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朱华强说的冠冕堂皇,但明显后面坐着的毛婷婷并不给他面子,调笑的看着他哼了一声。
朱华强尴尬的搓搓手,“毛婷婷同志,请问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毛婷婷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左右,留着厚厚的齐刘海,一头黑发编成了单辫子垂在肩膀上,白白净净的长相,眼神淡漠疏离,看着就有种清冷的气质。
她狭长的丹凤眼不屑的从朱华强挪到了沈晚月身上,打量了半天,才慢慢开口:“你这谎话到底说给了多少人听,也不嫌臊得慌。”
朱华强脸果然一红,“关你什么事儿?你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停不下去而已,你要是不想被我说,就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你!”
朱华强却好似有些怯步,咬了咬牙没有再怼回去。
“别搭理她!”
朱华强啐了一口,又翻了个白眼,才陪着笑看向沈晚月,但这次声音确实是压低了。
“她仗着自己有个出国的经历,来了以后就傲气的不行,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早晚得吃亏,沈同志啊,这些天我们都不在,你就当办公室只有自己就行。”
沈晚月看看已经低下头的毛婷婷,没有应声,只是又问了办公室里的作图工具在不在。
朱华强带她了解了一下工作内容,就转头收拾东西离开了。
“你倒是好心,怎么没借着机会直接把他撵走呢?”
门刚关上,沈晚月就听见身旁的毛婷婷开了口。
沈晚月看过去,就见毛婷婷手里正玩着铅笔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你好像很讨厌朱主任?”沈晚月有些好奇的反问道。
“嗯。”
毛婷婷勾起嘴角,打量着沈晚月:“你不讨厌他?他跟孙巧红联合起来剽窃你的作品,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她说的直接,沈晚月意外的看过去,“你也知道这事儿吗?”
毛婷婷一愣,却笑了:“你很聪明,我刚知道,没有比你早多久,而且……那副作品我也并不好看好,当时还笑话他们服装厂就这水平。”
沈晚月皱皱眉。
毛婷婷这话明摆着是在呛自己。
她是故意的。
而且她好像跟设计科其他人也不对付,这话里连‘服装厂’的给代表出来了,一副到处树敌的样子。
一个新人,干嘛处处树敌呢?
沈晚月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太生气,只是平淡的问:“你能说说你的看法吗?正好我想听听建议。”
她是诚心发问,毛婷婷既然这么傲气,她也的确想试试毛婷婷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而且,她的设计毕竟还是更贴合现代,对这个时代的设计,她还是要多学习。
“你怎么不生气?”
沈晚月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毛婷婷抿抿嘴,反而有些泄气一样,“每人听完我的话能不生气啊,你凭什么不生气,你怎么这么虚伪?”
“……”
沈晚月差点笑了,忍了忍,才说:“你怎么这么幼稚呢?”
跟个孩子一样,喜欢挑动别人的情绪,好像是故意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毛婷婷瘪瘪嘴,“你才幼稚呢,说这种话显得你很成熟吗?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好不好!”
“我二十四。”
“……哦,我也二十四。”
毛婷婷一愣,又皱皱眉,“你别又转移话题了,你赶紧说,为什么不生气,不然你就是虚伪。”
“因为你一句质疑我就生气?”
沈晚月笑了:“如果你说的是我不擅长的事情,我可能还会觉得不舒服,但如果是设计方面,我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而且我还挺想听听你的建议呢。”
“你那设计图根本没画完啊,尾巴的地方明明看起来还有一些羽翎画的不成熟,粗糙的像是为了赶工一样。”
确实没画完。
沈晚月当时看到冯秘书拿出的丝巾打样时就知道,这剽窃的人根本没有一点水平,却没到被这个年轻女孩看出来了。
“孙巧红没看出来,你居然能看出来,看来你也确实有些真才实学。”
“那当然。”毛婷婷被这么一夸,有些
不好意思笑了出来。
笑完了,她又愣了愣。
“咳咳咳……那什么,你的那个胸针也挺好看的。”
“谢谢。”沈晚月浅浅点了头,“厂长让我们一起合作出新的设计图,我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你有兴趣等会儿看看吗?”
毛婷婷:“我听厂长说了,可是花卉主题很难有新意啊。”
“所以我想在布料上加点新的想法,我想用香云纱来当布料。”
“这个有了解,香云纱在咱们国家被称为‘软黄金’,号称黑色闪光珍珠,这玩意儿料子颜色不都很深吗,花卉在上面能好看吗?”
“绝对好看,我们可以选择墨绿色的布料做打底,在颜色深浅上进行一些层次设计,其他部分大面积用海棠花来填充,颜色碰撞,反而更亮眼。”
沈晚月自信的说完,引得毛婷婷也好奇起来。
“你等着!”
说着,毛婷婷搬着自己的板凳就坐到了沈晚月的身边。
一张办公桌坐了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偏偏毛婷婷也不觉得不舒服,一个劲儿催着沈晚月赶紧把设计图打个样出来。
……
“你这想法也太前卫了!颜色用的大胆居然还能这么好看,沈晚月,你比着那些什么有经验的老设计师有天赋堵了!”
毛婷婷拿着沈晚月画出来的草稿图就是一顿猛夸。
资深有经验设计师沈晚月连忙摆手谦虚:“一般一般,我也是在学习路上。”
“……”
毛婷婷皱皱眉,有些不乐意:“虚伪,我刚才就说你虚伪,厉害还不承认,有什么啊。”
做为拥有前世十年设计师经验的沈晚月还真不是虚伪,但也不好坦白自己有多余的十年记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谦虚。
毛婷婷哼了一声,“你是真虚伪还是真脾气好啊?这都不生气啊。”
沈晚月只是浅声解释:“没什么可生气,如果因为别的一句评价就天天发脾气,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话说的真好。”
毛婷婷低着头念叨了一句,抬眸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我喜欢你,咱俩以后交个朋友。”
职场法则第二条——跟同事当朋友要慎重。
可沈晚月看着毛婷婷眼神清澈的跟自己上大学那会儿似的,还是将手真心递过去。
一直等下班的时候,毛婷婷听说沈晚月要回去接孩子,才诧异的瞪大眼睛说她去年才刚大学毕业。
下班后,沈晚月坐公交车先是去了工人小学。
沈立民比她到的早,已经在学校外面等着了,因为第一天上班不知道下班时间,所以她出来前交代了沈立民也来接。
沈晚月将今天拿到的地址直接递给了沈立民:“学徒的事儿还记得吗,明天拿着这个直接去就行。”
“谢谢姐!明天我一早起来送完孩子就联系那边。”
沈晚月点点头:“见了人态度好一点,当学徒虽然没工资,但是实打实的跟着学技术。”
“我明白。”
沈晚月说着看了眼天,“这个点也不知道大哥到家了没。”
沈立民闻言没有接话,捏着字条的手紧了紧,垂眸看着鞋面沉默了下来-
二里沟。
天擦黑的时候,沈建国才到家。
从沪市坐火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可县城没有直接通往二里沟的客车,沈建国从火车站出来吃了午饭后,走了一里多地,才终于找见了一辆顺路的牛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整个下午才到村口。
“建国!”
“大哥回来啦!”
沈建国进家门时,家里才刚准备吃晚饭。
邹丽华听见声音就急匆匆迎了上来,沈大山跟沈小山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眼巴巴的站在旁边看着沈建国。
邹丽华:“一去这么久,地里的活儿我一个人干了老多,可把我给累死了,累得腰现在还在疼呢,等会儿进屋里了你好歹给我揉两下。”
沈建国笑笑:“我听说地里的活儿陈厂长都安排人干了,这在没着急着回来,而且本来也说是一星期,没差这几天。”
邹丽华眼神已经看向了男人手里的包裹,“这去了大城市一趟,给家里带啥好东西了,我听说晚月那丫头的钱了不少回来,也没惦记着给家里买点东西?”
“买了。”
沈建国将手里拎着的网兜递给迎上来的沈建勇,“老二接着,里头是带的水果跟点心。”
“就这些啊?”邹丽华又打量着沈建国身后背着的旧书包。
“还有哩。”
沈建国说着已经朝着里屋走去。
沈大山带着弟弟跟在爸爸身边,“爸,你辛苦了,你不在家我可听话了,天天接送弟弟上下学。”
沈小山也骄傲的仰起头,想了想,又好奇的问:“爸爸,小姑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嗯,你小姑过几天才回来。”
“太好啦!”
“小姑要是今天回来就好了。”
“小姑什么时候回来?”
除了沈建国的俩孩子,沈建勇的八岁的大女儿也在旁边眼巴巴问。
邹丽华瞥了一眼俩孩子,将俩孩子喊到桌子旁边,让二弟先赶紧把网兜给打开,又喊自家男人把背包放下。
邹丽华:“晚月以后就是城里人了,管她那么多干啥,先把这些东西打开给咱们开开眼,刚好也还没吃饭,让大山小山的五脏庙也见识见识。”
沈满仓也出来了,站在里屋门口,捂着腰开口,“带的那些东西等会儿放桌子上一块儿分,还有老二家的俩呢。”
“爸,我也没说都给大山小山分,就是让他俩先垫吧两口。”
二房媳妇儿二郭兰也眼热的厉害。
毕竟是城里带回来的,那些点心的油纸包装都看着高级的不得了,乡下几十年都见不着,能不眼热吗?
只是邹丽华在家里霸道惯了,郭兰平日里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但为了孩子,为了自家多分点东西,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有矛盾。
“爸说的是,大嫂,要垫吧几个孩子就一块儿垫吧。”郭兰领着家里的大女儿跟小儿子也凑了过去。
邹丽华酸溜溜的看着郭兰的大女儿沈果果,“果果跟小山一个岁数,果果足足比小山重了十斤,眼瞅着个子也高了半头,这么壮实的孩子,平时饭桌上就没少吃,我男人背回来的东西,先让小山吃点咋了?”
郭兰也不乐意了:“女孩儿小时候本来就比男孩儿长得快,再说了,你也没我高啊,小山的个子以后也不知道能随谁呢,要是随了大哥还好,随了你……”
“呸呸呸!”邹丽华气急:“老二媳妇儿,平日里看着你老实,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这么咒我家小山啊?”
“随你就是咒他?那你自己问题不是更大?”
“……郭兰,你少仗着妈平日里待你亲就欺负人!”
“妈向着我?妈还没多给果果半个馒头呢,你就急的跟被狗咬了一样,妈能向着我吗?!”
“你才被狗咬了……”
眼瞅着自家媳妇吵起来,沈建国沈建勇兄弟俩连忙上去劝架。
沈建勇将郭兰拉到一边,沈建国则直接皱着眉说邹丽华过分。
“都是一家人,我刚回来你就吵,你这是给我脸色看呢?”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弟媳妇儿想给你脸色看!”
“行了!”
张桂霞抄着勺子从厨房走出来,“吵什么吵?那点东西就吵,谁家眼皮子有你们两个这么浅的?”
郭兰低下头不说话。
邹丽华哼了一声,也不敢跟婆婆顶嘴。
这些天下来,家里沈满仓渐渐说话没那么顶用了,反倒是婆婆发了一次疯后,沈满仓都让着她,俩儿媳妇儿自然也不敢再顶撞。
张桂霞看看桌子上的背包,“老大去休息,老二去把饭菜端上桌,你们俩带着孩子准备吃饭!东西吃完饭再看!”
“诶。”
“知道了妈。”
一家人有序分工,等饭摆好了,沈建国才上桌。
吃着饭,张桂霞详细问了沈晚月在沪市的情况以后,这才稍稍安下心。
到时沈建国说完话,看着桌子上的炒白菜炒萝卜干,跟那碗稀水似的面疙瘩汤有些不舒服。
“咋了建国?咋不吃饭?”沈满仓问道。
邹丽华咬了一口馒头:“别不是在沪市享受了好东西,现在吃不惯家里饭了吧,晚月也没让你往家带点钱回
来?这闺女,爸,别是家里白养活了吧……”
郭兰夹了一筷子白菜,“哟,这白菜也不是醋溜的啊,咋这么酸啊?别是刚才大嫂进厨房把醋坛子打了吧。”
“你说谁呢?”邹丽华瞪了过去。
郭兰笑笑:“谁酸说谁,自打你知道晚月找了个好人家,看你那酸样,我都看不下去了。”
邹丽华还想再说,被沈建国拉了拉衣袖,这才哼了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沈建国这才叹了口,接着说:“我不是吃不下家里的饭,是惦记着晚月现在手里有了点钱,总是不知道节省……”
“咳咳咳……”
张桂霞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儿子的话,“行了,晚月那钱要回来也是她自己的,瞧把丽华都给酸倒牙了,老大你就别提了。”
“妈。”沈建国皱皱眉,“你们怎么都这么想晚月呢,我回来前,她把手里钱给了我一部分,让我回来交给妈,说是算是这些年俩孩子的生活费,她不是那样不知道感恩的孩子。”
邹丽华眼睛一亮,笑起来:“我也寻思着晚月心最善良了,她要了多少钱回来?给家里了多少?”
沈建国将手里的信封拿出来,交给了张桂霞,“妈,这钱我没数,直接给你吧。”
“嗯。”
在邹丽华怀恨的眼神里,张桂霞接过来却没有打开,随手放到了桌子上,等吃完了饭,才收回了兜里。
“先把东西打开看看,这钱回头我先收着了。”
邹丽华瞥了一眼信封,眼瞧着郭兰领着自家两个孩子已经走到桌子前面去,连忙也带着孩子凑过去。
“是麦乳精!”
背包被打开以后,网兜里的水果桃酥都显得不起眼了。
沈大山带头凑到了麦乳精的袋子前面,眼馋的咽了口唾沫,“我看村长家的孙子就喝这个玩意儿,他说甜滋滋的,可好喝了。”
邹丽华也眼馋,一把拿到了手里:“听说可有营养了,正好让我家小山也补补那个什么玩意儿。”
郭兰也拿起了另一包,“我家果果跟铁蛋也正好能喝上。”
邹丽华眼热的想要抢过来,却被张桂霞一巴掌给拍走了。
“一家一包,谁也别争。”
“……”
尽管邹丽华不是很乐意,但这样说来也最公平,只好点了头。
剩下的那些东西,张桂霞拿出来一部分放在厨房跟堂屋,剩下的也是两家平均分了。
眼瞧分完了,家里也安静下来,沈满仓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对了建国,那个大领导家里,跟晚月商量过彩礼没有,确定就是三转一响了?”
沈建国点点头,但却犹豫了一下。
最后,沈建国在家里众人的目光中,说出了一个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数字。
“陈厂长开口提的,当时就承诺了,说是给……三千。”
话音落地,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头还有蝉鸣,隔着院墙跟屋门,此刻堂屋里将那蝉鸣声听得清清楚楚。
就连年纪不大的几个孩子,也都眨眨眼,互相看着不敢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
堂屋里终于爆发出了邹丽华的呼喊声。
“祖奶奶啊!沈晚月这是找了个财神爷啊!”-
上班的日子,比沈晚月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每天朝九晚五,至少比她之前在大厂里九九六来的舒服。
而且办公室里的朱主任又不在,整日里,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毛婷婷陪着她写写画画。
而且新的丝巾设计图有了毛婷婷的加入,反而给沈晚月带来了更多灵感。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周一到了。
“厂长,这是我跟毛婷婷一起研究出来的新丝巾图样,你看下感觉怎么样?”
欧阳厂长接过设计图,看了一眼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倒是比之前的看着要大气许多,颜色也用的大胆,就是不知道打样出来如何,香云纱料子贵,你们要不再磨合磨合之后再给车间?”
毛婷婷颇为不屑打量了一眼欧阳厂长,明显不满意,“领导负责领导就行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准没错,我看今天就让车间直接打样就可以了。”
欧阳厂长有些好笑的看了眼毛婷婷,又看向沈晚月。
“跟这么有个性的同事合作,这些天辛苦你了,沈同志。”
沈晚月愣了一秒,看着欧阳厂长跟自己使眼色,无奈的笑了,“不辛苦,其实毛婷婷同志很有天赋,我们俩合作很愉快。”
毛婷婷听出来厂长内涵自己,得意的拉住了沈晚月的胳膊:“想不到吧,我们俩关系还不错。”
欧阳厂长挑挑眉,“那不是挺好,这样吧,你们俩既然有自信,那今天直接让车间打样就行。”
“可以。”
定好了打样时间,欧阳厂长又拿出了一份报纸出来。
“道歉信之前让你看过,这是今天见报的内容,还有你的设计图也配在旁边,你看一下吧。”
沈晚月接过来后,毛婷婷也凑了过来,看见上面刊登的《孙巧红致沈晚月道歉信》这几个字后笑了出来。
“啧,这种人就是活该!”
沈晚月看了一眼倒是没有笑,反而抬起头打量着欧阳厂长的神情,“厂长,外界反响……应该不差吧?”
欧阳厂长点了头:“跟我之前想的完全不同,不少民众虽然不喜欢孙巧红,但是都说服装厂这次处理算得上体面,上面的领导虽然有批评这次的抄袭事件,但对厂里的处理方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顿了顿,欧阳厂长意味深长看着沈晚月:“陈厂长果真是新一代的佼佼者,比我更加了解现在的时事跟民心,沈同志以后还得多跟陈厂长请教。”
“欧阳厂长同样也有很多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请厂长以后多多指教。”
说完,沈晚月淡淡笑了笑,将《新民报》整理后收了起来。
今天同样看到报纸的,还有在苏市出差的陈勋庭。
“厂长,您要的报纸。”
小王从报亭跑回来,将报纸递到了后排。
陈勋庭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随手塞到了旁边。
“小王,开完会先去趟苏市的百货大楼。”
“知道了厂长。”
小王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沪市的百货大楼号称是京市国贸第二,沪市没有的东西,别的城市更没有了,厂长怎么还偏偏跑苏市的百货大楼呢?
小王没忍住好奇,还是开了口问:“厂长,怎么不回咱们那边买东西呢?”
第42章 第42章
“苏市百货楼有我要见的人。”陈勋庭意外的回答的了小王的提问。
他淡淡说完便没有了继续解释的意思,小王哪里还敢继续问,老实巴交点点头便发动了车去跟着厂长一起开会。
今天已经是来出差的最后一天,会议内容主要是以总结为主,一直临近中午,会议才算结束,吃过饭后,陈勋庭去供销社买了些水果以后,这才带着小王到了百货大楼。
“这位同志您需要什么?”
陈勋庭拒绝了售货员的引路,甚至没有问门店在哪儿,就径直上了二楼。
“厂长,您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之前跟冯秘书经常过来吗?”小王打量着周围,好奇的问。
“我六岁之前,是在苏市生活的。”
小王诧异不已,“之前我听冯秘书说,您一直是在沪市跟着老夫人长大的。”
上了二楼,陈勋庭的步子有些迟疑,最后犹豫了一下,才选择往左边走去。
“我六岁才去的沪市,之前都在苏市长大。”
没等小王再说什么,陈勋庭已经走到了一家门店前面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卖手动制品的门店,里面有不少饰品,有针织的也有皮革的,最后陈勋庭在一个卖皮夹子的架子前面停下来。
架子上挂的是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钱夹子,人造革的种类颜色是最多的,上面还有苏州这边特有的熊猫绣花。
“要点什么?”
售货员从后面的柜台探出头,看见来人后,愣了愣,眼神慢慢变得震惊。
“阿庭?!”
售货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眉目依稀能看出来还十分清秀,她唤了一声后,几乎脚步踉跄着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阮姨。”
陈勋庭礼貌的转身低头示意,“我来看看
你,工作之余也不好带些什么,只买了点水果给您。”
小王虽然依旧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看了眼厂长的脸色后,将手里的水果篮子放下便走了出去。
只剩下陈勋庭跟售货员。
阮玲玲还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上下打量着陈勋庭。
好一会儿,阮玲玲红着眼眶擦了擦眼角:“上次过来,还是五年前吧?”
“嗯,那会儿我过来……参加姨夫的葬礼,阮姨,这些年您都还是一个人过吗?”
阮玲玲已经掩饰着脸上的伤感,缓缓说:“孩子大了,我现在不上班了就给你堂弟看看孩子,平时也有事儿做,就没想着再找。”
陈勋庭打量着阮玲玲,片刻后,也笑了,“您觉得舒服怎么过都行。”
两人太久没见了,猛地这么一见面,互相问候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玲玲看了看陈勋庭站的位置,笑了笑:“来看钱夹子?你之前那个还是出国前在我这儿拿的呢,用坏了还是找不见了,我给你找个一样的来。”
“不是。”
陈勋庭顿了顿,从夹子上取过那个黑白相间绣了熊猫啃竹子的钱夹子:“我的还在,来买新的。”
这个款式比旁边那些黑色深灰的皮革夹子显得可爱许多,一看就是女款的。
阮玲玲一愣,很快,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喜悦,“阿庭,你谈对象了?”
“嗯。”
陈勋庭也没有遮掩,直接道:“不出意外,这两个月就能办婚礼,到时候……给阮姨发请帖。”
“好!”阮玲玲高兴不已,连连点头:“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吧,阿庭,你终于肯结婚了,我,我当初还以为……”
阮玲玲说着,眼圈又红了。
她连忙又抹了抹眼角,“诶哟,不说那些了,这是大喜事儿,我高兴,太高兴了!这要是你妈能知道……”
“阮姨。”
陈勋庭皱皱眉,打断了阮玲玲的话:“我母亲那边……辛苦你这些年照顾了,不过,我结婚的事儿并没有打算告诉她,您要是自己来我一定欢迎,如果我妈跟您一起,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接受。”
陈勋庭为人处世一向都足够礼貌恭谨,但提起自己的母亲。
而且还是在母亲的亲妹妹,自己的亲小姨面前,态度却冷淡的有些可怕。
阮玲玲心里酸涩,听完以后,长叹了一口,“我明白,我不会跟她说的,我也谈不上照顾,最多就是将你每年寄过来的医药费转交过去而已。”
“唉,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阮玲玲又打量了一眼陈勋庭,转而换上高兴地神色,“这些年你的事情我有时候在报纸上也有看到,我也一直在心里给你祈福,尤其是今天知道你要结婚了,我这心里这是太高兴了,阿庭,这钱夹子算是我送给那女同志的礼物吧。”
“不用,结婚那天您能到场就算是给我们两个人的礼物了。”陈勋庭说着,从兜里掏了钱出来,直接放到了柜台上。
“阮姨,您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就别跟我客气了。”
阮玲玲:“你这孩子,我难道连一个钱夹子都送不起吗?”
阮玲玲说着,硬是将钱又塞了回去,陈勋庭想要再推辞都不行,只能笑着勉强道了谢收下。
“阿庭,那女同志是沪市哪家的千金?”
陈勋庭:“不是沪市本地人。”
阮玲玲点点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这是有大缘分,就跟你父母当年……咳咳咳!”
提到陈勋庭父母,阮玲玲连忙又换了话题,“那什么,阿庭,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再给您们准备一份新婚贺礼,咱们这边的丝绸比着沪市好太多了,到时候姨去了给你带一套新被面。”
“她叫沈晚月。”
陈勋庭顿了顿,又说:“她有一对双胞胎孩子,您要是方便,不如到时候多替我准备两套,我给您按尺寸算钱算票。”
“……啊?”
阮玲玲一时间没准备好,被这话吓了一跳,“阿庭,你这是怎么想的,你的条件何必要找……”
“阮姨,我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去年刚收养的,您不用在意这个问题,而且……”
陈勋庭看了眼手上的钱夹子,目光温柔了几分:“阮姨,你应该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有父母的先例在,我对结婚这件事本来就有阴影,后来收养了两个孩子,更不想耽误别的女同志了,但是那天见了晚月,我才有了想试试结婚的打算。”
“所以……阮姨,您不用担心,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
阮玲玲安静听完陈勋庭这些话,良久,才终于惋惜的叹了口气:“唉……我明白你父母婚姻的不幸给你留下了阴影,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都没能走出来。”
就算陈勋庭现在已经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厂长,就算他已经在很多方面尽量让自己想开,可童年的一些经历,他始终还是没办法释怀。
陈勋庭淡淡笑了:“其实我已经走出来了,只是有些时候您看不到。”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是聪明孩子,我虽然年长你不少,可我想你考虑的方面一定比我全面,这位女同志既然能让你答应结婚,我想也一定有她的优点在,不管怎么样,阿庭,我还是祝福你们的。”
“您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瞧时间差不多了,陈勋庭跟阮玲玲道了别。
“厂长,您居然有在苏市的亲戚,之前跟您过来,都没见您提过。”小王跟着陈勋庭身后,有些好奇的问。
陈勋庭没有答话,将手里的钱夹子收起来后,淡淡道:“走吧,还得去趟医院。”
“您不舒服吗?”
“来那天冯秘书说陈文杰确实是感冒了,上呼吸到感染咳嗽的厉害,给他带点止咳糖浆回去。”
似乎是为了映衬厂长这句话,小王听完,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厂长,马上入秋这一阵天气变得快,好像流感确实挺严重的,您也多注意身体。”
“嗯,走吧。”-
工人小学。
陈文星早上刚到学校门口,就刚好碰见了被沈立民同样刚送到学校的沈家双胞胎兄妹两个。
“星星!”
沈天凯踮着脚尖在门口跟陈文星挥手。
陈文星背上书包就颠颠跑了过来,“天凯琪琪,你们两个今天来好早啊,学前班不是晚一小时上第一节课吗?”
“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你忘啦?”
沈琪琪噗嗤笑了:“你不是也忘了,还是我提醒你的。”
“你又拆我台!”沈天凯嘟嘟囔囔的拉着陈文星往旁边走。
因为在一个学校的同一栋教学楼,上了一周的学,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儿,比着之前熟悉了许多。
陈文星自打打完招呼以后就显得有些没精神。
沈琪琪比沈天凯早发现一会儿,好奇的凑过去,“陈文星,你不舒服吗?”
陈文星好半天不说话,在兄妹两个紧张的注视下,终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唔,我昨天晚上回去就开始流鼻涕了,好像是被我哥传染的感冒了。”
沈天凯立马瞪大了眼睛,转头拉着沈琪琪走出去一米远,“星星,我妈妈说感冒会传染的,在你好之前,咱们直接得保持距离。”
陈文星有些难过:“可我课间想找你们玩怎么办?”
沈天凯也皱起眉,低着头想了半天,“那就……那咱们这几天别玩弹珠了,咱们课间打乒乓球吧。”
陈文星缩缩脖子:“我不会玩怎么办?”
“哦,我也不会玩儿,我就是这么一说。”
“……”
陈文星低着头想了半天,“算了,还是等我好了再找你们玩儿吧,我就是被大哥传染的,我可不想传染给你们。”
“那也行。”
“我想起来了!”陈文星忽然眼睛亮起来:“我大哥会乒乓球,要不我找他教我们?”
“啊?”
沈天凯嘟起嘴,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开口:“可是我不想跟你大哥一起玩诶。”
“为
什么?“陈文星说完,也抓了抓自己的西瓜头:“虽然我也不是很想跟他一起玩儿,他总是吓唬我。”
沈天凯连忙点头:“就是,我看他凶凶的,就跟你爸爸一样凶。”
说起以后的爸爸,沈天凯嘴巴撅的更高了,“琪琪,我还是感觉以后的爸爸有点吓人。”
陈文星在旁边听着,一点也没有替爸爸说话的意思,歪着脑袋点点头:“我以前也觉得爸爸可怕,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害怕的,但也就少了那么一点点。”
说着,陈文星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在半空中用手指捏了个小小的空隙。
“大概——少了这么一点点点吧!”
上次见面,沈琪琪一点也不怕新爸爸,听俩人这么说,也跟着有些犹豫,想了想,问了个自觉很有智慧的问题。
“星星,你哥哥怕你爸爸吗?”
陈文星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怕!”
“为什么,明明你哥看起来也很凶啊。”天凯追问道。
“因为我哥如果做错事以后,会被爸爸惩罚哦!之前有一次哥哥出去玩犯了错,爸爸惩罚他面壁思过。”
沈天凯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他还被罚不许吃饭呢。”
陈文星点头,继续说:“我上次还没说完,除了不许吃饭,爸爸还打了哥哥手心!”
“……!!”
双胞胎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震惊跟恐惧。
老天爷啊!
不许吃饭已经够严重了,竟然还打了手心!
“你们没有被打过吗?”陈文星有些意外的看着两个小伙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跟着爸爸的时候,听说因为挑食也被罚过打手心呢。”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一起摇摇头。
沈琪琪:“我最乖了,从来不惹妈妈生气,根本不会被罚。”
“我惹妈妈生气,妈妈也不会不让我吃饭,更加不会打手心,这太可怕了!”
沈天凯明显比沈琪琪还要被吓到,他说完愣了好一会儿,好像的手心已经被打过了一样,吓得缩到了裤子口袋里去。
沈天凯被沈琪琪提醒后才回过神,发现说话间已经到了教学楼下面。
三个小朋友心思各异,都忘了道别,就各自进了班。
……
每周一,学校都要举办升旗仪式。
平淞河区的工人小学工人中学虽然有不同的大门,但进去之后就能发现,两个学校是由中间的操场分隔开的。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操场会用栅栏分割开。
但如果有什么事情,比如运动会跟每周的升旗仪式,栅栏就会被打开,学生们都集合在操场上一起开会。
因为楼上楼下的关系,一年级的陈文星经常下来找双胞胎一起玩儿。
升旗仪式也不例外,在楼下排队的时候,陈文星迫切的跟后面的沈天凯招手,沈天凯似乎心情不好,脸色也很差,根本没看见陈文星跟自己打招呼,就低着头跟着带队老师去了操场。
操场上。
高中部跟初中部早就已经排好队等着了。
陈文杰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方,跟自己的几个好兄弟勾肩搭背说着话。
“陈文杰!郑铁柱!你们再勾肩搭背两个站没个站相,等会儿回教室我再罚站你们!”
老师站在前排,瞪着后面几个学生训话。
陈文杰几个人这才手忙脚乱的立正,只不过等老师的目光转移走,就又低着头说起话来。
“阿嚏——!”
陈文杰先是打了个喷。
他前一阵感冒还没好利索,揉了揉鼻子才小声开口:“都安排好了吧,等会儿升旗仪式结束,都别解散走人。”
陈文杰最铁的兄弟郑铁柱点点头:“放心,我弟就在你堂弟他们班,早上提前到了半个小时,早就把陈松柏的校服裤子上的松紧带给解开了。”
陈文杰满意的点点头:“敢惹我们家的人,这个仇早就该报了!”
“就是,陈哥,我听说陈松柏在班里混的也不好,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笑话他。”
陈文杰得意的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看看身边的兄弟:“这事儿结束了,老郑,我带你跟你弟去供销社吃糖人。”
“陈哥,我还帮着给找了塑料绳子呢!”
“陈哥陈哥,等会儿我一定在旁边给他起哄,敢惹我们陈哥,保准让他丢大脸,……”
身边几个兄弟都纷纷凑过来想分一杯羹。
陈文杰大手一挥,糖人各个都有份。
升旗仪式结束后,按照惯例,是学校各个领导的发言。
在领导长篇大论的发言念稿声中,不管什么年纪的孩子,都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终于,在一阵窸窣的鼓掌声中,周一的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了。
解散后,各个班级的学生原地解散,各自课间活动十分钟后再开始继续上课。
“准备准备!都别打瞌睡了!”
陈文杰招呼着身边几个兄弟。
高中部后面就是初中部,每个年级拢共两个班,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混在其中的陈松柏。
陈文杰身边的郑铁柱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郑铁柱的弟弟就在不远处听到了信儿,回头给哥哥招了招手后,郑铁军连忙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
陈文杰心领神会,趁着人群还没散,直接跳上了领导讲话的高台上。
台子上的大喇叭还没有撤走,陈文杰就着大喇叭,开了口——
“陈松柏!”
大喇叭的声音扩散开来。
陈松柏听见以后回过头。
其他年级的人也都听见热闹,朝着便看过来。
郑铁柱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陈松柏的身后。
趁着陈松柏回头时不注意,伸手拉住了陈松柏裤腰后面,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绳子被很快拉开——
人群中心,陈松柏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他就感觉到了腰间的裤腰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平时,学校的学生是不穿校服的,只有遇到了升旗仪式或者开会才会换上去。
所以,陈松柏今天早上穿校服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校服裤子上的松紧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走了。
人群中的陈松柏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他的校服裤子就被人扯着绳子被拽了下去。
“啊——”
“流氓啊——”
“神经病!”
陈松柏只感觉下/胯一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裤子已经掉到了脚腕处,露出了里面的四角裤衩。
“我艹!”
陈松柏大骂一声,股不上别的,连忙蹲下去把裤子给扯了上来。
结果他刚站起来,没有了松紧带的裤腰,被他身后的人扯了一下,裤子就又没有防备,被松松垮垮的拽了下去。
“流氓啊——”
“陈松柏你不要脸! !”
人群中心的陈松柏早就一脸通红,身边不少被来来往往的骂着他,他着急了,干脆直接蹲在了地上不起来。
“哈哈哈哈……”
高台上,陈文杰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大半个校园。
陈文杰的那几个朋友也都围在旁边笑嘻嘻的议论纷纷。
等老师慌乱中将陈文杰从大喇叭前面推走时,蹲着的陈松柏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陈文杰你这么欺负人,我要回家告状!!”
陈松柏蹲着,脸涨红,但还是歇斯底里的冲着陈文杰喊。
陈文杰已经被老师皱着眉拉到了旁边,隔了老远,陈文杰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告状告去呗!罚我我也认了,老子就是要整你陈松柏!”
“你混蛋!”陈松柏哭着骂:“你爸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行了!”
几个老师皱着眉冲过来收拾残局,一边将陈松柏保护起来,一边将以陈文杰为首的几个少年拽到了办公室算账。
操场上。
不少人已经离开,还有不少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同学议论纷纷。
小学部的孩子们已经被老师带走了大半,但是还有一部分还没有离开。
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瞧出来大概发生了什么。
沈天凯一直没有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揉了揉眼睛,感慨万分,“琪琪,我好像突然感觉星星的大哥没那么讨厌了。”
沈琪琪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感兴趣:“幼稚死了,怎么高中生还这么幼稚啊。”
可沈天凯已经转过头,捧着脸带着些许崇拜:“沈琪琪,你不记得了吗?那个陈松柏是之前医院的那个人!”
第43章 第43章一更
第43章
沈琪琪:“记得的,之前在医院见过。”
沈天凯站在原地眺望着高台上的陈文杰,眼神崇拜的就差鼓掌了:“他就是当时害妈妈受伤的人,星星的大哥这不是在替妈妈报仇嘛!”
沈琪琪眼瞧着陈文杰被几个老师联合起来带走,歪了歪脑袋:“可是星星的哥哥那时候好像并不喜欢妈妈啊,他可能就是跟那个陈松柏有矛盾吧,肯定不是为了妈妈。”
沈天凯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
他捧着脸,看着被老师‘逮捕’的陈文杰眼神里流露出了担忧。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能报复到那个讨人厌的陈松柏就行,而且星星都那么喜欢妈妈,他哥哥说不定也很喜欢妈妈,所以专门来给妈妈报仇呢?”
“沈天凯沈琪琪,你们两个快回来了,操场要锁门了。”
远处,老师已经在招呼操场上剩下的孩子回小学部。
“走啦沈天凯!”沈琪琪提醒道:“晚一会儿操场就该关门啦,到时候老师会批评我们的,快走。”
“啊?”
沈天凯并不情愿,眼巴巴的看着远处越来越看不清楚的陈文杰。
“琪琪,我想过去看看他会不会被罚诶。”
沈琪琪干脆伸出细胳膊,伸手拽住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哥哥,“走啦走啦,咱们是去不了高中部的。”
“好吧。”
沈天凯无奈的收回目光,跟着老师离开了操场。
同样的,一年级的老师也在寻找着自己年纪的孩子,可招呼了半天,进班里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人。
“谁班上的孩子?”
小学部楼下,高中部的老师拉着一个小朋友喊了起来。
“我们班的!”
陆老师着急的招了招手,然后下楼将陈文星跟带了回去。
上楼的时候,陆老师念叨着让陈文星以后不要乱跑,可小西瓜头情绪却很低,想来乖巧听话的他一直低着头,一句也没回应老师的话。
整个上午,陈文星上课的时候神情都有些恍惚。
好在他平日里表现的最乖,老师也没有在意,只是提醒了他上课不要跑神,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午休的时候,陈文星趁着老师睡着了,左右看了看后自己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打从早上起,今天的天色就一直阴沉沉的。
眼瞧已经九月份了,虽然还有些燥意,但风里已经带着寒意。
哪怕是到了中午,阴沉的天空密云遮着太阳,也没有丝毫的暖意。
刚下楼,陈文星就打了个喷嚏。
空荡荡的走廊上十分安静,陈文星被自己这个喷嚏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他一直都很乖巧,是家长跟老师都放心的乖孩子。
可这个乖孩子,此刻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害怕与恐惧。
午休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老师们最为难的事儿,可陈文星却从来不让老师担心,他总是第一个睡着的小朋友。
这次是他头一回干这样出格不守规矩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凯凯……”
沈天凯跟沈琪琪是学前一班坐在第一排的小朋友,陈文星下了楼,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们。
窗户外面,陈文星才刚喊了一声,不喜欢老实睡午觉的沈天凯就已经抬起了脑袋。
“星星!”
“嘘——”
陈文星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给沈天凯做手势让他出去。
沈琪琪也醒了,好奇的跟着沈天凯一起蹑手蹑脚的从教室门口溜了出去。
刚一出去,三个孩子就一起蹲了下来。
有墙壁遮挡,这下完全看不出来外面有人了。
“你们俩要干嘛?”沈琪琪有些着急的问。
陈文星手依旧在抖着,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我有点担心我哥哥,我想去找他。”
“我也去!”沈天凯眼睛一亮,立刻举手。
沈琪琪皱起眉,轻声劝他们:“你晚上回家不就知道哥哥情况了,这会儿着急过去,要是被老师知道了,肯定会被批评的。”
陈文星却嘟起嘴,语气带着少有的坚决:“我知道,可我手上伤口还没好全,都是跟着太奶奶住的,这几天哥哥感冒了,说为了不传染给我,他都单独回家里住,听奶奶说,爸爸今天就要回来了,要是爸爸知道了这事儿……”
陈文星下意识的身子又抖了抖。
“你爸爸是不是会打人?”沈天凯脑海中冒出了大舅拿棍子打堂哥的画面,也跟着抖了抖。
“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爸爸一定会罚哥哥的,所以我想现在就过去看看哥哥,跟他说说能不能晚上回太奶奶家里住,要是爸爸罚他了,太奶奶肯定会拦着一点。”
沈天凯想了想,抬起头再次举手:“我觉得你哥哥今天没有错诶,那个大坏蛋就是应该受到惩罚才对,星星你别怕,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哥哥。”
“不行,沈天凯你别惹祸!”沈琪琪着急起来。
沈天凯挺起胸膛,十分骄傲:“这不是惹祸,这是拯救英雄!星星的爸爸太可怕了,我们要去帮他!”
“我哥哥是英雄?”
陈文星在旁边愣愣的眨眨眼,他经常被哥哥欺负,从来没有将英雄两个字跟哥哥联系在一起。
“星星,你很关心你哥哥吗?你不说哥哥经常欺负你吗?”沈琪琪忽然又问。
陈文星眼睛瞪得更大了,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讨厌哥哥欺负自己,可是吧……
可是他想到哥哥被爸爸处罚,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想了半天,陈文星犹豫着说:“我……我就是怕他被爸爸罚的太狠了,万一把哥哥罚没了怎么办呀,我虽然讨厌哥哥,但也不想没有哥哥。”
“会罚没?”沈天凯已经被吓得又抖了抖。
“可能吧。”
陈文星点点头,上次爸爸罚哥哥不许吃饭,哥哥第二天就直嚷嚷着快饿死了,死了不就是没了吗?
“那我跟你去!”沈天凯义正言辞准备去救陈文星,然后又看看沈琪琪,“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琪琪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不要。”
小姑娘的聪明从小就不只是体现在学习上。
她的小脑瓜就算是在面对人际关系的时候,也很容易就能敏感的感受到他人的情绪。
从前在老家的时候,沈天凯整日里乐乐呵呵的,但沈琪琪就能感受到家里的那些大人对他们并不全都是喜欢。
就像上次新爸爸的家人跟妈妈见面吃饭。
虽然听了陈文星的话,沈天凯对这个未来爸爸害怕的不行,小姑娘就是能在见面以后,清楚的感受到那男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恶意。
反之,那个迟到的大哥哥,也就是陈文杰,反而在看到妈妈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很明显的讨厌。
陈文杰不喜欢妈妈,甚至是抗拒跟讨厌。
那她也不会喜欢这个陈文杰的。
最终三个小朋友蹲着商量到最后,决定尽快出发。
沈琪琪保留意见,只表示自己不会告诉老师,然后就准备回班里继续午觉。
剩下两个小男孩,趁着午休学校里面没什么人,一路上手拉着手,猫着腰,终于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操场,操场大门锁了,但是栅栏上的距离足够让他们钻过去。
就这样,两个小朋友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
初中部的教学楼外。
然后,很顺利的看到了在初中教学楼外面的旗杆下面,看到了被罚站的几个少年。
……
恶搞了陈松柏后,陈文杰跟几个兄弟虽然一路被老师拉到了办公室。
可总体来说,陈文杰的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
尤其是他一想到陈松柏当时涨红的脸色,跟后来委屈巴巴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便忍不住的笑了又笑。
“还笑!给我严肃点!”
教导主任呵斥一声,陈文杰连忙绷住了嘴角。
可下一秒,又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哈哈哈……对不起老师,我一想到这事儿就很难绷得住……”
陈文杰话刚说完,同样被带到办公室的陈松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师,老师你们看!陈文杰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他太欺负人了,老师你们一定要惩罚他呜呜呜……”
陈松柏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忍不住伸手去抹。
可左手刚伸到脸上,左边的裤腰便‘唰’一下的往下掉。
他一边哭,一边又慌里慌张的去拽松垮垮的裤腰。
“呜呜呜……我的校服裤子到底该怎么办啊,老师能不能帮我把班里的裤子拿过来啊呜呜呜……”
“噗嗤”一声。
这下不只是陈文杰绷不住了,其他跟过来的少年都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教导主任跟几名老师在旁边看的一阵头疼。
“行了!”
最后还是教导主任看不下去,让陈松柏先坐到旁边椅子上,又让老师去帮忙拿裤子,最后让几个闹事儿的少年去旁边先面壁罚站,自己则气的一阵阵的喘气。
今天的事儿,要是放在平时还好处理些。
可偏偏陈文杰为了能够让陈松柏丢大脸,把这事儿放到了升旗仪式结束后。
当时校长的脸都绿了,他这个教导主任事后肯定免不了责骂。
“陈文杰,我都不惜的说你!平日里整天不好好读书就算了,现在又给我闹这么大的事儿!”
可几个少年,尤其是陈文杰被骂了却丝毫不在意。
他们几个反而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朝办公室外面看来看去,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热闹一样。
“还有你们几个!”
教导主任看陈文杰根本不当回事儿,转过头又去骂其他人。
“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天天的跟着陈文杰瞎混什么?你们也不想想自己的家庭跟陈文杰能比吗?他将来有饭吃,你们几个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话说完,陈文杰伸着的脖子瞬间低了下来。
刚才还不当回事儿乐呵呵的少年,此刻拳头紧紧握到了一起,脸色也黑沉了下来。
第44章 第44章
陈文杰今年十六。
他从前,并不是在沪市生活的。
哪怕是现在,虽然他对陈勋庭这个养父没什么意见,可他仍旧没有习惯这座城市的繁华。
在陈文杰的一生中,几乎所有时间都是跟着父母在一座海岛上生活的。
陈文杰的亲生父亲是海军,母亲是军医,夫妻两个在军中相识,后来有因为缘分被分配到了一处海岛上驻守。
在海岛的那些年,是陈文杰觉得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那十三年的时光里,有沙滩有海螺,有吃不完的海鲜,数不清的小伙伴,还有父母对他的疼爱呵护。
直到三年前的一个冬夜,父母双双出了意外。
父母是有抚恤金的,可尽管如此,父母双方的家庭中,依旧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承诺抚育他们兄弟两个。
没办法,那些亲戚家里也并不富裕,这年头,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等着照顾。
就算是他们兄弟两个有国家的扶持,可等了半年,也依旧没有亲戚来接走他们。
直到半年后,陈文杰跟才刚上幼儿园的弟弟,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被一起送到了一处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有身份的加持,孤儿院的老师们很愿意善待他们。
陈文杰又是个泼皮性子,到哪儿都能混得开。
可孤儿院到底是孤儿院,保育员跟老师们要管理的孩子太多太多。
到底还是没有在家里舒服。
可谈到被收养,陈文杰也是不愿意的。
不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去别人家里,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孤儿院的老师们说陈文杰太敏感了,可陈文杰不觉得。
他觉得自己就是不想看人脸色过日子而已。
直到陈勋庭的出现。
陈文杰以前还叫程文杰的时候,是跟着爸爸妈妈见过这位陈叔叔的。
爸爸说,陈叔叔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了。
妈妈也说,陈叔叔这个人就爱工作,可能一辈子都只会跟工作一起生活,绝对不会离婚。
爸爸还说,如果陈叔叔有了妻子跟孩子,一定也是整日里不回家,只喜欢住在工厂里。
以上三条。
条条都能打动陈文杰那个‘不愿意寄人篱下’的原则。
于是,十四岁的陈文杰,就这么带着弟弟来到了沪市。
陈勋庭曾经带着他去沪市一处城中村,见了自己父母的那些亲戚。
那些人的冷漠,让陈文杰再也不想去回想。
于是,他决定老老实实跟着陈勋庭当几年儿子,等成年了,他就出去上班,打工,挣钱,自己过日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陈家对自己跟弟弟,比想象中要好上千百倍。
陈家在沪市算是出名的家庭了,老一辈是身份不低的革命军人,新一辈又出了个陈勋庭这样的大厂长。
陈家忽然多出来了两个孩子,陈家为了不让两个孩子被异样眼光瞧不起,他们不清楚解释两个孩子的身份,其他人也不好多问。
做了陈勋庭的儿子,岂止是不用看人脸色。
有些时候,外面那些人知道自己是陈家的孩子,还要看他陈文杰的脸色。
就像刚才的教导主任和学校的大部分老师。
哪怕他再调皮,再捣蛋,老师都会因为他是陈勋庭的孩子,只要不是太过分,基本都是放任处理。
可青春期的小少年,想法总是很奇怪。
陈文杰享受着陈家孩子带来的一些便利,与此同时——
他又很厌恶自己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
他觉得哪怕自己不是陈家的孩子,也能做出一番成果,也能得到很多人的尊重。
所以,陈文杰听见教导主任的那句话后,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
真烦。
教导主任很烦。
自己的背景也很烦。
“尤其是你,郑铁柱!”
教导主任王主任还在批评着几个少年。
“郑铁柱,就你跟陈勋庭混的最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条件?人家陈文杰的父亲可是厂长,就你爸,也不过就是个车间主任,你要是再这么混下去,以后就只能去扫大街了!”
王主任说着,又摇了摇头,惋惜又怜悯的看看郑铁柱:“不行,这扫大街也得能进得了城建局才行,就你这样,扫大街人家都不要你,你只能去捡垃圾!”
郑铁柱被老师批评惯了。
这种话,甚至比这难听的话他早就听了八百遍,根本不放在心上。
郑铁柱扣了扣下巴,只当老师在刮耳旁风。
可旁边的陈文杰却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他很不爽。
陈文杰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调笑着看着王主任,“老师,要是每个人的未来都跟家庭挂钩,那您呢?您一个教导主任,您孩子以后能干嘛?”
陈文杰说着,笑出声来,“您跟郑铁柱的父亲都是主任,那您孩子以后也只能捡垃圾咯?”
“噗……”
郑铁柱跟身边几个少年都笑了出来。
“陈哥,你好睿智啊。”郑铁柱在旁边捂着嘴悄声打趣。
陈文杰弯弯嘴角,挑衅的看着已经彻底生气的王主任。
他没注意的是,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也都互相看了看,眼神里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们这些老师都是专业的,虽然好笑,但一定不会笑出声。
至少,不能被教导主任听见!
“陈文杰!”
一片笑声里,王主任早就已经黑了脸。
王主任跨步走到了陈文杰身边,咬牙切齿着好一会儿,嘴里骂人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顿了顿,王主任才终于压着火气开了口。
“陈文杰,你少跟我抬杠,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我孩子跟你们这群小混混可完全不一样!”
“是吗?”
陈文杰不是很在乎的笑了:“既然老师您这么笃定,刚才那么生气干什么?”
王主任冷笑一声:“我没有生气,而且我儿子学习成绩很好,根本不是你们能比的了的。”
“您真没生气?”陈文杰摇了摇头,“我可不信,大家都看着呢,您为人师表,可不能撒谎。”
“……我就算是生气,也是生气你跟我抬杠!”
“可我觉得我只是在合理分析您的话而已,您的话要是合理,那主任家的孩子不就是只能捡垃圾吗?”
“你……陈文杰,你别以为自己仗着父亲就能为所欲为,这次,我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尤其是你陈文杰,你带头干坏事,最不能轻饶!”
陈文杰双手抱住脑袋:“可以,我任凭处置,王主任,你只要别公报私仇就行。”
“放心吧。”
王主任突然笑了出来,打量着陈文杰,“我身为老师,这次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错就改!”
“老师,陈文杰不被严厉处罚,是不会改的!你们这次一定要狠狠惩罚他!”
办公室里,提着裤子坐在角落的陈松柏终于不哭了,气恼的瞪着陈文杰,给老师出主意。
“老师,他就是个泼皮,学校怎么罚他都不会服气的,但是他最怕他爸!”
陈文杰冷冷瞥了一眼陈松柏,陈松柏吓得猛地又打了个哆嗦。
“老师你们看,他还瞪我呢,要是不狠狠罚他,他以后肯定还会对我动手!”
陈文杰耸了耸肩,“我对你可没那么大兴趣,这回……这回属于是看不惯你!”
“行了!”
王主任瞪着陈文杰,“就算是陈松柏不说,我这次也会请你家长过来,另外我还会停你课,给你记过处分,陈文杰,别忘了,学校里面到底还不算是社会,冒犯老师,远比你想的要严重。”
“那这么看来,王老师,您这还是在公报私仇啊,那到底是我冒犯你严重还是我欺负陈松柏严重呢?”
“哼,你别给我绕口令,我现在就给你家里打电话!”
“还有你们几个!”王主任说着又看向其他人,“别以为这事儿会随随便便过去!”
听说要叫家长,其他几个少年都有些怂了。
看看陈文杰,又看看王主任,最终还是没顶住压力,纷纷排队到王主任这边认错。
“王主任,我当时就是在旁边吹了声口哨,我也不算犯错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觉得好玩鼓了鼓掌,充其量算是个围观群众。”
“我也是,我最多就是……最多就是多看了两眼!”
“是啊王主任,您饶了我们吧。”
王主任得意洋洋看了眼孤单站在墙角的陈文杰,笑着说:“认错了还是好学生,这样吧,你们几个是从犯,回去罚站一上午,再写一份千字检讨给我,可以不用叫家长。”
“谢谢王主任!”
“谢谢老师!”
最终,其他几个学生都哆里哆嗦的点头哈腰认了错,只剩下一个郑铁柱还没有‘叛变’。
“陈哥,对不起啊,我爸妈知道了肯定要打我的。”
“是啊陈哥,这次真不是我不讲义气,我爸妈那边真是不敢惹啊。”
“陈哥……”
几个人纷纷离开,只剩下了郑铁柱跟陈文杰。
王主任更加得意了。
倒是几个老师有些急了,走过来找王主任商量。
“主任,陈文杰的父亲整日里忙的很,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秘书过来,我看这次就算要找家长,陈厂长也没空,要不……”
“要不就在学校里罚一下算了,别喊家长了。”
“是啊,陈文杰虽然这次闹得有些过分了,但他平时除了成绩差一点,也没什么大错。”
“对我是他的任课老师,这点我作证。”
陈松柏在角落里听着急的不行,“老师,你们不能饶了陈文杰啊,而且……反正就算你们不说,我到时候也会回家告状!”
可陈松柏告状是陈松柏告状。
他们都是本家的,有矛盾回家里解决也可以。
但学校出面就不一样了。
陈文杰在学校上学这一年,就算是开家长会,也都是陈厂长的秘书过来,根本没人见过陈厂长。
谁也不知道这个陈厂长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到底如何。
如果他们惩罚过了头,不就是得罪了陈厂长吗?
可王主任还在气头上,敲了敲手里的圆珠笔,说:“你们都别瞎出主意了,错了就要罚,其他人是从犯就算了,陈文杰是必须要惩罚加叫家长的。”
陈松柏松了口气,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看着陈文杰。
陈文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倒是不怕王主任罚他。
不就是操场跑圈,不就是罚站,不就是写检讨。
无所谓,他不在乎。
可如果是叫家长……
想起陈勋庭,他倒是真的有些慌了。
陈勋庭罚他不算什么,可他有些不想看到陈勋庭对他失望的眼神。
也不想听太爷爷到时候知道了,对着自己念叨对不起父母那些话。
相比这些,他宁愿接受体罚。
可问题是,王主任已经被他惹毛了。
“打电话!”
王主任直接吩咐起来。
“……知道了。”
老师们按照孩子们报的街道电话打过去,不巧的是,两个孩子,谁家的家长都不在家。
郑铁柱挠挠头:“我爸妈这时间都在上班呢。”
陈文杰:“……”
太爷爷太奶奶这会儿肯定再干部娱乐中心下棋跳舞,他爸呢?他爸还在外地出差呢。
王主任火气没地方撒,紧紧拳头,站了起来,“打不通就等晚上放学了再打!我来打,我下班了回家打!”
王主任说完,又走到了陈文杰身边,“你们两个今天都给我去旗杆下面罚站!”
郑铁柱缩了缩脖子:“罚站多久?”
“多久?呵呵,你们什么时候愿意去给我认错,就可以回教室,哦对了,你们两个是主犯,就算是认错了,还是得叫家长,没得商量!”
郑铁柱撇撇嘴,看看低着头的陈哥,没有说话了。
这会儿,去帮陈松柏拿裤子的老师也赶了回来。
陈松柏连忙躲在桌子后面将裤子换了,也终于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太舒服,我今天可以请假回家吗?”陈松柏可怜兮兮的走到王主任身边。
他要回家告状!
王主任琢磨了一下,“没啥事儿了还是上完课吧,你父母似乎就是在外地当兵的吧,你要是自己不努力,将来也得去苦地上驻守,赶紧多读书才能有出息。”
这话说的陈松柏心里也一颤,有些不舒服起来。
陈松柏从来没有觉得父母在艰苦的坝上驻守不体面,相反,听了爷爷奶奶的话,他还为此感到骄傲。
王主任的意思,好像除了当厂长,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没出息的工作一样。
可陈松柏心里不舒服,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来。
反倒是陈文杰忽然冷笑了一声,“王主任,您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当兵没出息,那什么才是有出息?您身为人民教师,竟然看不起人民军人吗?”
陈文杰永远不会忘,他的父母曾经多么为自己的军人身份感到骄傲。
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轻视这个职业!
陈松柏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陈文杰。
陈文杰的话,似乎也是他刚才心里想说却总结不出来的话!
这一瞬间,陈松柏忽然觉得陈文杰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还挺有种的。
王主任听完这话也有些慌了,言语结结巴巴的看着办公室里的人解释:“那什么,我,我,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刚才……我刚才这话就是想说让陈松柏好好学习,我是为了教育学生。”
几个老师都没有他职位高,互相看看,并没有接话。
王主任解释完了,再次站起来,有些不耐的看着陈文杰:“你少在这里扣我字眼!你们俩,要么现在认错,要么就给我去旗杆下面罚站!”
“老师,那我呢?”陈松柏摇摇晃晃的举起手,紧张的问。
他真的很想借着机会翘课。
可王主任转过头,“刚才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吧?你也给我上课去!”
“……哦,知道了。”
陈松柏低着头,失落的刚要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陈文杰跟郑铁柱心怀鬼胎的对视了一眼。
等陈松柏刚走进,郑铁柱眼疾手快的揪住了陈松柏裤子后面的一根被提前薅出来的松紧绳儿。
陈文杰也伸手上去,两人一起用力——
孩子们穿的裤子,松紧绳都是一根的,被这么用力一拽,整根都被拽脱线了。
陈松柏的裤腰再次没了弹力,眼瞧着就要往下掉。
“你们干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次经验,陈松柏在刚露出半个屁/股/蛋的时候,就伸手连忙抓住了下坠的裤子。
可到底晚了半步,还是再次小小曝光了一回。
“陈文杰!!”
“你太过分了!!”
“呜呜呜……”
陈松柏拽着裤子再次哭了出来。
刚才他还觉得陈文杰没那么讨厌呢,他那是瞎了眼!陈文杰就是宇宙第一的烦人精!!
陈文杰已经跟郑铁柱笑成了一团。
王主任看着这一幕,竟然也觉得有些滑稽,可他很快收拾了表情,走过去帮陈松柏将那根松紧绳给拽了回来。
“看看还能补救吗?”
陈松柏哭着自己修了半天裤腰,可松紧绳一旦被拽脱线,就根本没办法复原。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帮着想了好一会儿办法,终于是帮陈松柏把裤腰给尽量紧了紧。
可陈松柏似乎有了阴影。
松松垮垮的裤腰勉强挂着,但已经不止于会掉下去了。
可陈松柏还是一边拽着裤腰,一边哭着回了教室。
“你们两个还给我笑!赶紧滚到旗杆下面跟其他人一起罚站去!”
于是,陈文杰郑铁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郑铁柱,要是不行,你也去找那个老登认个错,不用跟我一起喊家长。”出了办公室,陈文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郑铁柱嘻嘻笑了笑:“我头上四个姐姐呢,我爸妈还没打我,她们都已经把我护着了,我才不怕呢。”
郑铁柱好奇的看看陈文杰:“陈哥,我记得你不是很怕你爸吗?你咋这么硬气了?”
“……我其实也怕叫家长,但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老登!早就烦他了,这次就就算是罚我,我也不跟他认错!”
“有种。”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旗杆下面,其他几个人已经站了一会儿了,他们只用站一上午,看见陈文杰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哥,抱歉啊……”
“陈哥我真是不是不讲义气……”
“行了行了,别说了。”陈文杰摆摆手,“我能理解,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真的吗陈哥?”
“当然了。”
陈文杰说着,大手一挥:“这事儿过去了,我还请你们吃零食,反正已经成功恶搞了陈松柏,想想我这心里就高兴。”
“真的?!诶哟,跟着陈哥混就是好!”
“是啊是啊!陈哥下次有事儿还喊我,我一定不会掉链子。”
……
几个少年就这么站了一上午,眼瞧着到了中午。
“陈哥,那俩小孩儿不是小学部的吗?我瞧着……怎么这么像是你弟弟呢?”
几个人都站的有些昏昏欲睡,眼瞧着还有半小时就可以回教室了,听见郑铁柱这么一说,反而来了精神。
“哪儿呢?”
“陈哥的弟弟?我还没见过呢……”
陈文杰顺着朋友的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躲在教学楼后面,鬼鬼祟祟的两个小萝卜头。
“……这俩过来干啥?”
陈文杰皱皱眉,看了眼教学楼上的挂钟,“时间到了,你们几个赶紧回教室休息吧。”
几个人虽然好奇,但还是架不住腿上的酸疼,纷纷一瘸一拐的挥手回了教室。
都在午休,四下没什么人。
陈文杰左右看看,皱着眉朝着两个萝卜头走了过去。
沈天凯推了推身边的星星,“星星你看,你哥好像朝着咱们过来了!”
陈文星瞪大眼睛,“我哥怎么看着好像……瘸了?”
“你才瘸了呢!”
忍着腿酸快步走过来的陈文杰一巴掌打在了西瓜头的脑门上。
不过这次力道很轻。
沈天凯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将义气的立刻将向来胆小的星星护在了身后,“喂!星星是来帮你的,你不许打人!”
陈文杰抱着胳膊,笑着不屑的打量着他们,“帮我?俩萝卜头赶紧招供,到底干什么来的?”
陈文星挠了挠脑门,苦着脸:“哥,我,我,我……”
沈天凯在旁边听得抓耳挠腮,着急的蹦起来,“喂,星星担心你!”
陈文星立刻脸红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陈文杰一愣,又笑了,“我用得着他一个萝卜头担心?赶紧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淘气专门溜过来玩的。”
“是真的。”沈天凯挺起胸膛替星星说话:“你这个当哥哥怎么不相信自己弟弟呢?我也是当哥哥的,我从来都不会怀疑我妹妹!”
因为妹妹是天才,天才几乎从来不出错。沈天凯默默在心里补充。
陈文杰记得沈天凯。
是那个不简单的后妈将来要带到家里的孩子。
可恶。
后妈的孩子肯定也不简单。
不过这个孩子现在还小就是了。
陈文杰一把揪住了星星的胳膊,“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连个话都让别人替你说?啊?”
“喂!”
沈天凯虽然有些害怕,但看到陈文杰动手,也着急起来,干脆鼓起勇气,一把将星星的胳膊拉了回来,再次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
“你怎么总是对弟弟动手?妈妈说不保护弟妹的哥哥不配当哥哥!”
沈天凯看着手里空了出来,愣了愣。
但也没愣多久,他很快盯上了沈天凯这个像个小英雄一样的小萝卜头。
“你叫什么玩意儿来着?我跟我弟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沈天凯手心抖了抖,但还是勇敢的看了过去,“我不叫什么玩意儿,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叫沈天凯!”
“就你有妈妈啊?”
陈文杰说完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像拍陈文星一样,去拍沈天凯的脑门。
躲在后面的陈文星忽然着急起来,一下子站到了前面。
“哥哥!天凯是陪我来的!我们都想帮你的!”
这下,陈文杰手停了下来,再次笑呵呵打量着两个萝卜头。
“沈天凯是吧,看在陈文星终于有了点胆子跟着你逃午休的份儿上,那我就勉强听听看你们要怎么帮我?”
幼稚!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陈文杰根本不相信他俩能说出个什么来。
反正他弟弟他最了解了,什么关系自己,肯定就是终于认识了新朋
友,心也跟着野了,专门溜出来玩的!
陈文星眨眨眼,认真看着哥哥,“是我喊凯凯出来的,不是凯凯带我逃午休。”
“成成成,不管谁跟谁吧,赶紧……”
陈文杰有些不耐烦了,可还没等他催促完,本来就阴沉的天,忽然更加阴沉了。
云层沉沉,风也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眨眼的工夫,天忽然就开始下起雨来。
第45章 第45章
今天从晨起时,天就一直阴沉着,云层厚的像是要掉下来似的,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中午,这场雨才算落下来。
好在雨下的不大。
雨星子点点滴滴的往下掉着,打在几个孩子的脸上。
“下雨了!”沈天凯头一个喊出来,仰着小脸望着天。
陈文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仰头看了眼天。
“哥,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今天晚上爸爸回来。”陈文星没有管这些,只看着哥哥小声的开了口。
“用你说?”
陈文杰皱着眉,低下头盯着小萝卜头:“就你记得日期?我不记得?”
陈文星瘪着嘴,“所以今天你不能再回咱们家里了,你得回太奶奶家里呀,而且你不是不生病了吗?”
少年哼了一声,不是在意:“管得着吗?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嗯。”
“那你说完了,赶紧走吧。”
“……”
陈文星眼睛里面已经存了眼泪,就在眼眶上挂着,眨眼就能掉下来。
陈文杰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要哭。
真没出息。
他最烦的就是看见陈文星哭。
爸妈刚去世那年,陈文杰一路跟着叔叔阿姨去了京市孤儿院。
那一路上,陈文杰记得清清楚楚,陈文星几乎从头哭到尾。
要么是嚎啕大哭,要么就委屈巴巴的流眼泪。
明明最好脾气的阿姨,都因为弟弟一直哭有些疲惫厌烦。
陈文杰看得很清楚。
可这个弟弟偏偏就是一直在哭,把大家的心情都搅和的很烦。
“闭嘴!”
“不许哭!”
陈文杰态度很凶,就连旁边的沈天凯都有些怯意。
陈文星就跟不用说了,眼泪已经一串串的往下落。
“我都说了你别哭别哭,烦不烦人啊?”
“……呜呜呜——”
很好,哭的更大声了。
陈文杰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你要哭也行,别让我看见,赶紧走,回你班里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你怎么这样啊!”
沈天凯看不下去了,更小的萝卜头气势汹汹的指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哥哥,“你太没有礼貌了,快点跟星星道歉!”
又是道歉。
陈文杰一下子想到了前些日子,沈晚月让自己道歉的样子来。
他事后当然没有道歉。
回家以后,陈文星已经被大人哄好了,也根本不需要他道歉。
而且……
怎么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跟陈文星更要好呢?
好像他要吃了陈文星一样。
他就是不喜欢弟弟哭而已,他有什么错?
“我不道歉能怎么着?还说来救我,就这能救我?”陈文杰生了气,继续凶巴巴的说。
“不是的。”沈天凯气呼呼的看着他,义正言辞。
“是你爸爸太可怕了,星星说你爸爸可能会惩罚你,你还可能会挨打,所以才专门过来告诉你,今天你犯了错,一定要回太奶奶家里才行,有太奶奶保护你就不会挨打!”
闻言,陈文杰愣了愣。
他目光转向身前的陈文星,打量了一下这个爱哭鬼后,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陈文杰也不傻。
他自知犯了大错,还真想着今天陈勋庭回来,他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干脆回太奶奶那边算了。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可陈文杰没想到,陈文星看到自己被罚,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帮自己。
甚至平时这么胆小的弟弟,居然大着胆子逃了午休也要找过来。
突然。
陈文杰的目光落在弟弟左手背上,那个还贴着纱布还没有好彻底的伤口上。
莫名的,陈文杰觉得陈松柏这次丢人丢的还不够。
武侠小说里怎么写的来着——
应该让陈松柏血债血偿才对。
“咳咳……”
陈文杰清了清嗓子,摸着后脑勺,但语气依旧硬的跟石头一样:“咳咳咳,那什么,我知道了,真是笨蛋,我用得着你说吗?我自己当然直到回太奶奶家啊。”
陈文星泪眼汪汪,“那你还凶我?”
“……”
是啊,自己干嘛凶他来着?
陈文杰沉默了。
“你道歉!!”沈天凯气现在一点不崇拜这个英雄了。
他现在觉得,这个英雄虽然惩罚了坏人,还是绝对不是一个好哥哥!
沈天凯:“妈妈说,错了就要道歉!快到道歉!”
陈文杰:“……”
沈天凯跟陈文星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遇到一点事儿,被凶一句话都要流眼泪,哽咽的说不出来句子。
而另一个,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哪怕害怕,也要气势汹汹的站出来。
于是,还没等少年想出来个什么说辞给混过去,听见声音的检查老师终于是发现了几个藏在教学楼后面的孩子。
“你们几个,不睡午觉!干什么呢?!”
陈文星听见声音,猛地一抖,吓得比刚才被哥哥凶还要害怕。
他一直都是乖孩子,从来不犯错的。
沈天凯也一愣,连忙抓住了陈文星的手:“星星,我们快跑!”
陈文杰自然也听到了。
他那胳膊将两个萝卜头推到教学楼后面的过道,“赶紧从后面溜走,我去拦着老师。”
“走啊星星。”
“……哦。”
刚才星星点点的雨势,这会儿在慢慢变大。
就算不被老师发现,他们也该走了。
陈文杰看着两个萝卜头跑走,自己想了想,搓着手走出了教学楼。
“老师,是我。”
检查老师走过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后面,这才将目光落在陈文杰身上,转而,又看看后面的郑铁柱,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
“你来这儿干嘛?”
陈文杰讨好的笑笑:“我躲雨呢,教学楼后面不是能避一避吗。”
“……你是今天升旗仪式的学生吧,这都下雨了,别站着了,回教室吧。”
“能行吗?是王主任罚我站的。”
检查老师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我去找王主任说说,总不能让学生淋雨啊,这王主任真是的……”
“诶,谢谢您!”
陈文杰说着又回了旗杆下面。
“你弟过来干嘛?”郑铁柱问。
“过来……”
过来告诉他自己担心他?
这话陈文杰死都说不出口!
“咳咳,俩孩子不想午休溜出来玩呢。”
“你弟不是胆儿最小吗?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
“……他新找个了朋友,那小子是个泼皮!”
“哟呵,那不是跟你一样吗?”郑铁柱调笑着说:“是刚才另一个小孩儿吧,那他反而更像你弟呢。”
“去你大爷的吧……”
陈文杰说完,又翻了个白眼,“其实也还真叫你说对了,那小子……”
要是按照名义上来说。
等他那个后妈跟爸结了婚,那小子还真也是自己的弟弟了。
可他们这家庭也太复杂了。
他以后该咋跟人家介绍啊。
这个是我亲弟,那个是我表弟??
表弟也不太对,继弟?后弟?
“想啥呢?”
郑铁柱打断了陈文杰这莫名其妙的联想,“咋办啊,我这衣服都湿了,幸亏这天还不算冷,不然咱俩非得冻死。”
正说着,刚才的检查老师也回来了。
“你们俩,王主任说了,只要进去道个歉,就可以回教室了,赶紧去道歉吧,等会儿在淋下去非得浇透不可。”
郑铁柱看看陈文杰。
陈文杰不说话。
那他也不说话。
这意思,就是要这么僵持下去了,反正就是不认错。
检查老师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叹了口气离开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过好在这雨除了一开始,之后并没有要下大的意思,一直这么淅淅沥沥的下着。
中间检查老师倒是好心过来给他们送了一把雨伞。
可他俩衣服已经淋湿了,在冷风里还是吹得直哆嗦。
“不行了陈哥,阿嚏
——”
郑铁柱打了个喷嚏,将雨伞塞给了陈文杰,“不下雨兄弟就陪你了,可我太冷了,真冻出病来,我几个姐非得心疼死不可。”
“你回去吧。”
陈文杰倒是不介意,接过雨伞后,看着地面上的水坑发呆。
郑铁柱走后没多久,午休结束的铃声也响了。
雨也跟着铃声一起终于停了下来。
可能是陈文杰还昨天还吃乐感冒药的缘故,把这股子寒气给预防住了,除了有点冷以外,一直也没有打喷嚏。
他把伞收起来,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学部的教学楼。
自己倒是没事儿。
可刚才淋了雨的俩萝卜头不会感冒吧?
……
沈天凯跟陈文星虽然没被初中部的老师抓着,但两个孩子淋了雨,分别进班里后,利落当然的还是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两个孩子都还小,又淋了雨,偷跑午休虽然不对,但还是先把他们领到办公室里擦干后,又给喂了热水,这才放他们回班里罚抄写。
陈文星被罚抄写古诗,一首《鹅鹅鹅》抄的他都困了,才抄完交给老师。
沈天凯就惨了。
他被罚抄新学的汉字,还得标注拼音。
虽然上学前妈妈给沈天凯恶补了拼音,可这还是他的弱项。
他愁眉苦脸的鬼画符一样画了半节课,才终于给画完。
沈琪琪在旁边,想帮都帮不上。
俩人字迹差太远了,又是坐在第一排,只能看着沈天凯苦哈哈的抄写。
“阿嚏——”
教抄写的时候,沈天凯一个不留神,猛地朝着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老师无奈的擦了擦胳膊,接过抄写后,第一时间打量着沈天凯。
“天凯,刚才淋雨后到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沈天凯,现在虚弱无力的摇了摇头。
“老师,我可舒服了。”
老师:“……”
可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舒服。
老师将沈天凯拉到了身边,先是摸了摸额头,随后皱起眉。
“天凯,你好像有些发热,跟老师去办公室。”
沈琪琪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管别的直接跑了过去:“老师,沈天凯生病了吗?”
“好像是的。”
沈天凯倒是没什么反应,皱了皱眉:“我没有事儿啊,我就是抄写的困了,还抄的胳膊也痛,头也痛,阿嚏——”
话没说完,沈天凯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不行,你有事儿。”沈琪琪紧张的拉住了老师的胳膊,“老师,你要联系妈妈,妈妈之前跟我们说过,如果在学校不舒服就要喊她。”
“嗯,我知道。”
老师温柔的点点头,拉住了沈天凯的手,“琪琪,你先坐到座位上去,我去跟你妈妈联系。”
“……好吧。”
沈琪琪并不愿意回去,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老师把沈天凯带到办公室后,很快,电话打到了服装厂-
服装厂加工车间里。
“香云纱?”
车间的工作人员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沈晚月跟毛婷婷。
“你们设计科的主任呢?”
毛婷婷打量着车间的组长,“你不知道朱华强停职了?有没有点眼力见,这是厂长签了字了。”
车间组长哼了一声,“是是是,我没有眼力见,那你来车间打样呗,我不管了。”
“你!”
沈晚月拦着毛婷婷,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是设计科的沈晚月,现在代替了以前孙巧红副设计师的职位,同志你看看这个,确实是厂长签字的。”
车间组长闻言这才有了几分好脸色,“沈晚月是吧,我知道你,上周出了名的,听说你……”
“你有完没完啊。”毛婷婷着急的催促道:“你就秉公办事不就完了,哪儿这么多的话,非得套套近乎客气几句,真没意思,我看你就是不敬业。”
车间组长准备接文件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哟,你要这么傲气,那要不咱们亲自去见厂长?看厂长说我敬业不敬业。”
“别浪费时间了……”
“行了行了。”沈晚月拉住毛婷婷,笑着看向车间组长:“旁边这位同志是毛婷婷,也是前一阵刚进厂的,她年轻,说话有时候冲了些,同志,你还是先看看这文件,别耽误了厂里的任务。”
“沈同志说话倒是还能听一听。”车间组长瞥了眼毛婷婷,这才接过文件,看见上面厂长的签字以后,这才笑了出来。
“行,明一早就给你们安排,下午得先去清点一下有没有余下来的料子,不是我耽误时间,是这香云纱贵的很,得算的仔细点才行。”
毛婷婷有些着急,沈晚月硬是拉着她,跟车间组长道了谢,俩人这才一块儿出了车间。
刚一出来,毛婷婷就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真是受不了厂里办事的流程,不管什么事儿,熟不熟悉,都得先客套两句拉拉关系,真没意思。”
沈晚月倒是看得开:“服装厂相比其他厂人还不算多,像那种上千人的大厂,平时拉关系的更多。”
“就不能有事儿说事儿吗?”
“也能,但是前提得先把人际关系给混熟了,这就是生存规则,你刚毕业可能还不太适应,过些年就习惯了。”
毛婷婷嘟起嘴,“晚月,你跟我一样年纪,怎么懂这么多了。”
“……我早年在人际关系上吃过亏呗。”
作为优秀的打工人,沈晚月刚毕业那会儿也没少在职场受挫。
有了经验,自然也就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潜规则。
“那后来呢?”毛婷婷问。
“干了几年,有了经验,熟悉了这个行业的流程以后,就……”
“什么?”
就自己出来单独干了。
先是自创品牌设计,后来做自媒体引流,慢慢还真叫沈晚月给做起来了。
可这年头好像行不通啊。
沈晚月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人总是想往上走啊,我想着自己要是能单干就好了,可我又不是一口吃成胖子,只能来沪市这种大城市试着发展。”
“啊?”毛婷婷看着沈晚月,吃惊的说:“你想当厂长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
“诶对了,晚月,你不是跟我一个年纪吗,怎么你好像经历比我多这么……”
“沈晚月同志在吗?!”
刚出厂房没多久,就看见那位服装厂门岗房的大叔正在办公楼下面喊人,同时也打断了毛婷婷的话。
“在这儿!沈晚月在这儿呢!”不等沈晚月开口,旁边的毛婷婷已经挥舞着胳膊替她开了口。
门岗大叔皱皱眉,连忙小跑着过来,“沈同志,你家孩子是在工人小学呢吧,学校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身体不舒服,似乎发烧了。”
“发烧?!”
沈晚月倒吸一口气。
“婷婷,你把文件带回办公室,顺便帮我跟厂长请个假,谢谢啦……”
话还没说完呢,沈晚月已经快步走出去很远了。
看着沈晚月的背影,毛婷婷忍不住摇了摇头。
毛婷婷就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沈晚月有工作经验,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而她,同样的年龄段,她还是刚毕业进入社会没多久的学生……
外面。
都在平淞河区,服装厂跟工人小学距离并不算远。
可现在,沈晚月巴不得用跑的过去,一边跑,一边着急的用皮筋将散落碍事的头发都给梳了起来。
好在她运气不错,走出去后站台上正巧来了公交车,她小跑着上了车,一路提心吊胆的看着窗外。
小孩子生病跟大人是不同的。
尤其是十岁之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如果发热的话,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引起其他毛病。
而且他们年龄又小,就算是生病了,很多时候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出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不
舒服。
简直比大人生病危险多了。
沈晚月一刻也不敢耽误,下了公交车,小跑着进了学校大门。
“……”
意外的是,沈晚月刚一进去,就在小学教学楼对面的操场旗杆下面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陈文杰怎么在这儿站着?
还湿漉漉跟淋了雨一样。
沈晚月瞥了一眼过去,恰巧,陈文杰也看见了这个突然跑进来的沈晚月。
四目相对。
陈文杰愣了一下。
沈晚月也愣了一下,不过疑惑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将头一转,便脚步匆匆跑去了小学部。
陈文杰同样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沈晚月跑远的背影,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转而低下头继续瞧着地上残留的水坑出神。
“老师,天凯在哪儿?”
沈晚月礼貌的敲了敲门,便直接大步进了办公室。
“在这儿,刚才给孩子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我们这边儿只有酒精,给他简单擦了一下。”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天凯中午跟一个一年级朋友逃了午休,那会儿淋了雨,回来我们尽量帮他擦干了,可孩子太小,结果还是发烧了。”
刚才还乐呵呵说自己没有不舒服的沈天凯,这会儿已经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
听见妈妈过来,沈天凯也没有抬起脑袋。
他昏昏沉沉的,跟在梦里似的。
“谢谢老师,麻烦你们了。”
沈晚月快步走过去,“天凯,妈妈过来了,走咱们去医院。”
她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尤其走近了一下,沈天凯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吓得沈晚月心里都颤了颤。
“妈妈?”
沈天凯撑起身子,随后天旋地转,他被沈晚月直接抱了起来。
“琪琪就麻烦老师照顾一下了,等晚上放学我再来接她。”
“放心,快去吧。”
跟老师道了别,沈晚月抱着沈天凯就往外面走。
“真的是妈妈,我还以为做梦呢。”
孩子的语气有气无力,虚弱的跟之前神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晚月余光看了过去。
平时沈天凯总是活蹦乱跳的,可现在突然一下这样虚弱无力……
沈晚月心里越发的难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出了校门口,对面就是一个公交车站台。
可刚才送沈晚月过来的公交车才走没多久,下一辆公交车估计得等上好一会儿了。
医院比服装厂还远,走路去过去并不现实,还不如在这里等着。
可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只让沈晚月更加心焦。
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除了一开始,从来没有哪一刻,沈晚月像现在这样怀念现代的便利生活。
有出租车,有网约车,还有自己那辆四轮甲壳虫。
再不济,她还可以扫码一辆共享车不是吗?
可现在呢,现在只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怎么都没办法……
不行。
这事儿过去了,怎么也得想办法弄一辆自行车!
沈晚月看着越来越没有力气说话的孩子,心里不断的想着对策。
这年头跟现代有一点一样。
街道上只有下班点人才会更多,不然她还能找路人帮忙。
但现在望着只有行人路过的空档马路,沈晚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晚月焦灼的低头摸了摸天凯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总觉得似乎比着刚才更热了一些。
在她叹气的的时候,空荡平静的路面突然一阵震动,沈晚月再抬头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公交站台的前面。
第46章 第46章
苏市回沪市的这条路,陈勋庭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熟悉到他抬头看看地点,就能算出来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他这次出差时间将近一周左右。
其实时间并不算长,之前最忙的时候,有连续一个月都在外面跟厂里住着。
家这个地方,在他十八岁以后,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是个非常远的存在了。
其实准确说,小时候父亲人间蒸发以后,家就已经对他而言很陌生了。
不过好在后来有爷爷奶奶的照顾。
只是,现在他年纪上来了,没想到小时候曾经期盼过的‘家’,反而再次成了一个陌生的词语。
前年,陈勋庭决定领养陈文杰兄弟两个的时候,其实是考虑过自己这个问题的。
但他发觉兄弟两个在孤儿院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以后,还是去接了他们回家。
虽然平时的关心可能不够。
可至少,能让他们的生活过的好一些。
毕竟对于父亲这个角色,陈勋庭实在是感到陌生。
而母亲这个角色……
“厂长,前面站台上的人怎么好像是沈晚月同志啊?”
小王开着车,忽然出声。
陈勋庭抬头看过去,正瞧见沈晚月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沈天凯靠在她的怀里,而她正小心翼翼的替孩子梳理着耳边的头发。
沈晚月的眼神中,充斥着陈勋庭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担忧,这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担忧。
“停过去看看。”
“诶,知道了厂长。”
远远的,轿车打了方向盘,贴近行人道后,在站台前面稳稳停住。
“陈勋庭?”
只一眼,沈晚月便认出了这辆车。
陈勋庭跟小王前后脚的走了下来。
“孩子这是怎么了?”陈勋庭走近了一些,目光直接落在了脸色涨红,明显虚弱无力的沈天凯身上。
这孩子他记得,向来活蹦乱跳。
沈晚月也顾不上别的,焦急的站了起来:“太好了,天凯生病发烧了,我正在等公交车去医院,你们……”
“走,我送你。”
没等沈晚月问出来,陈勋庭已经当机立断道。
“好。”
沈晚月顾不得客气,一把将天凯抱起来。
陈勋庭伸出去的胳膊并没有赶得上这位心急的妈妈,他顿了顿,转身去帮沈晚月开了出门,护着母子两个上了车。
调头后,轿车朝着医院驶去。
尽管运气碰到了出差回来的陈勋庭,可沈晚月的心依旧没有放下来。
沈天凯上了车后,便趴在了沈晚月的腿上,看着依旧有气无力的,身子也似乎比刚才还要热。
“凯凯?”
沈晚月小声喊了一声,温柔的拍着孩子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就像是……
就是是她曾经在孤儿院里住着的时候,一位年长的阿姨拍自己的那样。
动作很慢,也很温柔。
只想让身边这个孩子能够更舒服一些,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沈晚月想——
她或许可以跟小孩子换一换,她来发烧,她来承担生病的痛苦。
这种感情突如其来,就这么一下子钻到了沈晚月的脑海中。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甚至对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可到了现在,她却感觉两个孩子是她最大的支撑点,是她一定要守护的人。
浓郁的情感与日俱增,终于在看到孩子生病之后,沈晚月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至亲。
她一个连亲戚都没有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通过脐带将她拉住。
“妈妈……”
也许换了地方,沈天凯睁开沉重的眼皮,“唔,我好冷啊,咱们在哪儿?”
沈晚月梳理着情绪,让自己稳定下来。
“咱们碰见陈叔叔的了,在他的车里,凯凯放心,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陈叔叔?”
孩子小小的脸上眉头紧锁。
他想到陈文星的那些话,陈叔叔是个很凶的大人!
沈天凯下意识的害怕,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在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的陈勋庭,神色却依旧平淡,好似与他无关。
沈晚月在最上面没看见沈天凯的表情,只以为孩子冷了,将孩子搂的更紧了。
“不行,妈妈我又热了。”
沈天凯忍着心里的胆怯,晃了晃胳膊,“能不能开窗户呀,我好热。”
“不行。”
沈晚月安慰道:“热是因为你在发热,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等医生看了就没事了。”
沈天凯虽然调皮,但在妈妈身边多数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听完也不再要求开窗户,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有些难受的蹭了蹭后背。
“不会又要给我搓葱叶子吧妈妈,会很疼的。”
孩子的话让沈晚月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怕打针疼,怕搓葱叶子?
沈晚月顿了顿,才从原身的记忆力搜刮出来了以前的画面。
沈家穷,尤其是在乡下,家里孩子生了病,去大队的医务室看完,大多会给开个退烧片。
如果退烧片吃了还不行,为了省钱,沈家就会给孩子搓大葱。
就是将孩子衣服脱下来,大人再拿辣辣的葱叶子,从头到尾给孩子搓一遍。
直到把孩子搓的浑身都火辣冒汗了,再拿被子捂着捂一晚上就能退烧。
这种乡下土方子,科学上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
但在现实中,能不能治好其实看得是孩子自身的情况到底如何。
简单说,看命了。
沈天凯去年就发过一次烧,那时候,沈满仓为了省钱,就用了这种土方子。
好在沈天凯也是命大,捂了一晚上出了一身的汗后,还真就退烧了。
所以年幼的沈天凯记忆力,发烧生病,就是要搓大葱的。
搓大葱,可比打针疼多了。
沈晚月心疼的苦笑继续拍着沈天凯的后背:“这次不会搓了,要是不严重,吃个药片就能好。”
沈天凯一听高兴了,下意识想要跟以前一样呼喊一声,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蔫吧的哼唧了一下。
眼瞧孩子安静下来,坐在前面的陈勋庭这才开口。
“怎么突然生病了?”
“老师说是中午那会儿淋了雨,我是从服装厂过来的,给我吓得不行,还以为要等公交等半小时呢,幸亏遇到了你。”
陈勋庭只是点点头,从后视镜看着沈晚月担忧的眼神。
“在有四五分钟就到医院了,这一段时间换季确实容易感冒发烧,吃了药很快就能好。”
沈晚月仍是担忧不已:“我就是怕他淋了雨发烧,正巧最近流感严重,万一两个加一起,很难退烧的。”
病毒性的发烧如果不能对症下药,查出问题,可能得半个月才能彻底好透。
这样小的孩子,生病真的比大人生病还难受。
陈勋庭继续宽慰:“流感也不用担心,今年的流感频发,市里已经跟京市那边借调了一批特效药过来。”
沈晚月有些诧异,刚要问,但转眼已经到了医院。
车停下来,不等沈晚月动手,陈勋庭已经先下了车,走到后面替沈晚月开了车门。
“我来吧。”
看着沈晚月想要转头再去抱孩子,非常的不方便,陈勋庭皱了皱眉,主动伸出了个胳膊。
沈晚月一愣,左右看看:“这……”
这合适吗?
陈勋庭:“等会儿儿科还要上二楼,我来吧,还快一点。”
“说得有道理。”
沈晚月也着急,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将沈天凯给了陈勋庭。
孩子接到手里,陈勋庭皱了皱眉。
他将沈天凯竖着抱着,脑袋直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胳膊看起来很稳。
可是……
这姿势虽然没错,但怎么瞧,怎么不像是抱过孩子的人。
“怎么了?”陈勋庭一边走一边问旁边一脸诧异的沈晚月。
沈晚月:“没什么,就是……你这姿势瞧着挺像是抱了个麻袋。”
“……早些年我是在车间当工人的,碰到卸货,也会搭搭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感觉你没有抱过孩子。”她直接道。
陈勋庭也直接点头:“没有抱过,接陈文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会走路了,这孩子虽然胆子小,但身体倒是很好,一直也没生过病。”
所以也就没机会抱孩子。
陈勋庭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可沈晚月却有些奇怪,“不生病就不用抱的吗?文星那么小的孩子,平时也不会撒撒娇什么的?像沈天凯跟沈琪琪,每天都要有一会儿时间缠着我,抱一下也是经常的事儿。”
拜托,孩子才刚五岁。
陈文杰虽然大一岁,可去年也才五岁啊。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需要抱的吗?
沈晚月是真的觉得奇怪。
因为她的身世缘故,小时候确实没有跟谁撒过娇,更别说找老师抱抱了。
可她来到这里,架不住两个孩子一天到晚的黏人。
这么一想,沈晚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变了挺多的。
她的话也把陈勋庭给问住了。
陈勋庭犹豫了一下,才说:“别的孩子不清楚,陈文星并没有缠人过,而且我小时候……也从来不会找大人撒娇。”
陈勋庭当然见过小时候伙伴们的家庭。
可人人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模式才是正常。
“我小时候也没有过。”沈晚月很自然的开口:“而且别说撒娇了,我都不怎么跟大人亲近。”
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谁也不会单独的去照顾一个小女孩。
可陈勋庭听了,却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跟着自己上楼的女人。
沈晚月身边的兄弟,看起来都很在乎她。
可沈晚月父母呢?
陈勋庭不了解,但每次听到沈晚月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己童年或者家里的事儿,好像听起来都不怎么的幸福。
眼瞧到了二楼。
沈晚月:“我去挂号,你跟天凯等着我。”
“嗯。”
陈勋庭揽着沈天凯往过道旁边站了站。
似乎是感受到了妈妈离开,刚才无精打采彻底睡过去的沈天凯,哼唧了一声醒了过来。
“妈妈……”
沈天凯闭着眼睛,下意识往旁边蹭了蹭。
“……”
怎么香香软软的妈妈,这会儿忽然……硬/邦/邦的?
“你妈妈等会儿就过来,别担心。”
是熟悉的男人声音。
沈天凯睁开眼睛,转头便一眼看到了被自己蹭了脸蛋的陈勋庭。
“……” !!!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小小的沈天凯一定要喝上一大瓶。
他又惊又怕,又想躲开。
整个人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后便用了力气想要挣脱,远离。
可这个据说很凶的男人,力气要比妈妈大好多好多。
沈天凯又生了病,挣脱的力气跟小鸟似的差不多。
陈勋庭根本没有用力,就将沈天凯又牢牢了揽在了怀里。
“别动,你发烧了身体虚,就别下地自己走了。”陈勋庭感受到了孩子的抗拒,说完,又补充道:“你妈妈过来就去看医生,到了就放你下来自己坐。”
男人生意很沉,在耳边炸开,远没有妈妈的好听。
沈天凯嘟了嘟嘴,小声的问:“那妈妈多久才过来。”
“三五分钟。”
“三五分钟是多久?”
“……”
陈勋庭虽然养了两个孩子,但对付孩子的经验,几乎可以称得上为零。
陈文星乖巧,话又不多,哪儿有身边这个孩子,生病了还这么活跃。
“看见窗户外
面那只小麻雀了吗?“陈勋庭忽然开口。
“嗯。”沈天凯将目光投到了窗户外面。
“等那只小麻雀飞走了,妈妈就回来了。”
“真的?”
陈勋庭只是来拿这个安慰沈天凯,闻言,只好点了头:“真的。”
沈天凯来了点精神,“那我现在过去敲窗户把麻雀给赶走,妈妈不就回来了?”
陈勋庭:“……”
小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搞。
“那你看这里。”陈勋庭顿了顿,将手上带了许久的一块儿手表直接塞到了沈天凯手上。
“这个指针转五圈,妈妈就回来了。”
陈勋庭想要安慰怀里这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孩子,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果然,沈天凯一下子就被这个手表吸引了过去。
这是个有着金属表带的腕表,佩戴者并不是经常下苦力的人,所以几乎没什么磨损,也看不来年头。
陈勋庭干脆就着沈天凯的手,将腕表扣到了他的手腕上。
只是因为体型差异,刚戴上去,沈天凯随便一动就滑落了下来。
“我抱着!”
沈天凯已经完全忘了其他,眼巴巴看着腕表,抱在手里,盯着那根指针,“已经一圈了,陈叔叔,这就是一分钟了吗?”
“对。”
眼瞧终于稳定住了沈天凯,陈勋庭终于松了口气。
指针一圈圈的转着,终于在快到第五圈走完的时候,沈晚月回来了。
“你说得对陈勋庭,最近真的很多人感冒发烧,前面排队排了好几个人,而且一大半都是孩子。”
陈勋庭点点头:“咱们快过去吧,科室里面也要排队。”
“嗯。”
沈晚月点点头,这时候才注意到,安安静静趴在陈勋庭肩膀上,但脑袋却支棱着的沈天凯。
“凯凯醒了?”沈晚月看过去。
“妈妈!”沈天凯眨眨眼,将手里的手表给沈晚月看:“这个可以看到时间哦,比咱们村里大队挂的钟表还好玩,陈叔叔说的走到五圈妈妈就回来,妈妈就真的回来了!”
腕表一眼看起来便价格不菲。
沈晚月皱了皱眉:“这个……”
这个不适合。
但陈勋庭觉得适合就够了。
陈勋庭:“给他拿着玩,孩子生着病本来就难受,还能分散下注意力,走吧。”
他这样说,沈晚月眼瞧孩子正在兴头上,也就点了头。
除了妈妈,沈天凯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小孩子。
不过,谁让陈勋庭有钞能力呢?
在钞能力面前,沈天凯也难得能安静下来一会儿。
很快到了科室。
医生给沈天凯做了简单的检查,“先打个屁股针退烧,然后给你们开药,不过最近流感严重,你们夫妻俩最好是带着孩子再做个血液检查看是不是病毒性感染发烧。”
夫妻?
陈勋庭眼神看过去。
但身边母子两个完全没有一点意识,好像都没注意到医生说了这句话。
沈晚月:“行,那麻烦医生你先帮孩子打针,等会儿我带他带去化验。”
“来吧。”
医生看了看眼前的小夫妻,女同志明艳漂亮,男同志气宇非凡,还是真是郎才女貌。
不过再体面的夫妻,遇到孩子打针的事儿,都免不了把体面给扔在地上。
“小朋友,你先去里面的床上爬着,女同志,你们夫妻俩带他过去,先把裤子脱一半,露一半就够了。”
“好。”
陈勋庭不等沈晚月出手,自己已经熟练的将沈天凯抱了起来,三两步放到了床上。
沈天凯的目光这会儿终于从腕表上挪开。
好了,他已经看够了,兴趣已经快消耗完了。
他现在的目标,是医院科室。
“这里跟我之前见得不一样诶,跟妈妈上次住院也不一样……”
“哇呜呜呜呜……”
沈天凯刚说完,里间就立刻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这哭声撕心裂肺惊天动力,杀猪一样的激烈,可把一直都淡定的沈天凯吓了一跳。
这哭声,比陈叔叔还要可怕!
沈天凯一紧张,手就下意识抓住了陈勋庭的衣服。
陈勋庭任由他抓着,走进去后,将沈天凯放到了床上,这也才看到了对面床上跟沈天凯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一样是打屁股针。
旁边打针的护士针头还没对上呢,就已经被男孩子给挣脱开,随后跳下床,躲在了爸妈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我不要打针,呜呜呜……妈妈我不要打针呜呜呜……”
“爸爸我就求求你了,我一点也没事儿,咱们发烧吧……不是!咱们回家吧!”
这孩子哭的声音太大了,外面还没准备打针,只是看病阶段的孩子被吓到,也跟着哭了起来。
于是,儿童科室里便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趴在枕头上的沈天凯左看看右看看,手里紧张的拽着妈妈的手指。
“妈妈,我、我、不怕疼哦,我一定不会哭的!我是小男子汉!”
一向爱闹的沈天凯,在沈琪琪面前总是显得不那么懂事。
可现在,沈晚月一想到自己小时挨屁股针的疼,便连忙心疼的安抚着孩子。
“凯凯别怕,打针其实没有那么疼,你等会儿要是实在疼了也可以哭,没有关系的,妈妈会帮你擦掉眼泪,但是要记得,千万不能乱动,可以吗?”
沈天凯嘴唇有些发白。
他从来没有打过针诶,旁边的孩子哭得声音更大了,打针……难道比搓葱还疼吗?
那次爷爷给他搓葱,他疼的哭了好久好久。
哭完他当时就想,以后可千万不能哭了。
可……
旁边孩子虽然哭着,但还是被爸爸妈妈联合起来,一把拽到了床上。
夫妻两个一边按一头,将孩子固定在床上不能动。
女同志咬咬牙,跟护士开口:“您动手吧,快刀斩乱麻,也就一下子的事儿。”
“呜呜呜……不要啊,呜呜呜不行我会疼呜呜呜……”
夫妻俩都扭过头,恨着心不去管孩子的哭闹。
护士似是见惯了这一幕,淡定的拿起消毒的棉棒,开始在涂抹。
然后——
一针下去,杀猪一样的哭嚎声响遍了整个楼道。
可能……连一楼都能听见吧。
沈天凯已经被这阵仗吓得手发凉了。
沈晚月也皱皱眉,严肃的看向陈勋庭。
“陈勋庭。”
四目相对。
陈勋庭眼神倒是平静的很。
“等会儿我按就行。”陈勋庭这样说,他一个人的力气足够了。
“……”
沈晚月有些无奈,低声道:“我肯定也要扶着点的,就是等会儿麻烦你按着孩子腿就行,我怕人家给扎歪了。”
陈勋庭点头:“嗯,交给我。”
沈天凯竖着耳朵努力听完,眼眶红红:“妈妈,我怎么记得,咱村杀猪匠那大爷每次杀猪就是这么跟旁边人说的啊,刚才我看到了那个针,那么一点点扎下去真的会很疼吗?”
很疼。
至少沈晚月记忆里面是非常疼的。
“来吧,沈天凯小朋友对吗?”
“嗯。”
沈晚月看着护士过来,如临大敌的抓住了沈天凯的双手。
他手里还握着刚才那块儿腕表,但很快被沈晚月放到了旁边。
“小朋友不怕啊,就一秒钟,很快
扎一下就过去了,不会很疼的。”
沈天凯立刻想到了刚才在手表上看到的指针,一秒钟,那就那么一下下当然很快啦。
沈天凯扬起小脸,跟旁边哭喊的小朋友比起来,简直英勇无比!
“阿姨,你动手吧。”
护士一愣,这话说的跟英雄赴义一样,她没忍住嘴角扬了起来,“你们俩这孩子,还真是不一样。”
第47章 第47章
屁股针很疼。
别说小孩子了,大人有很多都觉得受不住。
倒不是因为针头大小,而是因为屁股针是直接扎进去三四厘米能扎到肌肉的,再加上药物扩散后,有可能还会红肿。
但最疼的,还是扎下去那一刻。
眼瞧着护士的动作,沈晚月担心之余,狠心的按住了沈天凯的胳膊,陈勋庭也同样下了手。
瞬息,护士熟练地拿着针管扎了下去。
“嘶……”
“凯凯别怕,很快就好了。”沈晚月下意识的安慰着。
沈天凯已经感受到了疼痛,小声轻呼了一下后,便皱着眉紧紧闭上了眼睛,小脸狰狞的活像是个猴子似的。
小孩子的针管里药水并不多,大约三两秒后便结束了。
但在这两三秒的过程中,沈天凯除了一开始的颤抖意外,便老老实实的趴着。
护士扔了枕头,笑着看看眼前的夫妻两个:“这孩子,好像根本不需要你们夫妻两个按着就能完事儿,真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
沈晚月也心里暗自感叹。
陈勋庭却在护士说完话以后,深深看了眼沈晚月。
“妈妈!!打完了?”
“护士阿姨,结束了吗?”
沈天凯呆呆的抬起头,看看沈晚月,又看看护士,随后噘着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打完了,小朋友,你是我这个月工作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哭的小男子汉哦。”
一听自己被夸,沈天凯立刻精精神神的道谢。
可这一精神,就控制不住动作幅度大了一点。
“诶哟……”
到底还是打了针,沈天凯吃痛的哼唧了一声,眼眶红红的向沈晚月伸出了胳膊。
“妈妈抱。”
“好。”
沈晚月将他抱起来,心疼又欣慰:“凯凯今天又懂事又勇敢,太厉害了。”
沈天凯嘿嘿笑了起来:“刚才的小朋友哭的声音太大了,我还以为很疼很疼呢,结果试了一下才知道,根本没有那么疼嘛。”
跟在全身搓葱比起来,这简直是小意思。
“凯凯真棒。”
旁边有刚进来的小朋友,本来抹着眼泪呢,听见沈天凯这么说,放下手好奇的看过来。
“不、不疼吗?”小朋友忍着眼泪问。
沈天凯点点头,十分真诚,“一点点痛啦,但其实跟被小蚂蚁咬一口差不多哦,我觉得没有那么疼的。”
沈天凯的话让后面几个排队的小朋友都愣在了家长怀里。
真的不痛?
小朋友勇敢的主动走上前,趴在了床上,学着沈天凯英勇看向护士:“来吧阿姨!扎我!”
“噗嗤”一声,沈晚月在旁边看得笑了出来。
“咱们出去吧,还得带天凯去化验。”她笑着看向陈勋庭。
“嗯。”
只是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间突然爆发出来一声吃痛的哀嚎——
“呜呜呜呜!!疼死了呜呜呜呜骗人的呜呜呜呜……”
“……”
沈晚月又无奈又好笑。
沈天凯挠了挠脑袋:“好想是刚才的小朋友诶,可我真的不觉得有多疼啊,妈妈,之前姥爷给我搓葱可比这个疼多了,整个身子都火辣辣的,我也是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没忍住哭的。”
“嗯,我们凯凯最棒了,是最勇敢的小男子汉!”
沈晚月说着,心里却一阵酸涩。
她当初想法设法,坚持留在沪市是对的。
如果回到二里沟,不管是师资还是医疗条件,都跟这里不能比较,更何况这里还有无限的机会。
“嘿嘿嘿,妈妈,这次回去了,你一定要把我今天的勇敢表现跟沈琪琪好好说一说。”
沈晚月笑笑,“好,我一定跟琪琪讲。”
“我这次终于比沈琪琪厉害了,妈妈有没有更喜欢我呀?”沈天凯说着,依赖的在妈妈脸上蹭了蹭。
“妈妈的爱一直都是很平等的,你们两个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分量哦,不过凯凯今天确实非常勇敢,勇气可嘉!”
沈天凯眨眨眼,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妈妈没有更喜欢琪琪一些吗?”
“你这个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沈晚月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做的事情让你有这样的感觉啦?”
“唔……我想想哈。”
沈天凯趴在沈晚月的肩膀上,结果这个动作,反而直接让他看到了旁边的陈勋庭。
陈勋庭沉默的走在沈晚月旁边。
他身材高大,在略显拥挤的走廊里,他总能帮妈妈跟自己规避开一些人的拥挤跟触碰。
而且陈叔叔好像总是一副什么都很轻松的样子,刚才抱了自己那么久,都没有觉得累,看着也没有流汗。
陈叔叔好像不太会哄小孩子,但是刚才,自己跟在陈叔叔旁边,似乎除了一开始的害怕,好像也挺自在的。
沈天凯想起了陈文星的话。
星星应该是了解自己爸爸的,可他这时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虽然面对陈文杰时,星星会害怕,可是在这个陈叔叔旁边,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而且也没有哭过。
或许,是自己想错了星星的意思?
又或许……
沈琪琪其实说的有些道理,这个陈叔叔,应该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恶啊!
沈琪琪怎么又把自己厉害了一点点?
沈天凯忽然回过头,看着沈晚月:“好吧妈妈,我承认琪琪有时候是厉害一些些,但是你要记得哦,你最多可以比爱她少那么一丢丢的爱我!”
沈天凯拿手指,在沈晚月的面前比划了一个超级小的空隙。
沈晚月又气又笑。
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这孩子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你们两个妈妈都爱,在妈妈心里永远都是同样的分量,凯凯,妈妈跟你保证。”
沈天凯仔细想了想,“那就算我没有琪琪聪明也是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天赋,你在看每次跑步的时候,凯凯总是第一名。”
“也是哦。”
沈天凯笑了:“那我也很厉害。”
“当然。”
说话间就到了化验室。
因为条件限制着房间很小,小朋友只能又护士带着进化验血常规。
有了打针的经验,根本不用妈妈说什么安慰的话,沈天凯便自信满满的进了化验室。
外面只剩下了沈晚月跟陈勋庭。
透过门上的窗户,沈晚月往里面看了又看。
她是真的担心这孩子进去以后吓哭。
“采血比打针的力度还轻,放心。”
沈晚月的目光仍旧在窗户上:“可是刚才这孩子趴着也看不见针头,而且我担心他看见血会害怕的哭出来。”
陈勋庭也看了过去:“如果是孩子的话,护士一般会捂着孩子的眼睛,或者让孩子看别的地方。”
沈晚月这才转过头,但仍旧有些担心,“陈勋庭,你带陈文星来化验过吗?”
“没有。”
陈勋庭看着垂眸满脸担忧的沈晚月,“是我小时候生病来过。”
来陈家这么久,陈文星除了手上受伤,还没有生过病,是个省心的孩子。
沈晚月稍稍放了心,转而想起一件事来。
她从兜里掏出了刚才收起来的手表,“这个还给你。”
陈勋庭没有接:“给天凯拿着玩吧。”
“……”
阔气啊陈厂长。
这手表看起来虽然有些年份,但不管什么年头,机械手表都不是便宜货。
沈晚月执意:“我知道凯凯这孩子难缠,你才拿着个给他玩的,不过他这孩子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管什么东西,热乎劲儿一会儿就过,这手表贵重,给他玩也不合适。”
又是不适合。
陈勋庭眉头轻轻挑了挑,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顺手又戴在了自己的腕上,这手表跟了他许多年,似乎是有一年需要看时间就顺手买的,仔细看看,确实是有些年份。
很快,沈天凯走了出来。
护士在旁边笑眯眯的:“你们家这孩子也太乖了,我哄着他看旁边的玩具,旁边工作人员扎了他都不喊痛,采血很顺利。”
沈天凯很少被夸乖。
那都是夸沈琪琪的词语。
他高兴的在旁边笑起来,沈晚月也把他抱了起来,“谢谢你同志,那也证明你工作经验丰富,感谢。”
“害,再多的工作经验,在孩子面前都白费,这几天每次孩子过来都是一场大战。”
“哦对了。”护士将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看:“刚才打了小针对吧,烧已经退了一些,但是还烧着,化验结果五分钟就出来,你们稍等。”
难怪沈天凯这会儿精神起来,沈晚月拿过温度计看了眼,三十七度八,果然低了不少。
化验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他着了凉,再加上最近的
流感传染难怪要高烧。”
沈晚月见医生拿着化验单看了半天,又问:“那只吃药的话保险吗?”
医生打量了一下夫妻两个,瞧着打扮应该家里条件还行。
“其实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给这孩子打吊瓶,因为毕竟是病毒感染的发烧,现在打了小针又低烧不退,所以打吊瓶消消炎是最稳妥的,流感我们也有特效药,但还是得把炎症消下去。”
“那行,打吊瓶。”沈晚月直接点头,“需要住院吗?”
“门诊就行,外面你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门诊空床位,可以让孩子过去休息一下。”
“行。”
护士很熟练的带他们过去,配药挂水打针一气呵成。
当然,沈天凯也依旧乖乖的没有哭闹,所以才能这么顺利。
可能是刚才闹过了,沈天凯刚输上水,躺在床上就困困的打了个哈欠。
“妈妈我困了。”
“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咱们就退烧了。”
沈天凯乖乖点头,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沈晚月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的去摸一摸孩子额头的温度,等半瓶水输完以后,她摸着孩子身上的温度终于退了下去,终于是彻底松了口气。
陈勋庭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帮忙换一换吊瓶的位置。
中间沈天凯睡得沉,没注意一手砸在了陈勋庭的胳膊上,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孩子的胳膊又塞到了被子里。
“沈天凯家属在吗?麻烦去前面交打吊瓶跟开药的费用了。”
沈晚月连忙起身,“在这里,我这就去。”
“我去吧。”
陈勋庭站起身,板正的身材在沈晚月面前放大。
“没关系,也没多少费用,我来就行。”沈晚月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小金库日渐充盈,医药费当然能出得起。
“你今天这一趟跑的应该累了吧?”
陈勋庭注视着沈晚月眼神里的倦意:“缴费在一楼,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沈晚月还想客气,但陈勋庭的手却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陈勋庭是下意识的动作。
沈晚月比他低上一头还要多,屋里人多位置又挤,他们两个距离非常贴近。
这样贴近的距离,似乎还是头一次。
陈勋庭看她动作已经要迈出去了,只能拿手去稍稍阻拦一下。
隔着布料,她的肩膀弧度简直称得上纤细。
沈晚月也被这一下给按住了,倒不是陈勋庭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勋庭借势将她重新推在床沿上,“等着我就行。”
他力道很小很轻柔,但沈晚月却被他的手很轻易的按了回来。
再抬头时,就只能看到陈勋庭的背影了。
“同志,你爱人真是不错啊。”
“是啊是啊,又体贴又温柔,我瞧着……还挺能挣钱的吧。”
沈晚月回神,想要解释什么,可要是开口,这话都不知道要说多久才能说完,干脆简单的笑了笑。
“嗯,他是很好。”
也很能挣钱。
但这话就不要说出去了,负责真问起来身份,又要有一堆的话要说。
也许是陈勋庭的话让她终于想到了自己,她这会儿松了口气后,确实有些疲惫了。
“同志啊,你爱人你俩瞧着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少年夫妻吧,诶哟,难怪瞧着这么恩爱呢。”
恩爱?
沈晚月自己都没有这个感觉,别人怎么就看出来了?
沈晚月尴尬的笑了:“也……也还行吧。”
“这还行呢?你年轻不知道,很多男人压根就不会管孩子生病的事儿,更不会关心自家这个糟糠妻了。”
“是啊是啊,我家那孩子前一阵也是流感,我家男人除了晚上回去逗了逗孩子高兴,其他都没管过,我这不是也被传染了吗?他更是除了问了一句,其他理都不理会,更别说来陪我看病输水了。”
“诶哟,我家也是……”
“我家的还行,孩子生病了到时候跟了过来了一趟,不过没人家长得那么好看……”
“唉,我家男人就是个木头……”
不一会儿,周围的几个女人便凑到了一块儿聊起天来。
怕吵着人,她们声音很小。
沈晚月在旁边听得,越来越觉得困倦,昏昏欲睡。
不过她心里倒是对刚才那些话有些感慨。
她是个没有父母的人,父爱母爱在她这里就是空白的。
后来倒是在电视剧里了解过不少,但是吧,不管怎么样,像刚才那几位同志说的那样的男人,沈晚月觉得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孩子病了都不管?那要这个爸爸干什么?自己过还清闲呢。
好在目前看来,陈勋庭倒不是这样的人。
上次陈文杰住院,陈勋庭第二天有工作也陪床了一夜。
他这点表现的倒是不错。
沈晚月这样想着,再加上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跟催眠曲一样,竟然歪在床边睡着了。
再醒来时,陈勋庭已经回来了。
“……我睡了多久?”
陈勋庭看了眼时间,“我刚回来,一来一回也就十几分钟吧。”
才十几分钟?
可沈晚月却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两个小时那样舒服。
陈勋庭:“你今天走到累,再加上心里有事儿容易困倦,我在这儿看着,你休息一会儿吧。”
沈晚月看了眼吊瓶,沈天凯有三瓶水要输。
“那……”
沈晚月想了想,身上的困意让她终于好不客气的点了头:“行,那麻烦你等会儿到六点了喊我,我去接琪琪放学。”
说到去学校,沈晚月愣了半秒。
她好像有个什么事儿给忘了,什么事儿来着?
算了,先不想了。
沈晚月交代完便接着床边的墙靠了上去,很快,她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她确实是累了。
身心疲惫的那种累。
平时根本没有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这下沈晚月是彻底品尝到了滋味儿。
周围的声音虽然依旧还在,但并不算吵闹。
陈勋庭看了眼吊瓶后,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在了沈晚月的身上。
沈晚月身子斜靠着,浓密的眼睫落了下去,遮盖了那双漂亮的总是带着蓬勃朝气与笑意的眼睛。
沈晚月的眼睛,陈勋庭第一次见过以后便记在了心里。
明明只是一个年轻女人,甚至还带了两个孩子。
可沈晚月却依旧总是眉眼轻柔的带着笑意,眼神更是有着总是能吸引陈勋庭看进去的朝气。
就像是个小太阳,又或者说,是总是朝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
真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女人。
沈晚月依旧睡得沉沉,他的目光缓缓挪开,下意识的避开了那尽管坐着,也就显得曼妙的身姿。
虽然入了秋,但天气并不算冷,早晚温差大一些,沈晚月今天穿的是一件毛线开衫跟一个白色衬衣。
因着中午那会儿热,沈晚月就把外面的开衫脱了下来,出来时又着急,就留在了厂里。
陈勋庭彻底收回了目光,看了眼药瓶,眼瞧已经见了底,他起身将旁边的另一瓶拿了起来。
虽然没有换水的经验,但这种简单的程序看一眼就会。
药瓶很轻松的就被陈勋庭换了进去。
也许是换水
的声音大了一点,陈勋庭再次坐下时,旁边的沈晚月微微皱了皱眉。
下一秒,沈晚月原本抱在身前,白皙纤细的胳膊便顺着姿势滑落了下来。
陈勋庭就坐在床沿旁边,胳膊好巧不巧,正正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
他身子瞬间僵住。
陈勋庭对穿衣打扮平时不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除了那日跟沈晚月相亲,平时除了衬衣就是工装。
下面则是西服裤。
因着离开沪市出差时天还热着,是裤子的料子的确良的,轻薄透气,夏天正适合穿。
可现在……
越是轻薄透气,他越能感受到来自沈晚月身上的带着热意的温度。
陈勋庭是不怕热的,可如今皱了皱眉后,本来没当回事儿,可仍旧在下一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想挪开目光,但沈晚月的皮肤本来就白,跟他的裤子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白皙纤细的胳膊就这样招招摇摇的挂着,很难让他的眼神不去看。
而且,他又不是没有触觉。
这种情况下,来着大腿上的温度根本没有办法被他忽略。
纠结了几秒后,陈勋庭还是挪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
窗外倒是一片秋景,风卷落叶,好不清凉。
看看景色,大腿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应该很快就被会被忽略掉吧。
陈勋庭这样想着。
“同志啊,你爱人刚才可在这儿把你好一番的表扬。”
可不容陈勋庭看着秋景平心静气。
身旁有人主动过来搭话。
是刚才夸陈勋庭细心的大姐。
陈勋庭皱皱眉,“我们不是爱……”
还不是夫妻,也就不是爱人。
“不是什么?”
陈勋庭忽然勾起了嘴角:“没什么,大姐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说你爱人啊,刚才夸你贴心呢,不过你爱人也确实漂亮,而且你瞧,这孩子生病,她多么上心啊,肯定是个好妈妈,你们夫妻俩的感情,真是叫人看了就觉得羡慕。”
大姐话多,刚才已经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会儿没人陪她聊天了,她这才过来想找陈勋庭聊一聊。
“大姐,我爱人睡着了,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陈勋庭话几乎是顺口便说了出来,尤其说到爱人这两个字时,没有打绊没有犹豫。
就像是自然而然的那样,已经这样称呼了很多次那样。
总归以后要结婚的,这样称呼没什么不妥。
见陈勋庭没有其他人那样碍着面子陪她说话,大姐也知道识趣,知道这是人家不愿意多说,尴尬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陪着家里孩子输水。
而陈勋庭回过头,刚准备继续欣赏他的那秋风扫落叶的‘秋景’,可还是下意识的先去看了看沈晚月。
沈晚月没有被吵醒吧?
刚才大娘的声音并不算大,可距离很近。
好在沈晚月确实是累了,依旧斜斜倚着睡得正沉。
只是她的胳膊……
浅薄的温度依旧还在,陈勋庭平静的眼神被遮掩着。
随后,陈勋庭再次皱了皱眉。
他目光径直落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沈晚月的腕上。
第48章 第48章
小王刚上楼找到就诊室,就看见厂长正站着在换药水瓶。
而厂长身侧的床上,趟睡熟的孩子跟半靠在墙边枕头上的沈晚月同志。
远远望过去,一副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模样。
这种感觉,还真是跟小王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冷面严厉的厂长完全两模两样。
刚才到医院的时候,小王去停车就没有立刻跟上来。
今天又是陈勋庭刚出差回来,炼钢厂那边早就接到了消息,冯秘书还等着汇报这些天的工作。
所以,小王以为厂长可能送人上去就会下来。
但陈勋庭迟迟不见身影,小王这些找了上楼。
“厂长。”小王走近了轻声开口。
陈勋庭余光看过去,心知肚明,浅声说:“车里的文件你先送回厂里交给冯秘书吧。”
“那您……”
陈勋庭看了一眼仍旧睡着的沈晚月,“你送完文件看时间上来不来得及赶回来,尽量……”
“尽量在六点前回来吧,如果实在赶不上就不用着急了。”
小王点点头,心里诧异着,看了眼床上睡着的母子两个。
照这情况,厂长今天下午恐怕不能赶在下班前回去了。
那明天早上呢?
万一厂长……
“那什么,厂长,那原定明天早上的会还开吗?”
“……”
陈勋庭皱皱眉。
转头,他就看见了小王诧异的神情里写着认真。
陈勋庭:“明早的会议当然参加,别耽误时间,快去吧。”
“啊?哦哦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王离开时,刚转身就猛地掐了自己大腿根一下。
自己脑子真是被风吹着了,瞎想什么呢,刚才竟然会去联想这么正直严肃的厂长会借此机会跟沈晚月同志一起过夜?
不对,不是被风吹了,可能这脑子是被驴给踢了!
小王吃痛的龇牙咧嘴,连忙下了楼-
沈晚月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姿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侧卧,而身后,还被人垫了一个枕头。
她睡前让陈勋庭帮忙在六点喊自己,那现在自己自然醒了,应该也没睡多久,可她却感觉分外轻松舒服。
“醒了。”
陈勋庭看看时间:“才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还差十分钟五点半。”
沈晚月嗯了一声,坐起来将束在后面的头发绳紧了紧,第一时间去看了沈天凯。
“天凯没事吧?”
陈勋庭:“没事,中间医生过来又给他量了温度,已经彻底退烧了,等最后一瓶水挂完,就可以拿药回家休息了。”
沈晚月摸了摸沈天凯的额头,发现这孩子彻底不烧后,这才完全放了心。
“谢谢你陈勋庭,真是麻烦你了。”沈晚月有些不好意思。
先是他送自己跟孩子来医院,他又主动的在旁边帮忙看护着。
让一个大厂长陪着自己干这些活儿,沈晚月忽然间有些负罪感。
“不用跟我客气。”
“话是这样说,但该谢还是要谢的。”沈晚月想了想,又开口:“那什么……刚才够没顾上问,你是刚出差回来吗?”
“嗯,原计划今天回来,然后在路上看见了你跟天凯。”
“呀!那你是不是厂里还有工作?”
陈勋庭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也没有瞒着:“是有一点。”
“!!”
“那你快去厂里,我这边没什么别的事儿了,刚才怪我着急都没问你。”
看着沈晚月一会儿一个样的表情,陈勋庭带着笑意温声安慰:“只是一点汇报工作,因为刚出差回来,本来也没有太多的安排,已经让小王先去厂里了。”
沈晚月表示狐疑,她身为打工人的敏锐,并不觉得真有陈勋庭说的这么轻松。
“确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吧?”
“当然,毕竟工作内容也是我来安排的,所以我心里有数。”
“……也对。”
也对啊!人家跟她之前可不同,人家本来就是个领导,不用跟自己以前上班时那样战战兢兢。
沈晚月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一些,但还是说:“还有一瓶就输完了,你要是有事儿可以先去忙。”
“等会儿你要去接琪琪,这边我继续看着就行。”
“没事,我准备这会儿去打电话把我弟喊过来,让他请个假。”
陈勋庭顿了顿,问道:“沈立民在汽配厂当学徒吧?”
“嗯,小王告诉你的吗?”
“没有,上次见他对汽配刚兴趣,跟王小海关系也不错,再加上之前我们跟汽配厂有合作,我知道小王有个亲戚在那边正招学徒,就猜了一下。”
陈勋庭说的云淡风轻,沈晚月心里却惊觉他在沪市是真的人脉圈子广阔。
“别让他请假了。”陈勋庭再一次看了
看时间:“左右也就差了一小时,没必要请假那一会儿,你去接孩子就行,我看着也不耽误什么。”
“可是……”
可是沈晚月不想麻烦总是陈勋庭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晚月还想再说,陈勋庭已经再一次开口:“我让小王尽快赶回来,本来是想着还能送你去学校,但是这个时间他还没回来,应该有事儿绊着了,你要坐公交车,得提前十分钟才行,这样的话,汽配厂的沈立民也来不及赶过来。”
似乎是怕沈晚月再拒绝,他又补充道:“汽配厂比炼钢厂远很多。”
陈勋庭几乎把沈晚月后面的事情给她安排好了。
很贴心很周全,也不容沈晚月拒绝。
他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沈晚月想了想,点了头:“那等天凯身体好了我再谢你,这边就麻烦你了。”
“放心。”
他声音低沉有力,表情也一如既往好像尽在掌握。
但陈勋庭一句放心,沈晚月心里便真的安定了不少。
“嗯,等会儿见。”
沈晚月又看了一眼沈天凯:“他要是醒了就说我等会儿接了妹妹就回来,如果要是闹了……”
“我有办法。”
沈晚月诧异的看了看陈勋庭。
陈勋庭可不是一个会带孩子的人,但他都这么说了,况且沈天凯再闹也最多就是话多一些。
“好,等会儿见。”
沈晚月转身离开,陈勋庭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却沉了不少。
其实,沈立民的事情,如果他们开口,自己可以帮上不少忙。
汽配厂的学徒虽然机会难得,却没有工资,如果自己帮忙,可以直接帮沈立民去跟着上这方面的课,只有再送去厂里上班。
他看得出来,沈立民是有这方面天赋的。
只是,他们没有跟自己开口。
应该也是怕麻烦自己吧。
陈勋庭想起沈晚月刚才嘴里那句谢谢,从前几乎没有什么波澜的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这种古怪的心理,让陈勋庭感觉沈晚月距离自己明明很近,但却又有些疏远。
确实是疏远。
不管是自己对沈晚月,还是沈晚月对自己。
就像刚才,沈晚月睡着的时候。
两个人虽然还没有正式订婚,但到底已经算是对象关系了。
哪怕对外,也可以大大方方说是男女朋友,恋人关系。
可刚才,沈晚月的胳膊滑落在他大腿上时,他却十分的为难。
为难到最后,陈勋庭干脆直接将沈晚月的胳膊给拿开了。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拿开呢?
陈勋庭自己也忘了是为什么。
反正最后,他拿开了沈晚月的胳膊,又站起身去找了枕头帮她垫好。
整个过程中,难免有肢体接触。
耳热的做完以后,他便一直沉浸在那种古怪的感觉中。
直到刚才沈晚月走后。
陈勋庭确定了那种感觉叫疏远。
沈晚月对自己确实还有些疏远,可自己对沈晚月呢?
陈勋庭看了眼床沿的枕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好像跟恋人比较起来,两人确实不像是在处对象-
小王确实还没赶到,确定了楼下没有他的身影以后,沈晚月这才去了公交站台。
虽然沈天凯沈琪琪这对双胞胎凑在一起就是拌嘴,可其实他们之间打从出生起,就没有怎么分开过。
上学前就不说了,上学后更是几乎分秒都在一块儿。
而且两个孩子年龄小,再加上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睡,甚至睡觉都是一左一右的跟在沈晚月身边。
眼下沈天凯情况稳住了,可沈琪琪那边的情况她也同样担心。
没有分开过的两个孩子,又是双胞胎,说没有心灵感应,说没有担惊害怕肯定是假的。
但问题是沈晚月再怎么着急,这个点的公交车还偏偏晚到了几分钟。
等终于提着心到了学校,看见小小的沈琪琪正在办公室里跟着老师写作业,她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妈妈!”
沈琪琪一下子跳了过来,抱着胳膊:“天凯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沈晚月摸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头顶安慰道:“不用担心,他睡着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见他。”
沈琪琪比平时放学更加的贴着沈晚月,黏着沈晚月非要让抱一抱。
沈晚月抱着她跟老师了解了一下中午的情况后,这才道了别,等到了学校门口,小姑娘很懂事的主动要求下来自己走。
沈琪琪看了看操场,“咦?终于回去了吗?”
“什么?”
“就是陈叔叔的那个儿子。”
沈晚月猛地睁大眼睛。
对啊,她说刚才忘了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把陈文杰这个叛逆少年给忘了。
“我差点都给忘了。”
沈晚月蹲下来,认真看着沈琪琪,“老师刚才说天凯跟陈文星中午午休溜出去玩这才淋了雨,刚才看你低着头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沈琪琪丝毫没有犹豫的卖了队友:“嗯,他俩是去看陈文杰哥哥的。”
听沈琪琪说完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后,沈晚月心里暗自一惊。
“琪琪,你是说,下午我接走沈天凯后,你下课过来看,陈文杰还在旗杆下面站着吗?”
“对哦,只是现在不在了,应该是已经回教室了吧,反正都放学了,老师总不能再罚他吧。”
沈晚月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他就是淋了雨又站了一下午?”
“唔,应该是这样的。”
学校老师罚站是常事儿,跟后来的学校情况完全不同。
别说这年头的老师了,就连沈晚月以前上学的那个年头,老师们也是罚站罚打手心属于家常便饭。
而且,有些男老师情绪暴躁的时候,拿脚踹人拿棍子抽人的都有。
但是让学生淋了雨还罚站一下午,就真的不怕孩子生病吗?
她对陈文杰其实没多少好感,但要说讨厌,那也谈不上。
可想到这些,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沈晚月手上紧了紧,转头看看中学部的教学楼。
“琪琪,平时放学,周阿姨接星星回家的时候,会带上陈文杰吗?”
“不会,星星说他哥哥喜欢跟朋友一起走。”
沈晚月想了一会儿,转手拉着沈琪琪去了初中部。
“你好,请问陈文杰在吗?”
老师办公室就在一楼,沈晚月敲了敲门,目光往里面瞧了瞧,还真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靠着墙锤膝盖的叛逆少年。
陈文杰顺着声音看过来,等看见是沈晚月后,有些诧异,但很快冷笑了一声低下头。
也不知道他这个后妈怎么这么闲。
中午午休过后,陈文杰就看见了沈晚月来了学校。
后面走没走他没瞧见,但是他很确实沈晚月在看到自己以后,第一反应是冷漠的转过头。
看吧。
陈文杰当时就心说沈晚月装不下去了。
在人前,沈晚月还勉强做做样子,等到了人后,看见自己就只剩下了冷漠。
后妈就是后妈,那些同学说的是有道理的。
“在这儿,是陈文杰的家……”
老师应声也转过头,但看到沈晚月后,顿了顿,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女同志看起来十分年轻漂亮,这个岁数的女同志,想也知道不可能有陈文杰这么大个儿子。
“你好同志。”
老师走了过去,“我姓刘,请问您是陈文杰父母的亲属吗?”
沈晚月也一顿,随后点头:“嗯。”
总不能现在就说她是他妈吧,还没结婚呢,这话也不好往外说。
沈晚月:“刘老师,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我就是来看看陈文杰的情况怎么样了,因为今天我下午时候看见他站在旗杆下面站着,所以有些不放心。”
“嗯,因为在升旗仪式上瞎闹,情况还是有些严重的,是我们王主任让他罚站的。”
“做错事,受惩罚是应该的。”
低着头的陈文杰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
看吧,后妈不只是冷漠,看见自己落难,还要来添柴加火!
不折不扣的恶毒后妈!
陈文杰低下头,准备彻底无视自己这个后妈,等会儿她走了,自己再回家就行。
“不过……”
门口的沈晚月话锋一转,带着沈琪琪走了进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老师一个老师了,沈晚月左右看看,继续说:“可惩罚归惩罚,体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
“??”
低着头的陈文杰一愣,恶毒后妈这是在替自己说话?
刘老师就是中午的巡查老师,他也清楚今天下午陈文杰站的有些久。
刘老师尴尬的笑了笑,“那什么,同志,刚才放学的时候,
我看陈文杰还在那边站着,已经喊他进来先休息休息了。”
“休息?”
沈晚月语气淡淡,直接走到了陈文杰身前。
“你还好吧?”
可陈文杰只是低着头。
谁要她来假好心关心自己,哼!
沈晚月以为他是腿疼,皱皱眉,继续问:“能站起来吗?腿有没有觉得疼的受不了,下午淋了雨,这会儿身上冷不冷,陈文杰,也自己感觉一下,别跟沈天凯一样再因为淋雨发烧了。”
闻言,陈文杰猛地抬起头。
“发烧?”
沈琪琪在旁边点头:“是呀,他们来看完你,回去刚一节课,沈天凯就发烧了。”
陈文杰忽然心里有些酸涩。
原来下午那会儿后妈是来接沈天凯去看病的。
“那……”
陈文杰的语气有一些涩滞:“那陈文星他……”
“陈文星没有发烧,已经回家了,你不用担心。”沈晚月说道。
“谁关心他了……”陈文杰下意识的开口。
沈晚月看着他脸上别扭的神情,也没有点破,只是继续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样?如果不舒服了现在就说出来,等会儿直接去找王主任,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总是别别扭扭的。”
陈文杰脸色再度冷下来:“谁别别扭扭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那你站起来试试。”
刚才不愿意动的陈文杰,还真就站了起来。
他在沈晚月的注视下,很灵活的活动着身体,只是移动的时候,腿立刻因为酸涩动作有些缓慢,脸色也不太好。
“冷不冷?发烧没?”
“还行,就是淋雨后打了几个喷嚏。”
沈晚月深吸一口气,皱着眉:“谁罚的你?”
“……你干嘛?”陈文杰小心翼翼的说。
“你还说你不别扭?”沈晚月气笑:“问你你就说啊,当然是找他去啊!”
找他……替自己讨公道?
陈文杰看着沈晚月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原本因为沈晚月看到自己的态度冷漠,心里觉得不爽,但刚才他听见沈天凯生病就已经明白了。
沈晚月一定是生气沈天凯因为自己生病才那么冷漠的,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她现在,怎么好像还要替自己说话呢?
沈晚月真是气笑了。
她在莫名出神的陈文杰眼睛前面晃了晃手指:“说话呀?哑巴了?你这孩子说你不别扭你还不承认。”
“……”
陈文杰回过神,刚要开口,办公室门口又进来了一个老师。
王主任来了。
王主任其实多少也有些心虚。
毕竟这是炼钢厂陈厂长的儿子,而且,他也没想到陈文杰骨头这么硬,竟然真的淋了雨还站了一下午。
中间王主任也确实有些想喊陈文杰回来,可身为老师,他又碍于自尊硬着头皮没有过去。
直到放学,王主任才松了口气。
所以王主任看见陈文杰来了办公室,其实多少有些求和的意思。
王主任进了办公室,先是看了眼沈晚月,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是……是谁班里学生的家长?竟然这么年轻?
“王主任!”
旁边的刘老师立马松了口气,连忙对着沈晚月解释:“这位就是处罚陈文杰的王主任了,那什么,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问他。”
“王主任,这位是陈文杰的家长。”
“……家长??”
王主任看了看在墙角低着头的陈文杰,有些不敢相信。
“你腿疼,去坐着。”沈晚月转过头,示意陈文杰去后面。
叛逆少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被沈晚月的气势惊到,还真在后面找了个椅子坐下。
而沈晚月打量着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冷意。
“是我,我想请问一下王主任您,孩子犯错应该得到教训没错,可陈文杰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至于让他淋了雨还罚站了一下午?”
王主任皱起眉来。
他接触的家长多了去了,从来都是家长跟他说好话,什么时候,还轮得到家长来教训自己了?
“这位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吧,家长把孩子交给学校,那老师就有责任教育好孩子,我怎么处罚都是为了孩子好。”
沈晚月也不客气:“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就可以做出来伤害孩子的事儿?”
“我让他罚站而已,又不是打他!”
“你身为老师,眼瞧着孩子淋了雨,还不喊他回来,这不算是伤害?”
王老师眼神终于有些闪烁,心虚的看看地面。
“咳咳,我中间也让人传话了,告诉他只要愿意认错跟我道歉,就可以回教室去,陈文杰自己心胸狭窄,放不下面子,这可完全怪不着我。”
沈晚月眼神里冷意不减,指了指陈文杰:“心胸狭窄?面子?王主任,你瞧瞧他才多大,十六岁的年纪,你一个四十五十岁的老师,跟一个孩子计较面子,讲这种东西?我看,是他不服气你的管教,你没了面子,所以放不下脸面承认错误吧!”
陈文杰心里一震。
他抬起头,沈晚月身边的沈琪琪早已经坐在了板凳上,安静的坐在妈妈身后。
沈琪琪像是身前站了什么英雄一样,坐在后面被庇护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属于妈妈的安全感。
这个位置看过去,陈文杰好像也在沈晚月的身后。
第49章 第49章
跟大人比起来,孩子的感受反而有时候更容易被忽视,尤其是在感情精神方面。
尤其是在略有权威性的大人面前,孩子的感受有时候更是被压榨到了极点。
是,王主任要面子。
也没错,王主任还是老师,学生当然要尊敬老师。
可当这位老师自身已经不配为人师表的时候呢?
学校里对王主任有意见的不只是学生。
还有不少老师也一样不喜欢这个要面子还虚伪的肥胖男人。
可谁让他资格老,现在已经混成了主任呢?
学生们就不必说了,老师们大部分都只能点头哈腰的附和。
但刘老师在旁边看着,却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这些话竟然让一个这么年轻的家长给说出来的。
这女同志到底是做什么的?
沈晚月站在前面,看起来纤细的身姿却显得十分稳重,眼神更是丝毫不让的看着王主任。
气势汹汹,很了不得。
尤其是从后面看,莫名的十分有安全感。
琪琪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在后面的板凳上,捧着脸颊似乎在观战似的,眼里都是对妈妈的崇拜。
“……”
陈文杰前后看看这对母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的手心。
奇怪了,自己现在怎么看起来跟沈晚月儿子一样?
真没出息。
陈文杰下意识的想到这句自己经常骂文星的话。
他才不要被沈晚月护着!
他皱了皱眉,心里生自己的气,着急之下,‘蹭’的一秒站了起来。
“王主任,你有种就……诶哟妈呀!嘶……”
可惜,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站起来速度太快,膝盖疼的受不了,腿一弯曲,跪在了地上。
“……”
“”
真是草了!
沈晚月回过头时,就看见陈文杰好像恭恭敬敬的在给自己拜年一样。
“这孩子……”
沈晚月忍了忍没笑出声音来,压着嘴角没有弯起来,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你好好在旁边坐着,又干起来干什么?”沈晚月扶着陈文杰的胳膊,将他重新扶到了椅子上。
陈文杰脸上早已经热了起来。
他臊眉耷眼看着地面,“我……那什么,我不用你来……”
“扶你一把都不用?你逞什么强?”
沈晚月又气又笑,刚说完就转了身,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认真看着王主任。
“你瞧见没有?孩子都成这样了,身为老师,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被一个年轻姑娘这么骂,王主任自觉脸上没面子,看了看陈文杰明
显很疼的样子,硬着头皮不愿意低头。
“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罚他这么重,是陈文杰自己跟我顶嘴,我才又罚他多站的,再者,我是老师,也借着机会,教育你家孩子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沈晚月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王主任:“哼,可当这位老师自己先行丢失了为人师表应该有的道德跟仁慈,心里更是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也没有必要尊师重道了吧。”
“你什么意思?”王主任皱起眉。
“听不出来吗?工人中学有语文老师吧?”
“有有有!”
刘老师在旁边积极的举手,看向沈晚月的目光里,早就写完了崇拜!
这些话,不就是他一直想说的吗?
学校里有一些像王主任这样,靠着资格老爬上领导位置的老师,仗着自己的地位,拿着管威没少压迫学生跟同事。
刘主任殷勤的看着沈晚月:“同志,我就是语文老师,有事儿同志你吩咐。”
“你添什么乱呢?!”王主任瞪过去。
刘老师:“那什么,王主任啊,这位毕竟是学生家长嘛。”
沈晚月目光落了过去:“那正好,麻烦这位语文老师帮忙给王主任上上阅读理解课,他连我在说他没有道德心都听不出来,难怪会把孩子体罚成这样。”
王主任咬咬牙,冷笑了一声:“我当然听出来了,我的意思是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怕承认,我今天就是体罚了陈文杰,可那又怎么样呢?而且……”
王主任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着沈晚月。
“而且我记得陈文杰真正的家长应该不是你吧?你一个外人,也就别多管闲事了。”
刘老师也好奇的问:“对啊这位女同志,你是陈文杰的……”
沈晚月气急,刚要开口,就听见后面一个人抢先了一步。
“表姐!”
“……”
沈晚月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后面的陈文杰,可陈文杰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把头给低了下去,扣着手上的指甲。
王主任再次笑了:“姐?那也应该是表姐或者堂姐吧,到底也不算是直系的家长,这位女同志,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赶紧回家吧。”
“我当然要回家,只是。”
沈晚月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这才说:“只是我还想了解一件事,刚才你不是说陈文杰顶撞你吗?”
陈文杰虽然毛躁莽撞,但不至于那么没有脑子吧?
“我想替陈文杰的家长了解清楚,王主任到底是说了什么,陈文杰才会不管不顾的去顶撞老师呢?”
王主任瞬间沉默了。
他上午的话说的确实有些冲动。
见王主任不说话明显紧张的样子,沈晚月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这其中确实是有问题。
只不过陈文杰这孩子可能身体不舒服,一时间也没有那不对劲的地方出来说。
这里毕竟是以后陈文杰还要上学的地方。
她身为家长,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生气的太过头了。
不然闹大了,将来陈文杰在这里上学也会受到影响。
沈晚月心里想了一圈后,突然间,脑子里冒出来了今天陈勋庭说自己是安排工作的那个人的场面。
是啊,陈文杰还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呢。
她就算有顾忌,不还有个陈勋庭可以告状吗?
沈晚月想了想,继续道:“王主任怎么不说话了?要不问问文杰你说了什么?”
“我知道。”
刘老师在王主任怒视下,颤颤再次举了手,随后将王主任的话说了个大概。
“陈文杰,是这样吗?”沈晚月问。
陈文杰沉默的点点头,他脑子里这会儿全是自己居然被沈晚月护着出头这件事,乱七八糟的。
“原来是这样。”
沈晚月笑着看过去:“看来是王主任侮辱军人在先啊,那陈文杰可不算是顶撞老师,而是在为人民军人仗义执言吧,你说呢,王主任?”
王主任瞪着刘老师的眼睛早已经通红。
刘主任耸耸肩,“王主任我实话实说嘛,我不说陈文杰也要说的,在场可不是只有我。”
“……当时我是嘴瓢了。”
王主任几乎是在瞬间认了错地了头,但语气依旧很硬:“这不算是大事儿,那什么,今天我确实是状态不太好,除了说话,所以处理问题也有些欠妥当。”
“这就完了?”
王主任看了看陈文杰,心思一动,立刻又说:“那这样吧,原定的要喊陈文杰家长来学校,我看既然同志你来了,那就免了吧,但检讨还是要写的。”
“不道歉?”
“……同志,请你别得寸进尺。”
沈晚月笑了笑:“王主任,也请你别得寸进尺,不管是你的话,还是你体罚学生的行为,如果深究,教育局那边你觉得会怎么处理?”
“……”
怎么还知道教育局?
这学校里的学生都是附近的工人子弟,很多家长都懒省事儿,孩子有事儿也几乎不怎么来管,都是交给老师随便处理。
王主任还是第一次跟学生家长这样吵起来,而且第一次就遇到了个硬茬子。
“好,我道歉。”
在刘老师诧异的目光中,王主任终于地了头。
同样的,陈文杰也愣了愣。
他刚才脑子里全是沈晚月,这会儿还有些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王主任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明明凶神恶煞的王主任,这会儿态度好的跟孙子见爷爷似的。
“陈文杰同学,今天是我的问题,我说话有错误被你及时纠正,而我竟然还因此罚你,还让你淋了雨,这是我没有考虑妥当,请你接受老师的道歉,对不起。”
这是一个标准的道歉。
刘老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王主任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陈文杰一开始吓得往后撤了一下,等听完这些话,下意识再抬头去看沈晚月。
沈晚月仍旧站在那个位置,只不过现在在看着自己。
“接受吗?”沈晚月问。
“啊?”
“我说你接受王主任的道歉吗?”
“……”
王主任低着头的已经有些发酸了,他心里暗骂。
同样,陈文杰心里也在暗骂——
奶奶的!难道自己还能不接受?
陈文杰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嗯。”
王主任松了口气,再抬头时,脸上笑意已经有些僵硬了。
“那今天的事情就先到这里吧,同志,我们也要下班了,你可以带陈文杰回家了吧?”
“可以。”
既然陈文杰都接受了,沈晚月也不再多说。
王主任擦了擦连
声的汗,转头又瞪了一眼刘老师后,转头收拾了东西脚步加快离开了。
沈晚月看着王主任离开,才露出笑意,温和的看向旁边的刘老师。
“这位老师,我只是针对刚才那个王主任,我闺女回去天天跟我说老师都非常的好,所以您……”
刘老师倒是乐呵呵的点头:“同志你放心吧,今天的事儿我们老师都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回头区别对待陈文杰同学的。”
沈晚月点点头,这才走过去,看着陈文杰,“能自己走吗?”
陈文杰撇撇嘴,“能。”
“不是腿疼吗?”
“但是勉强能走路。”
“你别逞强,要是不行了,等会儿我帮你联系家里人来接你。”
“……不要。”
沈晚月皱皱眉,“随你便吧,走吧我先扶着你出校门,你走一段路试试看。”
沈晚月好心的伸手过去,可陈文杰却跟被蜜蜂蜇了一样,一下就把胳膊给挪走了。
陈文杰收起胳膊,小心翼翼站起来后,往旁边躲了躲。
“咳咳,那什么,我自己就能走,不用你假好……不用你扶。”
“随你。”
沈晚月耸耸肩,转头笑眯眯看向沈琪琪:“琪琪有没有看困?咱们这会儿就回去看天凯怎么样了。”
沈琪琪一蹦一跳过去,牵住妈妈的手,“妈妈你刚才真厉害,一下子就让那个欺负陈文杰哥哥的坏人道歉了。”
沈晚月捂着嘴笑了笑,余光看了眼旁边走着的陈文杰。
“那是因为我知道动点脑子,每个人害怕的东西都不一样,像那个王主任,不害怕被顶撞,怕的是丢工作。”
沈琪琪似懂非懂点点头。
陈文杰抿着嘴,眼瞧是有些不服气。
眼瞧着陈文杰一瘸一拐的走着,沈晚月如约没有去扶一下,而是牵着沈琪琪的手慢慢走着。
“喂。”
少年忽然开口。
沈晚月牵着闺女的手,依旧径直往前走。
“……”
陈文杰咬了咬牙:“沈晚月!”
沈晚月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喊我?”
“嗯。”少年脸上莫名一热,闷声应了一声再次看向地面。
“哦。”沈晚月忽然笑了,“那你现在怎么不喊姐了呢?”
陈文杰:“……”
草!
“我早知道刚才直接说你不是我家长!”少年气的不行,脸颊也红红的。
沈晚月笑眯眯看过去:“哦?那你刚才怎么没说?”
“……”
“我……”
“我刚才是为了替你遮掩!”
对,就是这个理由,陈文杰觉得这个理由简直棒极了!
沈晚月挑眉:“替我遮掩?那你刚才完全可以直接说了也没关系啊,说了我直接离开不久行了。”
“……”
草!他就知道这个后妈就知道为难自己!
沈晚月看着陈文杰又着急又生气,脸又红红的,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打趣你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陈文杰哼了一声,气的看向了另一边。
可过了会儿听沈晚月没有动静以后,没忍住,再一次偷偷转过头看过去。
结果,正对上了沈晚月那双调笑的眼睛。
“……”
“到底有话没有?”沈晚月再次好心的问。
“……有。”
“说啊。”
“……刚才你怎么胆子那么大的?那个王主任是我们高中部所有年级的主任。”
沈晚月想了想,反问:“那你又为什么胆子那么大,知道他会罚你,还去找陈松柏的麻烦,甚至还顶撞他的?”
陈文杰摸摸鼻子:“我那是……”
是为了报仇。
沈晚月没有多问,看他不说话了,自己这才笑着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怕,但我是想着,反正闹大了也有你爸这个后盾在呢,他总不会看见自己儿子淋雨发展无动于衷的。”
陈文杰闻言一怔,忽然有些失落:“可他这次肯定也会生气的。”
沈晚月想了想,认真说:“我想不会的。”
“为什么?”
沈晚月脑海中回忆起陈勋庭的模样。
他虽然不善于跟孩子接触,可却是个心细的人,他肯定能看出来这孩子找陈松柏麻烦是为了弟弟。
会不会惩罚陈文杰,沈晚月不知道。
可她想,陈勋庭一定不会生气。
“跟你说不明白,不过我肯定他不会生你的气。”沈晚月说。
陈文杰皱皱眉,好奇的打量着沈晚月,“这么肯定?”
“嗯。”
“那咱们打个赌?!”陈文杰下意识的开了口。
这是他们小伙伴之间说话聊天时经常冒出来的一句口头禅。
陈文杰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大人怎么会拿他们当回事儿呢,自己也是可笑。
“没问题。”
陈文杰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没问题?你答应跟我打赌?”
眼前的恶毒后妈眉眼里带着笑意,语气温和从容,“对啊,我给你打赌,不过……赌什么?”
陈文杰想了想,眼睛一亮:“赌结婚!”
“沈晚月,你如果输了,不许跟我爸结婚。”
“这个不行。”
“……为什么!”
沈晚月看着陈文杰,很认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让你爸结婚,不过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是说了不算的,所以就算打赌了我也做不到,你会换一个吧。”
她说的是陈文杰不想让父亲结婚,而不是说陈文杰对自己有意见。
很明显,就算现在面前的不是她沈晚月而是另一个女人,陈文杰也照样会抗拒。
“……哦。”
陈文杰低落下来,随后又想了想:“那你要是输了,就给给我写一个学期作业吧。”
沈晚月这下点了头,“好呀。”
“这么干脆?”陈文杰琢磨了一下,“那我输了呢,你要我干嘛?”
沈晚月想了想,“你要是输了……”
这下好了,她还真没什么想让这叛逆少年干的。
“你给我做顿饭得了,炒个菜也行下个面条也行,但是不可以难吃否则重新罚。”
思前想后,沈晚月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干脆随便扯了个简单的事情。
陈文杰再次追问,确定后,这才又好奇的看了看沈晚月,“你刚才说拿我爸当后台是真这么想的吗?”
“当然,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陈文杰摇摇头:“没有。”
沈晚月好奇起来:“你还是你爸的儿子呢,有后台不用白不用,况且你又是借着名头去干坏事儿,像这种情况,你想想你真淋雨感冒发烧得多难受啊,要是你搬出来你爸,王主任肯定不敢罚你那么久。”
“可是……”
陈文杰挠挠头,像是用了好大的勇气,这才开口:“我觉得,我就是觉得……哎呀!你不懂,我想证明自己。”
沈晚月懂了。
她笑着看过去:“陈文杰,你要证明自己?你现在几岁?”
“十六啊,你不是知道吗?”
“是啊,你才知道,想证明自己将来有的是时间跟精力,现在这个年龄反而是靠着家里的大树打地基的时候,见过盖房子吗?”
“……嗯。”
“地基要是打不好会怎么样?”
陈文杰毫不犹豫:“房子会塌。”
沈晚月不太明白这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不明白,耐着心继续说:“这就对了啊,你现在先把自己的地基打好,将来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时候,才能拔地而起让大家刮目相看。”
听完,陈文杰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可……
陈文杰目光看向沈晚月。
他明明是个在大人面前没那么多正经话的孩子,可在沈晚月面前,总是什么都能说出来。
“沈晚月,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做地基吗?我的地基,是什么?”少年鼓鼓勇气,终于开了口。
沈晚月一顿。
她有些茫然,之前似乎是听陈文星提过,眼前的叛逆少年以后是想去当兵的呀。
沈晚月看过去:“一个人的地基,不同时间段是不一样的,你的目标是去当兵,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文化课,将来有能力了考军校,要是学习方面走不通,可以考虑直接从义务兵做起。”
陈文杰听完以后,彻底沉默了。
沈晚月看着陈文杰。
眼前的少年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瘦削。
陈家家庭条件并不差,只看肉乎乎的陈文星就知道了。
可身为哥哥,陈文杰却显得有些干瘦了。
他脸上几颗雀斑跳跃在高高的颧骨上,露出来的胳膊腿也都干巴瘦
削。
要不是陈文杰的气色向来不错,而且回回见面都神采飞扬的,沈晚月免不得了得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肚子里有什么蛔虫把他营养给悄悄吞没了。
沈晚月想了想,又问:“陈文杰,这些你爸没有跟你讲过吗?”
陈文杰垂眸,“讲过……太爷爷也跟我讲过,太奶奶也讲过。”
很多很多人都讲过。
可是。
可是。
陈文杰低着头,摸了摸裤兜。
里面装着一根分明的飞镖,没有什么杀伤性,是他习惯拿着练习跟玩的。
他父母都是军人。
父母去世后,那些军人叔叔阿姨也都告诉自己,将来要去当兵,继承父母遗愿。
后来,太爷爷也告诉他,让他强身健体,早日训练,争取顺利入伍。
他听得多了,也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是应该去当兵的。
所以,他经常拿着太爷爷给他的飞镖练习。
太爷爷说,部队里,也需要练习枪法,这也是考察的课程之一。
用飞镖练习,可以提前适应,也能锻炼腕部的力量,还能帮助自己心思沉静。
于是,他在家里练,在补习班也练,在学校没事儿了,也习惯拿着这个报废的,没了头尖儿的飞镖扔东西练习。
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他那么的努力了,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而且,他也渐渐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练飞镖,所以在练习的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抗拒这件事。
但因为这好像是所有人,包括亡故爸妈对他的期望,所以他只能一次次的继续强迫自己去练习。
这根飞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好像就代表了陈文杰当兵的愿望一样。
但可惜的是,陈文杰的这个别人施加给他愿望,总是被他很努力,很努力的丢在地上。
就因为众人期待,所以他必须努力。
可是。
陈文杰低下了头,看着地面。
可是去当兵,好像并不是他的目标。
如果这样,那他陈文杰的地基又在哪里?-
叛逆期少年的想法总是一会儿一个,沈晚月他们刚走到学校门口,陈文杰便突然说自己走不动了。
沈晚月本想说打电话给陈勋庭,可一想小王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去,就问了联系方式,去附近电话亭打到了陈家,让周阿姨骑着车过来接他。
“行了,我陪你等着。”
陈文杰皱皱眉:“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着。”
“那也行。”一点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沈晚月也急着回医院,立刻点了头。
陈文杰刚松了口气,就见沈晚月冲着远处的学校门卫招了招手。
“同志,麻烦帮我看下这孩子,别让他到处乱走,十几分钟就有人来接他回家,是一个中年女同志姓周。”
看孩子是每个学校门卫的老手艺了,门卫直接站起来,“没问题同志,放心吧。”
“谢谢啦。”
陈文杰:“……”
沈晚月转过头跟陈文杰道别:“行了,稳妥了,陈文杰,那咱们下次见。”
陈文杰却气急:“沈晚月!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不认人,你干嘛让人看着我!”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
沈晚月意味深长看了看对面的公园,笑着看回去:“我是怕你乱跑,又不小心跑去跟朋友见面了。”
其他时间也就算了。
现在叛逆少年是老师看着交到自己手里的,她肯定得以保守安全为主,不然出什么事儿,责任都是她的。
这点意识沈晚月如果都没有,还怎么去陈家给这个叛逆少年当后妈。
第50章 第50章
第50章
医院。
带着琪琪上楼后,沈晚月就看到陈勋庭还坐在那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报纸在看。
而她担心的沈天凯,仍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陈勋庭搁下报纸,“中间护士过来拔针醒了一下,我跟天凯说你去接妹妹,他听完也没有害怕紧张,就直接继续睡觉了。”
“小没良心的。”沈晚月笑着说道。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心里是欣慰的,这孩子的粗线头有时候其实对他也挺有好处。
“陈叔叔好。”
沈琪琪跟在妈妈旁边,仰头看着这个坐着也比自己高很多的未来爸爸。
陈勋庭一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你也好。”
“医生刚才还交代什么了吗?”沈晚月摸了摸沈天凯的额头。
“天凯情况还是需要观察,明天你看看还烧不烧,吃了药如果没事儿,再休息两天就可以正常上学了,另外开的药我让小王去拿了,等会儿过来咱们就是离开。”
眼瞧小王也过来了,沈晚月接过装着药片的纸袋子塞进口袋里,转头便要俯下身子抱沈天凯起来时,陈勋庭已经自然而然的先将孩子给打横饱了起来。
眼瞧着沈晚月眼神里的意思,陈勋庭抢先道:“这么抱累胳膊,走吧,先下楼。”
沈晚月眨眨眼睛,拉着女儿跟在旁边离开了就诊室。
正如陈勋庭所说,这么抱着确实比竖着累手累胳膊,再者还有两层台阶要下。
如果是沈晚月单独过来,为了安全,怎么也得把沈天凯给喊醒不可。
“沈天凯怎么这么睡都不会醒呀?”沈琪琪在后面好奇的问。
陈勋庭看了一眼这个一直都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温和的说:“一般的感冒发烧药里面都有一定的安定药成分,尤其天凯还打了吊瓶,更容易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
一大一小说话都十分自然和谐。
陈勋庭心里也很意外。
跟沈天凯很明显的抗拒跟害怕比起来,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反而很容易的就接纳了自己。
不过陈勋庭想想自家那两个孩子,也是一个欢欢喜喜一个跟刺头一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了车,沈晚月先是安顿好了两个孩子,这才想起了刚才的陈文杰。
“陈勋庭,陈文杰今天下午被老师罚的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对吗?”
后视镜里,陈勋庭的眉头立刻拧到了一起。
刚才他正想着这个刺头的事儿,结果这会儿就听到了陈文杰的名字。
他听沈晚月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眉头仍旧是皱着的。
“其实我下午那会儿就该跟你说的,说不定你过去还能让陈文杰早一点进教室,可我当时怕天凯有事儿,心里太紧张了,就没想起来,抱歉。”
“人之常情,这没关系。”
“那你晚上回家最好也看看陈文星有没有发烧,我下午过去,听老师说文星是暂时没事儿,不过就算没发烧,你也给他喝点姜糖水预防一下。”
“嗯。”
“……我走的时候,跟学校门卫交代让帮忙看着点,也已经跟你家里的周阿姨联系过了,这会儿陈文杰大概都到家了,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要不带点跌打止痛的药水回去吧,我看陈文杰的腿确实挺疼的。”
沈晚月坐在后面,根本看不到陈勋庭此刻的表情。
陈勋庭的声音也总是平淡的,听不出来个情绪。
自己这个打赌应该不会输吧?
沈晚月想想那个要替陈文杰写一学期作业的赌约,甚至有些想作弊先提前问问结果了。
“那个王主任……”
陈勋庭忽然开口,“是直前初中部的王德文吧?”
“我倒是没仔细问名字,不过听另一个老师说,中学部一共六个年级,王主任是总主任。”
小王开着车,忿忿不平:“那难怪这么横,淋了雨都不让孩子回教室,太过分了!”
“就是。”沈琪琪在旁边小声的附和,“虽然陈文杰哥哥是为了报仇,但这么罚,很容易生病的,结果因为这个大人,还连累了沈天凯。”
沈琪琪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没有去怪陈文杰,而是把矛头扎在了王主任身上。
只是她刚说完,沈晚月心里惊叹着深深看了过去。
陈文杰是为了发泄之前陈文杰被连累的怨气,这仔细想想,大人都能意识的到。
可五岁的沈琪琪居然能想到,实在是意外。
“琪琪,你觉得文杰哥哥是为了谁报仇?”沈晚月问道。
沈琪琪认真开口:“虽然我不赞同这种方式,但是我猜,应该是因为星星手上的伤,不过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星星说不是因为这个,纯粹是因为陈松柏总是平日里没事去挑衅他哥哥。”
平日里挑衅陈文杰,依照陈文杰的脾气,一准是有仇当场就报,不至于拖拖拉拉到现在。
今天这出戏,很明显就是为了星星。
偏偏他们兄弟两个,一个凶
巴巴的拒弟弟于千里之外,一个胆怯害怕不敢主动靠近。
挺好一次沟通兄弟感情的机会,现在好了,估计也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陈勋庭依旧无话,小王反而挺兴奋,“别看文杰平日里总是不搭理文星,那这么看来,他还是挺在乎弟弟的嘛。”
“自然。”
一直没开口的陈勋庭忽然道:“第一次见他们时,这孩子是把弟弟护在身后的那个,而且他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很愿意跟我回家,可文星不行,他太小了,来家里才能把他照顾的更好。”
“那这算是个好哥哥哦。”沈琪琪赞许地点点头,“也没有星星说的那么可怕嘛。”
“为什么陈文杰总是跟文星凶巴巴的?”沈晚月听完以后,有些好奇他们兄弟俩以前发生了什么。
陈勋庭:“……刚见面时,文杰虽然护着弟弟,但也照样吵文星。”
沈晚月叹了口气:“那这孩子真是不会表达爱。”
陈勋庭眉头拧住,心里,这句话在慢慢的打转。
沈晚月说的是他想到过,但自己表达出来,却不是用爱这个词,他只会说是陈文杰不成熟。
几个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话到了工人新村。
“小舅!”
刚到筒子楼外面,琪琪就趴在窗口高兴的招手。
要说沈家这些人里,两个孩子最亲的除了妈妈,就是这个天天陪着他们玩的小舅了。
“琪琪?”沈立民又看了看,“陈厂长?”
下了车,沈晚月直接招呼:“等会儿再解释,赶紧过来干活儿!”
沈立民笑嘻嘻的走过去:“这咋一天刚见面就指挥我干活儿啊,姐,你就喜欢在我面前当地主。”
“少废话,快点给本地主抱孩子去。”
“孩子?”
沈立民这下才慌了,连忙走近:“天凯怎么了?没事儿吧?咋上个学人还上昏迷了。”
“噗嗤……”
沈琪琪坐在里面笑起来:“沈天凯睡着了,才不是昏迷了。”
沈晚月:“说了等会儿解释,这孩子今天发烧这会儿才好点,赶紧干你的活儿,把天凯抱上楼去。”
沈立民松了口气,俯下身子:“得嘞!得让咱心甘情愿当给地主打工呢。”
“哈哈哈……”琪琪跟着跳下车,扑到了沈立民身边:“小舅我也要抱嘛。”
“没问题,等会儿我把天凯送上去了,我在把琪琪给抱下来,然后我们都回家,留琪琪在外面看大门。”
“……不要不要,小舅就喜欢逗琪琪,我才不信呢!”
沈立民熟练的带着孩子,身上抱着一个,旁边跟着一个,热热闹闹的上了楼。
陈勋庭一直在旁边看着。
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看着沈晚月跟沈立民之间亲切的说话打趣,沈琪琪也明显很信任依赖沈立民……
相比起来,沈晚月的放松状态,跟下午她与自己在一起时的客套疏离明显完全不同。
“哦对了。”上楼前,沈立民转过头。
“那什么,今天肯定是陈厂长帮了忙,陈厂长,等会儿上来歇歇喝口茶吧。”
沈晚月笑了:“不够你忙的了,你先上楼去。”
“我这不是热情好客嘛,不过也不算客了,等定了亲,陈厂长跟姐就是圆圆满满一家人了。”
沈晚月脸上一热,“那儿这么多话,一天天的,还不赶紧上楼?”
眼瞧沈立民怀里的沈天凯已经呜咽了一声,沈立民笑笑连忙上了楼。
“陈叔叔!”
可被沈立民这么一提醒,跟在旁边的沈琪琪反而又折了回来。
陈勋庭顿了顿,低头看着眼前还没有自己大腿高的小丫头,“怎么啦?”
“就是……”
沈琪琪皱皱眉,又仔细想了想:“那个,妈妈告诉我是你在帮忙照顾着沈天凯,今天谢谢你哦。”
小姑娘奶声奶气,却故作了大人的姿态,看起来又好笑又可爱。
躲在车里的小王看见这一幕,眼热的哇了一声。
老天爷,沈同志是怎么带出来这么乖的小奶娃娃啊,太乖巧可爱了!
陈勋庭自然没有小王这么大反应,但同样心里忽然有些放松。
“嗯,不用客气的。”
沈琪琪摇摇头:“妈妈说,虽然别人肯定要这么讲,但还是要说谢谢。”
这句话,跟沈晚月当时跟他说过的话几乎一摸一样。
陈勋庭下意识看向了沈晚月。
却没想到,沈晚月正笑盈盈,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跟琪琪。
陈勋庭忽然也跟着温和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伸出手,竟然在沈琪琪的脑袋上揉了揉。
沈琪琪没有躲避,等揉完了,才自己有模有样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齐肩长的学生头。
“陈叔叔。”
“嗯?”陈勋庭语气依旧温和,笑着等小丫头继续说。
“妈妈还说过,女孩子的头发是不许随便乱碰的哦。”
“……”
“……咳咳咳!”
沈晚月连忙走过来,想要打圆场。
可陈勋庭只是顿了顿,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看着沈晚月走过来,反而只是笑笑。
“那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
“好。”
沈晚月连忙将女主拉到身边,尴尬的笑着道:“这是我前些日子随口讲的,这孩子倒是记得快。”
“琪琪是个聪明孩子。”
“我确实很聪明的。”沈琪琪自信的扬起下巴,然后……小心的看了看妈妈。
而沈晚月只是温柔的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跟陈勋庭说话了。
小丫头眨眨眼,悄悄松了口气。
天凯说的果然没有错,妈妈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以前自己这么自夸,是要被妈妈说是骄傲自大的。
陈勋庭走后,沈晚月这才去看身边的小闺女。
刚才还活泼灵动的小丫头,这会儿居然看起来怯生生的在低头想着什么,手里也在扣着衣角。
“怎么了?”
沈晚月蹲了下来,“刚才陈叔叔没有生气,你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对话而已,不要害怕。”
沈琪琪抬头,一双跟沈晚月五分相似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她,“我没有在想陈叔叔。”
她这个小闺女跟沈天凯比起来那是相当的听话。
不过就算不是沈天凯,跟其他孩子比起来,那也是又乖巧又聪明。
日常沈琪琪不论说话做事,都有模有样小大人差不多,甚至她的情绪也很少表露出来。
但这次,沈晚月却一眼看到了琪琪身上的紧张。
“那是在想什么?”沈晚月语气柔和的替琪琪打理着头发,梳理到耳后:“是今天因为天凯生病吓着了吗?”
“不是。”
沈琪琪低头想了想,这才说:“以前我自己夸自己聪明的时候,妈妈是要说我不够谦虚的,也不允许我表现的太聪明。”
沈晚月皱了皱眉,这件事她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她接收的原身记忆足有二十多年,很多边边角角的画面就容易被忽略。
记忆里的原身,是个内向胆怯容易害羞的性格,后来虽然她自觉自己是有勇气跳河,但沈晚月看来也是无奈之下的一种懦弱行为,能理解,但也无限惋惜。
后来当了妈妈,原身虽然疼爱两个孩子,但也是拿当年父母养育她的标准去养育两个孩子。
比如凯凯可以顽皮捣蛋但不能胆怯懦弱,琪琪可以学习好不可以张扬自信,这样才是男孩女孩该有样子。
这里面有对也有沈晚月看不惯的。
来了这个世界,跟两个孩子相处后,就慢慢把原身那些条条框框给改了不少。
可……
这个不允许孩子表现的太聪明是什么意思?
沈晚月思索了片刻,有了答案。
原身当时是考虑着沈琪琪太聪明了,容易在学校不合群,而且她又听了父亲的话,怕太聪明学习太好的女孩子将来不好结婚嫁人。
害。
沈晚月能理解上半部分的同时,心里又堵得难受。
奶奶个腿儿的,学习
好难道不是应该大力鼓励表扬吗?
凭什么为了未来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就要压抑性格?!
“琪琪。”
沈晚月郑重的看着眼前聪明可爱的女儿,这样自己放在心上的宝贝,将来自然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什么的,绝不会被那些世俗所束缚。
“……妈妈?”沈琪琪看妈妈比刚才严肃,有些紧张,“我是不是……”
“琪琪,你听妈妈讲,你刚才的表现完全没有任何的错误。”
“从前那些话,是妈妈理解问题的方式不正确,而现在,妈妈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不压抑自己的想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顿了顿一下,沈晚月又打补丁:“谦虚自然是美德,可你这个年龄段,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还要谦虚谨慎,更何况,你本身也的确很聪明不是吗?只要不冒犯别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聪明的人主动掩饰,那就藏拙。
而被迫被压抑着掩盖,那就是另一种无声的暴力。
沈晚月继续说:“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心成长,将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除了违法乱纪,将来无论是做什么,妈妈都会永远支持陪伴你,会做你永远的坚实后盾。”
沈琪琪异于其他小孩子的聪明,让沈晚月觉得她应该能听得懂。
沈琪琪也确实听懂了一大部分,虽然有些茫然,但能够理解妈妈的意思。
“妈妈的意思我明白了!”
沈晚月仔细打量着闺女,看琪琪眼神确实已经没了刚才的胆怯与紧张,她这才点点头。
牵着闺女上楼的时候,沈琪琪拽了拽她。
“妈妈,你说我将来去卖馄饨可以吗?”
“如果馄饨是你喜欢的事情,你也能从中感受到快乐,那我一定支持你。”
沈琪琪欢呼了一声,“妈妈最好了!”
“那妈妈,晚上我们吃馄饨可以吗?”
“……可以。”
沈晚月无奈的笑了笑。
前面是因为能吃到馄饨而开心蹦蹦跳跳的闺女,沈晚月在后面温柔注视着。
看吧,虽然她一定是个天才,可能将来还是个数学系的天才。
但天才还是小朋友的时候,也一定跟其他普通孩子没区别。
她也会因为一点点日常的小事感到开心,也需要快乐松弛的童年-
“回家吗厂长?”
“先回厂里。”
小王犹豫了一下,问:“今天家里文杰不是……”
“先去厂里吧,离开了这么久,还是得找冯秘书谈谈后面的工作,准备明天上午的会议。”
“我知道了。”
小王调转方向,一路到了炼钢厂。
这时间大部分都下班了,但冯秘书因为提前通知了,所以还在办公室等着。
“王小海。”
“厂长?”
“你也跟着出去了这么久没回家,先回去休息吧。”
“啊?”小王一愣:“那您怎么办?”
陈勋庭看过去,威压一下让小王缩了缩脖子。
“我晚上自己开回去,明天也给你放一天假。”
小王没绷住:“真的?!”
狂喜过后,小王连忙在这个工作为先的领导面前收敛起来:“咳咳咳,厂长,其实我没事儿的,我……”
“不想就现在跟我上楼。”
“……”
“谢谢厂长,厂长再见!”小王一溜烟,再看人已经到站台上了。
陈勋庭摇摇头,转而上了楼。
跟冯秘书对接了一下两边的工作,又着重安排了明天会议内容,陈勋庭低头看时间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食堂还有人吗?陪我去吃个饭。”
“诶。”
冯秘书说着又想起来一个事儿来:“厂长,上次您说……上次事故的货车司机王师傅已经出院了,要不安排一下?”
陈勋庭点点头:“嗯,到时候我会带陈松柏过去。”
“知道了。”
“另外……”陈勋庭听见王师傅,忽然就想起来了王主任。
王是大姓。
有王小海这样的傻小子,也就有王主任王德文这种拜高踩低的败类。
“冯秘书,帮我查一查工人中学一个叫王德文的主任。”
“诶,我记下了。”
“要是查出来他平日里也品行不好,直接跟学校校长联系一下,就说是我说的,王德文师德有问题,让校长看着办。”
“明白。”
陈家在沪市这么多年,老一辈小一辈都有拿出来便出名的人物,各行各业多少都得卖陈家一个面子。
更何况陈勋庭掌管着炼钢厂,不管什么行业,上到政府下到乡镇,跟别说学校了,都多少有合作跟联系。
只是陈勋庭为人从来低调,但也不代表他是可以招惹的。
不管陈文杰之前如何,一个放任自己学生淋雨罚站的老师,都需要好好查一查。
简单在食堂喝了碗粥,陈勋庭这才回了家。
没有直接去自己院子,而是先去看了爷爷奶奶。
“也不是我说你,眼瞧着你跟晚月才刚熟络些,还不赶紧去找人家联络感情,就巴巴的往外面跑,外面的工作是有老婆还是有孩子啊!”
刚一进门,陈老太太就唠叨起来,说完了,还是问道:“吃饭没?”
“只喝了粥。”
“活该!”
“……”
陈勋庭无奈的笑笑,“奶奶,那您总不能不让我进门吧。”
“谁不让你进了。”
“那您站在门口就堵着我念叨。”
“我这不是为你好?算了,我去给你热点米糕,等会儿过来吃。”
“知道了。”
已经八点了,陈勋庭看看楼上,“奶奶,文星睡了没?”
“不知道,自己敲门去问问。”
“诶。”
陈勋庭顿了顿,又看了眼:“文杰呢?”
“前几天感冒了说怕传染给家里,自己去你那院子住好几天了,周阿姨跟着过去照顾他了。”
“知道了。”
陈勋庭随后上楼,推门候意外的看见陈文星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难怪刚才听见门响没有下楼。
但很快,陈勋庭就想到陈文星也淋了雨,连忙上前探了探孩子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