真相,然后,让我们的世界恢复正常。”晚凉说。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最好的猜想,而最坏的情况,可能是接触到了某些她们不该触碰的东西后,造成的更大的混乱甚至——毁灭。


    不再说话,晚凉继续观察四周,试图从这些细节中找到更明确的证据。


    周围的水域逐渐变得混浊,原本还能透出微光的环境变得昏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远方缓缓蔓延,将光线吞噬。


    偶尔有些漂浮的颗粒掠过她们身侧,看似是普通的沉积物。


    晚凉把灯管蘑菇往那里一抛,亮光只闪烁了几秒钟就被那颗粒物给吸走了似的。


    不过已经足够晚凉看清那是什么了。


    那些颗粒的形状竟像是…碎裂的文字。


    晚凉怔住了。


    没错,那些不是普通的杂质,而是一段段断裂的句子。它们悬浮在水中,随着水流缓缓飘动,仿佛某个未知的存在在这里书写又删除了什么,最终只剩下这些残片,被遗忘在水域里。


    “汪姝。”她低声唤了一句,指着那些漂浮的文字。


    汪姝的眼神微微一凝,她盯着那些残缺的句子,不由自主地抓紧晚凉的手。


    一股寒意从脊椎攀爬上来,两人皆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们已经触及到了世界的裂缝。


    随着下潜的持续,四周的黑暗逐渐变得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汁。


    晚凉想再召唤新的灯管蘑菇,但她很快意识到,光在这里已经无法扩散——就像是这片水域根本无法“接受”新的设定,它只能维持现状,而无法被改写。


    汪姝的手紧了紧,示意她冷静。


    晚凉点了点头,强迫自己继续下潜。


    终于,水流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向下拖拽,像是顺着某条不可见的水道滑入更深的区域。


    晚凉试图稳住身形,但她很快发现,这股力量并不是在“拉”她们,而是在迎接她们。


    她们不是被水吞噬,而是被水中的某个存在接纳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诡异感爬上了她的心头。


    “晚凉。”汪姝的声音模糊不清,混在咕噜噜的气泡里:“前面…有东西。”


    晚凉抬头望去。


    在水下极深的地方,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缓缓浮现。


    它像是一道撕裂现实的裂口,横亘在水底,宛如一只沉睡的眼睛,正在等待她们靠近。


    它的边缘隐隐闪烁着光泽,像是某种液态的存在,不断地微微颤动,仿佛只是当前世界的一角被揭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另一侧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景。


    ——这样的场景,晚凉不是没有设想过。


    丧尸从何而来?强塞进这个物理崩坏的世界的东西都是怎么影响这里的?


    也许就是像眼前这样超自然超现实的东西。


    只是,亲眼所见的那种震撼,是即便和超出自己维度的“霸王弹”再怎么聊天也无法比拟的。


    而超出晚凉想象的是,裂隙的周围并没有任何丧尸。


    没有怪物,没有尸骸,甚至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


    它就这样安静地存在着,仿佛一个本不该被发现的秘密,被她们误闯进来。


    这就和晚凉设想的不同了。


    晚凉的心跳微微加快。


    如果这条裂隙是整个丧尸、乃至整个世界问题的源头,为什么它本身如此“干净”?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不顾汪姝的组织,就要触碰裂隙的边缘。


    刹那间,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沿着她的指尖蔓延开来。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无数破碎的声音。


    那些声音像是某种被遗忘的片段,在她的意识深处炸开。


    “这里是…不合理的设定。”


    “我们本不该存在。”


    “你们不能关闭它。”


    “如果关闭,我们就彻底消失了。”


    “哈哈哈,你们也不可能改变这里!低纬怎么敢妄想改变高维??”


    …


    尖锐的叫喊声在晚凉的脑内炸起,晚凉的手猛地缩了回来,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汪姝立刻握住她的手腕,不顾一切地挤进晚凉的水母菌里,把人抱在怀里,声音低沉:“你看到了什么?”


    晚凉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打着颤。


    “汪姝…这里甚至不是单纯的跨维缝隙。”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东西,“这里是——”


    话音未落,裂隙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简直就是意识到了她们的存在一般,一股强烈的吸力猛然爆发!


    晚凉和汪姝立刻被卷入其中,水母菌疯狂蠕动,试图护住她们的身体,但那股力量却像是直接作用在她们的精神上,将她们拖向未知的深渊。


    裂隙的另一侧,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着她们。


    不!!


    她也好,汪姝也好,两个人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是一个崩坏的、不合理的设定。


    但一切感受都是那样真实而独立的存在,就算是什么高维的生物高高在上地用一支笔、一个键盘就可以轻易地改写她们的命运,那她也绝不服气。


    她也想过,要是可以,哪怕只能窥见那高维存在的一个切片,她也要拼尽全力,汇总所有一切时间、空间的片层,去向那个存在宣战,去改变这个世界、去改变爱她的和她所爱之人的命运。


    可当眼前这些真真切切地展现出来时,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恐慌了。


    裂隙的吸力越来越强,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张开巨口,要将她们彻底吞噬。


    汪姝的手紧紧抓住她,五指扣得像是要嵌进骨头里,“晚凉!”她大吼,声音透过水母菌的屏障,震得晚凉一瞬间回过神。


    晚凉死死盯着那道裂隙,心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血液仿佛被寒意冻结,又像是被烈焰灼烧。她的世界——这个荒诞而又残酷的世界,正在眼前崩塌。


    而她,只能抓住汪姝的手,像一根悬丝之上的人偶,想要挣脱这场无尽的梦魇。


    不!她不能被带走!


    她不能让汪姝被带走!  :


    她们还活着,她们有自己的意志,绝不能让这道裂隙决定她们的命运!


    晚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精神力疯狂涌动,她的图鉴书在水母菌的保护下打开,一道道绿色的光芒在水中炸开,像是某种生机复苏的召唤。


    她咬紧牙关:“无事之秋——来吧!”


    藤蔓如同从虚空里生长出来,带着破碎的因果纠缠,一根接一根地涌出图鉴。


    它们像是活过来的巨龙,疯狂地向裂隙扑去,叶片间闪烁着晦涩的光辉,那是她们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段选择的痕迹。


    所有藤蔓枯萎而又迅速消耗照明果以爆发的生机都是她们曾经种下的因果。


    ——承载着汪姝曾一路走来的决意,而现在又承载着满怀汪姝希望的晚凉的愿望!


    “给我堵上它——!!”


    晚凉的怒吼震碎了水域的沉寂,精神力化作雷鸣般的共振,疯狂地注入藤蔓之中。


    无事之秋的枝条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命令,瞬间暴涨,成百上千根藤蔓像怒潮般朝着裂隙的方向汹涌而去!


    裂隙震颤了。


    那些本该吞噬她们的吸力开始不稳定,仿佛这片空间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反抗。


    晚凉能感觉到裂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反噬,它是比她们更高级的存在,也许不错;但它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的存在本就是更错误的!


    它没有资格夺走她们的生命!


    藤蔓疯长,整片水域都开始震动,矿洞的岩壁不断地掉落碎石,水流被撕裂成旋涡。


    晚凉不管不顾地继续疯狂召唤着无事之秋,这株植物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茂盛的希望!


    “晚凉!”汪姝的声音里充满焦虑,她也感受到了晚凉的精神力在剧烈消耗,甚至有些透支到危险的边缘,“别再输出了!你会被榨干的!”


    “你再说一句泄气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晚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现在后退,我们都会死!”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她也知道这些裂隙也到了极限!


    更多的裂隙挣开,在这其中,晚凉勉强窥探出源源不断的丧尸被输送去各个地方。


    哈,抓住你们了!


    “再来!”晚凉咬紧牙关,精神力猛地再度释放,藤蔓继续疯狂生长,宛如要填满整个水域的巨网,一寸一寸地将裂隙包裹。


    裂隙挣扎着,疯狂地扭曲,试图撕裂这些束缚,但无事之秋的藤蔓却更加蓬勃。


    那些反复轮回的念力,那些——


    积攒下来的照明果值只剩个位数了。


    晚凉的精神力也到达了极限,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眼前的光亮开始模糊。


    她的身体在颤抖,精神海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可她仍然咬牙死撑着,绝不松手。


    然后,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汪姝。


    汪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叹息,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晚凉,我不是想说泄气的话,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要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力挽狂澜,那我们也最好不要再浪费最后的时间。”


    她的唇附在晚凉的唇上。


    因着天气寒冷而奔波一天,汪姝的嘴唇一点也不柔软,还起了刺刺的皮。但当这干涩、枯瘦的两片软肉,温和缱绻地在自己的唇瓣上轻啄慢吮时,一切的不甘和恼怒,一切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化开了。


    裂隙在扭曲,在尖啸,在悲鸣。


    而晚凉和汪姝双手紧紧相握,鼻尖相抵,连睫毛扫在脸颊上的瞬间都无比漫长而轻松。


    “傻小猫。”视线落在汪姝眼角的泪痣上,晚凉蹭了蹭她的鼻尖。凉凉的。


    “但是没关系,我们一定可以做到,我们绝对可以做到。”


    照明果库存彻底归零。


    可从两人身体想触碰的地方,更大的光芒炸泄而出。


    藤蔓疯长,而那无数争先恐后想要撕裂此处空间的缝隙一一闭合。


    然后——最大也是最初始的那个,它的光芒开始熄灭了。


    无事之秋的藤蔓完全封锁了裂隙,将这个吞噬一切的深渊彻底埋葬在水底。


    世界,终于安静了。


    晚凉的身体猛然一晃,她的意识濒临溃散,汪姝立刻揽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水流平静下来,晚凉靠在汪姝怀里,喘息着,意识逐渐模糊。


    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汪姝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的声音。


    “晚凉,我们赢了。”


    “我,我爱你,你不要抛下我。”


    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第95章 小欢的秘密


    晚凉的意识在混沌与现实之间游移,仿佛还沉溺在冰冷的深水中,耳边回荡着那些残缺的低语。她的身体仿佛被水母菌的触须包裹着,无法挣脱,直到一股温暖的触感悄然侵入她的感知。


    她猛地睁开眼。


    四周是充作暖气的荆棘树的焰光,摇曳着不算明亮的暖色调。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上眼皮往下一盖,晚凉舒服地往枕头里又是一窝,胳膊顺带着往前划拉了一下——一团毛绒绒又热乎乎的东西在手心里跳了一下。


    晚凉唰地一下就坐了起来OO。


    只见床边黑洞洞的一团东西正微微地发着两团小小的光。


    什么东西!


    精神力本能地绷紧,浑身肌肉紧绷,晚凉的头发又一次近乎失控地竖了起来,就要射出去了,那东西动了起来——


    她说:“林晚凉,你好有精神啊,看起来你已经恢复好了。”


    …臭武昭!!!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正趴在床边,姿势完美地贴合地面,像个蠢狗一样支棱起她那双耳朵,抖啊抖得盯着晚凉发愣,毫不在意她这么大个玩意儿杵在那儿就已经十分吓人了。


    “你在这干嘛呢?”晚凉觉得自己刚睡满足了的神经又衰弱了起来,伸手捋着炸毛的头发无果后更是一股无名火。


    再看着这武昭…不,谁把她放进来的?汪姝呢?


    晚凉越看这玩意儿心越堵,心越堵越看她觉得…她有点太理直气壮了。


    武昭这家伙和正常人不一样,普通人做了坏事会心虚,她这不知道是进化成了什么品种的狗,越是干坏事越是胆大包天。


    晚凉将头一扭就要去看武昭的尾巴,却见对方的耳朵随着自己的动作歪了歪,尾巴倒是死死地被压在身下。


    晚凉额角一跳,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但同时也有点想死。


    紧紧盯着武昭,晚凉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点沙哑,还带着刚醒来的不耐烦:“…武昭。”


    武昭闻声,脑袋从床边抬了起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某种理所当然的疑惑,上下看了晚凉几眼,随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干嘛?”


    “……”


    “……”


    晚凉一时没忍住,一巴掌糊在自己额头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趴在这里多久了?”她咬牙。


    武昭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但应该趴了很久,汪姝怕你睡死过去没人发现。”


    气笑了,谢谢。


    “…那汪姝呢?”


    武昭的耳朵抖了一下,看起来仍然一脸“我很淡定”的样子,但尾巴不知何时从身后露了出来,开始缓慢地摆动。


    “她在忙。”她回答得无比淡定。


    “忙什么?”晚凉顿时警觉起来。


    武昭顿了一下,目光有点飘,耳朵也微微向后压了压,嘴巴抿成一条线,像是某种犯了错的狗。


    晚凉顿时心生不妙的预感,翻身就要起来。


    “哎哎,你刚醒——”武昭还没来得及阻止,晚凉已经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


    下一秒,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汪姝拎着一把锅铲,像是战场上临危救援的战士,冲了进来,一脸镇压暴动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汪姝的眼神先是在晚凉和武昭之间扫了一圈,确保没人被打,然后迅速收敛气势,换上温柔的表情,“晚凉,你别激动,你刚醒,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晚凉盯着她手里的锅铲,语气幽幽:“…你这锅铲上也没有油啊,这是打算给我做菜,还是打算处理现场?”


    汪姝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眼神往旁边飘了飘,正对上武昭的眼神。


    这一猫一狗,怎么还狼狈为奸上了。


    晚凉一眯眼,嘴角一抽,顿时有种极端不妙的感觉。


    她迅速扫了一眼房间,发现除了自己熟悉的摆设之外,空气中有一股非常、非常微妙的气息——


    泥土味。


    目光一点点凝聚成刀,冷冷地落在汪姝和武昭身上,最后锁定武昭手指上那一点点沾上的泥土。


    她还把这脏手搭在枕头边上!


    武昭对眼神也更敏感了,耳朵立刻压得更低,尾巴也僵住。


    “…我的阳台。”晚凉磨牙,语调温柔。


    汪姝干笑了一下:“咳,晚凉,你刚醒,先吃点东西,别管这些琐事——”


    不由分说,晚凉径直冲向阳台。


    果然——


    她的阳台蔬菜区已经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土壤浩劫。


    原本整整齐齐的蔬菜盆栽此刻东倒西歪,泥土被翻得一塌糊涂,根系凌乱不堪,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在这里展开了一场农场暴动。最重要的是,这些盆栽的摆放痕迹被非常认真地修复过,但根本骗不过她的眼睛!


    眼角狠狠抽了抽,晚凉的表情甚至根本没法用字符表达出来。


    “小猫姐。”她慢慢地转过身,语气平静到可怕,“你解释一下。”


    汪姝举起锅铲,试图掩盖心虚:“我真的有努力复原了。”


    武昭立刻附和,毫无认错态度:“你知道的,动物有它的本性,我现在身上有这个变化也不是我的本意,要怪,只能怪你把这些东西种得太茂密,看着就很好薅的样子。”  ?


    “我和你是一起的。”还想再拉架的汪姝火速站队,向晚凉表忠心。


    武昭尤嫌事不够大,还在添油加醋:“话说回来,难道你这专业人士还不知道要适当间苗吗?好了好了,不用谢——”


    砰!砰!


    晚凉给她俩一人锤了一拳。


    捂着脑袋,汪姝泪眼汪汪:“为什么我也…”


    “包庇同罪。”晚凉无情道。


    汪姝:“…我接受。”


    两人一个被敲了脑袋,一个被锤了肩膀,晚凉这才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蹲下身,开始挨个检查根系,重新培土。


    她宁愿自己还是之前昏昏沉沉的状态,至少不会这样被刺激!


    得先检查根系受损情况——某些蔬菜的根部被拉扯过度,导致细根断裂,那就需要修剪腐烂的部分,防止后续烂根。


    土壤也得重新整理。武昭看起来还保留了人型啊,怎么她的人性彻底丧失了吗?她怎么用还是人类的手把这些土翻成这样的啊!!


    晚凉无声呐喊。


    最关键的是,这些翻得乱七八糟的土壤需要重新填充,并加入适量水分,让植物恢复生长环境,但营养土的配比她已经记不清了,毕竟自家种的小蔬菜,非必要情况她还是很少会用笔记本水来进行浇灌的。


    认命地叹气,晚凉翻箱倒柜找起来细绳。


    有些小植株不仅被伤到了根系,还被死武昭给压塌了,得用细绳和支架固定好这些倒伏的菜苗,才能防止它们继续因根部受损而枯萎。


    湿度计放哪儿了?


    还得确保不会因为“补救性浇水”导致过度湿润,避免土壤板结。


    晚凉这边熟练地处理残局,就听头顶汪姝讨好般故意放软的声音:“我们林女士真的好厉害。”


    “不厉害,命苦。”晚凉仰头看向汪姝,表情:=。=


    汪姝不敢吱声了,讪讪地退到厨房。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把最后一抹泥土拍实,晚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菜园和别的观赏性绿植虽然被武昭糟蹋得一塌糊涂,但经过这一番修补,勉强恢复了点生机。植物的根系还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土壤环境,不过至少她尽可能挽救了大部分植株。


    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厨房里已经传来阵阵熬煮汤水的声音,锅盖偶尔被翻滚的热气顶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药材香味,带着一股浓郁的温暖气息。汪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营养汤走过来,把它放在桌子上。


    “喝点吧,这可是几位山城大学的老教授和楼里的老人家专门给你配的,里面什么微量元素都可齐全了。”汪姝的语气难得带着点小骄傲,深知今天一早就把晚凉惹恼的她现在乖得不像话,“我还专门学了怎么熬,保证味道比你之前喝的那些营养剂要好。”


    看在美食的份上——晚凉其实也没那么气啦。


    拿起勺子,吹了吹汤面上的热气,浅尝了一口。


    确实,味道浓厚,不是单纯的苦涩滋补品,而是带着点炖煮过的蔬菜和肉香,滑入口中后,甚至还有淡淡的回甘。


    听汪姝说,她这也是昏迷了两三天了,确实胃口大得能吃下一头牛。晚凉几口喝完就还要添,汪姝乐得她多喝些才好恢复元气。


    “所以植物吃肉长得好是真的啊。”也没事儿干,也不喝这苦汤的武昭还非得赖在餐桌上,两只眼睛盯着晚凉喝汤就算了,那张嘴啊就是一刻也不得停。


    再喝了一口,放下勺子,晚凉抬头,和武昭的狗眼对视,沉默了一秒,抬手又给了她一拳。


    “…”武昭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我忍”。


    汪姝咳了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武昭总还是有点灵性的,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溜之大吉,出门去找张教授处理小区里各种兽化乱象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晚凉晃了晃手里的勺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汪姝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双肘支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心情好点了?”


    晚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喝汤。


    汪姝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换了个话题,眼神微微一顿,指了指客卧的方向。


    “小马欢还是不出来?”


    晚凉的目光扫向那扇紧闭的屋门,眉头轻微皱起。


    她伸手放下汤碗,轻轻地站起身,走到客卧旁。


    轻轻拉开房门的一个小缝,里面马欢的身影唰一下就闪了过去,又钻进了柜子里。


    这下,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呼啸的寒风声敲打着窗玻璃。


    精神力的感知清晰地传达给了晚凉,衣柜的里面,马欢这孩子的心跳和呼吸都极重。


    犹豫了一下,晚凉还是走进去抬手轻轻推开了柜门。


    门缝缓缓打开,一抹白中夹着灰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轻微地抖了一下,把脑袋往衣柜深处埋得更深。


    小马欢。


    比起汪姝和武昭,这孩子的兽化程度更深。虽说不至于像卢月那样彻底兽化,但身体形态也有了较大的改变。


    看着比她原本的模样要小得多,缩成一团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大兔子。柔软的毛发被衣柜里的阴影吞没,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晚凉。


    晚凉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仔细观察她的状态。


    汪姝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低声问道:“她还是不吃东西?”


    “吃了一点。”晚凉目光落在柜子角落里几根被咬了一小半的蔬菜和完全没有动过的蛋白棒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这样可怎么办呢。”


    汪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兽化的强弱和稳定性,按理说和人的身体状况、适应性有关。你昏迷的时候我也想去她家看看怎么回事,但她家也是乱成一锅粥,张教授那边建议我还是先居家照顾你,别的先交给她们和新成立的**小组。”


    晚凉点点头,目光沉静。


    兽化的机制虽然还未完全搞清楚,但根据汪姝这几天从张教授那里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它并不是随机进化,而是与当事人的性格、执念,甚至是兽化发生前一刻的心事有关。


    “…她在害怕什么?”晚凉低声自言自语。


    她抬手,轻轻地在柜门上敲了两下,语气放缓了一些:“马欢,你还好吗?”


    大白兔的耳朵微微颤了颤,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但仍旧没有靠近。


    晚凉没有再逼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目光更柔和了些。


    汪姝靠在门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会不会是…她在害怕自己?”


    晚凉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她。


    汪姝也慢慢地蹭了过来,蹲在晚凉身边:“如果兽化是和执念有关,那她现在这个状态,或许不是因为她怕什么外界的东西,而是…她害怕自己变成别的东西。”


    说着,汪姝自己的神色黯淡了一些。


    晚凉大概知道汪姝在担心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顺了顺她的头发,顺便捏了捏软软的耳朵。


    视线再回到马欢身上,晚凉沉吟片刻。


    如果汪姝的推测是对的,那么小马欢兽化成一只兔子,确实不可能因为她本身“弱小”或“胆怯”,而是因为她在兽化的瞬间,强烈地希望自己不要变得更“危险”。


    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在那一刻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这个时间线的时候,她才刚刚离开家而已。


    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大概是两位姐姐在这里轻声慢语地聊了一会儿天,有熟悉且信赖的声音这样温和地陪*伴着,马欢害怕焦躁的情绪少了些,小白兔的耳朵动了动,似乎终于放松了一点,慢慢地把脑袋往衣柜的边缘靠了靠,缩得没有那么紧了。


    晚凉很快注意到她的身体动作,试探性地轻轻地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她的毛,小马欢微微一抖,但这次她没有立刻逃开,而是僵硬地停顿了一秒,好像在试图适应这个触感。


    晚凉没有再进一步,只是用一种温和但坚定的声音说道:


    “马欢,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你。”


    “你不会真的变成别的东西。”


    小白兔的耳朵慢慢竖了起来,黑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意义。


    “武昭说她现在好像还不太能听得懂人话,但我看着她好像也不是这样。”汪姝见状也舒心了不少,开始和晚凉蛐蛐武昭,牢记和武昭站同一战线的教训。


    “最听不懂人话的就是武昭,”晚凉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还是点头对武昭的话表示认可,“就像家养宠物大多都会对主人的声音有反应一样,它们可以领悟一些情绪和指令,但这确实不能代表它们能完全理解含义。武昭对动物行为学还是有点研究的,小欢现在还真的是有点丧失沟通性的状态。”


    闻言,汪姝只好也跟着叹气,转而继续给马欢打气:“不管怎么样,你晚凉姐说得对,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


    小马欢静静地看着她们,像是在犹豫,但终于,她缓缓地朝晚凉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指。


    晚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


    “那,要不要再吃点这个?”晚凉把蛋白棒掰开,递到爪爪上。


    她现在只是兽化了一部分,但就像晚凉不可能去喝肥水一样,她也要吃作为人类得补充的营养才行啊。


    有晚凉的陪伴,马欢比之前要乖得多,也没那么应激了,抱着晚凉的手咔哧咔哧的吃了不少东西。


    小妮子吃完后枕着晚凉的胳膊沉沉睡去,晚凉看着她这样也忍不住心软软。


    和汪姝合力轻巧地把人移开,找了个晚凉的衣服垫在她脑袋下面,就换汪姝来看着她。


    不过晚凉一离开,马欢就又不安生起来。没辙,晚凉当场把身上穿着的居家保暖衣脱下来套在汪姝身上。


    “那我先走了,我下楼看看马老师家到底怎么回事。”晚凉完全没注意到被她衣服上那属于她的气味兜头压过来,汪姝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哦。”汪姝含混地应了声,低下头不回话了。


    直到听到她那边开门出去再关门,才看着又安睡的马欢恨自己不成钢地自骂:“又不是毛头小子了,搞成这样太丢人了。”猫耳朵也垂了下来。


    晚凉完全不知道汪姝变成真猫后心思也细腻敏感了不少,只是心里边琢磨着这事,边往楼下走。


    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小姑娘的心性其实一直很成熟,但说到底还是孩子,也怪她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马欢是有心事的。


    再加上一路奔行其实大家心情都比较激荡,就更是忽略了马欢的情绪,偶然看到马欢落寞的样子,也只是当她想家了。


    想到这里,晚凉不禁暗笑自己。明明经历了好几辈子事情的不是她本人,却不自觉在知道了那些经历后变成一个更爱操心的大姐姐。


    楼道里还算安静,看来张阿姨那边的事情进展还算顺利。


    晚凉很快下到四楼,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咕咕哒的声音和马纽教授那窝囊的回应。


    把耳朵贴在门上,晚凉光偷听都能想到里面一只硕大的大母鸡正张开翅膀,凶狠地扑腾着,对着门口的男人大声咆哮: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那可是你的儿子啊!!”


    她的翅膀猛烈地煽动,几根羽毛被震得飞了出去,偶尔还传来一些清脆的响声,大概是家里的碗碟茶盏都被砸了个稀碎。


    而马教授的声音很近,大概就堵在门口,一直在试图压低声音。


    “妈,理性一点。”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语气甚至有些温吞,“我也难过,可这是事实。”


    “事实?!”王卫红愤怒地啄了一下他的肩膀,语气歇斯底里,“咯咯咯——你竟然说这是事实?!你的儿子没了!而那个该死的贱丫头,做了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什么?晚凉眼色一闪。


    马纽被啄得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门上,咚得一下,但还是温声絮絮念:“妈,妈,您小点声,现在邻居们都耳聪目明的…”


    王卫红这个老太太平时就不是个怕丢脸的,现在兽化大概也影响她的理智,马纽敢回嘴,她喊得就更大声。


    再听无益,晚凉还是准备在敲门了。


    不成想,马家的大门没完全关紧,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味、药味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乱成一团,家具东倒西歪,地板上布满了刮痕,还有几根鸡毛散落在地上。


    最显眼的,是客厅中央那只正在狂躁扑腾的大母鸡——王卫红。


    她的羽毛蓬乱,翅膀狠狠地拍打着空气,喙一开一合,发出尖锐的叫声:“咯咯咯——!我要找我的孙子!!我的宝贝孙子呢?!!”


    她扑腾着朝墙角冲去,狠狠地啄了一口茶几的腿,像是要把这个无辜的家具拆成碎片。随后,她又扭头盯上了马纽,伸长脖子猛地朝他胳膊上啄了一口。


    “你个没用的!你都不管?!你看看这家里成什么样了?!”


    马纽的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但还是忍住没发作,只是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他的手按着自己被啄出红印的地方,脸上勉强维持着理智的神色,语气克制地说道:“妈,冷静,我跟老张保证了的,才能把您接回家里…”


    没人甚至注意到了突然钻进来了一个晚凉。这倒把晚凉给尬住了。


    而马教授还在努力维持他在邻居间的面子,唉声祈求:“您兽化后认知出现偏差,这是不可避免的…”


    王卫红才不听,扑腾着翅膀就往他身上扑:“偏差你个头!贱丫头呢?她肯定知道我孙子在哪里!”


    看她说的话,一会儿说孙子死了,一会儿又说找不到孙子,还真的是理智全无。


    晚凉藏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眼神冷淡。


    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已经歪斜,照片里那个笑得得意的小男孩不知去向,而另一侧,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女人——马欢的母亲。


    这个女人脸色苍白,穿着一件褪色的家居服,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竟成了第一个看到晚凉的人,却只是抬头看了晚凉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小声说道:“小林?你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有戒备,也有疲惫。


    此话一出,马教授才发现家里多了个人,吓了一大跳,这才跳着转过身,瞠目结舌地看着晚凉:“你…你怎么在我家?”


    晚凉看见他的正脸也是差点没忍住要笑,这牛马老师怎么变成了个大乌龟啊啊!


    咳咳,严肃一点o.o


    “我来这里,主要是想问问马欢的情况。”晚凉也不废话,直接道。


    话音一落,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马纽抬头,刚刚那副忍耐的样子全然消失,只剩下竭力忍耐的狰狞:“你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你的事。”


    “那你们不想知道小欢现在在哪里吗?”


    这句话一出,马纽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点,他的手指微微攥紧,连那面对学生时一套表情、面对老妈时又是另一套不会变的表情的脸都颤了一下。


    王卫红则是猛地停止了扑腾,像是突然抓住了某个重点,猛地转头盯着晚凉,眼神凶狠:“你什么意思?!”


    “马欢在你那里?”马纽也跟着喊出来。


    母子俩倒是脑回路很接近。王卫红不愧是能生出来做教授的孩子的人,都没有理智了,思考能力居然还在。


    “我的意思是,”晚凉的声音不急不缓,目光却锋利无比,“马欢现在不在这里,但看来…你们也没想着找她。”


    马纽的手攥得更紧,声音压得很低:“马欢…她在哪?是不是在你那里?就是你这丫头,你们带得她心都野了!疯了!”


    他绷不住了。


    “她在我家。”晚凉直接承认了,“这可奇怪了——按理说,女儿失踪了,做父亲的不是应该立刻找回来吗?可你们倒好,关起门来吵成这样,连个找人的意思都没有。”


    马纽完全不在乎这个,只是一味地指责:“别以为你小小年纪有点破本领就了不得,我告诉你,迟早秩序会被建立起来,你们这种带坏别人孩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小欢都是被你带坏的!她怎么就天天没个女孩子家的样子,非要粘着你们跑,要不是因为你——”


    “我没有带坏她,我很为她骄傲。”晚凉无意争辩,她已经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平静的叙述,“她会杀丧尸,她的枪法很准;她能在团队里团结协作,她对局势的分析总是敏锐又准确;她学东西也很快,马老师,”晚凉又笑了一下,“也许这点,还是遗传自您。”


    马纽嘴唇颤抖,眼睛瞪得凸起,张大的嘴巴像要去抢食的乌龟,却只是发出嗬嗬的气声。


    晚凉低下头:“我对您的家事没有兴趣,只是想来问您最后一句,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的…家人去介入,但她还是未成年人,我觉得至少您有资格和责任去看一看她。那,您还想再管她吗?”


    马纽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而一旁的马欢母亲则是迟疑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她…她真的在你家?”


    晚凉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这个女人,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邻居,她好像也是山城大学的教职工,行政那边的老师吧,偶尔听到人提起也只是“马教授老婆”或者“马耀祖妈妈”。


    何况她也总是沉默寡言的,王卫红骂她也不还口,总之,就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但下一秒,她捂住脸,声音带着一点绝望地呢喃:“可是…可是,我只有她了…”


    她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眼泪顺着指缝滑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球球你们,让小欢回家吧…”


    她拉住马纽的衣服,被他甩开;而王卫红更是一阵好一阵坏,此时早不知道扑腾到哪间屋子去找她的好孙儿了。


    “我没有这个女儿!”马纽终于还是恨恨地甩出来这句话。


    马欢妈妈哭泣声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回到沙发上,恢复之前枯坐的状态。


    “那,马欢以后就归我了。”晚凉淡淡的。


    马纽猛地抬头,眼神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晚凉语气平淡,“既然你们都不要她,但我们小欢不是无处可去的孩子,她会跟着我。”


    晚凉看着马纽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绿。


    没兴趣再看这一家人变脸,晚凉跟马纽告别后就要离开,对方却又喊住了她。


    “小林同学!”


    “?”


    “那个,马欢弟弟年纪太小了,他…都怪这个该死的异变,你说,我们大人受得了身体的变化,他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你说是吗?”


    晚凉看着马纽的嘴唇上下碰撞,突然觉得恶心极了。点点头就要直接离开。


    又飞回客厅的王卫红则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猛地扑向晚凉,翅膀乱拍乱打:“你给我滚!我孙子是她害死的!都是要闹着跟你一起走!你这个贱丫头又想干什么?!”


    晚凉轻巧地侧身避开,一把抓住她的翅膀往后一扭,让她惨叫一声,跌回沙发上。


    王卫红在沙发上扑腾着,一边骂一边试图站起来,而马纽此时又化身大孝子,猛地伸手抓住晚凉的肩膀:“没大没小的,你这样弄伤了我妈怎么办!”


    晚凉冷笑了一下,一个侧步就避开了他,转身大步离开。


    顺便帮他把他家大门关严实了o.o


    回到家时,马欢仍然缩在衣柜里,蜷成一团,小白兔的毛发因为焦虑而微微炸起,眼睛仍旧带着惶恐。


    “这孩子又醒了。”汪姝见晚凉来了像见到救星。


    晚凉揉了一把汪姝的头发,在衣柜前蹲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


    “马欢,你听好。”


    小兔子的耳朵抖了一下。


    “你已经不属于她们了。”


    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柔。


    “你现在,是我的家人。”


    小马欢听不懂晚凉的话,但她只是识别了晚凉话语里的亲密和承诺,眼睛猛地睁大,下一秒,她猛地扑进晚凉怀里,大兔依人地抱住晚凉。


    汪姝揽住晚凉的肩膀,也笑了笑,语气轻快:“我没意见。”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证明自己,不用再去争抢什么。”


    “你就是你,你只需要活得像你自己。”


    “你之前做的,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你只需要为你自己而活。”


    晚凉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耳朵,目光温柔。


    “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会维持太久,我和你汪姝姐姐很快就会前去安城,那里连丧尸疫苗都能想办法搞出来,在原剧情里,绝对是一个重要的科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肯定会搞出来抑制兽化、恢复理性的药剂。”


    “就算没有,姐姐们也会想办法让我们马欢恢复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坏样儿的。”


    晚凉倒是把计划全都制定好了,什么时候去,要怎么和安城的那些人接触,以及对于安城的一些情况——那些“故人”当下的情况作了一些预判。如此种种,这才再次准备出发。


    没料到,新的灾难又一次降临。


    第96章 永夜降临


    说好等两天再攒一攒照明果就出发去安城,过了几天,平常的一个“早晨”,闹钟响了个不停,晚凉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床头,却摸了个空,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已经开始习惯黑暗——等等,黑暗?


    她猛地翻身而起,冲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还是夜晚。


    晚凉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痕迹,窗外的黑暗简单地像是吞噬了一切,就连远处城南基地高悬的照明灯不知怎的也已熄灭。唯一不变的,是兽化后一旦入夜就不会断绝的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声。


    此时更躁动了不少。


    缓缓地吸了口气再吐出,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麻木感。


    “行吧,这下彻底疯了。”


    她重重地摔回床上,砸出一声闷响,伸手盖住自己的脸。


    是的是的,她知道,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乱套,但真没想到还会乱成这样。


    太阳还会升起吗?没有太阳的世界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都已经变成疯狂野兽了,也会因为晒不到真正的太阳而得抑郁症吗?o-


    晚凉不解,晚凉头秃…好吧,晚凉现在的发根坚实地在头皮上插着呢,秃不了。呃。


    漫无目的地乱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这才坐在床边,放空大脑不到几秒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危机感却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


    嗖!


    头皮一炸,绿色的尖刺瞬间暴射向某个角落!


    然后,是一声闷哼和一个重重倒地的声音。


    “…呜。”


    这下,换晚凉的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了,心头更是猛地一跳:“汪姝!!”


    顾不得自己炸开的头发——本身也没法在这种状态下给她捋顺——晚凉猛地翻身扑了过去,心里早已自责到极点。


    身下,汪姝就这么倒在地上,穿着柔软的居家睡衣,整个人被自己扎成了一只活生生的刺猬!


    晚凉心疼得要死,一手摸着汪姝身上的伤口,一手从打包袋里翻出“跌打损伤药”。系统不在了,但还好这个药的库存很是充足。


    喷了一整瓶,汪姝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血液倒流,皮肤恢复如初。只是就算药到病除,晚凉还是揪心地把人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稍动了动,终于恢复正常呼吸,晚凉才刚刚想绽开的欣喜笑容还没来得及扩展开,就感到那搭在身上的胳膊过分用力地绷紧——


    汪姝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傻乎乎笑着的眼睛里,瞳孔竖成一道狭长的缝,绿光幽幽地在黑暗中浮动,冰冷得让人心惊。


    从她的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似人非人。


    不妙!!


    比起先躲开,晚凉不得不先控制自己的头发别再扎人,然而——汪姝已经先一步扑了上来!


    她的气息凉得骇人,贴着晚凉的皮肤时,晚凉简直能听到她所有血液的都奔涌起来的声音。


    晚凉的颈间被汪姝抵住,冰凉的鼻尖戳着蹭着,气息喷薄在脖颈上,带起一阵战栗的酥麻。


    但晚凉一点也不觉得暧昧,身体本能都在喊着危险——汪姝的嘴张开了,她的虎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锋利?!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汪姝也失控了?!


    下意识地挣扎,但汪姝完全就像是一个打了肾上腺素的野兽,被踹了一脚也不吃痛,只是甩着头还要再往这边扑。


    “汪姝!”


    晚凉高声唤了一句,喉咙发紧。


    听到晚凉的声音,汪姝的动作倒是略有停顿,她似乎在犹豫,可身体的姿态仍旧是捕猎的前兆。


    一旦汪姝真的要袭击自己…


    晚凉的指尖微微收紧。


    先把人扎晕死过去,然后绑起来再治疗…


    晚凉头皮用力,正准备再次射出发刺时,又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把汪姝狠狠按倒!


    晚凉反应迅速,立刻滚向一边。距离已经拉开,也就不再用头发这没有准头的东西了,顺手抄起一旁的弩箭,警惕地看向新出现的身影。


    别是武昭…


    ——武昭。


    “嗷——!”


    武昭将汪姝死死按在地上,嘴里还气喘吁吁地喊着:“我就知道她不对劲!被我逮住了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终于抢到玩具的大型犬科动物,神采奕奕得要命。


    晚凉:“…”  ?o.o


    这是…还有理智的意思?


    没等到晚凉的回答,武昭也不在意,只是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林晚凉,关键时刻还得看我。”


    晚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着武昭那虽然欠揍但好歹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聪明人的脸带上了某种又狂又傻的狗表情,晚凉觉得这人发不发狂也没差了。


    武昭见晚凉真的不打算回话,有点不高兴地撇撇嘴,索性开始自话自夸:“是啊!”她兴奋地晃了晃高高竖起的耳朵,带着满满的成就感,“我闻到她的味道不对,就知道她要出事了!果然,被我逮住了吧!”


    晚凉真的要崩不住了。为什么自己还好好的?


    看了看还在挣扎的汪姝,又看了看一脸“我超勇的”的武昭,晚凉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快要溢出来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抬头看向天花板,闭上眼,晚凉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武昭,你松松劲,猫姐要被你掐死了。”


    武昭歪头:“啊?”这才发现她自己一直按着的是汪姝的脖子似的,若无其事地挪开了一些些。


    晚凉也已经翻身爬起来,走到汪姝身旁,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


    汪姝仍在低低地喘息,眼中的竖瞳仍未完全褪去,她的失控显然还没有彻底结束,武昭的偷袭倒还真的把她惊醒了一些。


    抿了抿唇,晚凉伸出手抚上汪姝的脸颊,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像是安抚小兽一样,低声道:“汪姝,看着我。”


    全身肌肉力量都爆发后现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的汪姝身体微微一僵,呼吸依旧沉重,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终于把自己递到晚凉的手中,安静了一些。


    晚凉的声音极轻极柔,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回来吧。”


    时间被拉长了一般,汪姝的心跳终于缓缓平稳,眼中的绿光也渐渐黯淡,瞳孔一点点恢复了人类的形态。


    她终于回来了。


    抱着脱力的汪姝,晚凉把蹲在旁边盯着汪姝像看实验动物一样的武昭给踢开,这才把人扶上床歇着:“没事就好。”


    汪姝嗓音沙哑:“…抱歉。”看样子,她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她眉眼间全是后怕和自责,晚凉只是点了点她的眉头,就被这人给抱进怀里。


    武昭:“???”


    “这也是狂化后会出现的症状吗?”武昭摸着下巴,很是不解。


    “闭嘴。”晚凉捏住她的嘴巴。


    被手动闭麦了武昭真的很气,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又想明白了俩人这是好朋友感情更深了,立刻又绕回来,蹲在旁边,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你们怎么能忽略我的贡献?”


    晚凉:“…”


    汪姝:“…”


    不如还是把这家伙捆了吧。


    …


    “你说你看到光?”晚凉看着武昭,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不对劲”的微表情。


    只是武昭确实看起来完全正常,一看就让人无语。


    武昭没注意到晚凉还在观察她,只是点点头,耳朵动了动,努力回忆:“就那么一瞬间,像是某种反光…但我也没看清,因为下一秒,我就感觉汪姝变奇怪了。”


    已经喝了糖水恢复了一些的汪姝皱起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对光什么的完全没印象…我只能说,就是突然地心慌了一下,就醒了,然后…”捏了捏晚凉的手,“之后的事情就是刚刚发生的了。”


    “啊,这么说,其实我也是睡着睡着突然惊醒的,可能是被汪姝吵醒的吧。”武昭推一推眼镜,“林晚凉你睡得是真的很死,你都没听到吗?汪姝很大声地嚎了好几秒。”说着,武昭拿出手机,放出来了一秒钟的音频。


    听完这段很有野性的录音,汪姝通红着脸在晚凉的帮助下暂时没收了武昭的手机。她俩在旁边打了起来,晚凉却若有所思。


    所以,确实是晚上——或者说黑天里,有什么东西改变或者催化了某种狂化?梦中醒来应该是激素等水平突变导致的?机制暂时还不清楚,比如为什么只有汪姝被影响了,再比如狂化是否有时限——汪姝是被自己和武昭给唤醒的还是自然“醒”来?


    话说回来,所以自己是跟植物有关系,所以没有狂化的可能吗?


    摸了摸自己蓬乱的头发,晚凉这意识到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头发变长了,明显比之前长了好几厘米。


    谁家正常人类、不,正常草的生长速度也不会这样啊。


    伸手抓了几把,却又见头发枯草一样往下掉。  ?


    她深吸一口气,没再纠结,这种迹象也算是好事吧。


    假如使得汪姝狂化的事物对自己的影响是“头发疯长”,那现在它进入了“枯萎期”就说明该事物确实是有停歇的。


    再转头看向外面的黑暗。


    如果说刚起来的时候晚凉还抱有“也许一会儿就好了”的期望,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天,彻底不亮了。


    世界,已经开始走向更深层的未知。


    她们必须比这场未知的变化更快一步行动。


    好在,绿色家园小区的住户们,一向是冷静且高效的。


    对晚凉来说,对老邻居们的印象已经有点恍惚,但依然记得当前时间线里这大家是怎样地再过去半年里有序高效的协同合作里训练出来了极强的应变能力。


    等汪姝彻底恢复好,三人再把马欢也给安置好后,迅速出门。


    当敲响第一家门时,屋里的人已经在行动了。


    “进来!”


    门一开,张教授站在屋内,神色严峻。


    房间里,几名业委会成员已经聚集在这里,有的还把自家家属带来了,用绳索绑在椅子上。张教授老公也不例外,看到晚凉进来,还不好意思地摆摆被扎得结结实实的手。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张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我们正在做的,就是最安全的方法。”


    “我们大概讨论了一下,还是觉得在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前,先把所有人都绑起来,至少清醒着再度过一轮后,再来讨论。”张教授头痛得揉着太阳穴。


    晚凉拉住张教授的胳膊,轻声道:“张阿姨,您可以放心把小区先交给我们,我和武昭好像不会受到这未知狂化的干扰。”


    “小区里的事都不是大事,咱们大伙儿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张教授说,看着武昭又露出有些想不通的表情,“小武同学居然也没有受到影响吗?那看来我之前的猜测错了啊…”


    “?”晚凉歪头。


    “其实我也没有受到影响,你朵朵妹妹也没有,而我们两个都是鸟类,而且都是夜间休息的鸟。”张教授摸了摸自己的鸟羽,“本来我在想会不会和生物习性有关系。现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些本就是夜行类的动物——尤其是走兽——会更容易被突变的节律甚至是磁场所影响,机体对此感到不适,才会狂化。但小武同学既然也没有发狂,那也许另有原因…”张教授的金色瞳孔闪了闪,眼看就又要陷入思维风暴里,机智的朵朵跳出来推了推她。


    “妈妈,关注正事!”小姑娘学着她妈妈教她要怎么把受老鹰本能影响而过于专注的自己给唤醒,看起来颇像个小大人。晚凉不禁一乐,偷笑起来。


    “啊对,乖朵朵——没事,总之,你们几个是更有能耐的,最好去外面看看,尽快跟那些散居的居民讲清楚情况。把她们也控制起来,这样我们在小区里自我控制也更安全。”张教授摸摸晚凉的头,开玩笑道,“你们几个小朋友不会觉得这个任务更难吧?”


    看张教授还跟逗小孩似的逗自己,晚凉也跟着笑起来,做了个非常不严肃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张教授扯扯晚凉的嘴角说:“这孩子好像真的又开朗不少,这么看来这进化也不是完全有害。”


    “张阿姨!”


    “好了,你们快去吧,时间紧任务重,加油!”


    三人风风火火地来,又迅速领了任务离开。


    当然,张教授说得轻巧,晚凉还是先确认了绿色家园内部的住户们确实都基本都已经自行采取了控制措施后才真的放心离开小区。


    “林姐,我跟你们一起可以吗?”是阿笙。


    其实如果没有一起离开山城的那段缘分的话,阿笙和晚凉并不是特别熟悉的。这次折返,阿笙也并不知晓内情,从回来后,晚凉也一直在做别的事情,两人、甚至阿笙和汪姝及武昭都没怎么联系了,她这一贸然站出来,晚凉也有点意外。


    可能这也是某种,阿笙注定就是要和自己在一起做些事情的安排?


    只是,看着阿笙狼模狼羊的还一本正经的乖宝宝模样,晚凉实在憋不住笑了。


    又笑了一下,晚凉克制了一下,还是提醒她道:“你也狂化了,我能看得出来,现在出去的话不安全。”


    阿笙怔了片刻,竟然是有点先斩后奏似的向前一步,大狼头往晚凉手里强塞道:“但如果我一个人躲起来,林姐你们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把自己捆起来不是吗?到时候真的狂化了,也没人能拦得住。”


    看了她一眼,晚凉也只好点点头,顺便rua了一下大耳朵。


    “跟上。”


    “来了。”


    四人的目标很明确——在所有人陷入下一次未知的失控之前,把大家都集中管理起来。


    但,问题是…怎么管?


    集体驱赶是晚凉最初的想法,把所有人都带到一个统一的地点,统一管理,但当她们真正开始执行时,问题接踵而至:


    首先,狂化的时间无法预测。如果有人在路上失控,可能会导致整个队伍崩溃。


    其次,显然有少部分人并不会狂化,暂且称她们为“普通人”吧。假如她们见过狂化者的狂化瞬间,她们还愿意被混在一起后吗?假如普通人的恐惧情绪开始蔓延,也许会导致更多的混乱。


    最后,集中人群,行动越慢,反而可能让更多人暴露在危险中。


    几人边走边讨论,晚凉当机立断,修改策略——


    “换方案,我们把人分批带走。”


    她决定:分区收容。


    依照不同情况,把人划分为“高危群体”(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狂化过,判定依据就是她们此时当下的面色和肌肉状态)、“中度受影响群体”(如阿笙这样只有狂化记忆,但躯体上没有太多后遗症状的)和“低危群体”(如张教授这样完全正常的人)。


    高危群体就地控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捆起来,避免大规模狂化事件发生。


    中度受影响者和低危群体就由分头行动的晚凉带着大狼阿笙组和武昭、汪姝组的带领下,一起迁徙,以最快速度安置。


    这样一来——


    避免了大规模混乱,降低了集体暴动的风险,同时确保了仍有理智的人可以正常行动,帮助管理秩序。


    一路尽可能地控制居民,一边往城南走,晚凉觉得那边肯定也有在行动,要是能碰头就更好了。


    还好山城是小城,这倒不太花时间。


    尤其是丧尸的数量在晚凉把矿洞深处那奇怪的裂隙给合上后大幅减少,此刻街上已几乎不见踪影,这真的是帮了大忙。


    但兽化了的普通居民却远比晚凉已经设想出来的难管还更难管。


    集中起来进行观察——这本就是进化刚开始时山城几位话事人达成的管理共识,听起来是很好,但一直以来宁愿自己单住也不去城南的这些居民都是个顶个的硬骨头。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束手就擒。


    多得是人觉得这是一个,自己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如今更激烈的一波狂化来袭,大多数人都感受到了新的力*量在体内翻涌的感觉。


    晚凉这边还好,前两家因为兽化方向本就是比较温驯的动物,平时和绿色家园也多有往来,很是自觉地就接受了被绑起来的事情。


    但当巡查到第三家门口时,有人在楼道里挣扎着想要逃跑。


    “放开我!我不会失控的!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一个一开始还笑眯眯地说好的女人,猛地挣脱束缚,飞速冲向走廊。


    阿笙的反应很快,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巨大的身体直接把对方压制在地,吼道:“要是我们晚了一步,你就会在下一次狂化的时候把别人撕碎。”


    地上的女人剧烈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但汪姝的压制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在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绑了起来。


    “你等着,我…”


    两人没理她,直接往下一户去。


    汪姝那里也是一样,总有奇怪的人。


    一名年轻男性,他独自坐在房间里,脸色苍白,但目光坚定。


    “你们别管我。”他低声道,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笑意,“我想看看自己会变成什么。”


    他居然一直在拿大灯照自己,就像是完全不担心能源一样。


    “我想要异变,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光——”


    “什么光?”武昭追问。


    “那是进化的号角,是一切的起源!我就知道突然兽化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它等着的原来是这样一个机会!”男人兴奋地嚎叫,手舞足蹈。


    见武昭饶有兴趣地还要继续和他聊下去,汪姝赶紧制止,直接把男人撂倒,牢牢捆起来。


    时间有限,她也不能确保这样能否完全困住他,但也只能尽力做到相对好。


    汪姝倒是想直接杀了他,但…看着武昭不服气的表情,汪姝知道这男人要是落在晚凉和这家伙手里,也许还能问出不少东西。


    这样想着,汪姝又把男人从满地的血和他家人的残肢里拎起来,干脆从打包袋里取出加固了的车子,把他塞进去锁好。


    免得他真的够能跑,之后丢了找不到。


    “哇,你这是什么异变?你太强了,你难道就不想更强吗?喂!喂!”男人拿自己的头撞着车窗,形容癫狂。


    “走吧,下一家。”汪姝把意犹未尽的武昭给拽走。


    如此种种,当然,还散居的居民也并不多,短短的几小时内,她们成功和城南的人碰面,并将超过七成的幸存者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以绿色家园和城南两处为中心的话,两个点外的很大的居民圈已经清理干净。


    晚凉也不敢耽搁,开着车就要带着大家回去。


    四个人一辆车,汪姝和阿笙老老实实地被捆着坐在后面坐好了,武昭则拿着弩箭随时注意清除还剩下的寥寥几只丧尸,以及提防狂化在她们回去前发生的话那些狂化者。


    本来顺顺利利的。


    直到,一束光。


    一束,极其耀眼的光。


    第97章 不是不疯,时候未到


    加了钉子的车轮在冰面上狠狠碾过,刺耳的声音在夜间传荡,终于制动。


    晚凉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眼睛盯着前方,瞳孔扩大,扩大,再扩大。


    光,升起来了。


    不,不是太阳。


    是月亮。


    那是一轮前所未见的巨大月亮,悬挂在黑暗之上,像是某种被遗忘的神祇,在长夜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充盈着诡异的冷光,光晕扭曲着,似乎那并非反射太阳的光,而是自身散发的某种幽幽微光,圆满地高挂在黑色颜料铺满的沉沉夜色里。


    它太大了,压迫感十足,一整片天幕都像被它吞噬。


    谁曾见过这样的月亮?谁能说得清它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假如月亮距离地球如此之近,恐怕大多数沿海地区已经被潮汐彻底吞没


    这是晚凉的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


    而后,一种深层的、无法言喻的不安从脊椎爬上脑海,又顺着血液的加速涌动,再流向四肢百骸。


    月亮的光并不温柔,反而冰冷得像是流淌的霜。


    粘稠的污染了的海水版覆盖了她的皮肤,渗透进骨骼,甚至进入了她的意识之中。


    她的心跳得非常、非常快。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指甲迅速蔓延、生长。


    与此同时,头皮一阵难耐的麻痒——是她的头发也在疯长。


    张教授猜得一点没错!就是夜行动物会被影响!


    晚凉还觉得自己会没事,但她现在可是和小绿融合后的产物:仙人掌可大都是会在凉爽湿润的夜间才会提高代谢,储存二氧化碳,打开气孔进行生长的啊!


    植物的特性不如动物的那样显性,睡着了的晚凉对于月亮也好、夜晚也好的变化并不太敏感,但此时此刻,硕大无朋的月亮被看了个正着,而仙人掌夜间生长的特性,也被彻底激活了!


    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按住头发,可头顶的钢针状头发已经彻底不受控制地生长开来,硬邦邦的绿色藤刺炸裂一般地向四面八方疯长,像是一场绿潮,带着带刺的钢铁疯狂生长,直冲向后座——


    “嗷嗷嗷!!!!”


    后排的汪姝和阿笙同样正在发狂,猫叫狼嚎间还被逼得疯狂扭动身体。


    二人本就被绳索绑住,怎么能躲得开这些突如其来的头发暗杀??


    “武昭!武昭!把她们解开!”晚凉喘着气,努力释放精神力去强行压制自己的头发疯狂生长的趋势,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手也在竭尽所能地去攥住头发以控制方向,这么忙乱,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武昭的情形。


    其实,晚凉不是没考虑武昭可能也发狂。


    但之前她的表现很出色,理智尚存,也不乱攻击人——把汪姝都压倒了也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要知道武昭不知道吃得哪门子醋,总是看汪姝不顺眼——晚凉这才没把她一起捆了,以随机应变。


    没想到…


    武昭半天没反应,晚凉这才抬起实在左右被头发架起再也转不了的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武昭,安安静静地。


    ——如果,她的嘴巴没有张得老大、嘴角也没有微微抽搐的话,看起来还真像一个日常的发呆中的武昭。


    此时的她,更像是努力在维持着某种即将瓦解的伪装似的。


    而她的眼神,那双明亮的兽瞳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狂喜。


    就像后排的汪姝和阿笙一样,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化作野兽的形态,甚至眼眶都隐隐发亮,嘴边仔细看,好像还在冒着白色的沫子。


    “武昭你——”晚凉觉得大事不妙。


    就见武昭猛地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她笑了。


    晚凉一瞬间心脏一跳,生理性的警报在脑海里疯狂响起——


    “武昭…”


    武昭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嘴巴微微裂开,露出森然的獠牙。


    “林晚凉…你闻起来,好香啊。”


    晚凉:“…?”


    不,不对。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哪怕保持过一点点的理智!在家里的时候,她只是一直被汪姝吸引了注意力!比起汪姝,她不过就是还保有说话的能力,这才看起来像是“还可以”。


    但现在,没了汪姝在面前晃着,武昭失去了唯一的牵制点。


    所以,她终于彻底狂化了。


    “林晚凉,你太香了。你好香,你香得我受不了。”  ???


    晚凉觉得最恐怖的不是汪姝阿笙快要被她扎死,也不是她苦苦挣扎别把她俩给扎死,而是彻底丧失人性却还会说话武昭根本就是个纯粹的禽兽啊!!


    她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么啊!!


    汪姝她会记得这些话吗…不对,这也不是最关键的吧!!


    只见武昭流着口水,大露着獠牙,双脚已经曲起蹲在了座椅上,耳朵一抖一抖,眼里闪着兴奋的绿光。


    她死死盯着晚凉,眼神兴奋得像见到狗最爱的骨头。


    “嘿嘿,棍棍…”


    晚凉:“…?”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武昭猛地一扑!


    晚凉猝不及防被她拱了一下,冷不防就被掀撞到驾驶座的窗户上!下一秒,“咔哧咔哧”的声音响起,武昭那口森白的獠牙已经准确无误地咬住了——


    她疯长的头发!


    “武昭!!!!”


    晚凉崩溃地吼了一声,疯狂挣扎,但头皮上传来的撕扯感痛得她几乎想原地去世!还好咬的是头发,但这也可是她的身体的一部分啊!!!


    所以素食主义者你们知道植物也会痛吗?


    可武昭完全不管,嘴里还咬着一缕绿色的藤刺,边咬脑袋还在甩动以便于把它咬断、叼下来,尾巴更是兴奋地疯狂摇摆,整个狗——算了,确实也是狗了——都快飞起来了。


    “嘿嘿!棍棍!好玩!”


    嘴里嚼着一大把坚硬的头发,武昭嚼得嘎嘣脆,甚至还发出了某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咔呲咔呲”声。


    这种声音透过骨传导随着痛感一起刺得晚凉浑身难受,她不会把自己的脖子顺便一起咬断吧?


    诶等等,不对!


    晚凉脑子灵光一闪——武昭是这样用的!


    她猛地意识到,如果能把武昭的注意力全都引导到头发上,那她就不会去拆车、拆人、拆阿笙、拆汪姝,甚至还可以帮自己把头发的破坏力减弱一些。


    这简直是个绝妙的策略!


    武昭,你要争气啊!


    晚凉举起手,跟着头发一起生长的无机质的指甲像逗狗棒似的引导着武昭:“来!往那里!”


    武昭一脸兴奋,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疯狂摇头啃咬,尾巴狂甩,甚至发出了兴奋的喘息声:“嘎嘣嘎嘣!好爽!”


    “对对,好狗,好狗。”


    武昭整个狗都扑腾得像个被扔进狗零食工厂的哈士奇,晚凉的头发变成了她最爱的玩具,她边咬边哼唧,拆家本领彻底觉醒,嘴里嚼着一缕又一缕的硬化头发,完全停不下来。


    偶尔咬到晚凉的指甲,也只会呸一声吐出来,然后继续开心地扑咬头发。


    “棍棍!”


    晚凉呢,一边忍着头皮快秃了的风险,一边也只能让武昭这样拆着自己。


    而武昭嘴巴含着藤刺,兴奋地大叫:“嗷呜呜呜!!好香!好多棍棍!!”


    她的所到之处,几乎都成了一片说不上来成分是否还是发丝的硬碎屑屑,看着这些被她甩来甩去,再听她还是不断地说着什么“好香”“好玩“之类的话,晚凉心态彻底裂开。


    “武昭,我求你闭嘴,真的。”


    就这样,一只疯狂拆车的狗、一株全程崩溃的晚凉、两个在后排兴奋嚎叫浑然不觉已经大祸临头的倒霉蛋,硬生生在这片诡异的月色之下熬了过去。


    还好,月出的持续时间并不长,月亮就像它升起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逐渐淡化、隐去,而众人狂暴的情绪终于渐渐褪去。


    汪姝的眼瞳开始恢复正常,身体的力量也缓缓平息。大狼阿笙也趴在座位上喘着粗气,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回来。


    而武昭,终于咬得累了。


    她嘴巴里还含着最后一缕毛发,缓缓地抬起头,眼里的绿光渐渐消退,整只狗看起来像是被榨干了一样,瘫在座位上。


    她咀嚼着嘴里剩下的东西,露出一个无比呆愣的表情,眼神涣散。


    “…我干了啥?”


    她盯着晚凉,尾巴耷拉下来,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后悔与深深的迷茫。


    哈,这种表情,从来没有在武昭的脸上见过呢,真好玩~^^


    晚凉笑了,真的笑了,除了笑,晚凉已经麻到不知还有别的什么表情可以做了。


    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已经软化下来变成正常头发的绿毛,现在被咬得参差不齐,坑坑洼洼,像是一把被啃秃了的扫帚。


    而头皮,还在隐隐作痛。


    “你说…你干了啥?”汪姝皮笑肉不笑地拍上了武昭的肩:“有空你也试试看老妹我香不香?”


    武昭看着她,默默地把头埋进了自己的爪子里,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然后,她缩在座位上,小声地但一点也不怂地辩解道:“…林晚凉,汪姝,我错了。但是,我现在犬化了,又进入了狂化状态,有着超常的嗅觉和奇特的感官是很正常的事情。”


    “客观来说,比起一股野兽味儿的汪姝和阿笙,林晚凉的身上是很好咬的木头味儿,确实很香——哎呀!”


    武昭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给合理了起来,还好晚凉已经把汪姝和阿笙解绑,而汪姝一点也不会惯着武昭。


    她眯着眼睛,手指喀喀作响,笑容灿烂:“看你状态不错,来来来下车来切磋。”


    “切磋什么啊!”晚凉这下也忍不了汪姝了,锤了她一下后,转头看见武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给她也是一拳。


    “现在知道你俩错在哪里了吗?”晚凉笑道。


    “我没错。”汪姝小声说,狂化后很是疲惫的眼神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向晚凉,那晚凉也只好原谅她了。


    而且,确实汪姝有什么错啊。


    而理直气壮的武昭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呃,出尽了洋相,虽然不肯承认自己乱说话,但也不再争执了。


    像一条落寞的惨狗,缩在了她的角落。


    晚凉:“…”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怪汪姝,也不怪武昭,说到底是狂化导致的,冷静冷静,而且自己的头发也是个大问题啊…


    阿笙看着氛围怪怪的,没忍住嗷了一声,而后狼脸一怂,长嘴一讪,虽说不太方便,但努力还是发出人话,怜悯地一爪拍拍武昭的胳膊:“…武姐,没事的,明天还会是一条好狗的。”


    四个人都死了一样沉默,晚凉也不再唠叨,稍好了些精神就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长夜之下,破破烂烂地驶向绿色家园。


    第98章 如题


    “林晚凉。”刚一打开家门,还没走进去,武昭突然发声,“你和她不会在一起了吧。”


    回来的路上,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有些尴尬,难得的安静了一路,没想到武昭原来一直在憋着想说这个。


    “林晚凉,”武昭再次出声,语气无比认真,死鱼眼也严肃地瞪了起来,“你是不是和汪姝在一起了?”她细细地歪头看着晚凉,荆棘树映照出来的火光在她的眼睛里一闪一闪。


    晚凉的投影就在火光里晃啊晃。


    晚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当前的时间线上,自己和汪姝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但两个人的真实感受当然确实是“在一起”了,平时的相处中自然也少不了超过“该有界限”的互动。


    晚凉看了一眼汪姝,后者正要拉门,听到武昭连着问了两遍,身子也是顿住,回过头。


    她的眼神很空,好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也可能是在等,在等晚凉去说什么。


    “啊…”晚凉轻轻抓了抓额角,笑了一下。


    “是。”晚凉说得干脆,眼神也是直视着武昭,没有一丝躲避。


    汪姝抓住了晚凉的手。


    “哦。”武昭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脚尖,又抬起来,“你早就跟她在一起了?”


    “差不多。”晚凉点头,“末世之后。”


    “末世的什么时候?刚开始?前段时间?还是我们返程的时候?”武昭追问。


    “末世的时候。”晚凉不想撒谎,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更具体的情况。


    武昭看到她的手和汪姝的紧紧相握,两个本来一前一后地挤在屋门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并肩而立,汪姝还伸着胳膊,就这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合理。”武昭摸摸下巴。


    “不过这也说得通。难怪你们总不带我,原来是偷偷地在谈恋爱。”武昭像是在和自己说话,神色不明。


    这句话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门。


    “武昭,我们没有在偷偷谈恋爱。”晚凉紧紧地捏着汪姝的手,眼睫掩住半颗眼珠,“我们相识地很快,很荒谬,然后相爱地更快,更难以向外表达。我爱她,她爱我,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我们——大概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我们’,所以我们没有意识到还要跟别人去说。”


    晚凉的声音柔和,汪姝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得格外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的影响具有持续性、后效性,汪姝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其实很不稳定。


    她不是不知道武昭是什么人,也不是看不出来武昭一直对自己有还谈不上是醋意的针对;她也知道武昭狂化后,狗的本能就是想要撕咬木质的棒状物,这也怪不了她什么。


    但今天,当武昭第一次表现出她的某种情绪后,汪姝的心就堵堵的。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别说和武昭这个傻子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三角关系,就算是她和晚凉,也早就不是可能有旁的人来间隔开的那种。


    她爱晚凉,晚凉也爱她,她知道。


    但她还没有听晚凉在任何人面前讲过。


    ——这样轻松而踏实地宣布出来。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猫姐和我是正经的恋人关系,抱歉一直没有和你说明。”晚凉反搂住汪姝,大大方方且郑重其事地向着武昭表明她们两个之间彼此的所有权。


    汪姝心里涌上来的那股她努力要压下去的、不成熟的“酸楚”消失了。


    这个晚凉,依然是她的晚凉。即便没有了之前的所有经历,即便她的世界多出了许多别的人,她汪姝依然是晚凉的,晚凉也属于她。


    “我不喜欢你。”武昭蓦地开口,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语调飘上了天。


    “谈恋爱——林晚凉,你居然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太奇怪了。不过你们两个,确实也适合。”武昭有点语无伦次。


    “好了。”


    武昭感觉到有两只手同时放在她的肩膀上。


    然后是分别来自晚凉和汪姝的怀抱。


    “我没怀疑过你喜欢我,被你喜欢,那简直比丧尸还可怕。”晚凉调笑说,又赶在武昭开口就是反驳前继续说,“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你对一个人产生了某种你觉得可能是喜欢的感情时,也许只是因为她戳中了某个能撩拨你情绪的点,但真正的喜欢是——”


    “真正的喜欢是,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觉得全世界都平静了下来。”


    拍了拍她俩的手,武昭从这对小情侣的拥抱中灵巧地钻了出去。


    “好吧。我明白了。我可能需要时间来接受,我,最好的朋友和另一个,很好的朋友,居然成了最亲密的人这件事。”武昭推推眼镜,带着朋友的那两句短语被她说得含混不清。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荣幸啊荣幸。”汪姝笑嘻嘻地插话。


    武昭一翻死鱼眼,给汪姝一把推开,走进屋子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晚凉和汪姝不由捧腹。


    “晚凉,抱歉,我今天也有点过于敏感了。”


    回到主卧,晚凉一层层剥下身上的保暖服的时候,汪姝站在一边帮她捋着头发。


    “我明白。”晚凉说。


    “对了,你看看帮我把头发剪短一些,但别太短,我怕真的贴着头皮了,之后再异变的话会直接刺破头皮。”


    “好。”汪姝把晚凉按在床边的脚凳上,两人在镜子里相视而笑。


    那边。


    武昭躺在次卧,面无表情。


    荆棘树燃烧产生的热量带起了室内的风,她的影子就这样浅浅一层在墙上摇摆。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影子,真像只关在笼子里太久的狗,突然失去了方向。


    林晚凉有了汪姝,那和她必然会疏远。


    不过,林晚凉和她本来也不是一路人啊。


    从小时候起,武昭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出生在那个不值一提的山沟沟里,村子小得没有名字,只有猪圈有数。


    在那个地方,猪是命根子,是“生财工具”。猪也许会被端上桌,但女人面对猪的时候有时也不过是它的粮食。


    小时候的她,知道自己是女人,但她从不觉得那些被关进猪圈的女人是和她一样的人。


    她甚至很小就明白了,那些眼里有光的女人——不适合活。


    因为她们不是疯了,就是被切碎喂了猪。


    不过,她第一次放走人,是五岁那年。


    那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人,眼神凶狠,晚上从不睡觉,天天挖墙。


    有天武昭喂猪回来,发现猪圈开了一点,她没叫人,反而偷偷塞了点干粮进去。


    “你能逃就逃吧。”她小声说。


    那女人愣了一下,逃了,却没逃远。


    第二天,猪群吃得很饱,甚至连骨头都没剩。


    她才五岁,倒都不觉得难过。


    只是觉得——“下次挑个能跑快点的”。


    做这种事多了,就麻木了。因为她的本意就不是为了救人,她只是觉得有意思。


    “看看你们这些女人,会变成什么样。”


    看看我们这些女人,会有什么未来。


    直到她自己被关进猪圈,她才发现一直以来,她给错了东西。


    她不该给那些女人粮食,她应该给她们递去一把杀猪刀。


    后面的故事很励志,趁着死了人一团乱的功夫,她躲在车子底下,偷了书,偷了鞋,偷了身份证和火车票,顺利上了大学。


    城市的夜晚比猪圈还安静,她喜欢这里,但她不喜欢这里有太多的人。


    还是猪好,猪很聪明,猪很安静。猪,什么都吃。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会和林晚凉扯上关系,更想不到,假若人生还有一条别的路线,她和林晚凉、汪姝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她还会学会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而把自己的行为掩饰成某种创伤应激,来去“讨好”自己的同伴。


    反正遇到林晚凉前的她不在乎。


    林晚凉,很有名。


    幸运——她的妈爸都死了,还死得那么巧,让她能享受所有教授的关照;聪明——也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有人缘——即便她总是摆出“永远不需要别人”的怯怯表情,但偏偏就有人愿意冲上去,把她当成小可怜来保护。


    武昭偶尔听过别人讨论她的名字,从不曾在意。


    如果不是她的猪吃了林晚凉的豆子,如果林晚凉没有暗中使坏搞砸了自己的实验还弄病了自己的猪,武昭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愤怒到发狂。


    她想把林晚凉剁碎了喂猪,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这里不是那个小山村,她就算可以光明正大当个孤僻的怪物,也不能真的违法乱纪。


    所以她第一次为了“别人”耗费心思,就是故意让猪去不停地啃林晚凉的豆子。


    林晚凉往哪里种,她就往那里去引猪。她倒是看看,这个能把她激怒的林晚凉,被她气到声嘶力竭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是,林晚凉永远是一副怯弱的样子,只会暗地里使坏,却从来没有发过火。


    武昭觉得自己简直完败。


    武昭越来越觉得气恼,她的世界里本该只有她自己才对,怎么现在好像有了一个永远“站在她对面的人”,让她连陪着猪的时候都不时会分神想着要怎么才能再害林晚凉一场,然后赢了她。


    直到末世来临,林晚凉救了她。


    这又是全新的情感体验了。


    她花了本科全部的时间确定了自己恨林晚凉,自然也认定林晚凉也恨她,林晚凉休学不来上学还被她看作是示弱的体现;可是林晚凉却救了她,还不止救了一次,还收留了她。


    还带着一个陌生的人。而这个人更离谱了,武昭不仅讨厌林晚凉,还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也讨厌上了她。


    好奇怪。


    武昭觉得自己看不懂。她的世界本来很简单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把阻碍自己要做的事情的人赶走然后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可是现在,她天天都要纠结胸腔内汹涌而来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末世到来后的半年里,她每天都经受着这股情绪的折磨,当然,她武昭很有教养,没有表现出来,最多只是语言上怼一怼。(?)


    但更让武昭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这情绪居然还会变?


    仔细想来,它确实是从最开始热热涨涨的感觉,逐渐变成一种酥酥麻麻的痛感,近期又变成一种轻巧在胸中浮着的气流感。


    今天之后,她第一反应是,这是喜欢,这是爱。


    哈,她爱林晚凉——武昭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了。


    但看到林晚凉承认了她和汪姝的关系之后,她又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爱。


    她肯定不像她们两个那样肉麻地去感受林晚凉,开玩笑,汪姝看着林晚凉的眼神给她一种要不是她在,她俩就要啃在一起了的感觉。


    不行,武昭想象了一下自己和——连想象对方是林晚凉都不行——随机某个没脸的人抱在一起互啃,瞬间打了十个冷颤。


    她不想亲她,最多只是拥抱她,但拥抱林晚凉的感觉原来和拥抱汪姝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都是温温软软的。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的感受,就像猪吃饲料的时候夹进去的一块铁丝网,咬不到,吐不掉,干磨着肠子走。


    她再回想到之前的感觉,难道是忮忌?


    可她不吃人类那一套。


    从猪崽断奶起,她就知道什么叫资源倾斜,知道“感情”这种玩意儿是养殖过程中最没价值的废副产物。


    母猪一旦恋巢,窝里会留血,不干净,影响下一胎。人也是。恋爱、黏腻、牵手、哭唧唧,全是代谢障碍。


    可晚凉不一样。


    晚凉像是杂交育种里,那种特别耐压但生长曲线始终怪异的杂种豆。你拿她和高产的对比,她永远不在平均值上。可就是这种种子,丢在最贫瘠的田里,也能长出一棵死不掉的青秧。


    武昭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自己和林晚凉的过去。


    那年她的猪次吃了晚凉的豆子,拱得飞起。她骂猪蠢,可心里清楚:不是豆子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饲养配比不够完美。


    她梗着脖子和晚凉吵:你的豆子被我的猪吃了,说明你的豆子适合做我的饲料。


    晚凉使坏,她就故意再两头猪去偷。


    结果猪吃出了肠胃胀气,晚凉一状告到系里,还趁她实验不在往猪槽里扔了发霉的花生饼。


    她不得不承认,林晚凉也许比她更聪明。


    林晚凉看起来乖巧的很,可每次落在她眼里,都可以自动幻视出来一副不屈不挠又牙尖嘴利的样子。


    再之后,两个人像两头栓在一个棚子里的母猪,左边拱,右边踹,不见血就不罢休。系里教授都说她俩是“冤家”。


    直到后来某次她夜里梦见自己追着一头猪跑,那猪一回头,眼睛是晚凉的。她一脚踹过去,踹醒之后却心跳得像刚给猪做完人工授精。


    她偷偷摸摸地去查心理教材,看到一条注释:“青春期情绪投射常发生于竞争关系紧张的同性间。”


    她一翻死鱼眼,把书扔进了猪粪堆里。


    是了!此刻的武昭一拍床单,感觉自己的聪慧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对晚凉是惯性,是敌意的对照组,是实验观察对象。


    她从来都不爱人。她只想研究,把人当成群养牲畜去拆解、标注、控制。


    林晚凉是她世界里唯一一个,她怎么拆都拆不清的人。


    就像今晚,月亮升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疯了,她却只盯着晚凉那根根疯长的头发,扑上去咬,嘴里是植物的纤维味,却带点血的甜腥。


    她吓自己一跳。


    但她没停。她觉得那一刻自己特别像猪,也特别像人。


    现在她明白了。


    她不是要和晚凉在一起。她只是要,她在她身边。像饲料桶旁边的那块门板,挡风但不入心。必须要在,不能换,也不能搬。


    她之前只是…有点不习惯原来林晚凉的世界里还有其她人的存在。


    而她才意识到,这半年里,她也学会了,让自己的世界里,容纳下别的人。


    林晚凉,死孩子马欢,阿笙,学校的张教授…好啦,也有汪姝。


    她们都扩充进了她的世界。


    她好像,明白了心里正激荡着的感觉是什么。


    ——是轻松获得的幸福。


    而今晚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林晚凉不属于她。


    她从来都不是她的猪,也不是她的工具。


    她属于那个愿意跟她会牵手、私底下会亲吻——别去想亲吻的事了,最近真的要少看从马欢那里收缴的把脑子看坏的脑残书、一起疯的汪姝。


    而汪姝也好,林晚凉也好,她们都属于自己。


    谁也不会,在让她的身边热闹非凡后,再留她孤零零一个。


    而且现在不止林晚凉有超能力了,她们大家都有了,而且她现在嗅觉超绝强悍。


    这事儿武昭没跟任何人讲过,她可甚至能闻到人和牲畜身上的病灶,就算不以这个作为研究点,转而去研究泛兽医相关的内容,那又可以发光发热了。


    武昭,你真是个天才。


    …


    想通了一切还又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赢了一次,武昭快乐而满足地睡了。


    而晚凉也是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和汪姝睡在了一起。


    她的头发撩起来在枕上放好,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就分给了汪姝的鼻尖。


    “我好爱你。”汪姝说,她快睡着了,语调也就昏昏沉沉的。


    “我也是。”晚凉的手覆在汪姝的手上,小肚子上有着汪姝的手,比任何保暖的东西都要暖。


    晚凉也困得不行,狂化实在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但她还必须得负起这个责任。


    唉o.0


    要重新搜集居民信息,还要再花几天摸清月亮出现的规律,然后迅速地做实验找到物理上可行的减少月光影响的方式。


    第99章 对抗永夜总动员


    永夜降临的第一个月,是山城自从进入末世以来最安静、也最危险的一个月。


    天不再亮,温度也还稳定在极寒状态,而比这两种极端灾难更可怕的,是人类自己——那些身体发生异变的“同类”。


    她们曾经是邻居、亲人、同事,如今却因为月光的刺激,总有一些个个体能在夜色中狠狠挣脱被强制看守的束缚,狂化、伤人、跳窗、破门而出。


    但山城不会因此彻底沦*陷。


    绿色家园小区与城南避难所,作为山城两大聚居点,早就根据计划启动了联动封锁与分级管理。


    绿色家园的响应迅速,张教授和其她一些教授联合制定了“异变者管理方案”;而由前警察系统主导的城南避难所,则通过纪律化手段建立起高效的巡逻与响应机制。


    她们先是对所有居民进行动物属性归类——晚凉等人之前的对于日行、夜行动物类的猜测虽然有道理,但毕竟没能经过科学验证,所以还是要再通过观察变异特征、生理反应、行为变化来判断一个人的“兽化倾向”。


    延续大家之前的观点,将夜晚依旧能正常活动、在月光下情绪稳定的,被判定为“日行异变型”;而一接触月光、甚至只是听到其她兽化者的吼叫便容易表现出异样的,则被标记为“夜行异变型”。


    这项分类制度,成为秩序重建的第一根支柱。


    为了避免误判,也为了在有条件以后更好地去研究,山城大学的教授团队制定了许多项实验内容,最终开发出了一种简单的测试装置:用三种不同波段的光源照射受测者瞳孔,观察瞳孔反应与脑电波异常是否对应,并结合月亮升起前后的体温、血压和肌肉收缩反应,判断“潜在发狂风险”。


    测试装置简单却高效,用的是很久之前在医院回收的检测设备,并不复杂。


    通过筛查很快就确定了需要被严加看管的人群。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汪姝和武昭她们。


    甚至还有晚凉。


    晚凉倒是没有很强的主观攻击意愿,但她那个头发…总之,晚凉只好被特殊关照,研究期间一个人被关在了某处空档的商场里。


    不过,监闭的日子没过多久,研究就发现,夜行异变者只要不接触月光,不直接看到或听到野兽的吼叫,哪怕是在“月升十分钟”期间,也不会完全狂化,只会出现焦躁、暴力冲动、注意力分散等类似躁郁症的症状。


    大家立即行动起来,绿色家园封闭了地下车库,并改造为“月夜静室”,通过建立加厚吸音墙体把原本的地下空间改成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再对之前为了打游击建造出来的通风系统进行改建和加强,把这些空间造成成为夜行异变者的“安夜之所”。


    每个房间只能容纳一人,把城里所有能搜集到的行车记录仪都尽可能的废物利用,供电系统也都紧着这里使用,以备被单独隔离开来的居民失控时可以及时进行干预。


    同时,教授团队也开始尝试科学手段减缓或中断月亮影响。


    众人参考了生物节律控制理论——就像地球上的珊瑚会在月圆时集体排卵,有些哺乳动物的生育期也与月相密切相关。


    结合植物周期调控技术,生物学教授试图从光敏植物中提取并制造某种“抑制感光蛋白”的因子并尝试注射给夜行异变者,可惜结果有限。


    尽管仍然在部分异变者身上看到了效果:她们的瞳孔对月光的反应降低,但代价是,摄入了这些因子的居民思维也变得比常人更“迟钝”。


    大家只好叫停这个研究。


    还好,这个研究带来了新的启发。来自城南的一位老刑警——她提出:如果月光是“视觉层面”的诱因,那是否可以“光照反制”?


    这条思路带来了第二项应急机制:“高强度定向光照”。


    教授团队很快就设计出一个简单的装置:用几组旧投影仪改装出“高频频闪灯”,内嵌模拟白昼波段的LED阵列。


    当夜行异变者被月光诱发轻度狂躁时,只需将这装置对准其双眼照射5秒以上,便能令其快速“降温”。


    虽然不能根治,但对于公共空间应急处理极为有效。


    张教授开心地将这个机制命名为“光咬术”,意为“以光咬回人性”。


    ——惨遭晚凉背后偷偷吐槽:“感觉张阿姨最近压力太大了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闲书。”


    当然,一切紧急手段建立的基础,则是一个关键发现:月亮的出现并非不规则。


    通过持续观测,教授和天文爱好者组成的小分队在城北观景台制高点处布置了简易观测点,用废弃天文镜、光度计与旧手表记录月光周期。


    终于,在永夜后的第32日,大家确认了规律:


    每隔8小时,月亮会在10分钟内升起并快速坠落。


    这个发现极为关键,两个聚居区立即联合设立“月升预警广播系统”——每次月升前5分钟,会有固定频段的广播响起,提醒所有人就地回避、锁门、启动光照防御装置。


    日行异变者被编入巡逻队伍,她们佩戴强光头灯、装备藤蔓捕捉装置和镇静弹,每8小时一次换岗,维持两个聚居点的基础治安。


    夜行异变者则总算也能够正常出门了。


    这样混乱却有效的秩序,终于在永夜的第三十四天,勉强构筑了一个“半封闭式的人类生态系统”。


    但这并非完美。


    事情开始于一次分发食物。


    一名男青年将一袋已经发芽的马铃薯偷偷藏进衣服里,被志愿者发现后,场面迅速升级。


    不是因为这袋土豆,而是因为“有人吃饱了饭,有人还在饿肚子”的传言,像霉菌一样蔓延开来。


    这一切的根源并不难找。


    永夜带来的不仅是光的消失,更是“光合作用”的中断。晚凉等人先前在山城运作起来的室内培育作物生态链维持了基础作物的生产——有晚凉的系统在,当然还是充裕的。


    但现在系统没了,商店没了,太阳也没了。


    补光系统、电力、温控装置,每一个环节都压着极限运作。人虽然没多,但是大家异变后胃口都有变大。


    家畜蔬菜减产,储粮一直在消耗,新的果实却迟迟无法转熟。口粮只好开始节制供给以维持底线的勉强维生。


    山城人在末世后真的是过了好一段的好日子,如今再坚强的秩序居然差点没经住“吃不饱”的传闻发酵。


    人群聚集,互相推搡,有人开始怀疑巡逻队中有人私藏粮食,有人带头砸掉了食物登记台上的电子秤,还有人试图强行闯入绿色家园的“植物培育仓”…


    晚凉未能赶到现场,负责该区域调度的汪姝,却第一时间出现在人群前。


    她戴着头灯,一身巡逻服,腰间佩戴着配枪,却没有开口,仅是站在人群中央十几秒,喧闹的场面竟短暂沉寂了一瞬。


    “谁动的手?”她的声音冷得像压着月光的霜,“出来说话。”


    没人动。因为所有人都记得这个女人——


    她不是山城的领袖,却曾是末世初起、秩序溃败时最早作为巡逻队队长和代表绿色家园小区自救队去对其她居民提供帮助的人。


    她从来不说空话,也从不妥协。一声令下,谁敢闹事就真的会被狠狠修理。


    但这次不同。


    “你凭什么管我们?你算老几!大家现在都变强了!”有人叫嚷。


    “对,她现在不就也是个看仓库的!她不也是夜行异变者吗?”


    “凭什么有些人能喝温水吃热菜?我们每天冻成狗只给一口稀粥?”


    也许是人性终究经不起考验,也许是月亮带来了混乱,人群躁动起来。


    汪姝微微垂眼,然后缓缓开口:“我不是指挥官。对,作为夜行异变者我现在只能给巡逻队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但你们谁能告诉我——”


    她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谁在这个月里饿死过?谁真的冻死过?谁家里被断供过一天的水电?!”


    安静。


    “没有,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拼命协调、分配、节制。是因为每一株菜都是大家亲手养出来,是因为我们绿色家园的教授们熬白了头发改方案,是因为你们都还活着——所以你们可以骂人,可以推人,可以吵架!”


    “但你们要是砸了仓库,毁了登记台,抢走作物——那明天我们谁也吃不上!”


    人群中有人哽咽,有人低头。


    她环顾四周,忽然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你们饿。我也饿。你们怕死,我也怕。但你们信不信,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十分钟里,城南的岗哨已经有两人被兽化者攻击了。粮食重要,但命更重要。”


    “我们可以吵架、抗议、重分配。只要你们肯站出来——有胆量拿起责任,就有资格来骂人。可要是砸仓库,打人,那就不是饿——那是馋,是疯。”


    话音落下,全场静默。


    一位年长者缓缓走出人群:“她说得对。我们谁都不要去自乱阵脚,咱们要是被那些心里藏着小九九的人给挑拨了,那山城就真的完了。”


    带头挑事的人被抓起来,陆续有人放下手里的铁棍,主动去扶翻倒的菜筐。还有人自发去维护外围秩序。


    说到底,大家都不是坏人,


    但汪姝突然蹲下,捂着头,呼吸变得急促。


    是那声“山城就完了”戳中了她。


    脑子里像潮水一样卷回来——那些过去的幻影:


    她曾经也是山城的领袖。在末世最开始的夜晚,她也曾带着几十人封了入城隧道、围了超市、站上广播说“我们得活下去”。


    后来,她一遍遍失败了。


    她守不住老城区的隔离带,看着一个个队员死掉,自己被责骂、被抛弃…她在崩溃边缘,她护不住任何一个人…


    “哎呀,我们猫姐刚刚不是还很铿锵有力吗,怎么现在突然脆弱啦。”是晚凉的声音。


    汪姝只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就断了的理智被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给抓牢缝合,她跌入了柔软的怀抱。


    汪姝仰头,看着晚凉,眼圈早已红了一圈,却笑了。


    “我以为,我这次不会再去管这些东西…但可能…我还是个会站出来的人。”


    晚凉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


    “你们真的肉麻。”武昭幽幽开口。


    “干活儿去。”晚凉没好气地把她指使走。


    汪姝拉好晚凉的手,平复了心绪,很快也加入了恢复秩序的行列。


    居民也围了上来,默默组成两列,把食物登记台扶起,把剩下的食物归类,再次排队。


    她们都知道——山城的今天本就是那些厉害的人领导着大家一起努力付出得来的,如果现在自己不再遵守秩序,山城失去了这群闪闪发光的人,那她们的明天又将何去何从?


    永夜的第41日,山城的夜终于不再那么黑了。


    不是天亮了,而是晚凉种下的东西,终于结果了。


    她站在绿色家园小区的顶楼平台上,头发早已由先前被狗武昭啃过的惨不忍睹的枯草色变得泛着油润润的绿光,一头短发再空中轻轻拂动。


    身后是已经翻修过三轮的种植架——商店虽然没了,还好她最初囤起来放在生存包里的锁血花盆还在,如今就在这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盆里都种着金灿灿的金莲花,照明果一颗颗地往外蹦。


    把这些金莲花种在背包的空间格里倒是更方便,但晚凉看着这些照明果,就觉得心里很是舒展。


    她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好好睡觉。


    她操控者无事之秋的藤蔓在城市的缝隙里伸展开来,沿着冰下那破碎的道路、坍塌的楼宇、废弃的车站,一根一根地扎入土壤中。


    每一根藤蔓都像是一条感知神经,为她寻找那零散躲藏的丧尸,以求开辟通向希望的通道。


    矿洞内的裂隙已经关闭,山城的丧尸已不足百只,且多数被她的藤蔓清理干净。


    异变到来,她也不再刻意遮掩自己的能力——不再故作普通、不再谨慎释放图鉴,不再担心她人的质疑与猜忌。


    在末世的极寒与永夜之下,每一个能活下来的人都异于常人,而她,只是恰巧掌握了最“绿色”的方式。


    “晚凉到底是什么人啊…”曾经有人在她背后低声议论。


    “她能随手拿出那个什么发光的果子、还能召出荆棘藤,连地下车库都被她改造成了温室,这和我们其她人的异变可太不一样了…”


    “—她是不是早就不是人了?”


    “别说傻话!”张教授呵斥那人,“现在连太阳都没了,天底下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能发生?你也看看你自己,连人型都没了,还扯这些。我们绿色家园小区全体业主就是一个整体,以后谁说这些离间的话,那就别住在这里了!”


    “哎呀,我就是吃太饱了,说点闲话。”那人忙道歉。


    其实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人们再怎么议论,也不太会去深究了。


    大家也许后知后觉地会感到不对劲,也会很惊奇,但却没有排斥。


    不是因为晚凉有威慑力,而是因为她“像希望”。


    晚凉对这些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把图鉴打开到最后一页,那里,即便在图鉴页面也依然微小的浮游蘑菇孢子,正等着被兑换。


    浮游蘑菇是图鉴中的稀有物种,一个就需要消耗10颗照明果,不产出任何可食用的成分,也不能作为药材,所以以前晚凉并没有怎么使用过它。


    但现在它最大的价值在于——只要一枚孢子漂浮在空中,就能长成拳头大的小蘑菇,在黑夜中发出稳定、细腻而温柔的微光,不消耗血量,不需土壤,仅凭空气中的水汽与植物气息存活。


    晚凉的手指划过图鉴,确认兑换。


    一串蘑菇如同被点亮的星火,跃入她身侧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缓缓升起,像一群无声的萤火虫,从小区屋顶开始向四周弥漫。


    她没有一次性放出所有蘑菇,而是跟随着老城小道、天台通路、街区电线、屋顶烟囱…一处一处地种下一点点光。


    就像在给山城装灯。


    也像是在种星星。


    日行类异变者起初只是惊讶——她们的视线在永夜里很是受限,只能一直带着强光头灯才能巡逻。


    但不知是不是生物本能的原因,有了灯光,也并不利于行动。


    如今,随着这些柔和而持续的小光点遍布街头巷尾,她们惊讶地发现——


    自己总算可以不用再靠着头灯照出来的那一小片光芒,才能提心吊胆着暗处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危险去巡逻,也不再因“月升警报”响起时惊慌失措。


    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变化。


    “有光。”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不是太阳,也不是电灯…但有光。


    光,就是希望。


    人们逐渐开始饭后在街头走动,哪怕只是站在浮游蘑菇下抬头发呆;有人在蘑菇下开起了剪发摊、有人在街角点上热水,甚至有孩子在它的下面写着避难所建立的知识传授点的作业。


    张教授站在小区高楼的观测点上,看着这一切,轻轻拍了拍林晚凉的肩膀:“你用的是希望,而不是照明。”


    晚凉笑了一下:“哎呀,张阿姨您把我都夸成伟人了。”


    “可你不知道。”张教授眯起眼睛,“有时候,摧毁人类的,不是饥饿,不是冷,不是丧尸——是恐惧本身。而你今天,把恐惧挤出去了。”


    那一夜,月亮照常升起,十分钟的光刃穿破天幕。人们还是躲进密室、启动预警广播,但没有人尖叫、恐慌、砸窗逃跑。


    因为——城里有光了。


    光不再只属于月亮,它属于人类自己。


    属于山城。


    第100章 出发


    汪姝蹲在车底,用焊枪修整着一处新装的遮光盖板。金属灼热的气味与电火花的嘶鸣混合在一起,在永夜的沉寂中格外动听。


    “好了,全部遮光板都可以一键降下了,连驾驶窗都不例外。”她拍了拍车门,站起身,吃下照明果以至于发着光的脑袋上满脸油污却笑得轻松,“就算是月升也别想透一缕光进来。”


    晚凉一边rua着汪姝的头发,一边把最后一朵浮游蘑菇给召唤出来,把车厢内部装饰成一片星海。


    “这样就差不多了。”晚凉自言自语道。


    她们之前找了个废弃的汽车尝试了一下,这种程度的遮光和浮游蘑菇的助力之下,可以很大程度控制大家受到月亮的影响。


    别人都还好,主要是晚凉的这个…实在是破坏力太大。


    晚凉自己倒是刻苦练习,总算勉强能控制一些藤蔓流的走向。


    万事俱备,再不出发就怕还有新的变故。


    “看起来还行。”武昭抱着工具箱走上来,“但你怎么知道安城一定会有幸存者,并且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安城以前就是中部新科技开发中心,又有军部在,要说那里找不到的话,那我们就只好先再回来看看了。”晚凉说,手上动作不停。


    武昭定定地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唔。不过你们两个总是有很多秘密,没关系,我调理好了。”


    白了武昭一眼,晚凉检查了最后一遍遮光系统、蘑菇光源的稳定性、还有车内的各种束缚装置。


    张教授站在一旁,牵着马欢的手。小孩兽化成半人半兔的形态后一直不肯出门,如今被迫分离,眼里透出一丝委屈巴巴的依依不舍。


    “我会照顾她的,”张教授说,“放心。”


    晚凉点点头,和张教授拥抱。


    张教授有许多事情要做,把小马欢交给她照顾也是无奈。她们此行注定艰险,带着她只会徒增风险,也只好这样。


    就当她们打点妥当准备上车时,一只巨大的狼头突然从车门另一边探了进来。


    “嗷呜。”


    “…阿笙?”晚凉眉毛跳了跳。


    阿笙现在狼的声带不太能轻松说出成句的人话,她好像也知道比起说话自有别的办法让晚凉她们心软,只是发出咕噜噜的大动物的呜咽声,并坚定地将硕大的身体往车内挤。


    她没有开口,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态度:不带她走,她就堵在车门不动。


    “这哪是狼,根本就是一堵墙。”汪姝拍了拍她的背,顺顺毛。


    “算了。”晚凉叹了口气,看着阿笙亮晶晶的眼神,“她要跟就跟吧。”


    这趟旅程于是成了三人一狼的征程。


    车内亮着蘑菇,车外道路更是模糊不清。


    晚凉坐在副驾驶用唯一的生存背包操控“导航”系统,依靠地形扫描显示与感知地域的方式前行。


    一排沙漠酷姐顶在车顶,随时清扫低级丧尸。


    月升时分,遮光板哗啦降下,整个车厢像是与世隔绝的避难所。


    阿笙卧在地板上,静静地望着蘑菇光影;武昭抱着工具箱打盹;汪姝握着方向盘,神色警惕。


    晚凉则,熟练地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在控制自己身上。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相安无事。


    她们杀过丧尸,绕过废墟,也曾救过一伙因兽化迷失方向的幸存者。


    几日之后,远方逐渐出现越来越密的路障。


    安城到了。


    安城基地外围,冷光灯照亮地面,巡逻的士兵身披反光材质的迷彩服,持枪如林。


    “停车,出示身份!”一名军官拦下房车。


    晚凉打开车窗,将证件递了出去,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我们从南边一路逃难过来的,只想找个能避难的地方。”


    士兵扫了一眼,又看向车尾那硕大的狼影,眉头一皱:“她是什么情况?”


    阿笙把大耳朵贴成飞机耳,乖乖地把身子趴了下去。


    “好乖啊。”另一个士兵低声感慨了句,被之前那个军官扫了一眼后,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她是我们的朋友,虽然没有了人类的形态,但是保有人类的理智,你们可以试一下。”


    军官和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让晚凉带着阿笙下了车。


    四人一狼大眼瞪小眼一阵,晚凉挠挠头,蹲下,对着阿笙伸出手:“握手。”


    阿笙的大爪子立刻放了上去。


    “呃…转圈…”


    阿笙叼着尾巴转了好几圈。


    “…你们驯兽能力很强?”军官看着这一幕,缓慢地给出结论。


    啊?o.o


    “林晚凉,你应该让她表现能识字交流,而不是搞得好像她通人性。”武昭看不下去了,大声鄙夷道。


    听到她的话,阿笙自己站了起来。


    安城的士兵被她吓得往后一退,枪都上了膛,却见这头大狼只是把晚凉的手机叼了出来,熟练地用湿乎乎的鼻子解锁并打字:“你好。”


    “哇。”士兵发出赞叹声。


    阿笙这才又继续发出人类的声音:“我的形态变化很大,但是大脑没有问题。”


    除了晚凉几人已经能轻松辨认她说的话以外,安城的这些人并不太能听清。但看着一头狼发出类人的说话声还是足够震撼。


    “说起来,基地里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案例,说不定让她们进来对科研也有帮助。”士兵小声对军官讲。


    看到阿笙这样乖巧有礼貌的样子,军官的心也早就化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肃着声说道:“那你们过来登记吧。进入基地后要牢牢遵守规则,现在不比以前,我们不会对扰乱治安的人手下留情。”


    “没问题的。”晚凉补充,“我们全都配合。”


    这边刚要被领着过去登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进城的车队里,几个异变者被抓下车,一个豹眼男子高喊:“你们认错人了!现在大家都不正常,凭什么抓我们!”


    “你狂化过!”士兵毫不留情,“你的表现形态是最危险的那种。”


    男子暴怒,爪刃毕现,一度险些冲撞哨所,最终被直接击毙。人群躁动,却没人上前帮他。


    “别看了。”几队士兵驱赶着车队,冷声喊道,“违反秩序的话,一律不许进基地。”


    “你们怎么看出来那个人很危险的?”晚凉好奇问道。


    “我们手上是有量表的。”军官言简意赅。


    晚凉琢磨着她这句话,大概能猜到安城内部对于兽化者的研究说不定比她们预计的还要深。那就更好了。


    再看阿笙,她安安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即便是刚刚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也没能引起她太多的躁狂情绪。


    “确实很冷静理智呢。”之前那个一上来就给阿笙说好话的士兵忍不住上手摸摸她的耳朵。


    “注意你的行为!”军官呵斥了她一句,但一想现在用人荒,还是忍住了脾气,只是冷着脸把晚凉几人赶下车。


    和之前一样,想要进安城,一应交通工具、自保武器等都要上交,“统一管理”。


    步行在安城外围的检疫区,晚凉总感觉精神紧紧绷着。


    几台大发电机轰隆隆地提供着在永夜中亮如白昼、泛着冷光的探照灯,将所有靠近的影子都逼得无所遁形。


    跟着其她人走到消毒通道前,所有人第一时间就被军人包围。


    “下车,双手举起,缓慢移动。”军官的声音冷漠机械,大概一天中她需要念好几百遍这样的程序指令吧。


    她们照做。


    武昭一边举手一边嘀咕:“搞得像我们是感染源似的。”


    “是我们的好日子过多了,忘了外面还有丧尸威胁了。”晚凉轻声提醒道。


    谁知道兽化后的普通人体质能否扛得住丧尸病毒呢,万一再有什么别的病变,那就真的完蛋。再加上以前经历过一次,对这些,晚凉倒是接受良好。


    众人被带入一群临时搭建的银灰色模块房中的一个,这里就是外来人员初次进入安城的全流程检疫点。


    房间里站着数名穿着高压防护服的军医,隔离面罩下她们目光冷淡。


    正中央的台子上排列着采血管、试剂盘和植入装置,闪着金属冷芒。


    “依次排队,抽血、记录信息。”一名军医沉声命令。


    大伙儿挨个坐上椅子,胳膊被消毒,针管刺入皮肤,鲜红的血液缓缓注入试管。


    紧接着,一滴血滴入反应盘中,几秒钟后浮现出特殊光斑——这似乎是安城研制出来的用于识别兽化类型和程度的快速判别方法。


    “汪姝,猫科变异,强控体质,已接近高级异变。”


    “武昭,犬科,异常稳定,狂化频率极低。”


    “阿笙…哎!”军医愣了愣,看着那份显示出极端野兽化波动的数据,“谁把她放进来的?这分明是高危种!”


    言语一出,室内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她是我们同伴。”晚凉高声回答,“一直都很配合。”


    阿笙见状赶紧又表演了一段狼嘴说人话以及用大脑袋顶人腿的“违规操作”。


    军医:…


    军医冷哼一声:“配合不配合,我们说了算。”不过她倒是和其她军官悄悄说了些什么,还是放行了阿笙。


    顶着其她入城人的异样目光,阿笙平静地用嘴巴叼起圆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到了晚凉。


    “林晚凉,稳定值…极高。”军医来回看了检查单和晚凉好几眼,没多说什么,放晚凉离开。


    晚凉松一口气。


    下一步是精神状态登记。


    每人需填写一份简化版神经图谱评估,内容包括“你是否有攻击冲动”“是否做过伤害她人的梦”“是否对异变形态感到满足或厌恶”等问题。


    武昭写到第三题就开始皱眉:“这些问题像是问弱智。”


    “闭嘴,照填。”士兵拿枪托顶了她一下。


    在问卷之后,军医拿出一排控制装置——一种半环形项圈,贴附在脖颈处,会根据脑电波的变化自动释放电击以中断狂化过程。


    “戴上,不许取下。”军医命令。


    几乎是戴上的瞬间,就有人被电。


    那人嚎了一声就被迅速制服,负责她的军医比晚凉这边的要温和,只是劝慰她:“没事的,刚戴上时有的人会情绪激动,这也是正常的。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而把你怎么样,只是要稍微多监控你一阵子。”


    看着那人虽然被电得面目痛苦,但没有失去行为能力更没有因此失禁,想来电流强度应该不大,主要是起监视管控的效果。


    最后一项,是将她们引导至D区外围的观察居住区。


    “D区是外来者统一安置区域,你们属于未服用抑制剂的潜在风险群体,所以——”士兵从旁拿出粗重的合金链环,“每人一条,固定在你们棚屋内的锚点上。别想挣脱,别想越界。否则,格杀勿论。”


    “还有这个,铁罩头,自己记得在月升的时候戴上,看不见月光,对你们自己好一些。”几个沉甸甸、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没法呼吸的头罩分发了下来。


    “这下还真是变成牲畜了,还要过动物一样的日子。”武昭冷笑着摇头。


    这家伙从来到安城就抱怨不断,晚凉知道她肯定又是心里憋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气,估计是觉得自己和汪姝又有小秘密了。


    想来也好笑,晚凉看着她嘴上逞能但还是乖乖把手递出去的样子,藏在汪姝身后偷笑——不过,有抑制剂,就是好的,听这士兵的语气,抑制剂甚至都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高新产物,居然已经普及到了可以给每个人使用的程度。


    这倒是远超晚凉的预想。


    汪姝在旁什么都没说,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高墙密布的铁皮区,一只手始终放在腰间别着的打包袋上。


    晚凉则在心里记下了每一道哨岗、每一个探头的位置。


    轮到她时,把几串漂亮的金首饰和从山城带来的自制的点心递给了负责她们的士兵:“这点小东西,还希望你能行个方便吧。我们几个人是一起的,你看她…我们确实不放心啊。”晚凉指了指阿笙。


    后者已经把用大狼眼卖萌的行为运用自如了。


    士兵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收下了:“限你们三人一狼一屋,出事了跟我无关。”


    “肯定的,不会出事的。”


    晚凉趁着和她握手的间隙,又塞了两枚金戒指。


    别的同行的人被随意地分开,只有晚凉几个被分进了D区最边缘的同一间棚屋。


    屋顶漏风,铁皮墙壁寒气逼人,铁链发出沉闷的金属响动。


    铁链就拴在各自棚屋内部的金属挂环上,虽然粗重,却有缓冲伸缩装置,允许基本的活动范围。


    “先暂且这样凑和着。”晚凉往汪姝肩上一靠,阿笙的大狼脑袋就垫在她的膝盖上,“过几天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这玩意儿融了潜进去。”晚凉摸摸汪姝脖子上的颈圈。


    这次安城基地的管控说是严格,但比起上一次,还是虚了不少。


    晚凉有注意到,几乎所有的军人都是鸟兽类等的日行异化。而按照山城的数据来看,这类型的异变者占总比并不多。


    所以,这一次能筛选进入军队的普通人只会比上一次更严格,军事化管理的难度也就会更难。


    好处是,可以凭借混乱也许直接潜进去;坏处就是混乱本身。


    不管怎样,进了安城,一路上的劳顿总算能暂歇一歇。几个人很快互相抱成一团睡着了,连闹别扭的武昭都趴在了汪姝的背上。


    几小时过去,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所有人都被吵醒,而晚凉比这醒得更。


    她的心底泛起不安——是精神力对外界某处传来剧烈的震动的警惕:有一种扭曲的、疯狂的生命力在不远处炸裂开。


    “…别急着戴头罩。”她迅速地把照明果塞进汪姝她们几个的嘴里,一下子,屋里就亮堂了起来。


    下一秒,一声巨吼震碎了隔壁棚屋的铁皮墙壁。


    只见一个兽化成金毛猩猩的中年男人,体型膨胀得几乎塞满整条通道,他的脖颈上还挂着断裂的锁链,皮肤泛青,眼神猩红。


    晚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功率的照明灯下,狂化效果还这么惊人的存在。


    他一掌拍碎了拦路的棚屋,像是野蛮地碾压着世界。


    随后,是一声迭一声的尖叫。


    远处,有人惨叫着被拖出棚屋,一个老虎形态的青年女性,正高速穿梭其间,嘴角带着血,眼神空洞狂热。


    月升了,而显然仅仅是锁链以及头罩——毕竟真的会有人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不愿意戴这头罩——并不能完全控制局面。


    而随着这些人的惨叫,更多的人宁愿摘下头罩,也不想闭着眼睛被人当靶子使!


    远处枪声乍响,士兵终于出动——*但不是制服,而是直接开火。机枪喷出炽热的火线,子弹如雨。那些兽化者在第一轮交火中或死或伤,可流血的,不只有她们。


    一个年幼的异变小孩被误伤,瘫倒在地,眼中满是茫然。一个刚从棚屋中冲出来的年轻人,更是直接被当成危险目标射中小腿,滚倒在地上尖叫。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晚凉闭上眼,召唤出荆棘树,精神力沿着几人的颈圈展开,嗤地一声,烧灼束缚她们的金属链环。


    但仔细观察她们的情况,就算自己发着光,就这么让她们先跑走还是危险。


    “先起来。”她说,“被她们打成筛子就招笑了。”


    抬手再唤出三株金丝猴面包树,三座大山一样把二人一狼关得严严实实,再用脑力宝和无事之秋的藤蔓造成再一层的防弹墙,把她们围起来。


    “好好在这里待着,知道吗?月升消失之后,自己从里面出来,然后拿着这个——”晚凉递出去锤子给忍耐着月亮的诱化的汪姝,“把这些全给砸了。”


    晚凉还没想好要不要让这些人知道她手上这些植物召唤物。


    “好,你去吧。我们知道怎么做。”


    晚凉点点头,二话不说推开棚屋的破门。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直面过月亮了。


    地面上的探照灯固然光芒盛大,但安城所在的平原之上,月亮就像是一只占据了半面天空的怪奇的眼睛。


    高悬于天,光芒冷白,如刃如锯。


    即便做好了准备,在一脚踩进这道光芒中的刹那,晚凉的发丝陡然炸裂开来——绿色如海藻的尖刺在空中疯长,瞬间遮天蔽地。


    她每一步踏出,头发便生出如鞭的藤蔓,啪地一声抽向正在冲击军线的兽化者,将其牢牢缠住、钉入地面。


    回神!控制头发!


    另一边,士兵的子弹还在倾泻,却在一瞬间,被一面拦腰而立的藤墙死死挡下。


    “别打了!”一名军官大吼,可混乱中的战士根本无人回应。


    晚凉咬牙,五指紧握,头发生成的藤蔓窜出,如同森林崛起,将所有暴乱者与士兵隔离开来。她没有杀她们,只是暂时遏制。


    “这是什么情况”士兵惊叫。


    “新的异变!植物异变!完蛋了!”另一人喊道,痛哭流涕。


    “闭嘴!说什么丧气话!你没发现这个藤蔓是有规律地生长的吗,天助人类!”马上又有人接上。


    …


    到底晚凉的头发是敌是友,她们还没搞清楚,反正晚凉本人正面无表情地,藏在角落里,竭力控制着头发卷住最后一名狂化者,将他掼在地上。


    静止了。


    只剩下月光的最后一缕。


    然后,那道光,熄灭了。


    藤蔓倏地一缩,化作无声无息的细丝消散,晚凉的头发也回到了原样,虚汗濡湿额角。


    “去,找到那藤蔓怎么回事!”


    混乱中,有人很快注意到关窍,要去找那藤蔓的主人。


    但晚凉没有等她们动手,只是用生存背包的导航,遛着探照灯打下的影子,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没有跑远。她只是锁定了人群边缘一个缩在破墙后的身影——穿着脏兮兮的军装,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还沾着一块不知道是果酱还是血痂的东西。


    但晚凉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裴钰。


    那个跟在那什么景丽景少校身边的什么也不是的纯纯纨绔子。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这么狼狈?


    安城…已经完成了权力的更迭吗?事情进展得居然如此之快吗?


    可是,这个姓裴的如果落魄到这个程度,难道说这次是裴家输了吗?想到之前仓鼠化的那位女士,晚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是个蠢的,能抓到她问个话,实在是意外之喜。


    “裴钰?”晚凉把还在哆哆嗦嗦观望着的人往暗处一薅。


    牛高马大的裴钰瘦成猴子了,只是一扯居然直接倒地。


    “别杀我!!”她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只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就惨声求饶。


    “嘘,小点声。”晚凉把她的嘴捏住,死死按下不让她乱扭,“裴钰,我是…丽姐的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