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安静得可怕。
钟景耀整个人笼罩在江月然冷漠幽深的目光里，如坐针毡。
按照他签的婚前协议，提离婚，他一分钱都不能分走。
所以他在协议里大致罗列了下他们的婚后财产，公司、房产、车子、股票、基金等等，他只要其中一处房产、一辆车子和孩子的抚养权。
事实上，从江月然回家生产到现在，他陆续转移了两千多万的资金出去。
如今除了耀阳，他还有两家开在母亲名下的公司。
一家主要做纺织公司。
这些足够他重振钟家。
耀阳一旦拿到投资，他就能启动短视频平台的融资计划，当回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钟家大少。
良久，有风从窗外灌进来，窗前的白色纱帘被撩动，发出细细的声音。
江月然像是才从震惊中回神，拿起手机解锁设置静音模式，给谢元青发了一条消息：谢总，帮忙助攻下。
夜晚会放大人的情绪，她今晚必须抓住机会签下离婚协议，不让钟景耀有反悔的机会。
谢元青秒回：我有条件。
江月然：随你开，我都可以。
谢元青没回她。
江月然锁屏收起手机，目光笔直地看着钟景耀。“为什么。”
协议对自己不利，得迂回谈判，等谢元青那边布置。
“这几年我们过的并不开心。”钟景耀心虚说出理由，“我夹在你和我妈中间，非常累。”
他不想说自己找到了真爱，那样属于过错方，江月然不会同意签字。
“伊柏第一年就有三的利润。”江月然眼底无波无澜，“五年过去，除去扩大规模的各项支出，剩下的竟然不到一千万？”
原主生完孩子就没再过问公司的事，每年赚了多少也不关心，这才给了他胆子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这几年代工真的不赚钱，你可以去问问相熟的同行，看看他们赚了多少。”钟景耀心底的愧疚散去，瞬间恼羞成怒，“要不是我努力拓展业务，一千万恐怕都没有。
伊柏留给她，账上的资金他不动，够对得起她了。
她还真想让自己净身出户？
做梦！
“你意思是说，没有你伊柏没有如今规模？”江月然面沉似水，“还是你觉得，我连基本的账目都看不懂？”
协议粗看是他要的很少，细看就会发现，狗东西在协议上说赠与父母的部分，不可拿回。
人长得一般，想的倒是挺美。
她不可能签字，反正急的又不是自己。
“你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家里，外面的行情如何你了解多少？”钟景耀的火气窜上来，也懒得装了，“伊柏能有今天的规模，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伊柏有没有你都会发展壮大，反倒是你，没有伊柏就不会有你的今天。”江月然不动如山，“当初你们一家回云城，可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外公有四个子女，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女儿夫家破产拖家带口回来，老爷子并没提供多少帮助，就只安排钟景耀进自家的药厂当销售
就算他发愤图强，如今最多也就能到区域经理的位置。
给小三送车送房，开好几家公司？
梦里想想还差不多。
“江月然你什么意思？”钟景耀被戳中痛处，脸色登时阴沉难看起来。
“实话实说的意思，协议我不会签。”江月然脸上浮起愠色，“请你去阳台抽，别在这污染我。”
钟景耀没动，眼底的讥讽也愈发浓烈，“一千多万你还嫌少，难不成你以为有公司就会赚钱？”
“你无耻的样子真让人恶心。”江月然把火气压下去，尽量冷静。
“我无耻，你不还是从京市追过来嫁给我？”钟景耀吐出口烟，霍然起身，“协议给你了，不签就这么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你确定要跟我耗下去？”江月然拿起离婚协议，慢条斯理地撕开，“我劝你最好坐下来，灭了你手里的烟，好好想想到底谁耗不起。”
她看似气定神闲，心里却在暗暗评估，他动手的话，自己该怎么反击。
穿过来一个星期，她现在的力量跟他硬碰硬不行，只能靠技巧取胜。
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有过被他家暴的经历。
“你什么意思。”钟景耀一噎，才吸进嘴里的烟呛进喉咙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江月然扔掉撕碎的离婚协议，抱起手臂欣赏小丑一般注视着他。
涉及到利益，她一分钱都不会让。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她明明可以只看利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很难受。
妈妈当年跟渣爸离婚，处境真的比自己现在要艰难。
她没有先见之明，让丈夫签婚前协议，婚后丈夫的收入是多少她也没数。
小三带着孩子上门她才知道，丈夫早已出轨。
公公婆婆甚至是丈夫那边所有的亲戚，都知道这事，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满心满眼爱的男人，摆出来的离婚协议上，只肯给她区区五万块。
房子、车子和抚养权，丈夫什么都没给。
要么接受这个条件离婚，要么就闭嘴老实过日子。
全家上下都来劝妈妈，不要离婚，丢人。
就连外婆外公也觉得，不能离婚，离了就是丢他们的脸，让他们蒙羞。
妈妈谁的话都没听，去法院起诉，去找渣爸的顶头上司，用自己的方式摆脱了那场婚姻，拿到了她的抚养权。
房子车子折价，虽然不多，但远不止五万块。
自己以前理解不了妈妈的选择，现在，她终于懂了。
懂了那个宁愿跟自己的女儿决裂，也要再婚的女人，在第一场婚姻里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虽然不知道原主为什么会有先见之明，让钟景耀签下那份协议。
但是此刻，自己能镇定看戏，全是对方的功劳。
没了感情的夫妻，争夺利益时就是生死仇人。
江月然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苦涩，让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不已的钟景耀，“想清楚了吗？没想清楚就继续。”
钟景耀几乎要把肺咳出来，手里的烟烫了手指，疼得他一哆嗦，登时扔了。
又咳了一会，他慢慢停下来，坐回椅子里目光阴鸷地看着江月然，“你都知道？”
知道他出轨，知道闵淑玲怀孕。
白天在公司他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她即使生病，也不容易被蒙骗。
“你说呢。”江月然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寒，“想好怎么跟我谈了吗，我要录音了。”
钟景耀粗粗喘了一阵，某个瞬间，特别想杀了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女人。
他错了，不该忽略江月然这段时间的变化。
上次她自杀未遂，自己就该趁机提离婚，把她逼死而不是让她缓过来。
这一周耀阳准备融资事情多，是他大意，顾此失彼。
“我的意思都在协议上。”钟景耀踹开椅子，冷笑睨她，“爱签不签。”
江月然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抿着唇不说话。
她不知道渣爸跟妈妈离婚时，是怎样的嘴脸，估计跟眼前的钟景耀差不多。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协议撕了我会再打印。”钟景耀憋着一肚子火，拂袖而去。
辛苦五年，他不可能把已经吞了的钱吐出来。
三天后她还不签字，别怪他不客气！
江月然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想想又放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打印机，将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打印出来。
钟景耀回客房换下睡袍，烦躁扣起衬衫的扣子，表弟发来消息：拏云对耀阳非常感兴趣，谢总希望今晚就能面谈。
他捏着手机缓了下激动的情绪，掉头回书房，从容开口，“周一我们就去领离婚证，我什么都不要，我真的爱她。”
“什么都不要，是以我们的婚前协议为准，你婚后所有收入和财产全部属于我，对吗。”江月然当他的面打开录音笔，“这份录音，是在你知情的情况下录制的，具有法律效益，因此我们必须说清楚。”
“对，根据我们的婚前协议内容，我什么都不要，所有收入和财产都属于你。”钟景耀用力磨了磨后槽牙，“我承认自己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允许你录音。”
“下周一先把房子和车子，以及我们的联名账户搞清楚，就去办理离婚证。”江月然拿起刚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递过去，“看完签字，这份协议一式两份。”
钟景耀捏了捏呛得难受的喉咙，拿过她准备的离婚协议，低头看去。
她准备的协议很简单，根据婚前签订的协议，他婚后的所有收入、财产都属于她，未经她同意不得赠予，在此条件下他们自愿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江月然。
他正要趁着还在录音问清楚，表弟又发来一条消息：风飓资本的江总刚才联系我，他人在机场，大概9点半到云城，耀阳稳了！
耀阳要起飞了！
互联网医疗这一块不是空白，但同类产品中耀阳的用户是最真实的，开拓的市场也是最宽的。
风飓主动递出橄榄枝，他有自信能拿到投资。
钟景耀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拿起笔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平静抬头，“该你了。”
江月然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早点睡。”钟景耀心情不错，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江月然拿起另外一份协议，等钟景耀离开别墅后，拿起手机拍下来发给翁复生。
翁复生很快回她：你当初怎么会嫁给他？
江月然哑然失笑，过了会回复过去：你在骂人。
翁复生：……
江月然收好离婚协议，静静发了会呆，安心回房睡觉。
至于谢元青的条件，就算是以身相许自己也不亏，除非他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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