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朋友是朋友,对象是对象,这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一句话,说的孟婉脸都有些红,没忍住,下意识喊住沈晚月,又劝了句:“再如何说,也还没有结婚呢,表……沈同志你多少收敛一些。”
“我自己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也不需要你替我不好意思哈。”沈晚月背对着孟婉摆摆手就要走。
“等一下。”
孟婉一愣,追了两步过去:“听你这话似乎你们关系不错,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嗯,有问题吗?”
“不是,如果你们快要结婚了,到时候办婚宴的话,我也会过去祝贺的,表……”
孟婉脸色苍白,但还是扔着心里的不痛快,“沈同志,虽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但就算咱们两家没有亲戚关系,可我父亲跟陈厂长也是认识多年了,不管从前我们之间有什么成见,我希望咱们以后都可以摒弃前嫌,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晚月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让她摒弃前嫌……
可如果孟婉知道了真相,她真的能跟自己摒弃前嫌吗?
“我跟你做不了朋友,但点头之交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如果结婚你愿意作为陈勋庭的朋友去也随便你。”
其实就算是顾清树去,沈晚月也并不在乎,他顾及着孟婉,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自己从前干过的那些事儿,根本不用怕这个。
不过,依着顾清树那个骄傲又自卑的性格,肯定不会去就是了。
沈晚月话里带刺,但孟婉还是笑了出来。
“这样就很好了,沈同志,你是没有了解我,你如果了解我了就知道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也会喜欢我的,希望咱们以后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沈晚月看着孟婉伸过来的手,秀气的月梢眉挑了一下。
“希望吧,我走了。”
“那再见。”
回去的路上,孟大勇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孟婉。
“堂姐,干什么非要交朋友啊?”
热恋去贴冷屁股,他从小虽然知道堂姐很善良温柔,但有些时候,跟这个堂姐在一起却又觉得不舒服。
堂姐好像带了成面具似的,瞧不见清楚她到底什么脾气。
孟婉叹了口气,温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别人就算了,这个沈晚月以后是要跟陈厂长结婚的,那可是陈厂长啊,普通人想要认识都没有途径,以后清树也是要往上爬的,可不能得罪她。”
“那如果是别人呢?”
“别人?”
别人也不配她这一次次的贴上去。
虽然她的确不喜欢与人交恶,但那可是以后陈勋庭的老婆……
“呵。”
孟婉抿着嘴,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嗤笑。
很轻一声,如果不是离得近,可能根本听不见,可在黑夜里,却格外刺耳。
越是刺耳,越是衬的刚才孟婉那些话无比虚伪。
孟大勇揉揉脑袋,理解了堂姐,但在这一瞬间,他也理解了沈晚月。
“堂姐,我好像知道沈晚月为什么不怎么乐意跟你交朋友了。”
“……你说什么?”
孟大勇认真看过去:“因为我感觉,她可能跟我想的一样,朋友是需要真诚的。”
可堂姐,却纯粹是为了人情世故的利益罢了。
孟婉温柔的面孔有一丝松动,“大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真诚?说我虚伪?”
孟大勇憨厚,很老实的点了点头,“姐,我以为你俩是亲戚朋友呢,要是知道是这关系,我就不让你帮我问了。”
孟婉一口气没上来,脸忽然涨红,“孟大勇!你……”
“对不起堂姐,我没有说你的不对,只是咱们观念不太一样而已……”
孟大勇使劲儿扣扣头发,他心知自己又因为口快说错了话,只能赔了一路的不是,到了孟厂长家门口后,道了别这才离开。
等到了家里,孟婉意外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顾清树。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想来这里吗?”
为了给孙燕相亲,孟婉就着机会就在娘家多住了几天,她是家里独女,回娘家住也是正常的事儿。
她本来想喊顾清树也一起过来曾几顿饭,可顾清树并不愿意来工人新村,她也没有强求。
顾清树点点头,小声说:“爸妈已经休息了,咱们小声些。”
“嗯,你怎么忽然就……”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看你几天没回家了,有些想你。”顾清树认真的看着孟婉。
孟婉脸一下红了,“你一天天就知道哄我高兴。”
“我说的真心话,婉婉,我没有说催你回家的意思,只不过来看看你,今儿有些晚了,明儿就走。”
顾清树一边说,一边‘深情’的打量着孟婉。
他实在是不乐意过来的。
一来这里,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沈晚月。
想起沈晚月,他就心里堵得慌。
今天过来,也是这几天家里没人做饭,他心里有些窝火。
如果娶的是普通人家女人,怎么都不可能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住。
被顾清树哄了两句,孟婉心里便感动起来,答应了明天就跟顾清树一起回家。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怎么进来的时候没碰见你?”顾清树看了眼外面的黑夜问。
“我堂弟不是跟你姐的小姑子相亲成功了吗,他想买一辆二手自行车,昨天我们刚好碰见了沈晚月推着一辆,就想去问问她有什么渠道,她家住在东边的那栋楼,难怪你进来没碰见我们。”
自从上次顾清树在工人新村碰见过沈晚月,他每次过来,都改成了走西门。
顾清树神色一僵。
“哦,这样啊,咳咳……以后还是少跟沈晚月来往,毕竟都说了断绝关系了。”
孟婉皱起眉:“你怎么跟沈晚月一样幼稚,眼瞅着她都要跟陈厂长结婚了,以后还是得多跟她搞好关系,那可是陈厂长,连我爸都得礼让他三分。”
“等等。”
顾清树打断了孟婉:“你说……沈晚月要结婚了?”
“对啊,之前咱们不是知道她在跟陈厂长处对象吗?”
“……”
知道归知道,可这是结婚啊。
顾清树心里忽然间有种莫名的酸胀,“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刚才听沈晚月说的,到时候结婚,我爸肯定会收到陈家的请柬,咱们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去吧,清树,为了以后,这人际关系一定要搞好……”
孟婉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顾清树已经渐渐听不清楚了。
顾清树脑海里,只剩下了刚才那句沈晚月要结婚了。
她要结婚了……
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当初在乡下,自己跟沈晚月连个结婚证都没有扯,自己可以继续自由婚姻,她自然也能。
自己能找到厂长的女儿,那她为什么不能找个厂长呢?
但……
但她凭什么啊?
是,沈晚月是漂亮,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足可以称之为绝美。
但是顾清树还是想不通。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学历没教养,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沈晚月到底凭什么啊?
“什么凭什么?”孟婉问道。
顾清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里的抱怨说出口了。
“我……我是说沈晚月凭什么能嫁给陈厂长,她一个没文化的乡下丫头,也不知道哪儿好。”
孟婉噗嗤笑了:“你心里眼里都是我,只觉得我好,自然看不到也不觉得沈晚月好,可她也是别人的对象啊,她的对象自然能看到她的优点。”
“这样吗?”
顾清树喃喃自语。
那陈厂长一定能看到沈晚月的优点,陈厂长那样的大人物,眼光一定比自己好。
沈晚月……说不定真是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优点呢?
沈晚月、沈晚月。
一整个晚上,顾清树梦里都是这个名字,连觉都没有睡好,早上醒后,神情萎靡的去上班了-
二里沟。
眼瞧着就要十一月份了,再等等冬小麦就该往下种了。
沈家一大家子吃完了晚上,坐在堂屋里各自忙着。
准确说,忙的只有二房跟张桂霞。
张桂霞在跟老二媳妇儿郭兰忙活,张桂霞针线活不如郭兰精细,她负
责缝制一些简单的针脚,枕面被单上的龙凤纹是郭兰来弄。
老二沈建勇借着院子里还有点亮光,拿着锤子在敲打白天已经钉好的一组樟木箱子。
沈满仓蹲在院子里抽着旱烟,一点点的抽到最后一口,还是舍不得那最后一点烟沫子,只是敲了敲灰,最后收了起来。
“建国啊,我记得订婚日子快到了吧。”
沈建国刷碗回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在下周三。”
“哦。”
沈满仓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憧憬,“晚月也该回来了吧?最近也没跟你联系联系?实在不行了,咱们主动跟她联系一下,别是在外面待久了,心野了,也不惦记着自己爸妈了,诶哟……”
沈建勇敲打的动作停了下了,皱了皱眉“爸,你腰不是好了吗?有啥事跟我们哥俩说也是一样的。”
沈建国则是笑了笑:“哪儿能啊爸,晚月之前跟我说了会提前回来的。”
沈满仓放了心,“这还差不多,闺女没出嫁前,就还是娘家的人,娘家养她这么大,她什么不是娘家给的啊?也该知道孝顺孝顺父母了。”
张桂霞舔了一下手里的线,照着针眼穿进去,冷笑了一声。
“你给闺女啥了?闺女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在养?你是喂过一口饭还是喂过一口水?沈满仓,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是从前,张桂霞是万万不敢这么直接了当的怼沈满仓这个一家之主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打她发了次‘疯’病,沈满仓也怕这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真闹大,不跟着自己过了。
“什么叫贴金啊,我没往家里拿钱?”
张桂霞:“轮起来,早些年你拿的工分还没我多呢,你要是记不起来了,咱找大队里看看往年的记录去?”
“……谁有功夫跟你看这个去,反正没有我,也不能有晚月,咋了,你自己一个人就能生孩子了?”
男人这话是故意沾了荤腔,女人一听一准要低头。
可现在,张桂霞干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一个人生不了,但没了你,我换个人照样能生,反正十月怀胎是我,生产也是我,喂奶更是我,说不定换个人,比你那玩意儿时间长还好使唤!”
一句话,把沈满仓都给呛得脸红起来。
“你真是神经病了!这话都能说出来!”
张桂霞看看满院子都脸红的家人,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还特别大,“是啊,我就是神经病,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不光能说,她也不怕了。
沈满仓自己没说过,反而惹得自己没了脸,只能看向了家里最听话的老大。
“建国,你来评评理。”
沈建国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媳妇儿拉了拉衣袖。
邹丽华使了个眼色,让男人别掺和进去,沈建国皱了皱眉,但最终也还是没有再开口。
沈满仓落了个没趣儿,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行了,我懒得跟你计较,我进屋了,你自己慢慢干吧。”
临走前,沈满仓又转过头:“建国,晚月跟你最亲,她马上要嫁人结婚了,等她回来了,你待她跟俩孩子亲热些,高高兴兴的把订婚礼给办了,知道吗?”
“我都明白,爸你去休息吧。”
沈满仓离开后,张桂霞抬眼剜着沈建国,“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儿子。”
“妈,我也是你的好儿子啊。”沈建国苦笑不已。
他也是回家了才从二弟那边听说了妈现在脾气变大的事情,甚至还发疯那头顶了父亲一下,狠得像是要杀人似的。
一开始沈建国还不信,可这些天,他越来越感觉到母亲的变化。
张桂霞啐了一口,语气冷飕飕的:“你是谁的好儿子都行,你最好是有点良心。”
“妈,您这啥话啊,我能没有良心啊?我下学以后,家里什么活儿不是我干的?我不就是前两天替我爸说了两句话,这一个是我亲爸一个是我亲妈,您现在脾气这么大,我替我爸说两句也正常啊。”
沈建国觉得自己说的没一点错,可沈建勇跟郭兰都脸色有些奇怪。
张桂霞也冷哼了一声,“是吗?那你爸脾气差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你替我说句话啊,咋了,这良心只能用在你爸身上是吧?”
沈建国一愣,心里不是很舒服。
他觉得眼前的母亲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蛮不讲理起来。
“我没有啊妈,我也很孝顺您的,而且我爸是男人,脾气大点是难免的事情,您干嘛跟我爸计较啊,您也是,年纪大了怎么还越来越小心眼起来。”
“呵呵。”
张桂霞笑的更加冷,“王八羔子,你这心里话可算是说出来,你就是跟你爸一事儿。”
“……我没有跟谁一事儿,我就是觉得您没必要这么大火气,眼瞧晚月也快回来了,别叫晚月觉得家里乱糟糟的行不行啊妈,也让她能放心结婚。”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晚月回来,可是你以前,你们一个个是巴不得晚月赶紧走人,别指望着不说我就不明白!”
张桂霞说完,气冲冲的扔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屋。
沈满仓不提,大房不提,老二也不提。
但是张桂霞知道,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全都惦记着闺女那笔彩礼钱。
自打沈建国回来说了闺女彩礼足有几千块后,一家子人虽然都没再提过这事儿,可每次念到晚月,眼神都跟狐狸似的,泛着精光。
老二老实就不说了,沈满仓跟沈建国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冲着闺女的钱去的。
沈满仓平日里多嫌弃这个闺女,张桂霞一天天的全看在眼里。
如今呢,提起闺女,亲热的跟瞧见地主一样。
堂屋。
眼瞧婆婆进了屋,邹丽华打了个哈欠,率先站了起来,“也没别的事儿了,弟妹啊,你们俩也早点睡觉吧,我困了,进屋哄孩子睡觉我也休息了。”
沈建国在旁边脸色并不好。
他从前很少跟母亲吵过架,可最近母亲总是莫名其妙得跟他发火。
“走了,想什么呢?”邹丽华拉着男人进了屋。
刚进屋,邹丽华就关了门,低声说:
“你傻不傻,掺和爸妈吵架干什么?他俩吵他俩的,你听着就行了,你看老二多聪明。”
沈建国皱皱眉:“我是大哥,跟他肯定不一样啊,爸妈吵架我不劝咋能行呢?”
“你不劝还好,劝了里外不是人。”
“……”
媳妇儿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沈建国听了听,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这些天下来,他的确没少拉架,但是到最后,爸说自己是个和稀泥的,妈说自己不孝顺,他怎么做怎么说都好像是错的。
“不过爸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什么?”
邹丽华笑了笑:“咱们确实得对晚月好一些才行,你瞧瞧这丫头,从前也没看出来你家能出来这么出息的人,一下子傍了个厂长,还能拿回家三千块钱的彩礼,就为了这个,你瞧我这些天,都没少帮着咱妈给晚月收拾陪嫁的那些个茶瓶陶瓷碗这些个的。”
跟三千块钱比起来,这些算个屁啊!
自打得知了这个消息,邹丽华走路都是飘忽的。
沈建国皱皱眉:“对晚月好是应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能说为了利益才对妹子好,至于彩礼,我不知道爸妈的意思,反正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全拿。”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你真是蠢,让你跟老二学,不是让你学他的老实啊,沈建国,这可是三千块钱,不是三千块石头子,你不眼红?”
沈建国摇摇头:“我不眼红,我只是觉得按照规矩,这钱的确应该留给娘家,但晚月是远嫁,又带着两个孩子,留下来一半就行了,也算咱们互相都对得起对方。”
邹丽华听着听着,却笑了出来。
“虚伪!”
“……我真不是虚伪,我心里真的这么想。”
“放屁,你要是不虚伪,就不会说只留一半了,沈建国,你自己睁眼看看自己吧,还说什么互相对得起对方,这乡下养个孩子,能花几块钱啊?”
纵然是贪图彩礼的邹丽华,都能算得出来这个钱。
更何况沈晚月这些年给沈家也做了不少的贡献,要是真说互相对得起,那早就两清了。
沈建国却摇了摇头,“养育之恩还是很重要的,你不懂别乱说了。”
“我比你这个什么都拎不清的懂。”邹丽华盘算着,继续说:“要么,跟爸一样好好算计,要么,就跟老二一样老实,你瞧瞧你,什么都沾一点,什么都算不好。”
“……”
“反正我到时候肯定是赞同咱爸的,这可是一笔巨款了,放在乡下,咱们一百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去,谁不要,谁是傻子!”
沈建国垂眸想了想,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随你,反正我肯定护着晚月。”
邹丽华也不跟他吵。
她是靠着男人在这个家里生存的,很清楚不能真把男人给惹恼了。
而且就算她闹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公公跟沈建国说的算。
公公要是成了,拿三千,沈建国成了,也能分一千五。
左右都是赚的,她等着到时候窜窜火,拿钱就行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婆婆怎么想的了。
婆婆就算再啥,这明晃晃的钱拿到家里来,不至于一分钱不要吧?
老二也是,再老实的人,也不是傻子。
闺女到底是外嫁的,他们这一大家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利益面前,平时怎么吵闹到最后都会统一战线。
而此刻,二房的沈建勇也敲的差不多了,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站了起来。
“兰兰,咋样了?”
郭兰脖子也有些酸疼,“还差一些,得两天才能全部绣完。”
沈建勇看了看昏暗满是油垢的灯泡,“现在光线暗容易眼疼,你等白天再绣吧,咱们也休息去。”
“嗯。”
郭兰放下手里的针线,“也行,你咋样了?”
“还差一个床头柜就齐了,我做的细一些,以后晚月也能用的更久,这自家做的,都是好工好料,不能等回头这些东西抬到婆家去,叫婆家看了笑话。”
“就是这个理儿啊,我手上这被面也是下了心,晚月那婆家厉害,咱就陪送这点东西,太难看了晚月更得叫人家说了。”
沈建勇眼神温柔了许多:“咱俩想一起去了,兰兰,这些天辛苦你了。”
俩人虽然夫妻快十年了,可感情一直很好,跟大房偶尔争吵不同,他们之间因为性格都闷闷的,连拌嘴都没有。
郭兰笑了出来:“你说啥呢,我怀孕时候,晚月心疼我,都是她来做饭,后来生了果果我身体不好,又是晚月替我看得孩子,我咋也不能忘了晚月的好不是,这都是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沈建勇也有些愧疚,“早年为了我结婚,晚月还戳了学,她之前成绩可好了,要是能坚持上完学,说不定能被大队里给推举上大学呢。”
“不说这些了,咱俩把能做的都给做了行。”郭兰安慰道。
“嗯。”
夫妻俩说话间也进了屋里,沈建勇却依旧看起来心事重重。
“咋了,有话说呗,咱俩还有啥好瞒着的。”
沈建勇看了眼睡着的女儿,叹了口气。
“你瞧见没有,这几天家里看着风平浪静,除了爸妈拌嘴,但爸最后都会服软,就连大嫂就没少帮忙。”
“我不说话,但我看得清楚。”郭兰冷笑了一声,“咱爸跟嫂子虽说是怕了咱妈,依照我看啊,咱妈说的没错,就是冲着晚月彩礼去的。”
“对。”
沈建勇犹豫了一下,看向郭兰,“兰兰,妹子彩礼那事儿……我是这么想的,不管爸怎么说,我觉得咱们家不能收这笔钱。”
“他们都说我傻,可我觉得,为人还是要老实本分一些的好,晚月不欠咱家的,这钱来的太容易了,早晚出去的也容易,远不如自己一笔笔攒下来的踏实。”
“说得对。”
在沈建勇担忧的目光中,郭兰点了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沈建勇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这次怎么也得提一嘴,毕竟……”
毕竟沈晚月是外嫁的闺女,寻常人家,这彩礼都是留娘家的。
可沈建勇是真心觉得亏欠晚月,而且,晚月远嫁不容易,他真怕晚月在外面被怕婆家欺负了。
郭兰皱起眉:“当然了,你看我跟你说过假话吗?是,那钱是叫人眼热,可不该自己的,拿了也心里不踏实,晚月当初给我伺候月子,还给我带孩子,我连她的钱都惦记,我还是不是人了?”
“嘘……”
沈建勇捂了捂媳妇儿的嘴,然后悄声指了指外面。
“媳妇儿,别叫那真不是人的听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心知说的是谁,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完了,沈建勇感受着手心里媳妇儿呼吸间的热气,笑着将手就势探了过去。
郭兰衣衫被拉开,脸上热起来。
“你正经点,别叫果果听见了。”
“果果已经睡了,媳妇儿,咱俩都好几天没了……”
郭兰轻笑着拍了下男人的手,但下一刻,又被男人抓了过去。
屋里灯暗了下去,只偶尔有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快到了回家的日子。
沈晚月提前在单位跟学校都请了一周的假,沈立民也提前一天买好了火车票,一大清早便下了楼。
两个孩子揉着困倦的眼睛,跟在妈妈身后。
沈琪琪打了个哈欠,拉住了妈妈的手。
沈天凯同样打了个哈欠,但却伸手摸了摸大门,“妈妈,咱们还回来吧。”
“当然回。”
“那就好。”
沈天凯嘴上没说,但自从知道要回姥姥姥爷家以后,便一直闷闷的。
虽然跟着妈妈哪里都好,可如果真的要选,他……其实更喜欢这里的生活。
尤其是了解了那个新爸爸并没有很凶后,沈天凯便更加留恋这里了。
姥姥家也好,可他不想生病就被搓葱,也不想总是被大伯家的孩子欺负,更不想天天被姥爷骂……
“姐,这钥匙你拿着。”
门反锁好后,沈立民将大门要是递给了沈晚月。
家里钥匙一直是沈立民拿着,他是学徒,上班时间不长,回家又早,为了省一把钥匙钱,就没有再去配新的。
眼下要回二里沟老家了,沈立民把钥匙交了出来,这是真不打算回来了,还是他没想好?
沈晚月不知道答案,她看着钥匙,顿了一下,好生的收到了包里。
“怎么,想好了?”沈晚月故作轻松的看过去,“自行车还没学会呢,不打算学了?”
沈立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姐,等会儿路上我再跟你说吧。”
沈晚月打量着沈立民的架势,有些不明所以。
“咋了,这会儿怎么还学卖关子了?”
沈立民苦笑:“你不是说陈厂长还在等着吗?”
“……对啊!”
刚才一分神,
她差点给忘了。
第62章 第62章
等在外面的陈勋庭第一时间看到了沈晚月。
她低头似是在跟身边两个乖巧的小孩子说着什么,小女孩子瞧着还是平时那样安静,但小男孩却垂着眼睫,拽着妈妈的手拽的很紧。
“妈妈,我也不是不想见到姥姥,就是……”
沈琪琪语气平静,但眼神看着也有些发愁,主动替不好意思说的哥哥开口。
“就是怕一见面,大山小山又要来找事,小时候他俩加一块儿,就闹不过天凯跟我们俩的小伙伴,现在虽然也闹不过,但是他俩会找姥爷告状。”
姥爷肯定是向着大山小山的,到时候虽然一起罚站,可他俩总会受到偏袒提前回去休息。
妈妈心疼天凯,可妈妈也硬不过姥爷去,毕竟姥爷才是一家之主。
这些话以前是不会跟妈妈说的,可现在……
沈琪琪觉得妈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们也会跟以前不一样。
沈晚月自然明白这些,她揉揉沈天凯的小脑瓜,语气比刚才认真起来,“放心,这次回去,你不但不用怕他们,也不用怕姥爷。”
“真的吗?”天凯仰着小脸。
“真的。”
沈晚月顿了顿,又说:“就算偏袒也不怕,妈妈给你们撑腰到底。”
原身从前处处忍让,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能在家里安稳住着。
可她的忍让跟付出,换来的确是沈满仓要把孩子给‘送出去’。
更何况细算下来,沈晚月可不欠着沈家。
原身没算清的账,她来替她算!
“还有我呢。”
一直没说话的沈立民笑嘻嘻的举手表决,“我可是坚决站在这边的,你们俩怕什么呢,从前我可没少给天凯打掩护。”
天凯挠挠头,“好像也是。”
“对吧,有我在,就算是你们姥爷发话了,我也不怕。”
天凯眼睛一亮,小脑瓜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一下子甩干净了。
“小舅,那要不……”
“什么?”
“要不咱们提前准备好‘炮弹’,等进了门,咱们就打大山小山一个措手不及!我还带着弹弓呢!我对付小山,你对付大山,咱俩一人一个,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哈哈哈……”
沈立民:“……”
沈琪琪在旁边习以为常,“看吧妈妈,其实有时候,天凯也没少主动去教训他俩。”
“沈琪琪,你不要过河拆桥好不好!小山撕了你的作业本,还是我去抱着大鹅把他屁股给咬了好不好,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天天仗着大伯跟姥爷,就天天冲着果果姐姐跟咱们翻白眼的样子。”
五岁的小朋友说着,摸出来弹弓,他手里没有子弹,只是一下下的薅着弹簧皮筋,嘴里还发出‘嗖嗖’的拟声。
沈晚月在旁边看得抿嘴直笑,却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天凯不是不讲理的小孩,更不会欺凌弱小,反而这样有仇就报的性子很适合在乡下生活。
最多就是被沈满仓看不惯而已……
“陈厂长等久了吧。”
眼瞧到了门口,沈立民先一步迎了过去打招呼,说完,便忍不住的回过头去看小轿车里面。
“陈叔叔好。”沈琪琪礼貌的开口。
“陈叔叔!!”
沈天凯猴子一样蹦到了陈勋庭面前。
自打上次生了病,他是一点都不怕这个看起来总是很严肃的后爸爸了,相反他觉得这个后爸爸其实还挺有安全感的。
以后自己再生病的话,就不用辛苦妈妈抱自己了,是个很适合给妈妈当劳动力的后爸爸!
陈勋庭冲着两个小萝卜头点点头,转过头就势接了沈晚月手里的背包。
背包稍微有些重量,从沈晚月手里滑落时,陈勋庭扶了一下。
指尖相触,她肌肤上的凉意让陈勋庭皱了皱眉。
“晚月,天越来越冷了,回家路上时候记得注意保暖。”
沈立民朝着车里看看发现没人,又回过头说,“我出来前也提醒我姐了,她身体不怎么好,从家里出来前又生了一场大病,这回去路上风一吹,就怕又病倒了。”
沈晚月蜷缩了一下刚才被陈勋庭肌肤温度烫到的手指,笑着打马虎眼,“也没有立民说的那么脆弱啦,而且我还带了围巾呢,到时候不怕风吹的。”
那几条劳保手套被沈晚月拆了拆,织成了简单的八股线围巾,这些衣服上面的东西她动手很快,一大两小很快便织成了,只不过嘛……也就没有多余的线另外再织了。
陈勋庭听完,却没有松口气,等他们都上了车,自己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记得二里沟还没有通客车,你们下了火车是要坐老乡的架子车吧。”
“对。”沈天凯抢着答:“我可喜欢坐架子车了,小毛驴脖子上带着铃铛可好玩了。”
沈天凯很少出村,仅有的一次坐驴车出来,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的夏天,那会儿吹着风,确实舒服。
后视镜里,陈勋庭看了一眼沈晚月巴掌大的小脸。
其实沈晚月已经比来沪市的时候稍微长了些肉,可仍是看着柔弱小巧。
陈勋庭心中有了打算,手指默默点了点方向盘。
“陈厂长,小王哥今天没来吗?”沈立民忽然问道。
“车坐不下,我给他放假了。”
“嗷嗷。”
“找他有事儿?”
“嗯。”
沈立民语气有些激动:“这两天,师傅准备推荐我去车间练练手,虽然就是简单的活儿,但对我这样的学徒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我想着再谢谢小王哥呢,不过我跟师傅请假了,今天见不得小王哥,只能等回来再说。”
沈晚月有些意外,“真想好要来沪市稳定发展了?”
“对!”
沈立民兴奋的点头:“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干这个,就是喜欢闻汽油跟尾气的味道!”
沈晚月:“……”
好好好,这个癖好还真是符合大时代的发展了。
陈勋庭也听笑了,眼瞧到了火车站,陈勋庭停在了售票处外面,下车后将自己提前买好了东西递给了沈立民。
“这些你们拿着。”
那是一个果篮跟一盒看起来很名贵的糕点。
沈立民看了看沈晚月,“姐……”
沈晚月也意外,“过几天就要登门了,真不用这样客气。”
“要的,这是一点心意,替我传达给伯父伯母。”
沈晚月想了想,点了头,“我会的。”
微风卷起沈晚月耳边的碎发,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这一幕,陈勋庭笑了笑,很自然的帮她将碎发挽到了后面。
跟那天在油站的不太一样,这个动作更加利索,没有丝毫冒犯的意味。
可沈晚月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脸热,尤其眼下还有孩子看着。
沈琪琪眨眨眼,眼神干净澄澈。
沈天凯也眨眨眼,蹦了起来,“我也要玩我也要玩,我试试我试试!”
“……”
沈晚月一头黑线按住了要蹦起来给自己挽碎发的好大儿,“那,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进站了。”
“好。”
陈勋庭看着她,“三天后等我。”
“嗯,我知道的。”
转身后,陈勋庭看着沈晚月进了站,却没有急着离开。
他就近找了个电话亭,拨了个号叮嘱了好些,这才离开回了炼钢厂工作。
沪市距离江北省里坝镇的火车要走一个多小时左右,算不得远,主要是回二里沟还得先坐拖拉机,运气不好只能坐驴车,在吃吃中午饭,摇摇晃晃的一路下来,怎么也得天擦黑才能到家。
怕后面路上颠簸孩子容易闹,沈晚月哄着天凯琪琪在旁边玩沙包,让他们等下了火车再睡。
“姐,我还有话跟你说呢,等我回家了,我准备搞个反间计!”
“鸡?”
天凯眨眨眼,“小舅要去后山抓野鸡吗?我跟你一起。”
“玩你的沙包去。”
沈立民说着,认真看着笑起来的沈晚月,“我说真的,姐,咱爸一准惦记着你那东西呢,回去了我假装跟他们一事儿,然后看看他们到底咋想的,如果情况不妙了,你也好先准备对策。”
“可以啊,那我等着你的消息。”
“等着吧,我给你当一回狗头军师。”
沈立民兴致冲冲谋划了一路,沈晚月打着哈欠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路。
终于,火车到站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沈晚月跟沈立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护着他俩不被冲散。
“能不能快一点啊,真是烦死人了。”
后面一个男人皱着眉,朝着前面的沈立民挤过来。
沈立民怕撞到孩子,着急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沈晚月也同样。
男人侧身,正好挤到了沈晚月前面去,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同志,两人似乎是夫妻关系。
沈晚月皱了皱眉,看着插队的两个,想了想,直接说,“你们两个想插队就算了,还往孩子身上撞,别是人贩子吧?”
她声音清亮,又刻意放大,一句‘人贩子’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什么时代,人贩子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她这么一喊,路边值班的安保都直接瞪着眼睛冲了过来。
“你们两个,站住!”
一男一女脚下顿住,女人紧张的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是人贩子,我们就是正常的乘客啊,你们别听他们乱说。”
男人也回头瞪了一眼沈立民:“你们俩瞎说呢,我这样的像人贩子吗?”
沈立民冷笑:“那谁知道去,人贩子脸上还贴着字啊,谁让你们专门冲着孩子撞过来,身边人可都看见了。”
“对对对,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真是冲着人家孩子撞过去了。”
男人急了:“我就是想插个队,真不是人贩子,我就是想着……想着他俩抱着孩子毕竟容易被我挤过去而已啊。”
“……”
“呸!不是人贩子,那也太不是人。”
“就是,看见人家抱着孩子还不知道礼让,真是太没素质了!”
“呸!”
女人狠狠推了一把男人,然后陪着笑解释:“抱歉,我们也是着急回家,我给这两位同志道歉,我……”
女人回过头,刚说了一句对不起,猛地又抬起头。
“等等,你是沈晚月?”
沈晚月:“……你谁?”
女人又看看沈立民:“你是她弟弟吧,诶哟,我是周莉莉啊!”
“周莉莉?”沈晚月看了眼沈立民:“我不认识,你认识?”
沈立民一愣,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大姐。
他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值班的安保也皱了皱眉,左右看了看,干脆道:“你们四个,都跟我过来!”
沈晚月:“……”
很快四个人外带两个孩子一块儿被带到了值班室。
安保在前面问那个周莉莉夫妻俩话,沈晚月在后面跟沈立民嘀咕,“这到底谁啊?”
“姐,你忘了,这是你以前的同学啊,那是他丈夫,好像也是同学?我也不太记得了,平时虽然都在二里沟,但咱们是沟东的,他们在沟西。”
沈晚月还真不记得了,搜了一遍记忆也没什么印象,看来应该是不重要的路人同学吧。
可路人同学似乎在认出沈晚月后,便一直很在乎她。
沈晚月将他们的介绍信递过去以后,周莉莉走了过来。
“沈晚月,你不记得我了?你不是辍学回家带孩子了,咋还出来瞎跑啊,都说你去上海找男人去了,瞧你意思,孩子爹没找到吧。”
周莉莉话里话外带着几分刻薄讥讽。
沈晚月看了眼在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两个孩子,才放心道:“孩子爹早死了,你不知道?”
“死了?”
“死了。”
周莉莉身边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沈晚月,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
“你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鹏啊,当时也是一个学校的,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现在比之前好看了……”
“咳咳咳!”
周莉莉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男人,男人不以为意,冲着沈晚月笑了笑,带着几分友好,好像刚才插队没素质的另有其人。
不过就算周莉莉不承认,但刚才认出来这是沈晚月后,她也有些惊讶。
从前沈晚月确实五官生的漂亮,可惜面黄肌瘦头发枯草似的,整个人像是逃荒出来一样,可现在看,竟然唇红齿白气色很好。
如果不是五官没差,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也是可怜人,孤儿寡母的,今天我就跟你计较了。”周莉莉叹了口气,善解人意道。
沈晚月挑眉:“你不计较,可是我得计较。”
“什么?”
沈晚月转头看向了安保,“同志,这两个人在公共场合插队,破坏公共秩序,还差点把我孩子碰到,这幸亏是孩子没摔,要是摔了,今天火车站出站口可更热闹了。”
“喂,沈晚月,咱俩还是同学呢,你怎么做人这样啊。”
刘鹏也愣了愣,随后自认为理智的拉住了周莉莉。
刘鹏:“沈晚月,我替周莉莉跟你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往后回了村还是邻里乡亲的,别闹的大家都不好看,以后回村了……”
沈立民冷哼一声,站在旁边,“邻里乡亲要是这么素质,还不如不做,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蒜呢,不就是你大伯是村长,谁怕谁啊。”
“你!”
沈晚月再次看向了安保:“同志,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还有很多群众都是证人,可不是我无理取闹。”
安保左右看看,点了点头,走过来沈晚月的介绍信递过来,“放心,我们会对他们进行相应处罚的,这种不守规矩破坏公共秩序的人,不得到教训,以后难保不会更过分。”
“就是。”
安保走过去,在周莉莉刘鹏冒着火气的目光中,利落的开了个罚单。
“拿着吧,一毛五分钱的罚款,去交了才能走。”
“……”
“奶奶的。”刘鹏咒骂了一句。
工作人员皱皱眉,“骂人?公共场合辱骂安保人员,你们还想进派出所?”
“……”
这下刘鹏夫妻两个怂了,“不敢不敢,我们错了,我不是说您的。”
“谁也不行。”
“是,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去交罚款。”
沈晚月在旁边看着他不情不愿掏了钱,这才招呼了沈立民准备离开。
“等会儿。”
周莉莉忽然追了过来,她打量着沈晚月:“你们准备怎么回村里,要是你愿意的话,刘鹏大伯帮忙找了驴车就在火车站外面,可以带你们一路,不过嘛……”
沈晚月闻言,犹豫了一下。
想要找回村的驴车,还真得再走一段路才行。
自己倒是没问题,但是还得顾着天凯跟琪琪。
沈晚月才犹豫了一瞬,周莉莉便看出来了她这是心动了,笑了起来,“钱我们就不收了,但也不能白白带你们,我看你们手上拎着个盒子不错,你要是想省力气……”
沈立民哼了一声,“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这一盒子糕点可是我姐夫陈厂长买的,估摸着价格都能买你一
头驴了!”
“姐夫?厂长?”
周莉莉跟刘鹏对视了一眼,大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脑子掉水里摔坏了吧,做什么美梦呢,诶哟,这梦我都不敢做。”
沈立民冷笑了一声,“你当然不敢做,就你这模样,最多也就配个刘鹏了,能跟我姐比吗?我姐还是正经的工厂设计……”
“立民。”
沈晚月喊住了嚣张起来有些嘴上没把门的沈立民。
周莉莉笑的更厉害了,“怎么,你也觉得你弟弟是疯了啊?笑死我了。”
沈晚月安静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周莉莉。
“你错了,我只是觉得,跟一只以嘲笑别人为乐的井底之蛙没什么可说的。”
这下轮到沈立民笑了,“哈哈哈,对对对,说你是青蛙都便宜你了,两只大癞蛤蟆!”
“你!”
刘鹏也有些生气,骂一个就算了,扯自己干什么?
周莉莉气的发抖,“好啊,好啊,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带你们的。”
沈立民也恍然起来还有两个孩子,皱了皱眉,下意识有些愧疚的看向沈晚月。
自己是不是,又冲动了?
“你好,是沈晚月同志吗?”
忽然,外面来了个铁路的工作人员。
“是我。”
沈晚月脆生生应了,但满眼疑惑。
“可以出示一下介绍信吗?”
“可以的。”
周莉莉在旁边看着,笑起来:“同志,不会是这俩人的火车票有问题吧,他们家在村里可穷了,谁知道……”
“穷怎么了?”工作人员看了介绍信以后,瞪了过去,“谁家祖上不是贫农,咋了,你家以前是地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打地主的活动早些年轰轰烈烈,周莉莉吓得连忙摆手。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这才回头将介绍信还给沈晚月。
“沈同志,不好意思,您没有任何问题,是我们在出站口大喇叭没喊到人,这才知道您刚才被带过来了。”
“我?你们找我?”
“对,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出站口有专门的人在提前等着你们,快过去吧。”
工作人员很礼貌,但话里话外,也让沈晚月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沈立民小心的问:“冒昧问一下,等我过去是……”
工作人员礼貌的笑笑,“你们不是要回里坝镇二里沟,我们有辆客车刚好途径里坝镇,虽然二里沟没有站点,但因为沈晚月同志比较特殊,所以可以专门送她过去,也不差那点路了。”
“真的?”
“是真的同志。”
沈晚月眼睛一亮,连忙道谢,拉着沈立民正要走,又回头看了眼周莉莉。
“周莉莉,就不麻烦你用驴车带我们了哈。”
周莉莉跟刘鹏都傻眼了。
沈晚月。
就那个包子一样被人骂了都不吭声的沈晚月现在学会反击了,而且还不知道怎么能出动铁路工作人员帮忙送她回家了。
这简直……
周莉莉愣神的转过头:“刘鹏,你打我一下,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刘鹏一巴掌达到了周莉莉的后背上。
“嘶……你轻点啊!疼死我了。”
刘鹏若有所思:“那看来不是做梦,这沈晚月……不会真傍上高枝儿了吧?”
周莉莉疼的眼圈都红了,看着远去的沈晚月,一丝丝妒忌从心里滋生出来。
“走,我们跟过去,看她搞什么猫腻。”
出站口。
周莉莉追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沈晚月一行人上了一辆中型客车。
客车本就是冲着沈晚月来的,根本没有等别人的意思,等他们上了车,直击调转方向离开了。
只留下了周莉莉夫妻俩在后面闻着黑色的尾气发愣。
“艹,沈晚月到底傍了个什么厂长,连小汽车都能喊的来。”
刘鹏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不舒服。
都是一个学校的,他以前是觉沈晚月漂亮,可漂亮也没用,还得是家庭条件好点,结果现在沈晚月竟然混到了这一步。
“走,咱回村里打听打听,要是真傍尖儿,让她在村里没办法做人!”
不过跟他们想不同,这事儿,还真跟沈立民口中的厂长姐夫没关系。
客车上。
“司机师傅,这一趟多少钱,我给您付钱。”沈晚月坐在前面认真的问。
司机师傅抽空连忙摇头,“可千万别,你的事儿啊,沪市那边已经跟咱们村镇沟通过了,同志你也太低调了些,在沪市都上报纸了,家里也没说一句。”
售票员大姨也点头:“是啊,你这是替咱们村镇大城市露脸,这点路费还能收你的吗?”
沈晚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好。”
“这我懂,真正有本事的人啊,一般都低调。”
“不不,我只是……”
“你就安心带着孩子去坐着,咱一准儿给你送到地方,放心吧!”
“妈妈,你就是很厉害嘛,你都受伤了。”沈天凯凑过来,认真说。
“就是,妈妈很勇敢的。”
售货员笑了,看着两个孩子很温柔,“看,孩子都知道你勇敢了,快去坐着吧。”
沈天凯说话间打了个哈欠,两个孩子一路没睡,沈晚月再次道了谢以后,带着沈立民去后排哄天凯琪琪睡觉。
“对了同志。”
沈晚月有些好奇,“劳驾问一句,咱们客车站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也是听领导通知才知道的,害,接你不是顺带手的事儿嘛,而且也是应该的。”
“谢谢。”
沈晚月道了谢,跟沈立民对视了一眼。
坐下后,沈立民悄声说:“这沪市到底是大城市啊,咱俩这忽然回家人家宣传部都知道啊,还通知了咱们这边的人来帮忙。”
沈晚月皱皱眉。
“我咋觉得这事儿玄乎呢,宣传部许久都没联系我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的?”
“……感觉可能跟陈勋庭有关吧。”
沈立民眼睛一亮,“对啊,路上陈厂长还提过怕姐你冷呢,啧,姐夫真是细心。”
沈晚月拍了一下弟弟的手,“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没结婚的,刚才在周莉莉面前乱说。”
“这不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吗?”
沈立民嘿嘿笑了,“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周莉莉,她总是提男人,真把姐夫拉出来,她又不敢相信了。”
“嘘——”
沈晚月看看已经睡着的天凯,压低了声音,“不过碰到他们也不算坏事儿,最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村里都知道才好。”
“啊?可他们一准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只要让村里都知道顾清树死了就行了。”
沈立民立刻点头:“也对,而且大哥之前通电话也说了,家里也跟村里人说顾知青死了,这周莉莉再传一传就更真了。”
沈晚月嗯了一声。
沈立民想了想,又说:“其实姐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感觉陈厂长也不一定就在意这事儿,实在不行,大不了摊牌呗,咱们跟顾家签了合同不假,可如果结婚了,你跟陈厂长不就是一家人了,那也不算往外说啊。”
沈晚月脑海中的铃铛忽然响了一下。
“对啊。”沈晚月转头看看大聪明弟弟。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一想到回家,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儿。
总归是自己跟顾家签合同在先的,但如果结婚成了一家人,理论起来,可不算往外说吧。
至于结婚前……
沈晚月想起陈勋庭当时相亲的态度,微微抿抿唇,将心里冒出来一丝忧虑暂时藏了起来。
“立民,你这话说的没错,等回去了我再好好想想。”
“那是,姐我厉害吧,你也不看我是被谁带大的!”
“我!”
闭着眼睛的沈天凯忽然冒了句梦话出来。
“大鸡腿我自己吃!”
姐弟俩一愣,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二里沟。
因为这里位置并不在县城主干道,所以客车为了省劲儿,是不往二里沟来的。
通车的消息传了一年又一年,传着传着,越来越没信儿。
渐渐地,村里大队也不好再去问,村里人也只当这事儿没戏了。
可今天,中午日头当空,一辆中型客车稳稳的停在了村口。
“是……是县城的客车?”
“好像真是!”
“县城客车来咱村儿了?”
“不可吧,村大队都没消息呢……卧槽!还真是县城客车啊!”
“真是客车!”
口口相传吆喝着,二里沟村大队的人也闻讯赶来。
只是他们到的时候,沈晚月已经下了车,正在车后面拿自己带的东西。
“那是……老沈家闺女?”
“好像是沈晚月。”
“真是沈晚月啊!!”
“肯定是啊,那不是她俩孩子也在嘛,我听沈家人说啊,沈晚月去沪市发现之前村里那个顾知青已经死了,她托亲戚找了个新的对象,听说厉害着呢,前一阵还找到村委帮沈家干活儿了!”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个老男人。”
“啊?别是磅尖儿吧?”
“不会,我听沈家大哥说了,人家过几天还来咱村提亲呢。”
“啥?可沈晚月不是二婚吗?这二婚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咋这么不信,我一婚都没碰见这么好的啊!”
“你能跟沈晚月比?你瞧瞧她那张脸蛋,比着走时候更漂亮了,狐媚子似的……”
“行了行了,都别议论了!”
村大队的人挤过人群,招呼着人都散了。
但下一刻,二里沟村长、书记、生产队队长都围到了客车前面去。
“沈同志,欢迎你回来!”
田书记笑着迎过去,主动帮沈晚月拎着东西。
沈晚月左右看看,沈立民也左右看看。
这阵
势……
村里有头有脸的领导都来了,以前沈家全家都没这待遇啊!
“晚月丫头,这客车是……”
田书记眼馋的看着这辆中型客车。
售货员除了沈晚月都不爱搭理,但眼瞧村大队的都来,淡淡的解释了一下自己过来的原因。
这客车售货员是铁饭碗,对谁也没个好脸,田书记也不计较,听完以后,望向沈晚月的眼神从刚才带着几分轻浮,到现在终于彻底重视了起来。
沈晚月感受着周围投来的注目礼,跟售货员道了别,一转头,便又装上了田书记泛着精光的眼神。
“晚月丫头,你跟客车站的同志看起来还挺熟的。”
沈晚月疑惑的摇头,“也没有特别熟悉吧,才刚认识。”
“但是刚才那位同志对你很热情啊!”
沈立民乐了,“那肯定啊,我姐的事迹是上了报纸的,说起来,也算是给咱们二里沟争光了。”
“什么叫说起来啊,就是争光了!”
田书记跟身边的两个领导对视一眼,到旁边聊了两句,便又跟了过来。
“晚月丫头,走,我送你们回家,这一阵子地里不忙,估计你家的人都没出来,这个点儿大概刚吃过饭在睡午觉呢。”
“田书记,您太客气了。”
“连客车站都专门为你发了这趟车,我送送你不是应该的嘛。”
沈晚月眼瞧着田书记的架势,冲着沈立民使了个眼色。
沈立民心领神会,一把接过了田书记手里的东西,“田书记,您忙您的去吧,我姐我俩就够了,而且这次我姐回来是准备过些日子订婚的,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呢,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沈晚月也点头,“田书记,咱回头再说话吧,我也许久不见我妈,赶紧回家看看她去。”
田书记笑了起来,“好好好,真是个好丫头,那你要是家里有事儿就招呼我,我随时都有时间哈。”
沈晚月心里一动,也笑了,“成,有事儿一准找您。”
他们姐弟两个还没走多久呢,一辆毛驴车摇摇晃晃的响着铃铛也到了。
周莉莉眼瞧着沈晚月走远,着急跳了下来,还没开口,下一秒大张着嘴巴吐了出来。
“呕——”
她身后跳下来的刘鹏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弯腰,也蹲在路边吐了。
赶车的大爷看着这一幕笑的露牙花。
“让你们俩后生催,我真赶快了,你们也遭不住啊。”
周莉莉想说什么,可——“呕!”
等夫妻俩吐完,路边只剩下被赶车大爷扔下来的行李了。
“大伯!”
周莉莉看见田书记跟刘村长还没走,三两步走过来。
“大伯,你瞧见没有,那个沈家的沈晚月刚才就是从客车上下来的,我可听说了,她在城市里头找了个新对象,瞧她这嚣张样子,肯定是傍尖儿搞破……”
“闭嘴!”
刘村长皱着眉,呵斥了一声,“你一个女同志,这话是随便乱说的?!”
周莉莉一愣,以为是他们不信,转头指向刘鹏。
“大伯,真的,刘鹏也在火车站看见了,还是沈立民自己亲口说的!”
“够了周莉莉!”
田书记皱着眉,“晚月丫头那是正常的处对象,这种话以后再让我听见,就罚你家的工分!”
刘村长也不高兴,真算起来,领导层里,他得听田书记的。
“刘鹏,赶紧带周莉莉滚蛋!别一天天的想着造谣别的优秀同志。”
刘鹏傻了,周莉莉也傻了。
“优秀同志?大伯,你说谁?”刘鹏还不死心的问。
“沈晚月啊,不然还能是你们两个蠢货?!”
第63章 第63章
“妈妈,后面好像在吵架诶。”
沈琪琪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妈妈,是车站那两只青蛙。”
“……”
沈立民也瞅了一眼,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活该,真是活该!”
瞧村大队这架势,摆明了是想要讨好大姐的,这时候他俩撞上去,不被骂才怪了。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走了约摸十几分钟,才终于看到了沈家那扇瞧了便知道很有年头的糟木门。
别看沈家还有个沈满仓是在大队里安保队里工作的,其实这活儿一年四季也发不出来多少钱。
乡下,尤其是二里沟这样偏僻靠山洼的地界儿,要是进不了城,满村的家庭条件都是一个样。
左右看看,沈立民才要去敲门,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沈建勇低着头,手里拎着个锤子。
知道过些天妹子订婚家里要来人,虽然沈满仓有些不乐意花钱,但毕竟眼瞧着沈立民也该结婚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至少把家里拾掇一下,地面重新铺一遍,这扇几十年的木头门也另外找了新木头给换上。
“二哥!”
“二舅舅!”
沈建勇一愣,抬起头便瞧见沈立民跟两个孩子竟然近在眼前。
“……我没做梦吧?!”
沈建勇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迎了上去。
沈立民笑起来,“没做梦没做梦,二哥,大哥没告诉家里我们要回来吗?”
“说了,说是这几天提前回来,也没个具体的时间,诶哟,天凯琪琪好像比走的时候重了不少!”
沈建勇亲切的将两个孩子都搂在了怀里拎了拎,手动称了重。
“啊啊啊二舅我摇下来了我头晕了啊啊啊。”
沈琪琪笑着,拉着沈立民就要进屋里找姥姥。
“晚月!”
沈建勇松开两个孩子,眼瞧着沈晚月过来,不知道怎么了,鼻头竟然一酸。
“晚月,这一趟吃苦了吧,唉,当时我就该也跟着你过去。”
沈晚月对沈建勇的印象一开始并不深。
这个二哥并不爱说话,二嫂也一样,在沈家的存在感一向很低。
再加上从前沈晚月就是为了沈建勇能有钱娶媳妇儿,才被沈满仓逼着退了学,所以沈晚月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二哥。
直到沈晚月提出来要去沪市时,平时话少的沈建勇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她。
甚至还说要陪沈晚月一起,不过后来家里还是决定由稳重一些的大哥沈建国陪她去了。
“二哥,我其实也没吃什么苦,在外面还好。”
沈立民也点头:“是啊,姐现在有工作有对象,我觉得比在家里好多了。”
沈建勇却仍是摇了摇头:“晚月受伤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立民你也是,出去毛毛躁躁的,不知道看着点你姐,瞧瞧你姐,这都瘦成……”
沈建勇顺着自己的话往下面说,可说到最后,抬头看看沈晚月白白净净,脸颊明显比之前干瘦的样子圆润不少,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沈立民笑了出来,“哥,你自己都能看出来吧,而且姐现在可是一个服装厂里的正式员工了,在外面天天都能吃上猪肉哩。”
沈建勇破涕而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两个人,“害,我也是担心过了头,行了快进去吧,回头咱们再聊,先去看看妈。”
里屋,听见外面动静的沈家人已经纷纷走了出来。
沈晚月进院子
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掉着眼泪的张桂霞。
“晚月!”
“妈,我回来了。”
张桂霞擦擦眼泪,上前一把用力拉住了沈晚月的手腕。
她这个闺女,虽说从小有哥哥有弟弟,但自己却没叫闺女吃过外面的苦,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出门,而且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别动妈瞧瞧你。”
张桂霞略显的枯槁的手依旧紧紧的拉着闺女,一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
“好好好,瞧着比之前还要白净,手腕上的骨头也不膈人了,吃胖了好,吃胖了好,我闺女有本事,在外面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张桂霞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面掉,但神色却是笑着的,眼神里也透着高兴跟欣慰。
沈晚月心里却有些酸涩,她伸手帮着张桂霞擦了擦眼泪,“妈,你看我挺好的,哭什么不哭了。”
“没哭没哭,就是高兴,高兴你这孩子苦尽甘来,熬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老二媳妇儿郭兰在旁边看得也是心里激动不已,“对,晚月,咱妈这是替你高兴的,这外面有风,咱还是都进屋说话。”
“诶。”
沈晚月点点头,笑着冲郭兰打招呼:“二嫂在家还好吗?果果还没回来吧。”
“放学才回来,家里都好,我听说你也挺好,家里这才都放心下来,说起来,别人出去一趟眼瞧着都憔悴些,晚月,我看你气色比之前更好了,还得是大城市的水土养人。”
郭兰平日话不多,可许久没见沈晚月了,心里高兴着拉着她说了好几句。
旁边的老大媳妇儿邹丽华看了看,笑盈盈的也要上前拉着沈晚月胳膊说话。
“晚月啊,这一趟你可是真的出息了,你那对象我都听你大哥说了,给咱们沈家挣大脸面了!听说顾家的钱也要回来了吧,瞧你这趟回来拎的东西,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日子一准过得好,这大包小包的,真是太知道想着家里,爸妈没白养活你这个闺女。”
同样是恭维的话,从邹丽华嘴里说出来,偏生有股子怪味儿。
沈晚月抬头看去,心里明白了。
那邹丽华的眼睛都已经快长到沈立民放到桌子上的果篮糕点上了。
“也就这点出息了。”张桂霞压着胳膊低声在沈晚月耳边说了一句。
沈晚月眼里浮出笑意来,这才说:“大嫂,这里面是我对象临走前让我带回来的一点心意,因着我们要坐火车不好带也没买太多。”
邹丽华已经笑出花来了:“诶哟,什么多不多的,能有个心意有很好了,你对象是厂长吧,厂长出手肯定不一般,就算是少那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啧啧,这是沪市那边出了名的糕点吧,我给打开来咱……”
“大嫂。”
沈晚月笑着走过去,再看邹丽华伸手时,将果篮跟糕点就势拿到了张桂霞旁边。
“大嫂你说的没错,这是沪市国营糕点铺子最出名的桂花板栗酥,另外还有些相配的茶点,东西不多但是精,我对象说就当他对我妈的一点心意了,妈,这东西不好放,所以也没买多,你趁着两天就给吃完吧。”
邹丽华眼睁睁看着那个包装都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点心被拿走,最后,咽了口唾沫。
张桂霞意会到了闺女的意思。
能理解,但很震惊。
她这个闺女出去了一趟,看起来是真的开了窍了。
要是放在以前,晚月一准只能看着邹丽华把她的东西三言两语给哄走,心里明白,却不愿意争抢。
开窍好啊,开窍了才能活得更好!
张桂霞:“太破费了,不过闺女,你这对象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邹丽华砸吧了一下嘴,“是是是,心意最重要,爸,你说对吧。”
一直没开口的沈满仓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看邹丽华。
自打沈晚月到家,这眼里嘴里都是她/妈,要真说起来,人家送的东西,本来也有他的一份。
沈满仓:“说的是,我看这些点心不是放不住吗,要不就别让你妈留着了,今儿都在,大家都分了的好。”
张桂霞才要开口,沈晚月却先一步抢答:“爸说的对,家里还有孩子,这里头的糕点拢共没几块,不如等孩子们回来了,分给几个孩子后,剩下的再给我妈先留着。”
“那,那还能剩几块啊?”邹丽华下意识的急了。
沈晚月挑眉,“我之前也买过,一份是八块,爸一块妈两块,正好。”
“可……”
邹丽华眼馋的看看糕点,可她不就分不到了?
总不能到时候跟自己两个孩子抢着吃吧。
不容邹丽华再说什么,张桂霞直接拍板,“晚月说的不错,就这样分了,也省的怕放坏了,至于这果篮,这几天吃饭的时候也切了分一分,主要是让几个孩子尝尝滋味儿。”
她就乐意听自己闺女的,谁让闺女对她最贴心!
“晚月,你回来的也正巧了,我跟你二嫂一块儿给你绣了新的枕面被套,走咱进去看看,你瞅着要是还要添置点啥,让你二嫂再帮着看看能不能绣。”
沈晚月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给沈立民,沈立民笑着将桌子上的糕点拎了起来去了厨房。
“谢谢二嫂谢谢妈,我手里还余点布票,明儿要不咱们进城一趟瞅瞅,我想给自己买一件新衣裳订婚穿,多出来的给你俩也添点什么。”
郭兰瞪大眼睛,受宠若惊,“布票?老天爷,这乡下肉票城里布,布票在县城都是稀罕玩意儿,晚月,你可真厉害。”
“也是头前我对象给我买衣服后,用剩下来的。”
张桂霞也咂舌,“这位陈厂长也够真心的了,手笔也大方。”
邹丽华也想跟着进屋,一听这话,酸溜溜的说:“晚月就是跟咱们不同,找了个男人,什么都有了。”
沈晚月笑了,“大嫂,也不能说什么都有吧,但衣食住行是不缺的,而且不光是他,我自己也有能力挣钱的,只是这个月请假回来着急,还没赶上发工资,我这工资里也含着布票呢。”
况且他们服装厂最不缺的就是布了,她听玉兰姐说,哪个车间能剩下来一些,都会在内部里偷偷交易出去,这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邹丽华一听,更酸了,眼珠子转了转。
“晚月啊,你这么有本事,以后得多接济接济娘家啊,别只顾着自己一个人风光去。”
沈晚月重重点头,“大嫂说的没错,所以我打算努力的攒钱积累自己,等将来有能力了,就把妈给接去享享福,不过这日子还长,我还带着两个孩子,往后日子也得一点点精打细算着过,大嫂,你说是吧?”
她得攒钱,所以钱上面谁也不能借。
她有孩子,钱也不好积攒。
总而言之,她是真的有孝心,只是这孝心只针对张桂霞,且目前,也还只是口头孝心。
可这张桂霞都不说什么,邹丽华她一个在家里活都不正经干的嫂子就更没有立场说话了。
张桂霞不是很喜欢邹丽华跟过来,想了想,干脆转头说:“老大媳妇儿,院子里坐着水,你去看看要是水开了给水壶拎过来,再沏点红糖姜片,给他们几个都去去寒气。”
邹丽华皱了皱眉,“我去?平时不都郭兰去干厨房的活儿吗。”
“老二媳妇儿跟我进屋里看背面,你又没什么用,也没事儿,赶紧去吧,等会儿建国摘菜回来了,你俩顺便也把饭做了。”
邹丽华:“……”
她再想说什么,婆婆已经带着俩人跟俩孩子进了里屋。
邹丽华站了一会儿,回头翻了个白眼。
“爸,你可看见了,这小姑子回来,就跟没把您放在眼里一样。”
沈满仓自然也看得出来。
他这个闺女,现在是真的出息了,进门连个爸都不提前喊了,对他没有一点敬畏!
邹丽华眼瞧沈满仓脸色不对,继续道:“我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觉得这个家里,到底还是爸当掌柜的,这小姑子跟婆婆亲,但也不能不管爸吧,你瞧瞧,刚才分糕点,都给婆婆多分了,虽然这是小东西,但也侧面说明了小姑子这是跟您不亲啊。”
沈满仓皱了皱眉,看了眼里屋:“你这话在理,等会儿我去找晚月谈谈,这糕点不算什么,可家里要是遇到了大事儿,那必须我说的算才行。”
沈建勇一直听着,忽然站了起来,“爸,大嫂说说就算了,您怎么还信了呢?”
“什么叫我说说就算了,老二你什么意思?”
沈建勇横一眼过去,“大嫂心里没数?这些年大嫂什么为人,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老二,你是看你大哥不在家,想要欺负人是吧?”
“哼。”沈建勇不屑的说:“欺负谁?大嫂,你天天在家一点活儿不干,都是大哥帮
你干的,这说出去,谁家都不会有这样的大嫂,我看是大嫂你在欺负我跟郭兰吧。”
“行了!”
沈满仓拍拍桌子,“建勇,你大嫂的话我也不会全听,我也有眼睛,我会自己看,不过我肯定还是得找你妹子说道说道,这将来……这马上就该订婚了,眼瞅着人家男方家里要来人,到时候送的东西物件,还是得由我来做主的。”
“什么东西物件,我们二房先表态,绝对不会贪图一点!”
邹丽华一愣,差点笑出来。
知道老二憨厚,不知道老二跟老二媳妇儿都跟傻子一样。
“行,老二,这话可是你说的!”邹丽华激他道。
“我说的,怎么了?”
“你说的就得算数。”
沈建勇也恼了,“一口唾沫一个钉儿,我沈建勇要是不信守承诺,我就天打雷……”
一直坐着听戏的沈立民慌忙上前捂住了自家二哥的嘴。
沈立民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他是要打入敌人内部的,可他没想到刚回家,就听见这一通话。
纵然中间沈立民想插话进去,可几次都被气的开不了口。
眼瞧二哥是要赌咒发誓,沈立民这才上前拉着二哥进了院子。
“不吉利啊二哥,这眼瞅着我姐就要结婚了,别说那些难听的话。”
沈建勇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晚月白对你好了!你就不知道说个话儿吗?”
沈立民干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来卧底的。
“哈哈哈……”邹丽华走了出来,看着沈建勇,“老二,老三可不跟你一样是傻子,他马上要结婚了,他还得指望着家里给娶媳妇儿呢,你别忘了,咱妈虽然现在瞧这厉害,账本可还在爸手里呢,眼瞧到了年关,你家果果要是上学,也得找爸拿钱!”
外面吵嚷声这么大,张桂霞皱着眉带着人也出来了。
沈晚月让两个孩子在屋里玩,自己跟着到了院子里。
“大嫂你这是明摆着盯上晚月的彩礼了?”沈建勇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道。
邹丽华哼了一声,也懒得再装好人,“什么叫盯?这小姑子结婚,彩礼本来就该全给娘家,爸你说呢?”
沈满仓眼瞧着张桂霞气势汹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如今有大本事的闺女,一时间竟没了刚才的气势。
沈满仓清了清嗓子,这才说:“理应如此,这话也没错。”
张桂霞气势冲冲走过来,盯着邹丽华,“我早想到你们有这心思,好啊,晚月刚到家就提这个是吧,那行,那咱们就先来说道说道晚月的嫁妆。”
邹丽华一愣,“这,这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张桂霞拿细长的眼睛扫了一圈,“二房一个出柜子一个出功夫,大房呢?大房拿什么了?拿了两个搪瓷缸?我看干脆就公平一点,二房出的折算成钱,大房直接拿同等数目的钱就行!”
“咋吵起来了呢?”
沈建国从菜地回来,推门进来,皱着眉看了看,“路上就听说晚月回来了,还是做得客车,多高兴一个事儿,家里咋回事儿?”
邹丽华气的眼泪掉出来了,“建国,妈要让咱们拿钱给晚月当嫁妆,咱们哪儿有钱啊!”
张桂霞笑了:“这简单,你屋子里去年刚打的棉花被拿去卖了,今年过年你们大房该分的过年钱也折算进去,总该是够的。”
沈建国明白了过来,问道:“我以为你们早就说明白了呢,丽华,你不是也跟我说家里谈好了吗?”
沈建勇笑了,“大哥,大嫂在这钱方面能跟你说实话?”
沈建国一下懂了,然后看向张桂霞,“妈,你看要拿多少?我之前不在,我们要拿,就跟建勇他们拿一样的。”
张桂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建勇那边木料加起来得有个五块钱,但是贵的是他跟郭兰的人工费,要是寻常村里找人帮忙,几个柜子都得花出去五块钱,另外还有个单独的红漆木箱,这也得五块钱,郭兰那绣花好看,她又把自己私房留着的单子拿了一张出来,她那活儿干的精细……”
“零零总总算下来,建国,大房怎么也得拿出来三十块钱。”
邹丽华气的直跺脚,“三十?!妈,你看把我卖了能不能值三十块钱呗,小姑子这些年一直都是家里帮忙养着的,至于结个婚把咱家底儿都给她掏空吗?”
“丽华,你别说话。”沈建国挡在了媳妇儿面前,“这钱妈算的没错,该出。”
沈建勇也点头:“我当初能结婚,就是靠着晚月不上学才拿出来的钱,大嫂,你家大山小山,以前也是晚月在家带孩子吧。”
沈满仓走出来,瞪了一眼二儿子:“都是一家人,晚月帮着带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沈立民忍不住了。
装什么卧底,他卧不动了!
沈立民:“爸,那如果照你这么说,咱们家养着我姐不是也应该的吗?”
“……”
沈满仓琢磨了一下,“这不一样,你还小懂什么,你姐是要结婚外嫁的,不算本家人,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外姓的。”
“哦,我明白了。”沈立民笑起来,“姐帮咱们,就算是一家人,咱们给姐付出点什么,姐就是外人,那要是照这么算,嫂子也是外人,妈也是外人。”
“沈立民!”
沈满仓气的头发蒙,“你出去逛了一圈,长胆子了是不是,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胆子还是那大,就是心比以前清楚了,爸,仔细算算,小时候我也拢共没吃多少饭,还都是姐跟妈给我做的,你拿回家钱是不错,可我十六就开始上工了,算下来,这些年我的工分也帮着给你养了俩孙子呢!”
沈立民细算完,喝了口水,眼神带着几分调笑。
爸还当他是傻子呢?
“沈立民!你这个王八羔子,跟我顶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沈满仓说着抄起了院子里的锄头,沈建国跟沈建勇连忙都去拦着。
沈立民笑呵呵就站着不动,“你来打,爸,你打我一顿不行,最好直接打死拉倒,这样也省的你看了心烦,
还得花钱给我结婚。”
沈家这四个孩子,就数沈立民挨打最多。
大哥是头一个孩子又懂事,二哥平日里老实憨厚话不多。
姐有妈护着,就只有沈立民。
沈立民几乎是被沈满仓的棍子从小打到大的,他清楚记得,十岁那年,沈满仓差点把自己的腿给打断了,后来还是姐拼命拦着,这才没打到底。
至于挨打的原因……
有时候是沈立民自己调皮捣蛋,有时候是学习不好,但很多时候,是沈满仓在外面安保队喝了酒,回家发酒疯。
现在好了,爸不喝酒,不发酒疯,还是要打自己。
他就欠打呗,往死里打才好!
“王八蛋,好,你说的,我今儿非得打死你不可!”
“我是王八蛋我认了,爸,我站着不动了,你来打,我绝对不带躲得!”
沈立民犟脾气上来了,气的沈建国也回头骂人,“草了,你少说两句吧立民!”
“别拦着我!”
沈满仓前一阵子刚扭了腰,这下猛地拿起锄头,胳膊不受力,再加上两个儿子在前面拦着,这么一来二去的,他腰间忽然听见一声脆响,疼的手里的锄头也掉在了地上。
他疼的根本站不住,头一歪,前面两个儿子没顾上扶,直直摔到了墙面上。
“爸,你没事儿吧!”
沈立民远远看着,“爸,你不是要打我吗?咋还给大哥跪下了……”
“立民!你不说话能死啊!”
眼瞧着沈满仓疼脸色发白,张桂霞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张桂霞匆忙过去,结果瞧见沈满仓后脑勺上的血迹,差点也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第64章 第64章(1500营养液加更二……
沈建国也吓傻了,正要招呼人一块送沈满仓去大队卫生室,沈满仓自己扶着脑袋招手说没事儿。
“碰破了一点头皮,家里碘伏擦擦就行了。”
沈建国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真的只是头皮擦破了点血迹,又看沈满仓意识清醒,只是腰疼后,这才放下心。
沈立民远远看着,虽然怨恨,但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沈满仓被人扶着终于站了起来,他瞪了一眼院子里的所有人,“别忘了,老子才是一家之主,沈立民,等老子好了,老子非把你腿给你打断!小时候还是给你脸了!”
沈立民心里有些酸涩。
他还想说什么,可胸口有些堵得慌,生怕自己说了容易哭,就忍了忍没有开口。
“行了,少说两句!你都这样了,就老实躺着去,晚月订婚的事情,我来管!”张桂霞气的喊道。
沈满仓气急,眼瞧张桂霞就站在自己身边,扬起胳膊,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张桂霞硬是接了这一巴掌。
“爸!”
沈建勇头一个松手,连忙站过去护着张桂霞。
沈满仓左边一松,整个人全靠在了大儿子身上,眼瞧要摔到。
沈建国着急了,“建勇,你赶紧过来扶着爸啊,再摔了咋办?”
沈建勇:“你没看见妈被打了!大哥,你到底是爸生的还是妈生的?!”
“可是……”
沈建国想说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但他瞧见张桂霞捂着脸眼圈红了后,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了。
张桂霞只是眼圈红了,眼泪却没掉。
“沈满仓!你真是个畜生!”
沈满仓哼了一声,“你当初嫁给了畜生,你又是什么?老子真是这些年看你生了孩子对你客气了,早些年刚结婚的时候,打你还不是随便的事情,结果你们一个两个都给脸不要脸!”
沈建国也听不下去了,“爸!你别说了!”
“王八蛋!!老娘真是白跟你结了婚生了孩子!”
张桂霞气的甩开了沈建勇,握紧了拳头,一拳朝着沈满仓脸上打过去。
沈满仓本来就没支撑点,一拳头过来,他直感觉自己鼻梁都要断了,沈建国一个人扶不住他,沈满仓这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的直叫唤。
“日子还过个狗屁!老娘跟你拼了!沈满仓,你他娘的……”
眼瞧着爹娘扭打在了一起,沈建国头疼的上去拉架。
沈建勇怕张桂霞吃亏,也赶紧上前。
好不容易将两个人拉开了,仔细一看,张桂霞头发乱了,反而还是沈满仓脸上被指甲划开了好几个印子。
沈家院子里吵嚷的热闹极了。
但角落处,一直有个安静的地方。
沈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台上抓了把晒好的南瓜子,一直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直到刚才看到张桂霞被打了,她手里的瓜子这才被抓紧在了掌心。
“你们吵来吵去,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钱吗?”
沈晚月看爹娘被拉开后,拍了拍手心,站了起来。
“我很好奇,如果大哥回来之后,没有提过我的彩礼有多少,咱们这一大家子,还能吵到这个地步吗?”
大房夫妻刚才吵起来了。
沈建国跟沈满仓明显也要跟妈吵起来。
沈立民又看不过去沈满仓……
闹到最后,挨打的挨打,挨骂的挨骂,还有个沈满仓扭了腰留了血。
沈建国在旁边直叹气,“晚月,你就别说风凉话了,那笔钱金额多大咱们心里都有数,乡下人家一辈子都见不了这些钱,可虽说爸惦记着,但娘家难道嫁闺女不该得彩礼吗?还有,谁让你一直没有表态的,你要是懂事了,就赶紧表态,爸也安心。”
沈晚月再次笑了。
她打量着沈建国,一瞬间,她明白了沈建国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大哥是她的大哥,但大哥首先也是沈满仓的儿子,是沈家的长子。
他深得沈满仓的教育,口口声声是在说着照顾沈晚月。
可沈建国打心底里,还是把这个妹妹当成是早晚要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利益面前,沈建国只会站在沈满仓这边,站在沈家这边。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怎么表态?”
沈建国皱眉,“你不明白?你这彩礼到底是全留还是留一半,今儿必须给个话!”
顿了顿,沈建国安抚道:“爸虽说要全留,可都到这一步了,我是支持你留一半的,晚月,家里养大你不容易……”
“行了,别道德绑架我了,就算养大我,也是妈养大的。”
张桂霞站在闺女这边,看着沈建国也一阵心寒,“说的不错,建国,你太让我伤心了!”
沈建国也恼了:“妈,你就别掺和了,男人做主的事儿……”
“男人,那我算男人吧,我是不要姐的彩礼,我做主了。”沈立民在旁边插嘴。
沈建勇也挡在母亲面前,神色严肃,“那我也做主,我不要晚月的钱,晚月这些年本来就不容易,说白了,晚月不欠家里什么!”
“两个蠢货!”沈满仓咒骂完,看向沈晚月:“既然话说开了,你赶紧给个话,看家里因为你闹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我还是因为爸你的贪欲吗?”
沈晚月笑意更深,不等沈满仓说话,继续道:“不过我也确实有个想法。”
“你说,晚月,你大胆说。”
张桂霞走过去,她脸上的印子还在,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反而蔑视了一眼沈满仓,“现在你爸老了还不服老,今天只要你说不留,妈支持你,还有老二老三也都支持你,建国一个人管不了什么用!”
沈晚月心疼的看了看张桂霞脸上的印子,顿了顿,才道:“吵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嫁妆跟彩礼没错吧。”
沈满仓哼了一声,“没错,你到底怎么想的?”
“简单,家里既然大部分不想出嫁妆,那彩礼也没必要跟陈家人提了,干脆双方都不出钱,两全其美。”
“……”
“……”
沈晚月话音落地,沈家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立民在后面,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好办法,姐牛/逼。”
“滚一边去!”
沈满仓恼了骂完沈立民又喊:“谁家姑娘结婚没彩礼的?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人家,也白养你这么大了!”
“首先,我不是物品,不存在便宜谁,其次别忘了我是二婚带孩子的人,只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邹丽华也急了,“晚月,那可是,可是……”
三千块钱啊!
她这辈子把自己卖了都弄不到这么多钱,沈晚月真的舍得?
“晚月,你真舍得?我不信你舍得!”
“大嫂,家里眼瞧着都要闹出来人命了,你觉得我舍不舍得?”
沈晚月神色放松,但语气严肃认真。
这话一出,就连沈满仓都后背发凉。
拿别的威胁不了他,可是要是说这么大笔钱不要了,沈满仓真的害怕沈晚月犯傻。
张桂霞也愣了,她犹豫
了一下,劝道:“也不是一点嫁妆没有,晚月,这钱将来也是你的底气啊,你不能……”
“妈,不管准备了多少嫁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胡闹什么!”沈建国脸色也不太好。
“好啊,你想好好过日子是吧,沈晚月,老子把你养大的,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必须怎么样,没有彩礼,你也别想结婚了!”
“爸。”
沈立民挑挑眉毛,好心的弯了弯腰,看着地上坐着的沈满仓,“姐现在户籍不在家里,而且在沪市有工作有住处,就算不结婚,姐也可以一走了之,哦对了……”
沈立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到村里时,姐说有事儿一定去找田书记了。
“爸,现在村里的田书记都想讨好我姐,就算你现在通天的本事把姐关在家里,大队里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向着你。”
沈满仓傻眼了。
邹丽华突然站出来,“可是陈家呢?我们可是在村里宣扬了好一段时间顾知青死了的消息,要是陈家知道了沈晚月是骗人的。”
沈晚月看过去,眼神冷的能结冰,“你没听沈立民的话?我可以不结婚,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是吗?大哥大嫂,你们还以为,我是以前没有出过二里沟谁都能欺负的沈晚月吗?”
她早便说了,结婚是她当时无路可走之选。
但她的能力,只要有机会,便不会只让自己把所有依靠放在一个人身上。
陈勋庭很好,她也会越来越好才行。
回家前,她做到了。
满院子的沈家人好像是在这句话以后,才梦然醒悟,忽然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来打量这个从小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
包括了张桂霞。
张桂霞心疼闺女,怕闺女吃苦,但等看到闺女靠着自己立起来后,第一时间,满是浓厚的骄傲。
沈满仓也傻了。
他该闹的闹了,骂了人打了人。
浑身上下,解数使尽。
他自以为能让沈晚月服软。
可他的全部招数,落在沈晚月身上时,却不过只留了下沈晚月带着嘲讽的笑意。
就好像他这边已经拼尽力气挥了拳头过去,结果打在的是一团空气上。
无力,又憋闷。
沈晚月从上方睥着还瘫坐在地上的沈满仓。
她的记忆里,原身被这个父亲虐打的次数,并不低于弟弟沈立民。
以及,当年若不是沈满仓贪图顾清树提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彩礼,沈晚月也不至于草草成婚。
可如今再去追问源头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现在要让沈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可以随便被拿捏的沈晚月了。
沈满仓眼神浑浊,望着站着闺女,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也可能不是老了,是沈晚月比从前强大许多。
邹丽华也同样,她早躲在了沈建国身后,咬牙切齿,但却不敢真的再说什么。
“晚月……”
最后,还是张桂霞先开了口。
“晚月,这男人是个不错的,彩礼就不说了,但结婚……晚月,你考虑好啊。”
沈晚月安抚的看了眼母亲,“我考虑好了妈,如果他们跟我闹到底,我大不了走人。”
沈建国也急了,“晚月,你还得先考虑终身大事啊,找到陈厂长这样的男人是咱们运气,好歹不能不结婚,彩礼,彩礼……彩礼我不跟你计较还不行。”
“建国!”
邹丽华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可下一秒,却被男人甩开了。
“闭嘴!你懂个什么,晚月结婚才是最重要的!”
邹丽华一愣,似乎明白了,她记得丈夫说过,彩礼还有三转一响来着。
可跟三千块钱比起来……
邹丽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自己去找陈家结婚,顿了顿,还是压着火气,点头,“我听你大哥的了,晚月,彩礼你自己决定。”
“爸呢?”沈晚月挑眉看看沈满仓。
沈满仓咬咬牙,吐了口血沫子,扭头看想了张桂霞,“你养的好闺女!”
“……”
张桂霞瞪了一眼沈满仓,继续看向闺女:“你爸老了,这事儿我来做主,闺女,你可千万不能真放手啊,终身大事才最重要,你要是愿意,嫁妆还是要给你陪送,彩礼你自己做决定,好不好?”
张桂霞端着小心,沈晚月有些心软。
“妈,你来做主,那家里的账本还在爸那呢。”
沈建勇站了出来,“我知道在哪儿,我给妈拿,晚月,你放心结婚成家,以后妈有我护着呢,就算大哥掺和,我也护着妈!”
家里总账都在沈满仓那边,这要是给了妈,往后过年的时候大房一准得不到便宜了。
沈满仓偏心大房大家心里都有数。
邹丽华最为紧张,“老二,就算爸不管,你大哥还在呢,家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平时不爱说话的郭兰听了也站了出来,“大嫂,你是一点也不把妈放在眼里是吗?妈都亲口说了她来管,你这话的意思是大哥比妈还要重要,还是说,你就不想让妈管?”
沈建国皱了皱眉,想要向往常那样训斥老二没规矩,但想想晚月那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真怕她这婚不结了,话到了嘴边,转而叹了口气,“丽华,听妈的吧。”
“听妈的?”
邹丽华更急了:“你前一阵不在家都不知道,咱妈一直准备着给晚月备嫁妆,她当我瞧不见,其实我心里清楚,前些日子,妈没少去后山上鼓捣东西,不知道托人卖了什么,这家里钱总不能是一笔糊涂账吧。”
张桂霞哼了一声,“我不说,却也没打算瞒着你们,你放心,这笔账不糊涂,除了家里公中拿钱,其他多的是我个人掏腰包,你要仔细问,就是我当年从娘家带的嫁妆,我的嫁妆给我闺女,没有任何问题。”
邹丽华仍是不愿意。
“行了。”沈建国拉住了邹丽华:“就听妈的!”
沈满仓也低着头不说话,院子里安静下来。
张桂霞讥讽的看了一眼大房,最后拍板,让沈建勇将家里账本跟存款都拿过来。
沈满仓挣扎着让沈建国把自己扶起来,吃痛的摸着后脑勺,却没有再说什么。
沈晚月左右看看,心里明白这事儿算是暂且过去,顿时感觉压在心里好一段时间的石头终于搬开了。
“开门开门!”
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田书记。
“都别围着了,人家家里吵个架,看热闹的都排出去三里地,赶紧都回家去!”
田书记在外面吆喝着,沈晚月这才注意,隔着院墙,村里不少人都听见沈家吵架的动静围了过来。
沈满仓皱皱眉,挣扎着站起来,“丢人,太丢人了!你们陪着你们妈发疯吧,建国,扶我回屋里去!”
“……诶。”
张桂霞也许是真心,也许是为了宽慰沈晚月,反而笑了笑,“丢人才好呢,就是要让村里都知道咱们吵起来了,吵得越大越好,省的他们到时候想走我这关系找晚月帮忙。”
郭兰也松了口气,找了个清凉膏过来,“晚月,妈说的没错,这些天知道你有个厂长对象,村里人没少过来打听,还有的说要去沪市投奔你呢。”
“嘶……”
张桂霞揉着脸上,涂着清凉膏:“放心,都被我赶回去了,这么一闹啊,估计更没人来了。”
“开门!沈同志,晚月丫头!找你有事儿。”
外面人散了一些,田书记再次拍门。
沈晚月扔下南瓜子这才去开门。
南瓜子离手后,沈晚月这才注意到,外面冷风吹着,她手里却早就出了一层的汗。
“丫头啊,你有时间去趟大队里,有电话找你哩,是县城的。”
“好,我这就去。”
“二嫂。”沈晚月脚下顿了顿,“还有立民,天凯跟琪琪还在屋里呢,我刚才叮嘱他俩别出来,这会儿没啥事了,领着他
俩在家里玩会儿,我待会儿就回。”
“你放心去吧姐。”
沈晚月转身离开,田书记在后面,打量了一眼沈家的状态,再加上刚才门外听人念叨,多少明白了什么。
沈家穷,也没出个有本事的来,一直没有分家,如今一个闺女有了通天的本事,家里一准得闹起来。
田书记:“我就知道沈满仓这个眼皮子浅的要闹事儿,他人呢?”
“……我爸扭着腰了,在屋里躺着。”
田书记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真不懂你们这闺女现在多金贵,都别给我惹他,尤其是沈满仓,他那工作要是不要了,就给我再闹大一点!”
沈建国有些莫名,“田书记,这是我们家务事,我爸也不容易。”
“家务事?晚月要是在,那就也是我田书记,是咱们村大队的事儿!”
邹丽华听了心里跟不舒服了:“田书记,怎么连你也给沈晚月撑腰啊。”
“你们懂什么,沈晚月要是能联系上客车站的领导,咱们村说不定有机会通客车!这才是天大的事儿,你们一家子,都把心思给我收一收,要是沈晚月因为你们走了,沈满仓别想好过!”
田书记话一出,外面还没走的邻里乡亲都愣了。
通车啊这可是!
二里沟因为地理位置,至今都没有通车,上头提过几次,结果一直拖着。
可刚才,他们好多人都亲眼看见沈晚月是从客车上走下来的,说不定……
真的有戏!
通车的意义重大,不只是出去进来方便了,村里平时孩子老人有个急病,还得到处借驴车。
驴车快了又颠簸,颠簸到了县城,人也快不行了。
除了这个,还有更多便利的事情。
比如县城农贸市场,别的村自己种种菜挖挖野菜野鸡什么的,都能通过客车运输过去。
要是找驴车,还得单独约好几个人的时间,远没有客车方便。
一旦通了那种带时间点运营的客车,对于整个村都是天大的好事!
甚至比天都大!
“田书记说真的?沈晚月有这本事?”
田书记苦笑:“你刚才没看见她从客车上下来?还有,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咱们也只能想出来这么个主意了。”
“说的是,不管咋样都得试试。”
“晚月可真厉害,沈家出了个人才啊!”
“什么人才,都快被沈满仓那个老登给逼走了!”
“沈满仓要是再这样,我头一次站出来护着晚月丫头,这丫头小时候就跟着我玩过蚂蚱……”
“我也是……”
一时间,沈家虽然还是沈家,可却好像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沈家其他人,一部分就只是沈晚月。
田书记叮嘱了几句后,又得了张桂霞的保证,这才脚步匆匆的追了过去。
沈晚月走的并不快,但还是抢先一步到了村大队。
“沈同志吧,快来接电话。”刘村长笑的能甜出蜜来,给沈晚月看得手心一抖。
“喂——”
她手心抖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有些微颤。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后,那边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晚月,是我。”
是陈勋庭。
听到陈勋庭声音的一刹那,沈晚月刚才拧着的眉心,忽然间松弛了下来。
他像是一场闷热夏日的雷阵雨,根本没给沈晚月反应的时间,噼里啪啦的就拍到了沈晚月头上。
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还叫她放松了许多。
“陈……勋庭。”
“嗯,我在,我算着时间,看差不多就是这个点,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到家了没有。”
他声音低沉,通过话筒传入沈晚月的耳朵。
大队里还有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有些脸热。
沈晚月脸就跟热了,微微抿了抿唇角后,语气比方才柔和许多。
“放心,已经到了。”
“路上呢?还顺利吧?”
“顺利的,一切都好。”
陈勋庭能听出来沈晚月的声线似是比刚才放松许多,他也安心了不少。
“嗯,晚月,在家里等我。”
他很快就过去。
第65章 第65章
沈家。
沈满仓蔫声躺在床上,沈建国拿着之前剩的红花油给他涂抹着。
邹丽华干坐在堂屋里生气,只不过她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眼瞧着就连田书记都站出来替自己这个小姑子说话,就连公公都不说什么了,她还能怎么办?
“建国,那彩礼沈晚月晚月不会是想一分不给家里留吧。”邹丽华不死心的问。
沈建国合上红花油盖子,塞给了邹丽华:“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你就别再提了。”
郭兰跟张桂霞进了里屋,沈立民跟沈建勇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邹丽华不乐意的推了一把沈建国:“这不是就跟你说吗,之前你回来的时候,沈晚月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想法?”
“哪有说什么,最多……我猜着可能最多就是给咱妈留一点钱吧,唉,晚月这丫头真是长大了,我原想着留一半呢,谁知道她连这个要求都不愿意。”
“那你刚才咋不坚持?”
“爸妈都闹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说?丽华,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是真怕妈直接说要分家,要是走到分家这一步,那彩礼还不如就算了。”
“……是不能分家。”
整个沈家,从前沈满仓就偏心大房。
再者大房又有两个孩子,邹丽华又是个不干活儿的,如果没有爸妈帮衬着,日子只靠着沈建国只会更难过。
“你说的不错,不拿钱也不能分家,可是那毕竟是几千块啊,建国,你说晚月会给妈留多少钱?你可别忘了,她从顾知青那边也拿了钱的。”
“我回来的时候,晚月塞给我了一百,说是给妈的,我估摸着,晚月最多就是从顾知青哪儿拿的钱里拿一半给妈。”
“唉……”
邹丽华心里仍旧是难受。
“那可是三千啊……”
沈建国安慰着媳妇儿,“丽华,别想了,晚月在沪市跟咱们在这里不一样,她还得照顾两个孩子,这钱就当为了孩子别计较了。”
邹丽华听了这话,也有些怕了,摇了摇头,又说:“好,钱就不提了,那你不是还说有三转一响吗?”
这也算是彩礼,寻常人家,能拿出三转一响已经是不易。
邹丽华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为可瞧见了,沈晚月手腕上带着个手表,你说,我要是找沈晚月借着戴戴能成吗?”
“你觉得呢?你没发现吗?晚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一心都是自己,咱们沈家,你这个大嫂,她会看在眼里?”
沈建国说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连我这个大哥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唉……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兄妹之间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还不是妈惯得!”
“……你小声点,一会儿再叫妈听见了。”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那别的呢?缝纫机总有吧,自行车总能有吧,陈家要是带不过来,我就自己坐车去沪市骑回来。”
“你要有能耐你就去。”
沈建勇恰好进屋听见这话,平日老实的他刚才的气还没消,怼了一句后,直接说:“大嫂,我看你话这么多还是太闲了,郭兰在里屋跟妈忙着绣被面,今天你去接孩子吧。”
邹丽华一口气噎着,瞪了一眼沈建国,“好好好,人家说长嫂如母,现在就连老二也都不把大哥大嫂放在眼里了。”
沈立民也跟了进来,抱着胳膊直笑:“大嫂,捧自己的时候也不让我大哥撒泡尿给你照照镜子,头些年你俩孩子还是我姐帮忙照看的呢,哦还有,这不是说的是妈不在的情况吗,你是在诅咒我妈死?”
沈建国皱皱眉,瞪了一眼沈立民,又看向媳妇儿,“去吧,反正你
也没事儿,待在家里生闷气干什么?”
“去就去。”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屋里转眼剩下了三兄弟。
沈立民摸摸脑袋,沈建勇眼睛撇着地面,俩人都不是很愿意跟大哥说话。
沈建国叹了口气,“你们别跟我怄气,我也是为了咱们沈家好。”
沈建勇吐了口唾沫,“大哥,妈不是咱家的还是晚月不是咱家的?你所谓沈家,是不是只有爸跟你?刚才妈被打,你就真没想过爸这些年是真的有问题吗?”
“不能这么说爸,建勇,你如果是大哥你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沈建勇深吸一口气,“大哥,往后大队里再有农活儿,大嫂那片地别再喊我帮忙了,你要么自己都干了,要么就别要工分,我不管了。”
沈立民也跟在后面,“我也不管,我反正过几天……”
他过几天也要跟着姐走。
“你什么?”
“反正我不管。”
沈建国看着兄弟两个都进了屋,自己回头望了望沈满仓屋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也心疼晚月,可晚月有那么好一个婆家跟男人了,留点钱给娘家不是应该的吗?
可看着两个兄弟跟母亲的反应,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姑姑!”
沈晚月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院子站了一圈孩子。
大哥家两个孩子,二哥家的果果,还有自己家的双胞胎。
头一个扑到自己怀里的,是院子里唯一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沈果果。
“姑姑我好想你啊,我好几次都想跟姑姑打电话,不过妈妈说姑姑有大本事,有重要事情要做,让我不要打扰姑姑,姑姑,我还想去找你玩呢,可以吗?”
沈晚月揉了揉沈果果的脑袋,“当然可以了,如果你爸妈闲了,欢迎你们一起去找我。”
“我也想去!”
“我也要去。”
沈大山沈小山一大一小也举起手。
只是他们两个跟自家的双胞胎一样,满脸的泥水,手上也全脏兮兮的,活像站着几个泥猴子,就连沈琪琪也不例外。
沈晚月看乐了,“你们这是怎么?”
沈果果笑着解释:“大山小山听说天凯琪琪回家了,就一心想着回家偷袭他俩,谁知道到家的时候,天凯跟琪琪反而先躲在了门后面,所以他们四个一块儿抓泥巴打了起来。”
大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九岁了年纪最大,注意是他出的,结果反而还被两个五岁弟弟妹妹给反打了。
“姑姑,我跟小山就是跟他们俩玩呢。”
天凯哼了一声,“要是我们俩没准备,就不是跟我们玩,而是被你们俩玩了。”
小山不服气:“那咋了,你们不也最后还是打回来了。”
“……”
几个孩子平日里就没少吵闹斗嘴。
尤其是跟大山小山,从前天凯就没少跟他们打架,小的时候,打不过天凯也要去打,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
沈晚月无奈的喊了沈立民过来带几个孩子一块儿去收拾干净。
等吃过了晚饭,郭兰刚要去刷碗,沈晚月就喊住了她。
“二嫂,走进屋里,我有话跟你还有妈说。”
邹丽华剔着牙,“咋了,有话就当着人面说呗,还能有别人不能听的?”
沈晚月招呼沈立民把自己背的包递过来,看向邹丽华,“好啊,那大嫂一块儿呗,我从沪市带了点东西回来,只是拿进去分一分。”
邹丽华来了精神,笑起来,“哟,我就说晚月是个有心的孩子,建国,你去刷碗吧,我跟晚月进屋了。”
“她拿东西的时候最积极。”郭兰在小姑子耳边嘀咕,两个人相视一笑。
进了屋,沈晚月从包里先是拿出来了几件大小不一致的布衫。
“衣裳?”
邹丽华十分惊喜,“晚月,你不是说你也没多少布票吗?咋这么多衣裳。”
沈晚月:“这些是厂里内部买的,不要票,废弃的布料有些专门收集了制成衣,所以颜色都是黑色的,不过我想着在乡下孩子们穿着也合适,大嫂二嫂,你们别嫌弃。”
“孩,孩子的啊。”邹丽华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失望。
郭兰笑着接过去,“不嫌弃不嫌弃,乡下成年累月也买不了一件衣裳,我家果果的衣裳,到现在还有不少是穿大山小时候留下的,小山倒是去年过年咱爸给做了一条新棉裤,不过那料子也没晚月你这棉布料子结实。”
沈晚月一共带了四件孩子穿的衣裳,两边一分是正好的。
说话间,沈晚月拿出来一管白色的塑料瓶,“妈,这是马油膏,马上冬天了,我记得你手容易皴,到时候多涂涂这个就好了。”
“马油膏?这玩意可不便宜啊,晚月,你留着涂,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讲究这些的。”
“妈你就留着吧,我自己还有呢,而且马油膏涂手本来就是最合适的,等你用完了给我来电,我还给你寄。”
张桂霞听着女儿话里话外的大方,心里一阵感动。
“还有这些。”
沈晚月说着又是抱出来了一堆布头,“这些布头瞧着零碎些,但是缝缝补补的,也能给孩子做几双袜子。”
相比衣裳,这些布头颜色倒是更多一些。
邹丽华跟郭兰分了分,郭兰笑吟吟道:“别看虽然零碎,拿出去照样卖钱的,不过咱们村里,有钱那都买不来,谢谢你晚月。”
邹丽华眼热,想要说什么,沈晚月已经抢先开了口。
“嫂子,虽然我在服装厂工作,可这厂里规矩也多的很,管的也严格,进出的货跟零碎的布头都有人专门记录,那几件衣裳走的是内部正规渠道,但也就只有这么多的,这些布头也是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也花了一点钱,多的我也没能力拿了。”
郭兰一听,连忙安慰:“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能拿回来就很好了,更何况这颜色鲜亮的布,就算是城里人都不好买,就这都够我拿出去炫耀了。”
邹丽华撇撇嘴,附和了两句。
“哦还有。”
沈晚月在邹丽华期盼的目光中,又掏出来了一大堆早前在招待所剩下的一次性牙刷跟两块很薄的擦脸毛巾。
瞧着她掏了好一会儿,又掏了一堆的东西出来,除了那马油膏,却没什么真值钱的东西了。
邹丽华瞧她没什么拿了,兴致也没了,转头打了个哈欠就离开了。
等她走了,沈晚月这才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网兜。
“嫂子,这里头是花生糖,你自己放着吃,要是哪天高兴了再拿出来给大山小山,立民包里也装了两包麦乳精,我知道咱爸偏心大山小山,这两包是专门买给果果的,等会儿天黑了我叫立民给你们送房里去,回头妈跟你们趁着他们不在了再冲泡了喝。”
其实这些东西,回来前,沈晚月都是想要留给张桂霞,让张桂霞自己安排的。
可回家来
一看,沈晚月算是明白了。
只要沈满仓还在,就算张桂霞当家里掌柜的,那些东西就算是说了要给果果,恐怕也会被大嫂念叨,二哥二嫂那个性子,恐怕自己也留不住多久,到最后肯定又是便宜了大房。
刚才进屋里的时候,沈晚月又看到自己那床陪嫁被套上,二嫂绣的那样好看的龙凤纹,便打定了主意。
郭兰一愣,眼圈红了。
“这,这咋好意思拿啊,你这丫头,自己在外面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找个婆家有钱,但有钱人家也厉害啊,以后可千万别再破费了,自己攒点钱私房钱,不然婆家受了委屈,你都没地方去。”
“收着吧二嫂,彩礼我不是自己留着了吗?”沈晚月安慰道。
“唉,幸亏了晚月你给闹出来了,大哥也是个糊涂人,不知道怎么挺邹丽华一说,就一门心思的想要拿你的钱,他也不想想那大城市跟咱这土卡拉的村能一样吗?嘴上说着为你好,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他们大房一家,他知道爸偏心大房,收了你的钱,他们肯定也拿得多,爸就没想过,我们家果果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好了好了。”
眼瞧着郭兰这情绪上来抱怨起来,张桂霞安慰了两句,郭兰这才渐渐停下来。
郭兰擦了把眼泪,笑着道:“晚月,我去给你打水洗洗吧,你跟妈说会儿话。”
“辛苦二嫂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看你二哥闷不吭声,他心里一直念着你当年辍学的事儿,时不时还愧疚呢,我家果果你也没少帮着带,别跟我客气,我再去把你屋里收拾一下。”
“二嫂,我今天……想跟着妈一起睡。”
郭兰笑了,“成,我去给你俩再拿一床被子过去。”
“谢谢二嫂。”
很快,沈晚月收拾洗漱完,又将两个孩子哄睡以后,终于空闲下来单独跟张桂霞说话了。
“妈,这个我一直没拿出来,就是专门给你留的。”
沈晚月说着,竟是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粮票一张肉票。分别是二十斤跟十斤的。
张桂霞以为是钱,刚要推辞,看见竟然是票,心里咯噔了一下。
“晚月,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沈晚月将门窗都关好,这才说了实话。
“妈,其实我在沪市的日子跟刚才说的不太一样,沪市那边有钱能在百货大楼买好些东西,虽然都是限量的,也要票,但至少比县城东西多,愿意出钱,能从私人手里弄不少别人用不上的票。”
张桂霞听了心惊胆战,“你这丫头胆子咋真大,这算是私人交易了吧,小心些啊,万一被知道了……”
“不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背着人没谁会知道,这票我问了,跨地区也能买,不过每天限量,你买的时候注意不能一天都给买了。”
张桂霞还是不敢拿,“我咋这么不信,粮票肉票是能买来的?谁家不缺啊。”
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交代了:“粮票是上个月政府宣传部给的,我没用完的,肉票是……是有一次陈勋庭带我去买衣服顺手塞给我的。”
张桂霞这下明白了。
“晚月,能遇见陈家这种条件的,你一定得好好把握住。”
“妈,这不是都已经说要订婚了吗?你先把票收起来,我刚才没敢在别人面前拿,就怕大嫂二嫂争,到时候你就看着去买,谁都别给看票有多少。”
张桂霞推辞了两下,最后叹了口气收了下来。
沈晚月看她不放心,又说:“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这些票以后单位还会给我发,而且陈勋庭对我挺好的,我自己在外面真的能照顾好自己,我还准备了五百块钱给你呢,只是不敢当着人面拿。”
有了沈建国的教训,哪怕知道二哥二嫂是实诚人,她也不敢再随便露富了。
张桂霞一听这个数,惊得吸凉气:“这么多钱?”
“嗯,其实我本来还想给妈你带双鞋的,但是又怕拿回来的东西太好了,惹得其他人眼热,以为我在面前日子多好呢。”
张桂霞点头:“你这么做是对的,尤其是你大嫂,叫她知道你就只能拿回来点布头就够了,省的往后一心再去找你要东西。”
“是这样意思。”
“妈,这钱……”
“这钱我不要。”
张桂霞皱皱眉,不容拒绝的把钱推了回去,“妈知道你存钱了,也不管你有多少钱,但妈就是不能要。”
“可是……”
“没有可是,晚月,顾家给你的就应该是你的,两个孩子的抚养费,谁也不能动,我更不能!”
“宣传部给你的感谢费也好赔偿款也罢,那是你拿了命换了的,我要是要了,我这个妈就太失败了。”
“陈家的钱就更不用说了。”
张桂霞说着,眼圈子竟然红了,“你带了两个孩子本就不是容易事儿,陈家那样好的家庭能接受你,我真是怕你将来过门受委屈,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宅门里还有屎壳郎呢,人家都说你是找了个好对象往后风光了,可这山高路远,过了门谁知道将来对你什么样子,你远嫁又难回来,妈是真的怕你委屈了……”
“妈……”
原书中,沈晚月跳河自杀后,对她这位母亲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更多的时候,这位母亲似乎精神都不太好,这次回来,看张桂霞精神明显不错,而且在家里还能跟沈满仓掰掰手腕子,她心里本来是高兴地。
可现在,看见张桂霞这样,沈晚月也跟着心里有些酸涩。
“妈,你放心吧,我在外面真的很好,陈家就算将来怎么样了,我也有自己的小房子,而且我的工作是正式的员工,很稳定的,况且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才对。”
张桂霞擦擦泪,“怀你的时候正赶上饥荒,那几个月妈就只能啃点红薯,你这孩子生出来就弱的厉害,当时妈就觉得欠了你的,反正不管咋样,你的钱妈绝对不会收的,眼瞧着你要出嫁了,家里应该给你拿嫁妆才对,还反过来收你的钱,那我还做不做人了?你给票就很好了,钱妈不要。”
张桂霞坚持,沈晚月再三劝也没用,只能将钱先收了起来。
“我闺女现在有了出息,妈给你准备的东西,虽说不值什么钱,可也有个好玩意儿。”
张桂霞情绪好点,解开了裤腰带。
裤腰带里面的秋裤上,缝着个内兜,她掏了半天,摸出来一叠草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沈晚月好奇的凑过去。
张桂霞笑起来,眼神里还有些得意,“你当妈这些年在家里真一点私房钱都没有啊,妈跟你说,女人千万得留一手,咱这后山瞧着不起眼吧,那些菌子拿到县城市集可吃香了。”
“妈,你还说我胆子大,现在不兴交易,你挖菌子还拿去换钱,比我胆子都大。”
“咱这小地方怕啥,我找的是个以前的银匠,又不是全换钱了。”
张桂霞说着,竟是从草纸里头拿出来一个闪着流光的银手镯。
“我陪嫁里头有块儿早些年的银元,再加上我添了添钱,就够打这一个的了,妈有心给你弄一对,可人家说,本来咱银子就少,分成两个打,看着更薄了,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一层皮,折算了没你那粮票值钱,你……”
“妈……”
沈晚月语气已经有些滞涩了。
微弱的煤油灯照着,那明显刚打好的手镯泛着一点点银光。
正如张桂霞说的,这是很薄很薄的一‘片’手镯,甚至连花纹都没得往上面刻。
但对于张桂霞这样一个乡下女人,一个没有别的能力挣钱的女人,太过于难得了。
沈晚月几乎能想象的到张桂霞一点点数着那些一毛两毛的钱,想着自己给自己陪嫁的画面。
“妈……谢谢妈。”
张桂霞笑着,“哭啥,这点东西跟人有钱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可我想着,你要出门子了,咱家就是再差,也得给你弄个首饰才行,你好好收着。”
“嗯,我会收好的。”
沈晚月接过来,直接套在了手上,放在煤油灯下面看了又看。
她长这么大,两辈子了,收到亲人送的东西,还把她挂在心尖的,只有张桂霞一个了。
“妈,将来……你去我那里住吧,我给你养老送终。”
张桂霞笑起来,“这是啥话?我养你大哥那么大,你二哥也在,我跑你那边干啥去?”
“我哪儿有住的地方,而且我也能养活家。”
“不成,你要说我去住一段时间还行,长住我也住不惯啊,而且你将来还有你的一家子呢,我听说陈家也有两个孩子,将来你也一大家子人,我不能去拖累你。”
“不是拖累,真的妈。”
张桂霞摇
摇头,转而道:“先不说这个了,陈家这条件好,将来暂且不说,现在你得把握住,我看啊,这次订婚,你俩干脆直接把结婚日期给订了,回去就领证结婚得好。”
“……啊?”
话题转得快,沈晚月一愣,“这,这快了点吧。”
“不快了,你要不好意思提啊,我来提,我看最好是赶在年关前就把婚给结了,这样过年的时候,你自己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就这么定了,晚月,妈困了,先睡觉。”
张桂霞打了个哈欠,倒头二话不说就已经闭上眼睛眼瞧就要睡着。
沈晚月坐着哭笑不得,但细细想来,张桂霞说的也有道理,干脆也不想那么多躺了下去。
这一夜,沈晚月左边是两个孩子,右边是张桂霞,虽然床挤了一些,但她睡得很好。
到了第二天,沈晚月本来想着进城一趟,结果因为驴车没借来,只能又推了一天。
意外的是,到了晚上,田书记拎了十几个鸡蛋上了门。
“田书记来就来了,跟我们客气啥啊?”邹丽华上去接鸡蛋,却被田书记推开了。
“晚月丫头呢?”
“在里屋。”
田书记错开了邹丽华,直接喊:“瞧晚月家孩子也跟着回来了,我给俩孩子带点鸡蛋,这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大队养的鸡还算争点气。”
沈晚月听见声音迎了出来,“田书记,你这是……”
田书记一屁股坐下,先是看了看屋里的沈满仓。
“老沈,没跟我大侄女儿吵了吧?”
沈满仓臊眉耷眼,“吵啥啊,我这闺女现在厉害了,跟着她妈一块儿辖制我,我这老骨头遭不住……唉,没一个孝顺的!”
“这话我可不赞成,我看晚月跟桂霞妹子关系就很好,你这臭脾气,难怪孩子不跟你亲。”
沈满仓越发尴尬,“田书记,你来这是……我这腰又扭了,大队里要是缺人我可能还得等两天。”
“大队可不缺人,多的是年轻小伙子上赶着去安保队,你有句话说对了,你这把老骨头啊,大队里不缺,尤其你这几个月可没少请假。”
言下之意,田书记是在点沈满仓这个大队的活儿不一定还能干下去。
沈满仓有些急:“田书记,我这真是意外了,你再等我两天。”
“行了,不说这个,我来主要是找晚月丫头的,你去歇着吧,要是晚月能帮我这个忙,你那工作还给你留着。”
沈满仓脸上更加难看,想要去让沈晚月帮着自己说说话,一想自己昨天那态度,又没脸面去说。
田书记说话直来直去,沈晚月反而对他印象很好。
张桂霞端了水过来,“到底是当领导的,这说话办事就是利索,不过田书记啊,我家晚月就是个闺女,也眼瞧要结婚了,这能帮上什么啊,你这鸡蛋我看一会儿还得拿回去。”
“可别。”
田书记笑了笑,冲沈晚月招招手,“来丫头,我小时候可还抱过你呢。”
“……您有话直说把。”
“咳咳咳。”
田书记清了清嗓子,“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晚月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咱村的情况你也看在眼里,你现在影响力这么大,连客车站都能专门给你跑着一趟,你要是认识了什么大领导,能不能帮个忙,替咱村给上面提一提,看什么时候给咱村安排一下通客车。”
“真让沈晚月去说啊,她有这个本事吗?”邹丽华走过来,不可置信。
“她没有你有?上一边凉快去。”
“……”
沈晚月在旁边搓了搓手,“田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去提意见?”
“不不不,不只是提意见,这意见咱们村没少跟上面提,没什么用啊,关键还得是能找个稍微有点影响力的小领导什么的,或者……哪怕是那天你坐的那客车的司机也行啊,找关系跟上面提,不然不受重视,人家上面事情多,只有这样才能把问题送到人家领导眼前。”
田书记的意思,沈晚月之前也猜到几分。
只是……
“田书记,我这没有什么经验,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啊。”
田书记笑了,“要说起来也简单,大队里给你准备一筐鸡蛋,给出驴车送去客运站,人家既然能知道你,肯定是得了咱县政府那边的消息,知道你是上过报纸的,所以你去了,不说什么也会被重视的,而且,你不是还有个厉害对象吗……”
陈厂长的影响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能在沪市发动了县城的厂来二里沟帮着沈家干活儿,田书记现在想想,都觉得震撼。
可沈晚月不是很想为了村里的事情麻烦陈勋庭,顿了顿,起身道:“田书记,要不咱们出去说?”
“也行。”
进了院子,沈晚月这才开口:“田书记,可能你不知道陈厂长的脾气,他在沪市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而且是个不爱走关系的人,上次那事儿,也是巧合,他也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您这话可千万别跟他说。”
田书记有些诧异,“我也不是没准备,来前跟上次县城那个厂里的人打听了陈厂长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你这丫头……现在倒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他料想沈晚月还是以前那个脾性,一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自己,谁成想沈晚月竟然也跟自己直来直去的把这事儿给推了。
沈晚月没想那些个,只是说:“人都是会变得,不过田书记,你要是能帮我管着我爸,让我爸在陈家来时别瞎闹事,我就愿意为了咱们村去说一说,试一试。”
田书记眼睛一亮,“陈厂长我只是顺口一提,你只要同意帮忙就行,你爸……”
“老沈是怎么回事儿,昨天过去了还跟你闹?”
“没有,就是我怕陈家来了,他就当着人面提这个提那个的,到时候丢我家的脸面,也丢咱村的脸面不是?”
“没问题。”
田书记笑着应了,“你家具体咋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爸脾气大,桂霞妹子却是个好女人,你也是个好丫头,早些年我两家还算邻居呢,放心吧,你跟桂霞为人我信得过,老沈那边我来帮你把关,他不敢怎么样。”
“成。”
约好了以后,田书记转头又单独进屋跟沈满仓聊了两句。
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反正田书记走后,沈满仓脸色很差,看见沈晚月这个亲闺女就咬牙切齿,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晚上,沈晚月都心情大好-
沪市。
眼瞧已经过了三天,明天就是出发去沈家的日子。
陈老太太将提前准备的东西都叫人拉到了陈勋庭院子里。
“瞧瞧你,当时跟你交代了让你带晚月去买新家具,现在可好了,眼瞅着都要结婚了,家具还是旧的。”
陈勋庭看了看屋里,“前些日子不是赶上出差了,这次晚月回来,我们就去看。”
“这还差不多,对了,这些东西你打算着怎么送过去啊?这毕竟是订婚,得送到娘家才好看,我都给你系了红布条了,你办法想出来没有?”
“我爸早想好了。”
陈文杰脸色淡淡从里屋走出来,背着胳膊,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前天冯叔叔过来给我爸送了一把货车钥匙,我爸要开大货车过去哩。”
陈老太太眼睛一亮,“这感情不错,又风光又体面,叫晚月娘家那边的人都瞧见东西,晚月也有脸面,钱呢?现金准备好没有?就着机会,我想着订婚时候直接把结婚时间也定下来,彩礼就不等结婚前再送一趟了,你老大不小,不能拖了。”
陈勋庭点头:“都准备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奶奶,你就别操心了,一切有我呢。”
陈老太太一愣,大笑起来。
“我这个大孙子啊,可算是知道着急了,这谁家结婚不都是男的主动,你瞧瞧你,前一阵我催你你还不耐烦呢,早干什么去了?”
陈勋庭清了清嗓子,“当着孩子呢,奶奶您别这么说,而且……我哪儿不耐烦了。”
“咋没有?我喊你去找人家晚月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厂里坐着。”
“……两码事儿。”
第66章 第66章
“一码事儿!”
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以为结婚就只是半个仪式扯个证就完事了吗?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可不是你领个结婚证就能让感情瞬间升温,我一个老婆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也算是新时代的年轻人了,要是结婚以后你还是天天泡在厂里,时间长了,家里谁也不跟你亲。”
陈老太太每次说起这些,陈勋庭都神色淡淡。
可今天,陈勋庭少有的坐在旁边,认真听完,浅笑,“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我以后会注意的。”
“…
…”
陈老太太正喝着水,愣了一下,顿了顿才咽下去。
“勋庭,你当真这么想?”
“嗯,我觉得奶奶说的很有道理,感情的确需要经营。”
他说的很认真。
他从前并未又所感觉,但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既然决定了要结婚,日常生活哪怕自己很忙,也不能完全没有交集。
“这还差不多。”
陈老夫人终于在感情这方面,看向陈勋庭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陈文杰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地面。
哼,太奶奶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前几天,那个沈晚月自行车出问题,后来就是爸把她送回家的。
太奶奶只是没瞧见,其实爸跟那个沈晚月可没少见面。
比自己都多!
“这次提亲,你我喊了你二婶儿跟我一起,原该是父母一起的,可你父母不在,就我跟你二婶儿了,你爷爷年纪大遭不住这一趟奔波,他留在家里。”
“嗯,我知道。”
再者,陈铁军也不适合过去,他从前是从军长身份退下来的,年纪大身体原因是一,要是过去,恐怕不少人都得担心陈铁军。
“不喊二叔吗?”陈勋庭突然抬头。
陈老太太皱起眉,眼神平淡,“你二叔原本就是个中庸的性子,这些年下来,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拎不清楚了,还不如巧云心思明白清楚,我想着要不把你三叔喊上。”
陈勋庭很赞同这话,可仔细想来还是道:“还是喊我二叔吧,三婶儿那性子,怕是回来又要跟三叔闹,二叔虽然有时候拎不清楚,可到底还是关心我的,这种事情上不会出错。”
“晚上你去说吧,我瞧见陈松……”
瞧见陈松柏那上房揭瓦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还不如陈文杰这种在外面胡闹在家老实的孩子。
“对了,文杰文星你怎么安排?”陈老太太想起来又问。
“去的时候跟我一起坐车,走的时候,我留一天,火车乱,我陪着晚月跟两个孩子一块儿回来。”
拢共过去一天,天擦亮出发,天擦黑回家,不留宿,也不过多劳烦沈家的人。
陈文杰脚尖在地上划得更快了,一下下的,像是鱼儿摆尾那样。
“你再把地板给你爸划个坑,回头你来补。”陈老太太看看陈文杰,少有的严厉,“文杰,你心里别扭什么我老太太清楚,不过这次可不是跟平时那样闹着玩的,去了以后老实一些,不要找事。”
“……”
陈文杰抬起那张好像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我爸娶媳妇儿,又不是我娶媳妇儿,干啥我还得跟着去啊。”
陈文星从卧室里跑出来,“我要去我要去,我好几天没见过天凯了,我也最喜欢晚月姨姨,除了她,我不要别人来给我当妈妈。”
陈文杰翻了个白眼,“看吧,文星跟着就去就行了,少我一个又没什么。”
陈勋庭站起来:“陈文杰,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你是,就去,你不是,就留下。”
“好啊,那我……”
陈文杰兴奋地看过去,话没说完,便被陈勋庭那张冷的吓人的脸给唬的说不出话。
“……”
陈文星左右看看,走到了哥哥身边,“哥哥,咱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要怕,晚月姨姨人很好很温柔的,你要是了解了晚月姨姨,你也会喜欢她的。”
“我怕什么?”
陈文杰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因为害怕呢,沈晚月有什么可怕的!”
“那哥你就是答应去了。”
“去就去。”
陈老太太松了口气,再次叮嘱,“去了记得不许惹事儿,如果惹事儿叫人看了笑话,回来家法处置。”
顿了顿,陈老太太又怕话说重了,“我提前跟你这孩子交代好,倒不是说不重视你的感受,而是要看事情,咱们家不能丢了脸面。”
陈文杰飞扬的眉角笑起来,“太奶奶,你放心就行了,我承诺过的事情,绝对不出出岔子。”
“这就对咯,又不是喊你去干苦力,就是跟着过去喊喊人而已。”
闻言,陈文杰脸色一变。
喊人?
啊?
这次就要喊人了吗?
“喊、喊什么?”
“喊妈啊!”
陈老太太自然而然的说:“订了婚便已经算是一家人了,回头等弯月到了沪市,算算日子就可以结婚了。”
“……”
陈勋庭一眼看出了陈文杰的不乐意,淡淡开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留下。”
“……”
陈文杰沉默了片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什么好为难的,我去定了。”
不就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回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好。”
统计好了去二里沟的人,随后陈勋庭另外去找了一趟陈宏伟席巧云,确定了明天出发的时间-
二里沟。
第二天一早。
郭兰煮了棒子面粥,炒了小青菜,一家人吃完了后,还没等张桂霞出门借驴车,大队里找的大爷就来门外面喊人了。
“沈家人出来了,田书记喊我来的,赶时间,快走了。”
张桂霞应了一声。
沈晚月在屋里帮着琪琪跟天凯再一次量了量衣裳大小,这才赶着跟张桂霞和郭兰出了门。
“咋没带上俩孩子?”
“坐驴车颠的厉害,没必要带他俩跑这一趟受罪,就喊立民在家里陪他俩玩了。”
郭兰看了眼天凯跟琪琪的身高,“这俩孩子长得倒是快,比去世后胖乎了一些,身高也高了些,你新量的尺寸到时候记得报大一点的号,不然没几天就不能穿了。”
“嗯我知道。”
临走前,郭兰又看了看自家的果果。
“我们家果果比着大山小一岁,头年邹丽华非说大山是营养没跟上,把咱爸给心疼的,那几顿吃肉没少分给大山小山,我多要一点,就说女孩没有男孩吃得多,哼……”
二嫂心里有怨气,但从来不说,偶尔提起来,也能嘴上发泄一下。
沈晚月心里明白,劝了两句。
“晚月,那麦乳精真有营养吧,我看天凯琪琪这次回来气色都不一样了,回头你给的那几包喝完了,我就单独给我家果果买。”
沈晚月点头:“比着家里平日里喝的棒子面粥肯定好一些,不过还得是多吃肉,营养均衡。”
郭兰垂眸想了好一会儿。
补充营养的前提,还是得有钱才行,可除了生产队干活,她最多就是偶尔能接到谁家绣被面枕面的活儿,一年到头也就多挣个几块钱。
驴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县城。
“同志,我要六尺粉格子跟六尺湛蓝色的棉布。”
沈晚月先是给两个孩子报了尺寸,张桂霞在旁边听着,“你六尺够做一身的了,我瞧天凯琪琪不是都带衣服了,要不就先做个上衣,多省点,你自己多添置个好的。”
沈晚月摇头,“不成,明儿算是大日子了,我穿新的俩孩子也得都是新的。”
“你这丫头,现在越是阔气了,妈知道你手里有,但平日里多节省一些。”
沈晚月只是笑笑,“我明白妈,这不是就这一次吗,我就想让俩孩子也跟着高兴。”
虽然天凯琪琪早就认识了陈勋庭,也接受了陈勋庭,可不代表他们没有担心过,这些细节上,沈晚月不愿意两个孩子心里有一定点的不高兴。
“你说的也对,成,那就依照你的意思买。”
“诶。”
沈晚月自己则是直接买了一件成品的确良衬衣跟一件长宽的苏式列宁装。
买完衣服,一共还余了五尺
布。
她之所以没在沪市的百货大楼买,就是想能省下来一点布料。
“妈,这剩下的布票您拿着吧。”
张桂霞:“这不成,我这么大岁数了,还用得着买衣裳吗?你留着回头去使,天凯琪琪将来都得用上。”
“妈,我厂里以后还发呢,你就拿着吧,不管怎么使都随你。”
如果沈晚月直接给,张桂霞恐怕更不会收了,只能这样再给张桂霞她兴许还会接下来。
张桂霞看着布票,想了想,拍板道:“那这样吧,这票也不拿回家了,干脆给果果再做个衣裳,不然回了家,邹丽华一准得问东问西,都直接给用了,我耳朵也清净。”
“这,这是晚月给妈的,果果其实也还有衣服穿。”
“嫂子,我觉得成,我看果果那衣裳还是从前大山穿的,就这么定了,果果跟琪琪关系也好,干脆他俩都穿那个粉格子的。”
郭兰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家里果果确实很久没买新衣裳了,再三道了谢。
其实沈晚月也有心要给果果做衣服。
这孩子是原身带大的,从前就跟原身感情很好。
而且郭兰是个老实能干的,自己不在家,将来那个邹丽华也是个靠不住了,等以后还得是郭兰出力最多,对郭兰好一些是应该的。
“孩子衣服好弄,三个外衫同款式是吧?”
“对。”
“啥时候要,慢了一周,快了三天,加急三分,傍晚前能拿。”
“加急。”
“成。”
约好了大概拿衣服的时间后,他们又坐着驴车去了客运站。
“要不是跟着晚月,我还没有享受过这待遇哩。”郭兰感慨,“这乡里向外的,能借个顺路进县城的驴车就够不容易了,驴车哪儿还能等我啊。”
刚才她们去买衣服,赶车的大叔就在外面等着。
大叔听了笑了起来,“我是田书记专门来找送晚月丫头的,等着她也应该,要是晚月丫头能把客车的事儿给说通就是大功德。”
“所以我说是借了晚月的光。”
沈晚月好奇的问:“叔叔,我看您是日常赶驴车的,来回一趟收点钱是应该的,咋也想着通客车,不怕被抢生意嘛?”
“抢啥生意啊,我这驴车往日来回拉货多,人一趟也拉不了几个,反而是家里人生了病,驴车颠簸,根本比不上定点的客车。”
沈晚月明白了过来。
“我听田书记说,二里沟周围几个村都通客车了,咱们提的意见没用吗?”
大叔嗤笑了一声,“咱们那山洼洼里的位置,就算是提了意见也没领导看得见啊,况且客运站想着省点路程不用绕远,更懒得主动帮我们说了。”
张桂霞也点头,“你瞧瞧咱二里沟,谁家不是出一趟县城就到处找驴车,要是借不来,就只能先拖着,真要有个急事儿,驴车也借不来,就只能腿到邻村去坐车,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了。”
“是啊。”郭兰也说:“就不说生病这种急事儿了,就说前一阵妈想进县城用野菜啥的换点东西,来回几天借不到驴车,最后怕放坏了,只能去邻村坐车才去成。”
“这客车是政府补贴的老百姓,运营成本政府出大头,所以车票比着城里便宜不少,家家户户都盼着通车。”
张桂霞看沈晚月不说话,想了想,又说:“晚月,要是你能说成最好,说不成了,那也没办法,谁也不会怪你,你放心。”
“嗯。”
沈晚月点点头。
她原本也是想着去碰碰运气,但是听了这些,却觉得二里沟这事儿她得努努力了,要是能办成,也算是替二里沟办了实在事。
眼瞧到了客运站,沈晚月一眼便看到了昨天那个自己见过的笑脸售货员。
她似乎这会儿还在等发车,沈晚月让其他人等着,自己单独进了客运站。
“同志,还记得我吗?”
“咋不记得,你这丫头漂亮的紧,还是上过报纸的英雄,要是不记得我眼睛都能给扣了。”
沈晚月笑起来,“同志,我有点事想找你帮个忙。”
笑脸售货员依旧笑眯眯的,“今天想坐车是不?小事儿小事儿,领导都吩咐了要照顾你。”
“不是这个。”
沈晚月看看没人,这才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包红糖块塞过去,“同志,我就是想问问,是哪位领导跟你联系的,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有点事情想问问这位领导。”
“诶哟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啊!这更是小事儿了。”
笑脸售货员看了眼包装纸上写的红糖块三个字,有些眼热,但还是推了回去,“一两句话的事儿,真没什么,快收着吧,我这会儿刚好也闲着,走,带你直接去办公室找赵主任。”
沈晚月没说什么,等走到没人的墙边时,又把红糖块给递了过去。
“大姐,主要还有个事儿,后天下午我还得去一趟火车站,但家里的驴车不好借,而且我还有俩孩子,怕他俩颠的不舒服,你看能不能后天跟熟悉的司机师傅抽个时间去一趟二里沟?”
这年头的售货员跟司机多数是夫妻档。
沈晚月这么一说,笑脸售货员犹豫了一下心动了,“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收了,司机就是我男人,你来说时间,我改个道儿让他过去就是了。”
“谢谢大姐!”
沈晚月不知道今天二里沟通车的事儿能不能说成,而且就算成了,恐怕也得有个时间,所以这才直接来找这位大姐了。
“谢啥啊,一点小事,哦对了,这接人我可只接你一个啊,别人再来说也没用,每一辆客车都有固定的站点,要是二里沟人上多了,下一个站点会被人看出来的。”
“我明白。”
沈晚月应了以后,这才在大姐的引荐下进了办公室。
那个赵主任意外的是个年轻人。
当然,赵主任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妩媚的女人竟然是电话里说的那个沈晚月以后,也很是意外。
他想过沈晚月是个什么样的女同志,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有力气跟胆量救人,兴许是个乡下膀大腰圆的妇人,倒不是这个想法不尊重沈晚月同志,能救人就足够令他佩服了,只是谁听了那话都下意识以为是这么个形象,谁知道……
赵主任有一瞬的失神。
眼前的女人五官精致身材窈窕,而且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十分礼貌还带着她独特的那种明媚气质。
真是漂亮,或者说美好。
甚至……还有些眼熟。
“赵主任?”
眼瞧售货员大姐已经走了,沈晚月跟赵主任打招呼。
“咳咳!”
赵主任回过神,“那什么,不好意思同志,咳咳……我看你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沈晚月闻言一怔,眉头蹙了一下。
这话直接由一位男同志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冒犯了。
赵主任也意识到
自己的问题,脸一下子红了,“对,对不起同志,我言语有失,实在是冒犯了。”
虽然是来求人办事,但沈晚月还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那什么,同志你,你别误会。”
赵主任越说脸色越红,“是这样,我刚才失神是瞧你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
沈晚月这下好奇起来,眨眨眼,“咱们两个之前见过吗?”
赵主任点头,“我也是刚才回忆起来的,你在二里沟,又是叫沈晚月,那你之前是不是也在二里沟第二中学上过?”
这确实是沈晚月毕业的学校,她在服装厂的个人档案上,现在也还是这个学校名字。
“是,可是……”
沈晚月打量着赵主任,“你也是二里沟的?”
“那不是。”
赵主任解释道:“我小时候家里妈妈生病,就回姥姥家借住过半年,那半学期就是在二里沟上的学,沈同志,可能你不记得了……咱们之前是同学,我叫赵三宝。”
沈晚月忽然一愣,对这个名字也瞬间感觉到了熟悉。
原书中,确实是有这么个人。
原书中,顾清树因为一直没能跟孟婉生出孩子,就想到了自己在乡下的两个孩子。
可是顾清树怕沈家人给自己说漏了,他愿意接受孩子,但怎么都不肯让沈家人去沪市送孩子。
沈家张桂霞担心,后来辗转找关系,找到了一个城里的男人就叫赵三宝。
因为顾清树自称是沈晚月的表哥。
为了遮掩,可沈晚月的孩子总要有个来头,没想到赵三宝倒是个好说话的,直言俩孩子是他自家亡故哥哥的。
赵三宝是个善良的人,对沈家很好,但是去了沪市,对顾清树却冷言冷语,评论里都说赵三宝是暗恋男主的表妹,说不定孩子就是赵三宝的。
当然,沈晚月穿过来以后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顾清树的谎言罢了。
“我想起来了。”
沈晚月笑了,“虽然没印象,但我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好像的确是上了半学期就走了。”
赵三宝也笑了,脸色红红的,“你呢?你当时学习那么好,后来是被推举去沪市上了工农兵大学吧,我看你在沪市可出名了。”
“没有。”
沈晚月顿了顿,“你走后没俩月,我二哥要结婚,家里就让我辍学了。”
赵三宝一愣,“天啊,这也太可惜了吧,你学习那么好,多亏啊。”
“世事难预料,现在回想也还好吧。”
赵三宝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惜,“那……那你孩子爸是在沪市吗?”
“……”
沈晚月想了想,反正赵三宝在二里沟有亲戚,直言道:“我孩子爸死了,我自己带着孩子去沪市找亲戚帮忙介绍了个对象跟工作,现在挺好的。”
赵三宝眼神越发震惊,还有些心痛。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得吃很多苦吧。”
赵三宝从前是喜欢过这个漂亮的同学,可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之前也辗转从亲戚那问了一嘴沈晚月结了婚,知道自己再怎么惦记也没用,也就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了。
要是知道沈晚月是这种情况,他甚至可以……
但再怎么可以,如今也不可以了。
有很多事情,当时没有胆量去去做,往后也就没机会了。
唉……
赵三宝心里默默叹气。
“苦不苦的没什么,重要的是人要往前看,日子就会一天天好过起来,你呢,现在工作这么好,一准家里也很好吧。”
赵三宝是县城的人,除了回村里那半年,几乎没吃过苦。
“我年初才从部队文员转业,家里一直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觉得对象不着急,想着先把工作干好。”
沈晚月看看赵三宝运营主任的名牌,立刻说:“说到工作了,我今儿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客车的事儿。”
沈晚月三言两语把问题说了清楚。
赵三宝在桌上翻了半天的文件,这才说:“二里沟的情况在前年确实跟上面多次反应过,主要是二里沟的位置偏僻,主要通车,得再添一辆客车才够用,当时咱们县城车站客车不够使的,这几个偏僻一点的地方的申请就给打回来了。”
“那现在客车多了吗?”
“嗯。”
赵三宝点头,“不过二里沟的申请文件晚了别人两步,另外两个村先通了车,现在要是想申请的话……”
沈晚月皱眉,“我倒不是为了我自己,二里沟那边位置偏,有什么好政策都是最后才轮到的,客车要是再拖,恐怕人家都坐飞机了二里沟也轮不到,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别急,我想想看。”
“好,麻烦你了赵三宝同志。”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才上任,没注意到二里沟的情况是我的问题,况且我姥姥家也临着二里沟呢。”
赵三宝想了一会儿,这才说:“其实年底还会有一辆客车添进来,到时候我可以帮二里沟头一个申请通车设立站点,不过这两个月,如果不嫌麻烦,到是也能挪出来一辆客车,但站点时间少,最多腾出来上午下午两个时间点停靠。”
“不嫌麻烦!”
沈晚月立刻点头,“能通车就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大家一准都高兴,谢谢你赵三宝同志。”
赵三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真不用谢,是我对自己的工作还不过熟悉,而且就算今天不是我在,依照你现在的名气啊,恐怕也会有人帮忙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大名气,也就是你们客运站知道。”
赵三宝一愣,“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县城报社跟沪市报社早联系上了,说是沈晚月同志是县城的英雄人物,理应县城也发刊表扬哩,这几天就见报了。”
“不知道。”沈晚月有些茫然,“咱们报社主动联系的?”
“我听说是沪市报社主动跟咱们县城联系的,还是他们报社一个有名的记者姓陈什么的……”
陈?
如果姓陈,那还能有谁,肯定是陈勋庭的堂弟陈胜利了。
陈胜利怎么知道的自己回来,也只能是陈勋庭说的。
等明天陈勋庭过来,一定好好问问他。
正事聊得出奇的顺利。
赵三宝亲自送沈晚月出了办公室,“沈、沈晚月同志,我还能直接喊你名字吗?”
“当然可以,这次谢谢你,而且咱们可是老同学呢。”
赵三宝看着沈晚月那双明媚的双眼,心里一动。
沈晚月还是那样的五官,那么漂亮,但明显比这从前更加外向灵动。
那些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跟困难,并没有把这个姑娘打倒,反而成了磨炼她的试金石,让她如今勇敢又明媚。
再次见面,赵三宝的心还是为之动摇。
“好,沈晚月。”
赵三宝笑了,“咱们俩隔了这么多年还能遇见也是缘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可别再忘了我,以后我要是有事儿去了沪市,说不准就要找你帮忙了。”
“那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赵三宝甚至还问了沈晚月离开的日子,直言后天有时间了去送送这位老同学。
从客运站出来。
驴车旁,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晚月。
“咋样,晚月丫头?”
“晚月,成了吗?”
“过来说话晚月,没成也没啥,这事儿村大队想了几年也没辙。”
沈晚月走过去,点头笑了,“成了。”
“真的?!!”
“晚月你可真厉害!”
“咋成了的啊到底?”
沈晚月没有提赵三宝,只是说自己跟赵主任将情况说明了一下,赵主任很重视。
“不过这俩月通车只能有两班时间,等过了年节才能正式通车。”沈晚月解释道。
“诶哟,就这都足够了不起了,晚月丫头啊,你是咱们村的大功臣!”
“是啊晚月,田书记要是知道了,我觉得今年大队的贡献奖都得发给你。”
张桂霞也高兴,“这下好了,以后我要是想进县城做火车找你,我直接就能去!”
离开客运站,已经差不多到了下午三点。
中午饭为了省钱,张桂霞硬是没让沈晚月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只在路边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干烧饼。
等傍晚去拿了几个孩子的新衣裳,他们这才坐着驴车摇晃着回了二里沟。
田书记是直接在村口等着他们。
驴车还没停下来,赶车的大叔就吆喝了一嗓子。
“通车了,咱们二里沟也终于要通车了!”
“真的?!”
这下不只是田书记,村里人听见后口口相传,沈晚月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围在了一起。
“晚月,太感谢你了!”
“桂霞
姐,你家闺女也太有出息了,将来就是咱们村的功臣了!”
“啥将来,现在就是!”
“晚月啊,吃饭没呢,晚上婶子家里包饺子,一块儿去吃呗。”
“去吧去吧,我家里还剩点精面给田婶子送去,不过可事先说好了,就给晚月自己吃……”
一时间,沈晚月被人围着,硬是送去了田书记家。
张桂霞笑吟吟在后面瞧着,还不忘了招手,“吃完了记得把我闺女给我送过来,她明天还得跟城里陈厂长订婚哩,别闹太晚了。”
“放心吧!”
沈晚月晕晕乎乎的想要拒绝,可张桂霞非说大家一番好意不能拒绝,自己带着郭兰转头就走,留下沈晚月一个人去吃饺子。
沈晚月哭笑不得,可看大家都这么热情,也只好乖乖跟着去了田书记家。
人生地不熟的,可大家的热情是真心实意,沈晚月不好意思的吃了一碗饺子,空闲时间,又把通车具体方案跟田书记说了说,等晚上七八点才到家。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了沈家里孩子在哇哇大哭。
“呜呜呜,我也要穿新衣服!”
“我也要我也要!奶奶偏心奶奶偏心,果果的衣服那么好看,呜呜呜……”
这是大山小山在哭。
“吵什么吵?那布票是晚月拿回来的,她说给谁就给谁,你们没有就没有了,有本事让你爸妈给弄去!”
张桂霞呵斥了一声后,哭声更大了。
田书记皱皱眉,跟着沈晚月身边走进去。
眼瞧着沈满仓跟跟沈家大房脸色都不好,田书记看了眼,直接道:“老沈,你这当爹的也是一家之主,家里孩子瞎胡闹也不管?”
沈建国垂着头,心里不痛快,“田书记,您是不知道,我家里孩子多,有啥东西要是不平均分,谁都难受,要是只我妹子家俩孩子就不说什么,可……”
可果果有,自家的大山小山反而没有,他也有些不舒服。
邹丽华点头,“是啊,我家建国是老大呢,为家里付出最多,凭啥有点东西都落不到大房手里?”
田书记:“我家孩子还多呢,我要是得了东西,均分就算了,可要是我那出嫁的闺女得了东西,她乐意给谁就给谁,我看桂霞妹子说的也没错,自己不痛快心里不平衡,让孩子哭,不如有本事自己给孩子挣去!你要是有晚月丫头的本事,你也想给谁买衣裳就给谁买,老沈,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沈满仓哼了一声,冷笑:“我家现在还轮得到我当家?都是那个疯婆娘说了算。”
沈晚月皱眉,“我妈不是疯婆娘。”
田书记自然站在沈晚月这边,“我看也是桂霞妹子当家合适,你家男人脑子不清楚,以后就都听桂霞妹子的挺好。”
沈满仓:“……”
沈建国:“……”
沈建勇跟沈立民蹲在院墙里面嗑南瓜子,乐呵呵的跟着点头。
眼瞧沈家人都没了话,田书记这才走了。
张桂霞左右看看,掐腰道:“得了,现在可是村大队的田书记都发话了,咱们家男人以后要是再有啥说的,就去找田书记去!”
邹丽华揽着大山小山翻白眼,“那谁还敢说去,晚月现在可是大队稀罕的香饽饽。”
沈立民哼哼着站起来,“知道就行,大哥大嫂,你们俩也不想想,跟别的比起来,我姐这是帮着让咱二里沟通客车了,这不比什么重要,你们难道以后不从这上面占便宜?”
占便宜?
好像也有道理。
只要能占到便宜,邹丽华就高兴。
衣裳……
哼,果果那身粉色格子,自家男孩也穿不了,她才不稀罕呢!
邹丽华拉着孩子进了屋,沈建国看着沈晚月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屋。
“别哭了,回头过年大队结算工分,让你爸也给你们俩做新衣裳。”
门关上,邹丽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建国似是迟疑了几秒,问了一句什么,但很快被邹丽华给呛了回去。
“没出息,你还不如老二呢,老二还会个木匠!”
“……”
老二沈建勇嘿嘿笑笑,也站起来跟沈晚月道了个谢,领着自己穿了新衣服的果果,跟郭兰进了屋。
沈晚月安抚着自家的双胞胎,跟张桂霞叮嘱。
“妈,明天陈家一早就出发,头天电话里,陈勋庭跟我说约摸九点就到,咱们明儿也早起准备着吧。”
张凤霞笑起来,“傻闺女,今晚上就得准备了,我跟你二嫂说过了,等会儿把孩子哄睡了,就进屋里给你套新被子。”
第67章 第67章
棉花被并不好弄,张凤霞是拆了家里以前放着的旧棉被,又找大队里借了点棉花,才把沈晚月结婚用的棉被给添置上。
“虽说明儿个只是订婚,但依照咱们这儿规矩,有了婆家就得给你准备上了,再者明儿我也打算跟陈家商议结婚的日子,趁着他们过来有车,我想着干脆连箱子都给你拉去的好。”
郭兰也点头:“你们情况到底跟一个地区的不同,要是依照着本地的来,以后有的麻烦,妈这样想是对着的,不然真要等结婚再送嫁妆,家里还得费大劲,路上也免不了磕磕绊绊。”
“听着你大哥回来说的意思,陈家是通情达理的,这点事情我来说,应该没问题。”
屋里,郭兰跟张凤菊忙着,沈晚月在旁边左瞧瞧右看看,“陈家奶奶对我很好的,再说了妈不是讲是婚前送嫁妆,如果结婚日子离得近,也该这个时间送过去。”
张凤霞笑了,“是这个理,说起来日子,我想着农历的九月十六就不错,你回来前我就翻了黄历,是个大吉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日子好,而且你俩是农历的九月初六订婚,过十天,正正好的。”
“是不是,着急了一些?”沈晚月问。
“不急了,你忘了我前天晚上怎么跟你说的?既然是好人家,就趁着机会尽快把事情给办了。”
“……嗯,那明天妈你跟陈奶奶商量好了。”
沈晚月说着,目光看向了樟木箱子旁边的红漆皮箱子,“这也是二哥的手艺吗?”
“对。”
郭兰看过去,眼神有些骄傲:“虽说咱爸瞧不上,可我就觉得你二哥有这手艺就是厉害。”
那红漆皮箱子装订的很规整,就连扣子也都一丝不苟。
“二嫂,这比在国贸看的那些箱子还漂亮,做工更精细,漆面也流畅。”
郭兰笑了,“这好歹是自家人用的,用料也没有含糊,建勇说,得比平常更用心才行。”
“以后我瞧见这个跟被面就得想起二哥二嫂来,你们要是闲了,一定去沪市找我,带着果果,果果说她想去呢。”
“成,以后我也去瞧瞧人家说的黄浦江。”
聊了一会儿,
张桂霞愣是没让沈晚月下手干活儿,催着她先去睡觉。
沈晚月出来,便瞧见院子里自家双胞开跟二哥家的沈果果都在院子里。
“天凯琪琪,明天你们就有爸爸啦,真替你们跟小姑高兴。”
沈果果虽然年长几岁,但因为沈满仓护着,平日也没少被大山小山欺负,反倒是天凯经常护着这个大姐姐,所以她一直跟两个孩子玩的很好。
沈天凯嘿嘿笑起来:“姥姥说,妈妈也有人保护了,爸爸也会保护我们,我跟你说果果姐,我那个新爸爸看着可凶了,我以前很怕他的,但是有一次我生病,他竟然直接把自己手上的漂亮手表给我玩,而且还抱我上楼,后来我就不怕了。”
沈琪琪划拉着地上的小木棍,兴趣恹恹。
“琪琪不高兴吗?”沈果果照顾着妹妹的情绪,从怀里掏出两个花生糖,“你们吃。”
天凯立刻接过去塞到了嘴里。
沈琪琪则摇了摇头,神色平淡,“妈妈说晚上刷了牙就不可以吃东西,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也没有天凯这么高兴,有没有爸爸,对我来说没有区别的。”
沈琪琪很清楚,如果日常生活中妈妈有了爸爸,日子要更加轻松。
但是吧……
反正她就觉得,自己有妈妈就够了。
吃不吃苦的无所谓,反正只要妈妈陪着自己,她怎么都可以。
沈天凯嚼着花生糖,疑惑的看过去,“琪琪,你好奇怪,你比我还先跟陈叔叔说话呢,我以为你会喜欢他。”
沈琪琪捧着脸,“不喜欢啊,也不讨厌,但是妈妈喜欢我就接受,反正我这辈子,没有爸爸不也一样好好活了这么久。”
“噗嗤……”
沈果果跟身后走过来的沈晚月都被逗笑了。
沈天凯更是哼了一声,“琪琪总是喜欢装成大人,咱俩这辈子才过了五年好不好。”
“你们两个小脑瓜想什么呢?”沈晚月忍不住走了过去,挨着沈琪琪坐了下来。
“妈妈!”
“小姑!”
沈晚月揉了揉沈果果的小脑袋,“花生糖甜不甜?”
瘦瘦的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甜的!小姑,我妈妈说……”
“嘘——”
沈晚月说着,笑眯眯指了指大哥房门,“只给你哦,别让大山小山听到,他们没有果果乖,我只喜欢果果。”
沈果果更高兴了重重点头,“我也喜欢小姑!”
沈晚月又看向自家两个孩子,“怎么了?谁告诉你们明天要改口的?”
“是小舅。”
“你们小舅呢?”
让沈立民帮自己看孩子,结果沈立民把自己看没影儿了。
“小舅舅说去大队一趟,等会儿回来。”
沈晚月点了头,认真看看双胞胎,“不想改口还是有什么担心的,都跟我讲讲,我们来一起探讨探讨。”
沈天凯眨眨眼睛,“没有哦,我还挺想见到陈叔叔的,我感觉陈叔叔应该是个好厉害的人,连陈文杰哥哥那么凶的人都怕他,但是我不怕他了!而且我也想星星了,我们两个不在学校,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星星,反而是琪琪……”
沈琪琪转转身,抱住了妈妈的胳膊,“我也没有担心,反正有妈妈在就好了,爸爸是王叔叔还是陈叔叔,我都不在乎!”
“那要是朱叔叔马叔叔呢?”沈天凯凑上去好奇的问。
“……无所谓。”
“那赵叔叔刘叔叔呢?”
“……”
“你们哪儿来这么多叔叔?!”
沈晚月气笑了,看俩孩子纯粹是无聊在这儿瞎聊,看时间不早,抱一个拉一个回屋睡觉了。
两个孩子刚才吵吵嚷嚷的,结果倒头就睡。
反倒是沈晚月,闭上眼睛以后,脑子里便冒出来那天陈勋庭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声音。
不可否认,有陈勋庭在,有时候总是让她觉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醒来的时候,清楚的记得自己竟然梦到了陈勋庭。
陈勋庭就站在沈家院子里,然后脸色冰冷看着沈晚月。
“晚月,天凯说他还有牛叔叔马叔叔,你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
醒来时,沈晚月回忆着这个梦境,再次被气笑了。
天凯这个孩子,有时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沪市通往江北省的路上。
一辆小轿车一辆直板拉货车前后开着。
他们天不亮就出了门,陈文星梳洗后,是被席巧云抱着坐到了车上,刚坐上便又睡着了。
沪市距离江北省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去二里沟的路,至少也得走三个半小时。
直板小货车是陈勋庭开着的,小轿车则是让冯秘书来开。
“爸,我还没见过你自己开这种车。”
陈文杰主动申请坐到了货车上,看着陈勋庭左右划拉着档位,好奇的看来看去。
“跟普通车没区别。”
“……少骗我了,我听冯叔叔说,要不是特殊的驾照都能开这个。”
陈勋庭不置可否,“如果学会了一样,这个也不难,想学?”
“没兴趣……”
陈文杰枕着手,“我学这个干啥啊。”
“进部队后,总要学的。”
“……哦。”
又是部队。
每次只要提到陈文杰的以后,总是要跟部队画上勾。
约摸走了三个小时后,两辆车这才正式开到了前往二里沟的土路上,速度也就不得不慢下来。
“呀,这是啥车啊这么大?!”
“拉货车吧,但是跟我之前在县城见得不一样。”
“笨蛋,这大玩意有啥看得,你们看前面那车啊,那黑色小轿车一瞧就是大人物才能做得,这是干啥的啊?”
在来往行人议论声中,冯秘书探出头来问了问二里沟的方向,又继续行驶了十分钟,终于是到了地方。
沈家人早便提前在村口等着了。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建设,可当真见到陈家人开着车过来的时候,一个个的都看傻了眼。
沈满仓直接愣在了原地,等人从车上走下来后,才被张桂霞推了一把,上前热情的打招呼。
沈建国还算好一些,邹丽华直接眼珠子瞪了老大。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沈建国!你瞧瞧,沈晚月怎么能嫁的这么好呢?”
沈建国低声:“咋?羡慕?”
“……我是恨你不成器。”
“你要有本事,你也学晚月去沪市呗?”
“……”
那她没这个本事,她也不敢。
沈建勇夫妻也瞪大了眼睛,“天老爷啊,晚月这是找个了什么人家,一下子开来俩车,一个还是小轿车。”
“咱们县城的厂长有这么厉害吗?”
“肯定没有啊!咱们厂有个三轮车都不错了……”
除了沈家,村里的人也都远远朝这边看着,要不是田书记前天交代了,他们早就一窝蜂涌过来了。
陈勋庭下车前,便一眼看到了站在路边,穿了一身列宁装的沈晚月,她依旧那样好看,人群中,总是
可以让人第一眼便注意到。
尤其是那双眼睛。
似是察觉到了陈勋庭在望着自己,她看过去时,便落入了陈勋庭的眼神中。
陈勋庭今天竟然是穿了一身中山装来的,不是纯黑色的那种,而是毛呢料子浅灰色低领的盘扣中山装,不显老气,还看着格外精神。
“这位是亲家婶儿吧!”
张桂霞连忙上前握住了陈老太太的手。
陈老太太今日特意打扮过,一头黑白相间的发丝盘成了发髻,黑色的毛呢大衣上别了胸针,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精致的深紫色的丝巾,一瞧便知道是高门贵户的老太太,气质非凡。
只一眼,张桂霞便明白了这是谁,心里震惊之余,连忙礼貌上前。
远看过去,陈老太太独有自己的气场,可张桂霞开了口后,陈老太太便亲切的笑了出来。
“嗯,您就是晚月的母亲吧,早便该让我家勋庭了,订婚才来可千万别见怪。”
“亲家婶儿,您这话可太客气了,两个孩子情况跟在同一地区不一样,这中间我们家晚月也有做的不那么合礼数的地方,咱们双方都能够理解,您这话说的也太通情达理了些,就听您这两句话啊,我就知道我家晚月过了门一准儿是享福的!到时候他们小两口一起孝顺您。”
一番话将陈老太太捧起来的同时也礼貌的表达了自己会理解陈家,也希望陈家跟他们互相理解,还顺带把沈晚月陈勋庭也拉上了,明里说了希望晚月将来享福,暗里意思也是表达自己对陈勋庭很满意。
沈满仓在旁边瞧着,一时间竟是只有赔笑的份儿,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老伴儿,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陈老太太听完果然笑意更深,一把将陈勋庭拉到自己身边。
“伯母好,伯父好,我是陈勋庭,之前没有机会过来探望两位是我的疏忽。”
“诶哟,说这话干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陈勋庭仍是礼貌的低头示意,一番寒暄后,这才问,“村里方便开大车进去吗?”
邹丽华早回了神,两眼直勾勾盯着那货车后面拉的东西。
上面用塑料稍稍盖了一下,但很容易看到里面扎了红布的东西。
“恐怕开不进去,没事儿,我家男人多,让他们抬。”
张桂霞一招呼,沈建国沈建勇就明白了,连忙上前示意他们抬就行。
沈晚月跟在旁边,一眼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了大车面前细细打量,一脸眼馋的沈立民。
“立民!”张桂霞也看见了,呵斥了一声,“赶紧干正事儿啊,干啥呢?”
“没事,立民在沪市就对车很感兴趣。”陈勋庭主动替他解释。
张桂霞瞪了一眼沈立民,这才又招呼陈家人去家里坐。
车上除了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以外,还有陈老太太准备了六样礼品,讨个六六大顺的吉利。
回沈家这一路上,村里人光是看都看不过来,等一行人走远了,更是涌过来一群人,将小轿车给围了起来看。
“这我头天听还以为沈家做大梦呢,瞧着车,瞧那些个东西,晚月丫头这是攀了高枝儿了!”
“你没看见那男人带着孩子吗?”
“带了又咋了?我之前以为是个老男人呢,谁知道……谁知道长那么俊!再说了,晚月不也带了俩娃,我瞧着般配。”
“就这陈家的条件,你瞧那三转一响都是好的,恐怕咱们县城都找不到比得上陈家的了。”
“人家那是沪市的,县城当然不能比了!”
“啧,我也算是跟着沈家闺女沾了光了,竟然还能瞧见这些个好玩意儿,你说,咱们村里谁家闺女也没这么好的对象啊。”
邹丽华跟着沈建国在最后面。
她双眼盯着沈建国抱着的收音机,“就这玩意儿能出声音,我在大队的时候听过,还能听说书唱戏,我可算是也有这个了。”
沈建勇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大嫂,这是咱家的。”
可不是只你一个人的。
邹丽华皱皱眉,“走你的路去,哪儿那么多的话。”
沈立民嘿嘿笑了,“大嫂这话里话外全是酸味儿,咋啦?羡慕我姐了?”
沈立民故意拱火,邹丽华果然上了当。
她本就心气不顺,听完心里更是憋闷。
她年轻时候模样也不差,咋就没这个好命找到陈厂长这样的男人哩。
有了对比才有了高低。
邹丽华怎么看怎么觉得身边的沈建国不瞬间没出息。
“这条件,谁不羡慕?你大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争点气,让我也跟晚月一样露露脸。”
沈建国皱起眉,“没完了是吧?”
邹丽华哼了一声。
“大嫂不是没完了,是大嫂想比我姐找的男人好。”沈立民乐此不疲添柴加火,“大嫂啊,我记得你年轻时候也不差。”
这话说到了邹丽华心坎上,“肯定不差啊,可咱没沈晚月这个命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嫁给我就命苦是吗?”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去。”
“邹丽华!你要觉得跟我过不来,你就……”
“行了行了!”
眼瞧快到门口了,沈建勇连忙打圆场,“今儿是晚月好日子,你们俩别吵了,立民也是,别跟在后面拱火了,真吵大发谁都不好看。”
沈立民笑起来,“大嫂心里没什么,我拱火也拱不起来啊。”
“没完了是吧?”
“好好好,二哥我不说话了。”
沈建国两口子也反应过来,沈建国瞪了沈立民,“等陈家人跟你姐走了我再跟你算账!”
“随便。”
沈立民耸耸肩,反正姐走了,他也要走的。
沈家提前几天将家里收拾了,院子里砖头重新铺过,堂屋也提前放了瓜子糖果之类的。
郭兰忙着去倒水,邹丽华忙着收拾抬回来的东西,其他人陪着在堂屋坐下。
陈文星一直乖乖跟在大人身后,等进到沈家,看见了双胞胎,这才兴奋的扑了过去。
“琪琪天凯,我可想你们了!”
天凯好奇的打量陈文星,“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没有哦。”陈文星认真的摇摇头。
陈文杰在旁边看着也摇头,“明明比他俩大,还叫他俩问有没有被欺负,你是我弟弟吗?”
沈天凯哼了一声,“反正星星是陈叔叔的儿子。”
“就是。”
陈文星跟着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我想你们,我爸爸也想晚月姨姨!”
刚进屋里的大人们听见这话都笑了起来。
沈晚月也跟着有些脸热。
陈勋庭一眼望过去,心中微动,倒是很认同的点了头。
“嗯。”
“……”
嗯?!
陈勋庭就这么大大方方认了?
沈晚月诧异看过去,便落入了陈勋庭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瞧吧,俩人就感情多好。”
席巧云喜喜洋洋的在旁边笑起来,“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对!还有两家的孩子也是,我们家文星天天念叨着要来找天凯琪琪玩,我看啊,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把俩人的结婚日子给定下里,这样,双方的家长也好放心。”
张桂霞跟陈老太太都默契的点头笑起来。
陈勋庭则仍是认真看着沈晚月,“我觉得也好,晚月觉得呢,同意吗?”
沈晚月被他看得脸热,“嗯,同意的。”
“好好好!”
陈老太太更高兴了,直言道:“亲家啊,我这年纪大算个长辈了,这日子由我先来提了你再看看合不合适。”
“您这话说的,您是勋庭的奶奶,往后也是我们家晚月的奶奶,咱们两家都是一心想两个孩子以后日子过好,您提的日子一准吉利。”
“我早便瞧了黄历,今儿个初六,我寻思这咱们赶早不赶晚,尽量在年前把日子就给定了仪式也办了,所以觉得这个月十六就不错。”
“亲家婶子!”
张桂霞惊喜的站起来,再次握住了陈老太太的手,“咱们俩家这注定了就是一家人哩,我这也是早前得了晚月订婚的消息就看了黄历,也是瞧的这日子,你说巧不巧。”
席巧云笑起来,“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可真算是缘分碰上了缘分,天注定了的好日子好人家好夫妻,将来日子一准越过越好。”
“有陈厂长这样的女婿,咋能有不好的道理,尤其是现在见了人,我这心里越发的放心让闺女过门了。”
屋里喜气洋洋,屋外也是同样热闹。
沈立民拿着提前买好的喜糖,给来凑喜气的孩子们发糖,还有些人家,也都在外面凑着趣儿。
“既然这结婚日子定了,我倒是有个提议。”席巧云左右看看,笑着主动开口。
“咱们两家情况特殊,我看不如今儿借着喜气,咱们送聘送亲就一块儿给办了如何?我们陈家也是做了准备来的,除了三转一响,聘礼也还另有一份红包。”
张桂霞连连点头,“要么说是该是一家人呢,真是什么都想到了一起去,我那边给闺女也早就备上嫁妆了。”
“啪!”席巧云拍手,“这样也好,我们开着车,走的时候给带过去,这样亲家你们参加仪式时也剩了力气再租车送过去。”
陈老太太也同意的点头,随后,笑盈盈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厚实的红色信封。
“晚月,好一段不见你了,等回去了一定先带着孩子瞧瞧我跟你爷爷去,这礼金你收着,是我们勋庭的诚意。”
“这……”
虽然提前商议好的事情,可到了跟前,沈晚月也得象征性推辞一下。
但终于,信封还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装进了沈晚月的口袋里。
“谢谢奶奶,也谢……”
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刚想跟陈勋庭说谢,陈勋庭已经开了口,
“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一出,张桂霞更是满意了,看着陈勋庭,越看越是喜欢。
倒是邹丽华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她跟郭兰去厨房忙,一边忍不住的念叨。
“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大哥结婚那会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咱们家里什么是我这个大嫂能说了算的?没有吧,财政大权都在爸妈手里,你大哥从年头到年尾,也没给过我什么。”
郭兰虽然不想在这好日子里跟邹丽华争辩,只能劝慰道:“大嫂,人应该知足,大哥其实对你挺好的,你瞧连我都得去地里上工,你一天到头能去几天,不都是大哥帮你干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些能跟真金白银比吗?那信封你瞧了没有,肯定足足有三千了,沈晚月凭啥有这命啊,我瞧她以前可一脸的苦相呢,那个顾知青……”
“大嫂!”
郭兰皱眉,“注意些,大好的日子,别提那些不高兴的。”
“……”
邹丽华撇撇嘴,“行了,不提就不提,我就是心里酸你明白吗?你瞧着不难受?”
“不难受。”
“我才不信,谁家女人瞧见了不眼热?”
郭兰老实巴交的,“虽然陈家条件好,但我想的是晚月以后不用吃苦了,而且我虽然也想家里富裕起来,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各人有各命,人如果不知足,永远不快乐,而且,换了我,我是没有晚月的魄力,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管带着孩子去了千里之外的沪市,还能有勇气重新再相亲找男人。”
村里的女人,不是没有男人死了病了走了的。
可前后数上三十年,也没有一个能像沈晚月这样自信有魄力的。
“大嫂,换了你,你能吗?”
“我……”
邹丽华想说自己也行,可话到了嘴边,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不行,但是我不能期盼自己有更好的生活吗?我不能抱怨一下你大哥没出息?”
她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有问题,也是沈建国不争气,也是沈晚月命太好了,把她称的惨了。
“大嫂,你要这么想,你永远都不高兴。”
郭兰不想跟邹丽华再说下去,自顾自开始收拾厨房。
男方来女方家里送聘礼,女方家是要负责中午饭的,张桂霞提前几天都备好了要用的菜肉,今天中午吃猪肉白菜饺子。
堂屋。
“外公,外婆。”
沈家双胞胎天凯琪琪已经乖巧的挨个喊了人。
轮到了陈文星跟陈文杰。
陈文星小小一个,甜滋滋的喊人,把张桂霞高兴的直给他嘴里塞糖吃。
陈文杰喊了个外公外婆,等到了沈晚月身前时,脸红了。
“……”
“喊人呀。”
席巧云笑着连忙又替他解释,“文杰这孩子比着弟弟性子要内敛些,诶哟,这孩子是害羞了。”
‘内敛’的陈文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不开口。
他是答应了陈勋庭。
可眼下见到了沈晚月,他愣是喊不出来。
陈文星喊得是妈妈,陈文杰要怎么喊?喊妈妈那是杀了他也喊不出来的。
喊后妈?小妈?
反正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眼瞧陈勋庭脸色淡了下来,沈晚月忽然笑了。
“不急,早晚是一家人呢,文杰内敛,这时候人多,他喊不出来也正常,还是文星胆子最大了,文星真棒。”
“……”
他内敛?
他胆子小?
沈晚月在瞎扯什么淡呢!
他什么样子沈晚月不清楚。
沈晚月连自己跟人约架的场面都见过了,他能是个内敛胆小的人?
陈文杰合理怀疑,沈晚月这是在故意的嘲讽自己!
绝对是在嘲讽!
“妈!”
眼瞧沈晚月已经低头去拉陈文星的手了,陈文杰脖子一梗,扯着大嗓门喊了出来。
他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嘴里喊的妈,语气听着倒像是气冲冲跟谁较劲儿一样。
屋里的人都瞬间看了过去。
席巧云着急替他解释,顺口:“文杰紧张了,给我都吓一跳。”
沈晚月笑眯眯的眼神看过去,那眼神得意的好像在说——“好儿子,妈在呢。”
“……”
“……”
艹!
眼瞧着沈晚月眼里的戏谑,陈文杰瞬间明白了过来。
自己刚才不是被嘲讽了,而是被耍了!
他被耍了!
沈晚月,只有沈晚月了!亏自己还真的喊了她一句妈,刚才自己就应该喊她恶毒女人!
眼瞧着陈文杰眼里火气直冒,沈晚月笑着将旁边的薄荷糖递过去。
“文杰,入了秋天就干,吃喜糖清清火气。”
“……”
陈文杰把头一扭,气呼呼的不去接糖。
陈勋庭走过来,替他接了过来,塞到了陈文杰手里,“你以后就是家里的大哥了,带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玩。”
沈晚月看着陈文杰,笑眯眯道:“要不今儿我也给你发个见面改口礼?”
“我才不要呢。”
陈文杰哼了一声,抓过薄荷糖,气势汹汹进了院子。
可谁知道院子里全是沈立民放进来的村里孩子,陈文杰手里拿着糖,刚一出去,就被孩子围了起来。
“哥哥我要吃糖。”
一个孩子眼尖头一个扑过来,听了声音,马上就有其他孩子成群的跟着围住了陈文杰。
“哥哥你好高啊,长得可真好看!”
“哥哥你是天凯琪琪的哥哥吗?你看起来好厉害,刚才的声音那么大!”
“哥哥我也吃糖,你好看,你的糖肯定比立民叔叔的糖甜很多!”
“呜呜呜刚才我都没有抢到立民叔叔的糖,哥哥你最好了你给我十颗好吗我回去分给姐姐吃……”
小朋友们一个个的都是有资深经验的。
乡下谁家平白无故的,连白糖都少,更别说正经的糖块了。
要是村里谁家有喜事儿,各个嘴里跟摸了蜂蜜一样甜,就像多赚几个糖吃。
一番话恭维下来,把陈文杰夸得人都晕乎了,手里原本端了一搪瓷盘子的糖,他高兴起来,咧着嘴角就给全发了。
见陈文杰手里糖分完了,刚才闹哄哄的一群孩子转眼便换了人,围着沈立民继续喊要糖吃。
还有要糖要多了的,又去找陈宏伟跟沈建勇要花生瓜子吃。
陈文杰晕晕乎乎的高兴完,发完了糖,转头,就看见沈琪琪沈天凯带着文星蹲在门口看热闹。
沈天凯煞有其事:“瞧吧,文杰哥哥耳根子软,以后肯定怕老婆。”
沈琪琪颇为认可,“妈妈最会哄孩子了,他以后肯定也怕妈妈。”
陈文杰:“……”
他气势汹汹走了过去,“你们三个小鬼,不许凑在一起说我的坏话!”
陈文星吓得一激灵,但很快眨眨眼,认真说:“我们才没有说你坏话。”
“就是,小舅舅说聪明人一准怕老婆。”
“对,小舅舅还说了,怕妈妈的孩子
以后都有出息。”
“……”
‘居功至伟’的沈立民在院子不远处嘿嘿笑起来。
瞧吧,他就说他带孩子有一手!
第68章 第68章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屋里诸事谈妥后,也都越来越热络了。
张桂霞是个会说话的,席巧云是街道办的,更是会跟人聊天,招呼着沈家两个嫂子干脆把饺子皮带到堂屋里大家聚一起包,几个女同志热热闹闹,跟着的几个男人没话说,也就在旁边陪着笑。
眼瞧也没剩多少了,张桂霞跟郭兰示意了一下,把案板放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陈老太太高兴,虽然都不让她动手,她还是挨着桌子边坐着包了一排元宝样式的饺子出来。
“我也许多年没有自己动手包过饺子了,上次动手还是几年前过年节的时候,这样热热闹闹的反而高兴。”
邹丽华看着陈老太太手上戴着的金戒指,一瞧便知道是许久没有干过重活的手,“您老人家上了年纪,又贵重,哪儿有让您动手的理。”
席巧云笑了笑:“沈家大嫂,主要是我们家这人员太分散了,平日里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不过今年元旦就热闹了,晚月过了门,今年中秋节元旦节都能一起过了,那才叫热闹。”
眼瞧最后一锅排的饺子包好了,陈老太太擦着手,“没错,往年勋庭逢过节便没人影儿,比平时还忙,现在可好了,有晚月拴着他,我不信他还不去家里陪我过节。”
陈勋庭忙,沈家也听沈建国说过。
确实是忙,忙起来的话,就连家都好几天不回去。
张桂霞自然也了解这些。
初听时,她心里免不了会忧虑闺女往后日子会不会太清冷。
可毕竟陈家条件这样的好,世事难两全。
如今听陈老太太主动提起来了,张桂霞也不免跟着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厂长女婿。
沈晚月倒是没在意。
陈勋庭是大忙人,这种话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可谁成想,陈勋庭竟然认真的点了头,跟陈老太太做了保证——
“奶奶放心,往后成了家,我自然不会跟从前那样天天泡在厂里,今年过节,您要不嫌烦了,我带上几个孩子跟晚月一块儿去家里住一段。”
“!!”
陈老太太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大孙子。
这大孙子是转了性还是换了人?
还是她做梦呢?
张桂霞跟沈家其他人也都很诧异。
邹丽华原本还等着笑话沈晚月往后日子‘清净’,听了这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郭兰倒是心里感慨,“陈厂长真是对我们家晚月上心,这我妈听了心里肯定更放心了。”
陈勋庭笑笑,语气温和,“二嫂,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都尽管放心,婚后一应事情上我都会照顾好晚月,工作是重要,可晚月同样重要。”
沈晚月脸瞬间热了。
连她白皙娇嫩的耳垂都浮出一层红晕来。
陈勋庭看着沈晚月低头垂眸,顿了一下,便瞧见了她脸颊上的桃粉,自己唇角随之扬了起来。
陈老太太则是上下打量着大孙子:“说到做到啊,可别跟我打马虎眼。”
“那是肯定的,奶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陈勋庭如是说。
陈老太太眼瞧着陈勋庭的认真,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尽管去我那儿住,有晚月跟几个孩子在,我跟你爷爷也热闹热闹,要我说啊,你干脆就带着晚月一块儿直接住我那儿去!”
席巧云捂着嘴笑起来,拍着陈老太太的胳膊,“妈,人家马上就是新婚夫妻了,去您那住平日里有个什么话也容易害羞,就让他们自己先过几天小日子的好。”
“也有道理。”
陈老太太拍了拍沈晚月的手背,“好孩子,平日没事儿了就去家里瞧我去,带不带陈勋庭无所谓,你自己过去或者带着孩子过去就够了。”
陈勋庭:“……”
席巧云笑了起来,“我妈这是真的喜欢晚月,其实别说我妈了,连我第一次见面都觉得晚月是个好姑娘,家里孩子也带的好,模样也俊俏,换谁都得喜欢,亲家母,您是养了个好闺女!”
张桂霞被捧得云里雾里,回神了,还忍不住的去看沈满仓,眼里都是骄傲与自豪。
瞧见没,从前嫌弃我闺女是累赘,殊不知闺女还是真宝贝。
眼瞧到了中午。
今儿的饺子是张桂霞准备的,为了给沈家长脸,肉馅放足了,再加上白菜调鲜,沾点醋吃一大碗都不腻,等饭后喝过茶后,时间也就不早了。
“晚月,你跟厂里的假到几号?”
因着屋里人多,陈勋庭跟沈晚月俩人一直也没单独说上话,这会儿也一样,隔着几个人,陈勋庭看向了她。
“后天。”
“那明天回吗?”
“对,是这个打算。”
席巧云想了想,又说:“要是你想在家多住些日子,可以让勋庭帮你跟厂里请假的。”
沈晚月不想多住,张桂霞虽然想闺女,但也心知闺女去沪市是有工作的。
张凤霞,“让她明天回去吧,不好跟厂里请假太久,而且她过去,不是还得准备跟勋庭结婚的事情吗?等婚礼仪式举办的头天,我跟他爹再过去。”
“也是。”席巧云笑笑,“是我没考虑好。”
陈勋庭接着说:“我留一天吧,明天我陪着你一块儿回去,不然路上你带着孩子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沈晚月错愕的看过去,“可是你不是还得回厂里忙吗?”
“刚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工作我会安排好的,先照顾你为主。”
“……好。”
陈老太太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替大孙子高兴。
眼瞧也不早了,还得让两个孩子早点回去休息,沈家人喊了邻居来帮忙,将沈晚月的陪嫁箱子一块儿搬到了村口去。
两个樟木箱子里,一个放着棉被床单毛巾,一个则是日常用的搪瓷缸搪瓷盆等杂货,还有个单独拎着的红漆皮箱子,精致又好看。
虽然比不得陈家送的东西,可这些,在二里沟也算得上是好了,再有红色的布条捆在上面,看着喜庆又好看。
张凤霞一路上走的雄赳赳气昂昂,像是护崽儿成功的骄傲母狮子,就连沈满仓都由衷的高兴。
席巧云:“回去的时候冯秘书开货车,你们二叔在前面开轿车,俩人都稳当的很,你们都放心就是。”
陈老太太拉着晚月的手,“明儿路上你当心,到了以后,让勋庭带你去看新家具。”
“嗯,奶奶您今天辛苦了。”
“看见你就不辛苦了,记得早点过去哈。”
“知道了。”
寒暄过后,郁闷的一中午的陈文杰直击钻到了车里躲着。
陈文星则在前面跟自己两个小伙伴依依不舍的道别。
“天凯,你快点带妈妈去家里住,我自己晚上有时候还会害怕,到了之后,咱们俩作伴。”
沈天凯跟沈琪琪互相看了看,“星星,我也想跟你一起作伴,但是晚上我要跟妈妈睡哦。”
陈文星好奇的眨眨眼:“妈妈不是跟爸爸一起睡吗?”
“?”
在双胞胎的印象中,妈妈就是跟孩子一起睡的。
沈家房子的房间不多,大房二房也都是带着孩子在一间屋子里。
妈妈是跟爸爸一切睡觉,但孩子也是一起的啊。
沈琪琪摇摇头,“不对哦,妈妈要跟我们一起,如果星星害怕,可是加入我们。”
沈文星眼睛亮了,“好!这样也好,大家一起作伴!”
热热闹闹寒暄说再见的大人们自然没有听见旁边小朋友的嘀嘀咕咕。
陈文星招招手,满心期待的坐上了车。
太好了!以后睡觉不用怕黑了!
“诶对了!”
沈晚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瞧车要发动了,她忽然着急的拉住了陈勋庭的胳膊,“车里还能坐得下吗?我想进县城一趟,顺便带我过去。”
陈勋庭跟冯秘书招了招手,示意沈晚月别着急,“可以,货车可以带我们一路。 ”
“太好了。”
沈晚月连忙转身,俯在张桂霞耳朵边说了句什么,又安抚了两个孩子,招呼沈立民帮着照顾他俩便准备离开。
“晚月。”
一直很少说话的沈建国忽然开口。
不远处都有二里沟的村民在瞧着,虽然离得远,可大声点说话也都能听见。
“怎么了大哥?”
沈建国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没什么,你去县城要买什么东西?”
“哦,我把钱存上。”
沈晚月大大方方的直接说了出来。
反正等会儿直接坐车,也不怕被劫道,而且,她就是故意要让沈家人都知道,这钱自己是全部存起来了,一分都别再想从她这儿惦记走。
刚才原本她悄声跟张桂霞说要问的,可没想到沈建国先开了口。
听她这话,沈建国脸色果然不太好,邹丽华也翻了个白眼。
可沈建国还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咱们家没多余的屋子,正巧也让陈厂长先住着招待所,明天你们再一起坐火车,天也不早了,你存完就赶紧回来,别让家里担心。”
沈晚月点点头,“放心吧大哥,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家里孩子带炸麻花吃。”
沈晚月没想那么多,反倒是旁边的张桂霞深深看了一眼大儿子。
这原也是她想交代给闺女的话。
附近都是人,眼瞧着闺女跟着陈厂长离开,一准背后有人要议论什么。
虽然已经订了婚,可到底还没领证结婚,不算合法的夫妻。
稍有些不注意了,被人议论就容易传开,到底不如合法后再同居听起来好听。
从前沈晚月在沪市也一样。
有家里两个兄弟跟着,大哥走了,也还有个成年的弟弟在,不怕人说闲话。
沈建国临走前虽然没有直说,可心里也清楚这个意思,所以让沈立民一定得留在沈晚月身边。
旁边的陈勋庭却是一下明白了这个意思。
他走到了沈晚月身边,“爸妈放心,大哥说的我都明白,去县城忙完了,我就送她回来。”
沈建国点点头,张桂霞也满意的笑了,“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去吧。”
一个大厂长说话,咋也不可能不作数。
更何况这么多人听着呢,陈勋庭不会不为沈晚月的名声考虑。
“你去坐前面。”
小货车荷载两人,路程不远,后面车厢可以暂时坐一个。
冯秘书一把打开了车门,“我去后面坐,厂长,你带着沈同志坐前面。”
他可是盼着他们家厂长结婚盼了好多年,眼瞧着好事终于进了,看着沈晚月好像看什么恩人似的感动。
沈晚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点头,匆忙去了前面。
“小心。”
陈勋庭皱皱眉跟了过去,在沈晚月要上车时,托住了她的胳膊。
沈晚月也没注意,头一次坐这种大货车,抬脚没想到这么高,没站稳晃悠了一下。
好在身后就是陈勋庭。
温热的呼吸有力结实的肩膀,她晃悠了一下,稳住后,半个身子都僵了。
“……谢,谢谢。”
陈勋庭没有立刻松手,“先上去,小心点。”
“哦哦,嗯。”
沈晚月才要抬手去扶旁边车上的铸铁扶手,可冰凉的触感还没碰到,就已经被陈勋庭先一步的握住了指尖。
刚才一路上走过来的,她指尖有些冰凉。
陈勋庭皱了皱眉,“冷吗?”
“……还行吧。”
也没有很冷,尤其是现在!
她别说冷了,光是控制着心口的跳动,都要费不少劲儿。
可一秒,沈晚月几乎脸都直接要被烫熟了。
指尖上,陈勋庭的手竟然轻轻搓了一下。
老天奶,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儿?
沈晚月惊得侧身回头,“你干嘛?”
“怕你冷。”
他的声音在头顶炸开,伴随着近在咫尺的热气,落入了脖颈。
幸亏了他们是在副驾的位置,大车挡着别人什么也看不见,不然沈晚月更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
沈晚月只顾着说话,说完才抬眸,看见了近的离谱的陈勋庭的下巴,以及眼神中的认真正经。
他好像没有丝毫别的意思。
可……太近了。
她紧了紧手指,深吸一口气,直接一个大步跨了上去。
就势,陈勋庭也松了手。
“那,那什么,坐好了,你快去”
看着沈晚月明显吃力的跨步,以及有些避着自己的羞怯,陈勋庭只是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一路无话。
车里安静,乡间县城的小路也安静。
可偶尔鸣笛的声音,都好像盖不住某个地方跳动的声音。
眼瞧出了二里沟,沈晚月看了看车窗,摇着扶手将窗户摇了一半下来。
风一下子吹了进来,她的发丝被吹得有些散乱。
沈晚月胡乱扎了一下,连忙又把窗户摇上去,可车里她又觉得闷着,折腾了好几下,才算是把车窗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既能让自己吹到风,也不至于被吹得太冷。
陈勋庭专心开车,虽然注意到了她那边的动静,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有开口。
等终于到了县城一处信用社,陈勋庭拔了钥匙直接下了车。
钥匙被他转手递给了下车的冯秘书。
“到了以后,把东西放到家里的书房,十点以前,把小货车还到厂里。”
“明白厂长。”
交代完,陈勋庭这才看向了另一边。
沈晚月才刚开了车门,本以为陈勋庭没过来,可刚低头,就看见他的板板正正的西装裤。
“自己可以吗?”
沈晚月点点头,“嗯。”
陈勋庭看着她扶着把手,可下一秒,还是直接伸手扶了她的胳膊。
沈晚月一愣,落地后才要说自己可以,陈勋庭便已经收了胳膊,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随后又跟陈家人道了别,在陈勋庭陪同下,俩人一起进了信用社。
县城信用社的工作人员早便瞧见了外面的大车。
“二位是来存钱的吧。”
“对。”
工作人员心领神会笑了笑,“不少新婚夫妻都过来存钱,你们要存多少?”
陈勋庭只是陪着进了信用社,然后主动的站在了门口大厅里,并没有往里面走。
沈晚月看看陈勋庭,“不一起吗?”
“往后这些是你的私房钱,算你个人的存款,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你去吧,我等你。”
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算是我们两个的。”
“你家里既然都交给你来保管,就都是你的,我们两个的,以后我的工资再交给你才算。”
工作人员旁边听着,忍不住的冲着陈勋庭竖竖大拇指。
但再看看沈晚月的容貌,又想刚才沈晚月主动的那些话,赞叹道。
“同志,您跟您爱人之间的感情可真好,来我们这儿的两口子,不管是新婚还是老夫老妻,没少为了钱吵架的。”
感情好?
好像刚才家里人也说他俩看起来感情好。
陈勋庭是个很细心的人,接触久了,才明白他竟然偶尔也会很温柔。
可沈晚月自己都没什么感情好的感觉。
“先存钱吧。”
沈晚月不再去问,转身坐到了柜台前面。
“要存多少?”
沈晚月取出信封,自己先数了一遍,这才交过去,“三千整。”
“……”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硬是等沈晚月提醒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有些手颤的接过了信封。
“同志,您……方便问一下您家里做什么的吗?”
“存钱一定要问这个?”
“不是不是。”
工作人员连忙笑道:“虽然流程是要简单询问一下的,可一般不过问,可您这存款金额实在是太大了。”
他工作多少钱,才能攒的够三千块啊!
这可是一笔巨款。
“而且,这年头说实话,相信银行的人不多,尤其是小县城里,不少人家钱不够没必要存,有一部分则是觉得自己拿着才放心,像您这样,一下子拿着巨款来存银行的,实在是少见。”
沈晚月这才明白,解释说:“你们信用社是全国连锁国家做后台的,到处都可以取钱,与其我拿着,肯定还是放你们这里更安心一些,我家里……我跟我爱人,都是在厂里上班的,他是厂长。”
厂长?
工作人员想起刚才的车,“那难怪了,您跟您爱人看起来郎才女貌,刚才我就觉得不像是一般人。”
“厂里工作的也是普通工人啊,没什么一般二般的。”
“说的是说的是。”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这可是他几年的业绩目标了,迅速的前后数了几遍信封里的钱,很快便将存款给办好。
“您要存定期吗?”
“对,定期一年。”
“好的,这是存款单跟收据,麻烦签个字。”
很快流程就走完了。
沈晚月拿着存折跟存款单出来,小心的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想了想,沈晚月还是主动跟陈勋庭开了口。
“陈勋
庭,我想着咱们两个目前也不急用钱,所以直接存了一年的定期,中间也可以取走,不过利息不算,家里如果有需要大额支取的,我再来取。”
“给你存便是你的,你自由支配。”
沈晚月再次得到了这个答案,满意的露出一丝笑意。
还真别说,她就是觉得存钱才最有安全感。
看着沈晚月高兴,陈勋庭也勾了勾嘴角,“走吧,咱们去买炸麻花。”
沈晚月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三点多了,要不要先帮你找一下住处?”
“火车站跟客运站附近不就有招待所吗?”
“对,我知道路,就在这附近,刚好也有一家供销社在,正好把事情一起给办了。”
陈勋庭看着她主动帮自己考虑,笑着跟了过去。
果然走了一条街,便看到了客运站前面的招待所。
沈晚月跟陈勋庭走到了门口,陈勋庭脚步却停了。
“你在这儿原地等着我,我办好登记以后就出来。”
“嗯。”
一男一女同时进招待所,他俩又还没办理结婚证,容易让人问了后误会,还是让沈晚月在外面等着比较好。
陈勋庭这样想着,已经先一步进了招待所大厅。
他随身带着介绍信,别人一瞧他的身份,也不为难多问,不出三五分钟,便低头在抽屉里给他找房间钥匙了。
趁着这个空,陈勋庭下意识的朝外面看了一眼。
毕竟挨着客运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路边,方才一个人的沈晚月,这会儿却背着手再跟一个陌生的年轻同志说话。
两人似是很熟悉的样子,年轻的男同志时不时的笑一笑,瞧着便很高兴。
旁人看这,或许觉得不过是朋友间偶然巧遇,所以聊上两句。
可站在陈勋庭这个角度,却一眼便能看见那位年轻男同志,在望向沈晚月时热切的眼神。
“同志?”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声,“您的钥匙。”
“谢谢。”
陈勋庭神色淡淡,瞧不出个什么,只在接过钥匙收起来又将介绍信折叠后,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第69章 第69章
客运站前这条路算是小县城里修的最宽的了,人也多。
赵三宝从去茶水间接热水,走到客运站大门口时,下意识的朝着外面马路看了一眼。
秋日天空湛蓝,街上人来人往。
但赵三宝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在路口对面站着的沈晚月。
沈晚月围了条黑白相间的麻花围巾,尾端的毛线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精致小巧的下巴被她藏了一半在围巾里,半张脸上更加漂亮眉角眼梢,带着几分淡淡的慵懒妩媚。
她美的总是让人无法忽视。
“麻烦帮我把茶水壶拎进去,谢谢。”
“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不能离开岗位。”
“办公室有人值班,我看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赵三宝拉了个同事,随手将茶壶塞过去,紧了紧胸前的纽扣,脚步匆匆出了大门。
“沈晚月。”
她闻声抬头,翘起的睫毛浓密,眼神带着疑惑,待看到人时,笑了出来。
“赵三宝同志?”
赵三宝激动的点头,走近,“喊我名字就成,跟老同学客气什么啊。”
“好,赵三宝,你怎么……”
“我瞧你在这儿站着就出来了,你今天是还有别的事情吗?有事情尽管跟我说,上次二里沟的通车的文件我都已经写好上交了,等过完年,百分之九十概率通车,明天开始,也会有两辆班车每天早上下午过去。”
“谢谢你赵三宝。”
沈晚月对这个赵三宝印象很不错,第一次接触就能感觉到,他一定是个干实事儿的领导。
“没别的事儿,我就是在等人而已。”
赵三宝只当她是在等家里人,笑着继续说:“客运站这边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女同志一定得注意安全,防着点小偷。”
“嗯,我明白的。”
“要是等得久……”赵三宝提议道:“可以先去客运站里面等,我们有专门的接待室,里面也暖和。”
沈晚月摇头,“他去招待所办手续,很快就好了。”
沈晚月这么一说,赵三宝才侧过头看了一眼招待所。
远远看过去,招待所只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露出了半个身子。
他脸色蓦的有些僵硬,但还是努力的笑了出来。
“刚才都忘了问,你自己一个人进县城的?等的是……”
沈晚月大大方方的笑道:“等我对象。”
“哦哦哦。”
赵三宝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掩饰着略显失落的眼神。
虽然早便知道了沈晚月有对象,可感情这种事,越是错过,就越是遗憾。
赵三宝:“上次也没顾得上多问,你对象从外地过来,怎么不往家里住去?”
他问的有些多了。
沈晚月抿了抿唇角,“我俩刚订婚呢,过些日子才结婚,所以让他来招待所住。”
赵三宝也察觉到了沈晚月有些迟疑的语气,冷静下来后,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寻思着是家里没地方呢,就想着说没地方可以暂时去我家里借住,我家离得不远。”
真是好扯淡的借口。
赵三宝心里苦笑着,觉得自己显得有些憨傻。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人。”沈晚月衷心感慨道,眼神里也没了刚才的介意,笑着心想自己是想多了,“不过我想他并不习惯去别人家里借住,而且我们两个明天就回沪市了。”
“明天?”
赵三宝心里越发失落。
昨天知道沈晚月偶尔会来县城,心里还免不了有些期待,但如果沈晚月要去沪市,就意味着彻底不能见了。
赵三宝认真注视着眼前的沈晚月。
她跟小时候很像很像,却又不那么一样。
小时候的沈晚月很温柔,他是转学过去的,一开始,都是沈晚月在跟他说话,说话也总是声音轻柔带着笑意,笑起来比平时更加漂亮。
现在的沈晚月更漂亮了,点着泪痣的眼梢从前总是垂着,可现在却带着飞扬的活力,独有一番成熟女人的气质。
“晚月,要是有机会了……”
“赵三宝,这次二里沟的事情真的谢谢你,我已经将你的事情跟我们村里的田书记说过了,以后再要什么事儿,可能就是他来跟你联系。”
赵三宝的话被迫咽了回去,他笑着看看招待所,“嗯,我知道了,也记住了。”
“嗯嗯,你刚才说什么?”沈晚月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的婚礼我可能没机会参加了,不过要是有机会去沪市了,说不准还得找你帮忙。”
沈晚月立刻应声,十分自信,“你要是去沪市有事儿,尽管找我帮忙,你将来结婚了还可以带着对象一块儿去旅游,我给你们当免费导游。”
她言语间,并无半分男女之意。
赵三宝心知肚明,听了这话后,更是只能点头,“一定一定。”
“你还上着班呢吧。”沈晚月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客运站。
“对,那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见。”
“好,再见。”
道了别,赵三宝再没有了停留的借口。
尽管他想要再慢一点转身,可到底还是要离开的。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一阵他听不清楚的对话了。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赵三宝也没有去看,一路直行到了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了半杯,这才心情平静下来-
“这么快?”
沈晚月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男人,诧异的问。
陈勋庭目光直视着前面不远处背影明显有些僵硬的男同志 ,顿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嗯,登记完拿钥匙就可以了。”
沈晚月好奇的看看招待所,“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去沪市,办手续办了好一阵子,光是介绍信,都拿出去审核了很久。”
她刚才说话间没注意,围巾有些垂落。
陈勋庭抬起头,将她的围巾顺手重新搭在了上面。
他比她高太多,不管哪个角度,这个姿势看起来都好像是男人在用胳膊揽着身前的女同志的肩膀。
除了当事人。
围巾弄好后,沈晚月只是侧目看了一眼,还未想到什么,男人已经开了口。
“你们审核了多久?”
“天凯那会儿都等困了,差不多得有一个小时。”
“正常,沪市临着港口,就算是内陆的省份来人,检查也都比其他地方严格,如果人多还带着孩子,一般都会把介绍信送到街道上核实记录,一趟下来,就得一个小时。”
陈勋庭懂得总是很多。
沈晚月恍然大悟,“我说呢,我们那介绍信拿回来的时候都折了好几道印子,你的介绍信跟我们的一样吗?”
陈勋庭没有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册子。
“你可以看看。”
册子是一张卡纸折叠后的,只有手掌大小,跟沈晚月他们那张用村大队稿纸写的介绍证明信完全两模两样。
沈晚月接过来拿到手里,翻开便看到了沪市第四炼钢厂书记的印章,以及陈勋庭的出行目的地跟职务,以及——同行人员,沈晚月。
“咦,居然还有我的名字?”
陈勋庭点头,“等我们领了证后,你会有一个单独的册子,需要出去的话,拿着找书记盖个章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再那么仔细的盘查。”
不用任何盘查,沪市第四炼钢厂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明。
“我?”
沈晚月眨眨眼,“我不是炼钢厂的也可以吗?”
“当然,你是我的爱人,同样可以算是炼钢厂的一份子。”
沈晚月手上的册子好像忽然灼热起来。
一句爱人,让她再次惊觉两个人很快就要领证结婚了。
沈晚月心里微微有些发热,但很快,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问题,“这次也写了啊,我自己还带的有。”
陈勋庭笑了笑,温和的看着她:“你走之前,我们不是商量了这次订婚跟家里人商议结婚日期,我走之前,去找了书记,把你的名字档案上报了,等回去的时候,估计就审批下来,可以直接领证。”
“……哦哦原来是这样。”
沈晚月只觉得手里的册子比刚才还烫,“还给你,你收好。”
陈勋庭看着册子,伸过手——
他没有拿着册子,而是直接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掌。
“……”
“怎么还是跟上车那会儿那么凉?”
沈晚月呼吸凝滞,抬眸去看,陈勋庭的目光却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沈晚月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手是什么炼钢厂的重要文件了。
“……刚才外面有风,可能吹得了?”
“冷吗?”
“也、也还好。”
“我帮你暖暖手。”
“……哦。”
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陈勋庭抽走了,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滑入了陈勋庭的掌心去。
原本只是温热的掌心,瞬息的工夫,跟炼钢厂的火炉一样了。
两个人步伐很慢,但沈晚月却清楚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相比于她的紧张,明显,身边的男人淡然许多,似乎跟平时没有区别。
可如果她抬头看一眼的话,恐怕一眼就能看到,陈勋庭跟平时完全不同且带着波澜的眼神。
他并不平静。
掌心的一丝冰凉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心里那股古怪的欲/望,也是从前未曾感受过的。
几千人的大厂等着他的决策,金额巨大的生意等着他来签字。
他的情绪从来不被允许有过大的波动。
他只需要沉着冷静的做出一个个的决定。
这才是他。
可现在呢?
陈勋庭甚至在第一时间感觉这种情绪不应该是他有的。
可情绪出现,就是得面对。
余光反反复复的落在身边人的身上,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这种情绪叫做占有欲。
充满了占有欲的情绪,在刚才那一刻第一次在陈勋庭的大脑中,占据了上风。
所以,在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册子。
他告诉她,他们可以结婚了。
随时。
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是——尽快-
招待所不远就有供销社,陈勋庭拿钱买炸麻花的时候,沈晚月的左手终于是自由了。
她小心的揉着刚才因为不敢动姿势,而有些僵硬的手腕。
是躲在陈勋庭身侧的小动作,陈勋庭并没有看见。
转过身,陈勋庭拎着油纸包,“三斤够吗?”
“……三斤?都多了!”
“多变多了,不少就行。”
陈勋庭说完,又转身看了看,最终另外再买了一些水果糖跟两瓶马油膏。
“这些给孩子,这些给伯母。”
“嗯。”
沈晚月没说什么,只是在陈勋庭转身时,自己小心的往旁边挪了半步,控制了一下距离,只当是他们之间有油纸包挡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晚月连忙说:“回去你就没有客车过来了,中午那会儿还能找到驴车,这会儿就不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刚好能赶上上次我回家时候的客车。”
陈勋庭想了想,“好,我送你去客运站。”
沈晚月点了点头。
“陈勋庭,上次我在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沪市报社还有宣传部都联系了我们县城,是你帮忙说的吗?”
“胜利打电话说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了一定好好谢谢陈记者。”
陈勋庭一顿。
“沈晚月,是我打电话告诉的陈胜利。”
沈晚月也一顿,她抬眸,“咳咳……那我先谢谢你。”
她以为陈勋庭又要跟之前那样让自己不要客气,不要说谢谢,可陈勋庭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可以,你想怎么谢?”
“……”
“?”
这下,沈晚月看清楚了。
他的神情与平时不同,眼神中起伏的波澜与情绪,是沈晚月看不懂的那种。
陈厂长……还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
“我……”
“你什么?”
陈勋庭语气家中,声音压低,眼神中那丝情绪再也掩饰不住,汹涌而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记得了。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吧。
想来稳重的人,此刻,急了。
沈晚月被他
看得有些脸热,侧过头,这才磕磕绊绊开口。
“我口头谢不行吗?你要怎么谢?我给你付车费?”
良久,一声低沉的笑声传来。
陈勋庭看着她,比方才认真,“回来的时候,拿户籍证明了吗?”
沈晚月点点头,“我怕过站的时候审核,拿着的。”
“好。”
“……” ?
沈晚月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
“然后呢?”
一个好就可以了吗?
“可是……拿了就算谢你了吗?”
陈勋庭点头,满是笑意,“嗯,不用再回家一趟了,下了车便可以先去民政局领证的。”
他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书记跟他关系不错,知道他要结婚,文件当天就送了上去。
上面催他结婚许久了,沈晚月家世就清楚,当天晚上就审批好了。
回去,直接拿上文件便可以顺路去民政局。
冯秘书去车站的及时,只需要两个小时,两个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
直到沈晚月坐上了回二里沟的客车,她脑海中还是刚才陈勋庭的那句话。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本来心就乱的沈晚月挨着窗户就睡着了。
好在是熟悉的笑脸售货员大姐,她坐在旁边,睡得还算安心。
下了客车后,沈晚月拎着东西一路回了家。
见沈晚月开文回来,沈家人好几个都松了口气。
沈晚月安抚了两个孩子,又简单吃了晚饭。
在孩子的欢呼声跟邹丽华嫉妒的目光中,她将带的东西给家里分了分,然后趁着厨房只有张桂霞在,跟着走了进去。
“妈。”
“咋了晚月。”
张桂霞擦了擦手,“刚才瞧你回来就好像是有话要说,是不是进城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晚月点点头,直接说,“陈勋庭说,回去了要跟我领证。”
跟闺女的慌乱不同,张桂霞几乎是立刻便瞪大眼睛笑了出来。
“好事儿啊!”
“……”
“这话本就该男同志来提,我以为他要等到办完仪式呢,你们尽快领证,妈也跟着放心,他提出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回来问问你。”
“我同意啊。”
咋可能不同意呢?
陈家来这一趟,张桂霞的心是彻底的安定了下来。
陈家的背景跟实力自不用说,最重要的,陈家重视闺女。
陈老太太对沈晚月的喜欢那是藏都藏不住,陈勋庭的表现也十分出众,虽然是厂长,却举止礼貌恭敬,言语得当,也很照顾沈晚月。
就连张桂霞之前担心的婆媳问题,也不存在。
这样的家庭,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愣什么?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还不赶紧去屋里收拾东西去?你俩领证我高兴,越早领证越好,而且我看啊,那陈奶奶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老人家了,你俩还没举办仪式,不好一起住,可是你能带着俩孩子去找陈奶奶,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带孩子住,我还不放心呢。”
沈晚月从恍惚中回神。
“妈,我不是一个人回去。”
“还有俩孩子,我知道。”
沈晚月皱皱眉,“立民还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话音落地,忽然,堂屋里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往外面跑是吧,小王八羔子,真是白养你们了!”
沈满仓的怒骂声传来。
张桂霞看了沈晚月一眼,俩人急匆匆去了堂屋。
“咋了咋了,又吵什么?”
堂屋里,桌子被掀翻在地,上面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沈建国也有些生气,看着张桂霞,“妈,三弟说他要跟着晚月去沪市。”
张桂霞皱了皱眉,“你跟着去干啥?晚月是去结婚,你不要去当累赘啊。”
“我不是累赘!”
沈立民蹲在旁边的角落里,手里拿着木棍划来划去,“我现在是在汽配厂里当学徒的,以后有能力了自己也能挣钱。”
沈建国冷笑,“学徒?那不还是没工资?”
“以后会有的!”
沈建国摇了摇头,“你学那个我多少了解一些,立民,你还小不懂事儿,学汽车是没有前途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上工来的实在,你瞧瞧大街上,连自行车都少,学汽车简直就是闹笑话!”
“什么学汽车,我那是汽修汽配!”
“……管你什么配不配的,那玩意儿就没用,家里有地才是根基,你懂不懂?”
“我知道种地重要,但是我就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沈立民反问道。
沈满仓握着拳头就准备抡上去,“你想做自己的事情,行啊,你去找田书记说去,把你的名字直接在大队里面剔除了,以后家里也少了一片地活儿,你也永远别想回来!”
有地在,就有退路。
沈满仓只以为是沈立民异想天开,是无理取闹,拿着个威胁沈立民,他肯定不敢了。
沈立民却站了起来,“可以,我去!”
“老三!”
沈建勇跟张桂霞一起喊住了沈立民。
沈建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真去了,以后你想回来了怎么办?”
“我知道,二哥,我不回来了。”
“老三!”张桂霞掐着腰走过去,“你闹什么?你姐是要去结婚,你有本事你也找个陈厂长那么厉害的人物啊!”
“……妈,我又不能跟男人结婚。”沈立民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
张桂霞皱皱眉,“少扯淡,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妈,可是我真是想去试试看,你都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人家是看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当然,也是看在了姐的面子上,我才能去当学徒的,妈,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沈满仓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抄起了扫帚就打了个过去。
沈立民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后,往后退让躲了两步。
“小兔崽子!我干脆打死你拉到,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好啊,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了你偿命,我就算是死了,魂儿也跟着去沪市,也别把我往祖坟里面埋!”
“……你!你,沈立民,我打死你!”
屋里乱做了一团。
沈晚月皱皱眉,喊着郭兰跟邹丽华,让她俩先护着孩子进屋。
眼瞅着沈立民挨了好几下,沈晚月连忙又跟沈建勇一起去拦着。
张桂霞在旁边站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动作,只是瞧着也同样生气。
好不容易,沈满仓被隔开了。
沈立民顶着脸上的红印子,“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没打死我呢,怎么不继续打了!”
沈满仓更气了,“好啊,你站着别动,我非得……”
“行了!”
张桂霞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沈满仓手里的扫帚夺了过来。
“打打打!打了能解决问题?!”
沈满仓怒气冲冲瞪过去,“都怪你,俩孩子只当是白养!打死算了。”
沈立民凉飕飕的开口,“咋了?我姐那自行车缝纫机没放家里啊?”
“……”
“说我就说,拉上我姐干啥?爸妈,你们俩别想得那么悲观啊,万一我以后真的发达了呢?”
张桂霞瞪过去,“发达个屁!你要是能进厂里当个老老实实的工人就算了,学那玩意儿,修理汽车,你认识几个字?你懂个屁的汽车!”
沈建国也冷笑着看着沈立民,“不是我泼你冷水,我大你快十岁,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你才进城过几次?我这么多次进城,就没见过汽车几回,那玩意儿看着风光,就算你学会了修理又怎么样?没有车给你修,白搭!”
“我只要不在乡下,有的是车让我修,你们要
是去过汽配厂就懂了,原来不只是小汽车,还有各种各样的器械,甚至每个师傅主攻的器械都不同,多得是用人的地方!”
沈建国更气了,“好啊,你现在是觉得自己比我有本事了是吧。”
“……家里不如你,汽车方面我比你懂。”
沈立民说着,看向了张桂霞,“妈,我不管我大哥,我只要你同意,咱们家不是说好了,以后是妈当家做主,妈,你让不让我去。”
张桂霞皱着眉,“外面的玩意,我不懂,家里人虽然嘴上说的多,其实也没个懂的,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得找人问问。”
“可以,爸呢?”
“滚蛋!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
沈立民干脆无视了沈满仓,“妈,你可以去问陈厂长,陈厂长都说过,学这个是有前途的。”
沈晚月皱了皱眉。
陈勋庭可没说过这话,他只是鼓励沈立民多学东西,他倒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张桂霞有些诧异,看向了沈晚月,“真的?真说过?”
沈晚月:“……”
眼瞧着沈立民给自己使眼色,沈晚月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妈,学这个确实有前途。”
“有个屁。”沈建国哼了一声,“一群毛头孩子,真以为去了趟大城市自己就什么都懂了?自以为是!”
沈晚月看了过去,挑挑眉,“大哥,我记得你是咱们家最高学历吧,书上应该讲过道有先后,术有专攻,年龄大,可并不代表就懂得比其他人多,我看你才是自以为是的人。”
沈建国是沈家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
他能念到高中,除了成绩还行,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沈家长子,家里的钱不会因为这个而不给他拿,反而鼓励他上学。
到了后面的沈晚月就不一样了,为了老二沈建勇有钱结婚,家里没有犹豫直接让她退了学。
到了沈立民,沈满仓就更觉得读书没用了,不如早点回家干活挣工分娶媳妇儿。
也因此,家里很多事听沈建国的,也是因为没人学历比他高。
可反之看来,这不也是学历的用处吗?
至少,在家里能有地位说话。
“晚月,我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你不懂事了!我对你很失望!”
“我是我你是你,我又不是活给你看的,你失望管我什么事儿?还有立民,立民的难得有个想做的事情,可你用你自己的眼光直接给否决了,大哥,你想过没有,万一有一天,汽车走进了千家万户,到时候立民如果因你没去成,他该有多恨你。”
沈建国一下愣了。
“什么走近千家万户,根本不可能!”
沈立民气急,“就算没可能,那只要进厂里好好学,将来也有可能会有出息啊,而且……如何将来真的失业!那我自己也认了!我去要饭,去乞讨,也不会难为家里,给家里添负担!”
屋里安静了片刻。
沈满仓骂骂咧咧的还要动手,被张桂霞阻止了。
“既然这样。”
张桂霞长吸一口气,“可以,现在我跟老三一起去找田书记,明天,老三跟晚月一起去沪市。”
“妈!”
“你说什么?!”
沈建国跟沈满仓都瞪大了眼睛。
张桂霞直接道:“老三话都这么说了,就让他去吧,往后有什么事儿,他不来拖累家里,老三,这话是你说的吧。”
沈立民一愣,但仍旧坚定,“是我说的。”
“好,走。”
“不行!”
沈满仓站到了门口,“我说了,他想走,我就打断……”
“行了!”
张桂霞一把将沈满仓推到了旁边,“打断他的腿,家里还得照顾他,你没事儿别添乱了,家里我做主,你有意见,找田书记去。”
“老二!”
张桂霞喊了一声,“看着你爹跟你哥。”
“……好。”
沈建勇走过来,反而拍了拍沈立民的胳膊,“去吧,其实学个东西挺好的,我从前要是有机会把木匠再学精一些,我也去学,可惜没你这么好的机会。”
“谢谢二哥。”
“我跟你们一起。”沈晚月左右看看追了过去。
出了沈家门,三个人并排走着,一个比一个安静。
沈晚月没忍住,她怕张桂霞担心,想了想说道:“妈,你信我,这行一定有前途,而且沪市有我在呢,我们俩还能互相照顾。”
“就是啊,妈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反正将来如何,都是我自己的事儿。”
“唉。”
张桂霞看看沈立民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才低声说,“那话也是说给你爸听,将来要是实在在外面过不下去,回家里来,家永远是你俩的家,可别真去要饭。”
“……”
沈立民掩饰着眼里那点泪花,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反正我肯定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就算去要饭,我也能喂饱自己。”
沈晚月噗嗤笑了,“妈,你别听他瞎说,他现在一顿能吃两碗小馄饨,谁家要饭的这么能吃。”
“……姐!”
张桂霞左右看了看,无奈摇摇头。
“你们俩一起在沪市也好,至少互相照应着些,我也更放心晚月了,立民,你既然做了决定,就得争气,别总想着依靠你姐,你姐也不容易,将来你要是有出息了,你也给你姐当靠山。”
沈立民嗯了一声,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们。
“我肯定好好干,一定的。”
等三个人从田书记那边回来,几个孩子都已经睡了。
沈晚月进屋收拾着东西,最后,才从包里摸出来了那个户籍证明。
这证明,说来还是陈勋庭帮着一块儿给办下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她的户籍早就转到了沪市去,跟两个孩子在一起。
陈勋庭的户籍上,肯定也有陈文星陈文杰。
要是真的去领证,俩人的户籍是要合并的,到时候这本子上可就热闹了,足足六个人,能凑两桌斗地主了,恐怕工作人员都要觉得意外。
“妈妈……我要尿尿。”
沈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挣扎的爬起来要去上厕所。
“来了,我带你去。”
沈晚月说着将户籍证明塞到了背包里面的夹层,随后,拉上了拉链。
第70章 第70章
天蒙蒙亮。
路过田埂头时,无垠的平原上头还挂着一弯浅浅的月亮。
“家里的事儿别操心,去了安心把你俩的日子过好,晚月现在真的成长起来了,再者有陈家护着我也放心,立民心浮气躁的又年轻,虽然有个地方工作但平日里千万急着别招惹事情,别给你姐添麻烦。”
一路走到村口,张桂霞一直叮嘱着姐弟两个。
“有钱了就急着存起来,别随便乱花钱,生活吃饭上别省钱,其他的东西少买点。”
“回去了以后,陈勋庭既然说了要领证就跟着去,俩人好好地,有事儿商量着来,千万别吵架。”
大房二房也都跟在后面送他们姐弟,除了沈满仓。
眼瞧终于到了村口,郭兰拉着沈晚月的手眼圈都红了,“这次才回来几天,也没找机会再好好说说话,家里边别操心,爸妈有我跟你二哥呢,还有你大哥他们在。”
邹丽华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一边还打着哈欠,要不是张桂霞喊,她才不乐意来呢。
沈建勇走上前,跟着拍了拍沈晚月的肩膀,“好好发展,以后你是咱家最出息的了,是咱们家里的骄傲。”
沈建国也走了过来。
他脸色并不是很好,但走到沈晚月身边,看着这个自己带了好几年的妹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晚月,有些事情上,希望你别怨我。”
沈晚月浅浅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你也都是我大哥。”
“……唉,你好好过日子去吧。”
沈建勇那边帮着沈立民把包背上,说,“虽然我不懂你那玩意儿,但是我知道但凡需要学习的东西,都免不了得上心得努力,你瞧瞧家里闹成这样,你怎么说也得挣出来点面子才行,我相信你可以的。”
沈立民嘿嘿笑笑,“二哥,你放心吧,到时候说不定你也能开上小轿车,还得去找我帮忙修车呢。”
沈建勇跟着笑了出来,“成,借你吉言了。”
“立民。”
沈建国缓缓开口,神色比刚才严肃,“好好学手艺,要是不行了,还回家里,别看爸那么生气,其实你到时候真回来了,家里照样高兴,而且有我在呢。”
“……大哥,你少咒我了,我这行业可是大有前景,不学出来点什么,我才不回来。”
沈建国有些无奈,“我不管你是嘴硬还是真的看好这行业,反正我把话也说给你了,再闹,也还是一家人,路上小心点,看好天凯跟琪琪,可千万别睡觉。”
“我知道。”
天凯跟琪琪跟在沈晚月身边,挨个跟长辈们道了别,这才上了二里沟的头一量班车。
这班车是今天才正式开过来的,上午六点下午六点一共两趟,除了沈晚月他们,二里沟不少人也赶着排队来坐。
上车时,车里的位置已经不多了,沈晚月他们带着两个孩子,最好得坐后排的连座。
沈立民左右看了看,就在为难的时候,已经先后有两个人站了起来。
“晚月丫头,来坐我这儿吧。”
“沈同志吧,诶哟刚才天黑没瞧见是你们,来我这儿坐吧,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坐前面的单人座。”
一前一后,说完了都诧异的互相看看,最后笑了出来。
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前面还有座位的,我跟立民一边带一个就行了。”
“那还是不方便啊,你们四个坐一排正好的,客气啥啊,咱二里沟现在谁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通的车。”
“就是就是,晚月,你就去坐吧,真别客气,要轮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呢。”
车上,好几个二里沟赶客车的乡亲都劝道。
“那……谢谢了!”
沈晚月带着天凯琪琪选择了后面那位年轻些的大姐的位置坐了过去。
天凯琪琪跟着妈妈也甜甜的跟阿姨道了谢,这才回到了妈妈身边。
车还没往前开多久,两个孩子因为起来太早,一左一右的倒在了沈晚月跟沈立民的腿上开始呼呼大睡。
“姐,你也睡会儿吧,我看着就行。”
“好,等到了你叫我。”
……
颠簸中,沈晚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连客车到了客运站都不知道。
客运站往往是一趟车的最后一站,车上的人早已经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晚月。”
“唔……”
她声音有些呜咽娇软,带着几分懒倦,眼睛也没有睁开。
太困了。
昨天晚上收拾东西到了很晚,早上又起得早,要知道自从来着这个时代,她已经很久没有熬夜晚睡过了。
“醒了,要下车了。”
“唔……好。”
她大脑渐渐恢复了意识,但是……
等等!
这声音怎么听也不是沈立民那个聒噪的样子啊。
沈晚月心里一惊,猛地抬头,随即便落入了陈勋庭关切的目光中。
“陈……勋庭?”
“嗯。”
沈晚月晃了晃脑袋,很快彻底清醒过来。
她转过头,自己手里还握着沈琪琪的手腕,旁边是的沈天凯手腕上,用棉布跟沈琪琪还有沈立民绑在一起。
沈立民……
“沈立民!”
沈晚月气的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说你看着,怎么你睡得比我还熟!”
就连陈勋庭上了车都不知道。
陈勋庭身后,是已经拿着拖把,开始清理车厢的售货员大姐。
沈立民蓦的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姐!”
“你还好意思问!”
沈立民缓了缓,左右看了看,明白了过来。
两个孩子也醒了过来,同时去揉眼睛时,意识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捆了布条。
沈立民连忙解释:“我那会儿有点困了,又怕他俩不安全,就从兜里找了个布条过来,姐,我小心着呢,你看不是没事儿吗?”
沈晚月皱起眉,左右看了看,“先下车,出去再说你。”
陈勋庭在旁边,帮着沈晚月将包拎起来,自己先下车,然后接住了两个孩子。
沈晚月呼吸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沈立民,你要是困了就把我喊醒,我也不是非睡不可,你这样真是太危险了!”
沈立民揉揉脑袋,“我不是绑了布条了。”
“人家一把剪刀,那布条跟没有一个样!这趟车上的售货员又不是上次熟悉的那个,不会那么照顾我们,你好歹也把我喊醒啊,幸亏咱们东西都贴身放着,也幸亏没遇到什么事儿。”
沈立民讪讪的低下头,“我、我不是想着让姐你多睡会儿。”
虽然意识到了沈立民是好心,可这种行为实在是危险,得让他长个记性。
沈晚月绷着脸,继续问:“睡觉重要安全重要?”
“……安全,不过这不是没事吗?当时车上也都熟悉的人,也没人真随身带着把剪刀不是。”
“是没事儿,可也是万幸,丢东西事小,要是真碰到了人贩子呢?遇到有心的,别管你什么布条了,就算是钢丝也能给你弄开。”
陈勋庭在旁边瞧着,淡淡点了头:“确实危险,这种事情以后要避免,人贩子手段多得很,布条拦不住的。”
沈立民也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我明白了姐,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你得长长记性,出门在外,跟在家里不同,一定得留心。”
沈晚月说着,想出了个主意,“罚你去排队买火车票,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你。”
沈立民立刻点头,“得嘞,姐你咋罚都成!我现在就去。”
不到七点,可这会儿正是排队买票的高峰时间。
眼瞧着沈立民去排队了,沈晚月这才叹了口气。
“别担心,回去路上有我在。”
陈勋庭看着她道:“这次也能让立民长记性了,别想太多。”
沈晚月点点头,看过去,“你怎么在客运站还上车了,早过去等了吗?”
“算着时间,恰好客运站又在招待所对面就过去了,没有很早,之后看见客车进站从窗户口瞧见了你们,见都睡着我就上去了。”
“唉,也怪我没操心让立民看着,要是我不睡就行了。”
陈勋庭温声安慰,“幸亏没事,别再想了,回去的时候你好好休息,我昨天睡得早并不困,我看着就够
了。”
“不成。”沈晚月摇摇脑袋,“回去了我得拉沈立民跟我一起熬着,给我们俩都长长记性。”
她两边,一左一右各坐着天凯跟琪琪。
一想到刚才可能遇到人贩子,沈晚月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就更紧了。
等了约二十分钟,沈立民排队回来了,将票递过去后跑去上了趟厕所。
“姐,你猜我刚才外面碰见谁?”
沈晚月打了个哈欠,转头便看见跟在后面的赵三宝正走过来。
“就是前几天你说的那个帮忙同学赵三宝,姐,你还没说,这一见面我还真的认出来他了,以前你上学我去找你玩还跟他说过哩。”
赵三宝也渐渐走近,还没开口,下一刻便感受到了旁边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
刚才有沈立民挡着,这会儿,沈晚月要站起来,陈勋庭自然也跟着站起来,然后顺手,十分自然的牵住了身边的沈晚月。
赵三宝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
“晚月,这位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帮忙的同学吧?”陈勋庭主动开了口。
沈晚月点点头,但下意识,疑惑的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她……好像没有跟陈勋庭提过赵三宝吧?
嗯。
没提过。
可这会儿也不好问,沈晚月笑着先给两个人做了介绍。
“赵三宝,这位就是我……” :
下一秒,沈晚月只觉得自己被牵着的手稍微动了动。
陈勋庭已经主动伸出右手去跟赵三宝打招呼了。
“你好,我叫陈勋庭,我听我爱人提起过你,二里沟通车的事情你费心了,将来有机会去沪市,有事情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帮忙。”
他言语间客气有礼,但那双眼睛,却明显透露着一丝浅淡的梳理与寒意。
赵三宝咽了口唾沫,竟是被他通身的气质震了一刻,这才迟了两秒抬手。
简单的一握。
赵三宝竟是紧张了一下。
这男人……
是做什么的?
沈晚月好奇的看着陈勋庭一系列的反应,心里意外又好奇。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仍旧举止有度,可很明显,他拉着自己的那支手紧了又紧。
“你、你好陈勋庭同志。”
赵三宝本是上班时候偶然路过的,谁知道竟然碰见了沈立民,那自然要说上两句话。
得知沈晚月也在,还是要回沪市了,他自然也就想来好好道个别。
只是他没想到,昨天见过的男人,今天竟然见到了。
沈晚月:“赵三宝,我们等会儿就要走了,他说的没错,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嗯,我们一起请你吃饭再跟你道谢。”陈勋庭补充道。
沈晚月好奇的侧目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加上那句‘我们’。
赵三宝连连摆手,“都说了是分内的事儿,晚月,实在不用跟我客气的。”
“姐,刚才他说来跟你好好道个别来着,说是要去买东西,他也太客气了些。”
闻言,沈晚月连忙瞪大眼睛摆手拒绝。
陈勋庭则是目光微黯,带着几分危险,比刚才更加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同志。
这是昨天只见了背影的男同志,他认得出来。
赵三宝心里猛地一紧。
被陈勋庭这样一个只看一眼便感受到了身上那份不怒自威的男人,赵三宝早已经紧张了。
他此刻从没感觉到,原来仅仅是一个果篮,就这么烫手。
“咳咳咳……我是想着买个果篮给孩子路上吃的。”
“真不用的。”
沈晚月连忙再次拒绝,“我家里人给带了吃的。”
“可毕竟已经买了,收下吧。”赵三宝咬了咬牙,还是说道。
“不必了。”
陈勋庭语气淡淡,“我备的有一些,等上了火车,不够的话晚月跟孩子需要了我自然会买的,赵三宝同志,谢谢你的好意,我跟我爱人心领了。”
沈立民在旁边瞧着,再吃顿,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咳!”
沈立民笑起来打着哈哈,“是啊是啊,我姐夫说的没错,哈哈哈……赵大哥,你就收回去吧,你已经帮我们忙,再收你东西多不好意思啊,你不是就在附近上班吗,正好带过去值班时候吃呗。”
陈勋庭侧目看了眼沈立民,眼神里写着明晃晃的满意。
沈立民也好似感受到了,笑着继续劝道:“况且我们都带的有水果,这会儿拎着也沉,而且下了火车,我姐夫的小轿车回过来接我们的,不会很累。”
赵三宝想了想,硬着头皮又看向沈晚月,“晚月,真不需要吗?”
“嗯嗯,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
赵三宝有些失落的收回了胳膊,但随后,有些忍不住的看了眼陈勋庭,“同志,方便问问你的工作是什么吗?我就在客运站当主任,以后说不定能有往来呢。”
“我在炼钢厂工作。”陈勋庭沉声道。
“哦哦……炼钢厂啊,沪市有个第四炼钢厂全国闻名,同志,你不会就是那里面的吧。”
陈勋庭看着他,“是,我是里面的厂长,有事情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言下之意,跟我联系就行了。
可赵三宝去没工夫想这一层意思,他瞪大了眼睛。
“厂、厂长?”
“嗯。”
陈勋庭看着他变化的表情,随后,目光看向了沈晚月。
意外的是,沈晚月居然也在看着他。
目光在半空短暂的相交。
沈晚月满眼的疑惑。
陈勋庭平日可低调了,最多说一句自己在炼钢厂工作,什么时候还特意把厂长这个名号拉出来过。
不过……
好像在沪市,不用他说,别人也能认出来这位就是陈厂长。
陈勋庭毫不避让的看着沈晚月,眼神里透着一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危险。
沈晚月:“……”
“怎么了?”沈晚月有些不明所以,以为有什么事儿,小声问,“你也要上厕所?”
陈勋庭:“……”
“你要去就快去呀,下一辆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沈晚月继续说。
“……不去。”
“啊?好吧,那上火车了也一样。”
“……”
陈勋庭气笑了,“我没这个意思。”
“那怎么了?”
恰在这时候,火车站响起了一声铃。
是他们之前的一辆列车进站了。
陈勋庭低声继续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先一步进站检票,跟你的这位……同学,告别吧。”
“哦哦哦。”
俩人低声耳语,旁边人除了俩孩子都没有听见。
赵三宝愣愣站在前面,自觉都有些尴尬。
自己也真是想太多了,再加上见了沈晚月后,看她还是比从前还要漂亮,难免一时间就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想法……
虽然心知她有了对象。
赵三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着两个人亲密的耳语样子,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尴尬可笑。
尤其,自己还怀揣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
“沈晚月,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要进站了吗?”
沈晚月连忙回头,“嗯嗯,是差不多了,那……赵三宝,以后有机会再见吧,虽然你不觉得什么,可还是最后跟你说句谢谢。”
赵三宝看着沈晚月脸上不掺杂其他情感的温柔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好,这次我接受。”
“那再见啦。”
“嗯,沈晚月,再见。”
赵三宝将目光依依不舍收了回来,缓缓落在了地面上,等走远以后,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心有不舍,可事实却已经摆在了眼前,尤其是沈晚月身边那男人的气场,大的惊人,难怪是厂长呢……
摇了摇头后,赵三宝彻底走出了车站。
沈晚月同样将目光收了回来,她捏了捏陈勋庭仍旧握着自己的手。
“进站啦,
我要抱琪琪,你帮我抱着天凯。”
“嗯。”
陈勋庭嗯了一声,却没有松手。
沈晚月自己挣脱一下,这才顺利解放了右手。
陈勋庭没有再说话,转头拎起了旁边跟琪琪玩的沈天凯,率先走在前面替他们开路。
沈立民前后看了看,等陈勋庭走远了两步,这才凑到了沈晚月身边。
“姐,你没发现吗?”
“……什么?”
“姐夫啊。”
“咋了?有话就说。”
“姐夫刚才是吃醋了!”
“……”
沈晚月几乎想也没想,下一秒直接道:“瞎说什么,绝对不可能。”
“那不然他刚才干嘛眼神冰冷盯着人家赵三宝看啊?”
沈晚月皱起眉:“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你少胡说了。”
沈立民耸耸肩,“好吧,就当我胡说。”
话题结束,可因为这话,沈晚月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到了前面去,看得格外认真。
他刚才眼神里的确带着一丝奇怪的神情,自己还以为他要上厕所呢。
可问题是,那可是赵三宝啊。
虽然原书评论里总说赵三宝是男主表妹,也就是沈晚月孩子的绯闻父亲,可来着这里后,沈晚月不就清楚了,男主都是骗人的。
至于沈晚月跟这个赵三宝,压根没有半点感情戏份。
一个多年前的好心肠同学而已,陈勋庭会吃醋?这话听了她便觉得不可能。
不过,她倒是确实有个问题要问。
顺利进了站检票后,人也渐渐多起来。
陈勋庭抱着沈天凯回头看了一眼,“跟紧我,晚月,还有立民,跟好。”
“嗯嗯。”
沈晚月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踩着他的步子,竟然没有被挤得太狠,顺利的上了火车。
坐下后,沈晚月这才好奇的开了口。
“陈勋庭,我之前好像没有跟你提过赵三宝吧。”
沈立民在旁边听着,笑了出来,掏出一把瓜子磕着看姐姐姐夫说话。
陈勋庭丝毫没有心虚,“嗯,是没提过。”
“那你刚才说是我的跟你说的。”
“是之前在你家里时,听别人说了一嘴。”
沈晚月眨眨眼,仔细回忆着昨天的经过。
“那天我们俩不一直在一个屋里吗?我怎么不记得谁提过。”
她记忆出现偏差了?
陈勋庭看了眼窗外,火车已经发动了,外面景色缓缓掠过,逐渐加快。
沈立民嗑着瓜子,差点就准备自己来背这口锅了,陈勋庭终于是开了口。
“昨天来时候见村口没有站牌,空闲时就随便问了一句,听二里沟一个老大娘说的赵三宝这个名字,刚才确实我记岔了。”
这个解释……
倒是很合理!
俩人虽然一直在一块儿,可回家路上不少邻里乡亲都跟着,一路上陈勋庭并不是一直在自己视线里的。
“原来是这样。”
“嗯。”
陈勋庭看看沈晚月仍是困倦的眼底,温声道:“你休息,我守着,放心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