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来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但是自己杀了郎雪生，郎雪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了他也是真事。
演变到现在，越千秋觉得可以用时髦的四个字形容他跟阿雪的关系——那便是相爱相杀。
郎雪生不愿意直视他，是因为他对自己心中还存在着爱意，害怕对自己的爱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可是下定决心要恨自己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如此一来，他只能又爱着越千秋，又恨着梦浮萍。
这样的感情判断有些优柔寡断了，不像是曾经杀伐果决的郎雪生，更像是那个在树荫底下看着不健康书籍的暮沉雪。
或者说他就是暮沉雪，只是郎雪生的记忆影响了他。
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在不一样的环境下，性格的长成却有了很微妙的不同。
越千秋跟柳简回去之时，还有些闷闷不乐，就好像是怀春少女失恋了一般。
柳简当他被逆徒气到了，不会读气氛的他一口气说了十八种暮沉雪的斩杀方式。
听得越千秋是更加郁闷了。
这下子，他们二人的立场是截然相反了，一个是人族，一个是魔族，两个人要怎样才能有一个团圆的结局呢？
“将他的头剁碎了！喂狗！”
“够了，柳简，阿雪毕竟是我徒弟，别这样说他。”
“你还念旧情吗？你知道外面传你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你徒弟说魔界卧底，然后你私下跟他生了私情，要跟他私奔！这样损你清誉！你能忍吗？”柳简气愤地说道：“我要将造谣者给揪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越千秋抬头看天，心想到：这也算不上什么造谣了，有几分真话在。
他是真的想过抛下天下大义，干脆跟阿雪私奔算了，他想要三胎都可以，叫凤翎帮帮忙，这不就能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了？他们修仙的性命又长，能生出三个足球队，好好满足阿雪的繁殖欲。
“你在想什么？”
凤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冷冰冰地说道：“你敢生下来，我就掐死。”
也对，生二胎前也得考虑大宝的意见。
越千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就在内心开个玩笑，你不要太在意。”
听着二人对话，柳简感到莫名其妙的。
他这才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凤翎。
“你灵宠也不行，还会被魔界魔族抓走。”柳简点评到凤翎。
“不是灵宠，我讲实话，这是我儿子。”越千秋淡声说道。
虽然修道之人需隔绝情爱，但说不定生对方勾引越千秋才生出的——
柳简在心中给越千秋找补，却没想到越千秋紧跟着说了一句：“别想太多，我生的。”
...
这怎么能不想太多呢！千秋你可是男人啊！
说不定千秋生受害者，他是被强迫生下的孩子。
“孩子父亲是谁？”
“阿雪。”越千秋说道
...
柳简当越千秋被关疯了，他说道：“我定会杀了暮沉雪为你报仇。”
“啊——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困难。”越千秋缓声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前世，跟阿雪是情侣，但我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孩子也没见过父亲长什么样，所以呢，他是有点执念在身上的。”
不，柳简简单的脑袋还是不能明白，比如年龄差问题、比如谁抚养凤翎长大的问题等等。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浅浅翻了一个白眼，将越千秋安顿好。
“你脑子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我找大夫替你瞧瞧。”
其实也不用瞧，越千秋心想：他这是害了相思，是恋爱脑上头了。
渐渐进入了冬季，位处于人界最北的北极峰也开始如同魔界一样，陷入了漫长的黑夜当中。
晴朗的夜晚能接着月光看见遥远的山脉，山顶之上，积攒着终年不化的雪。
接着是如刀切一般的断崖，飞流的冰瀑将人魔两界隔开，仅有几条狭长的峡谷让人通过。
高耸的山脉几乎将所有的阳光给阻隔住了，只有一半的魔界能够接受到阳光的照耀。
峡谷之中分布着几个镇子，里面躲藏着人魔两界都不能容下的肮脏行业的从事者。
夏季无尽的黄昏、冬季漫长无尽头的黑夜构成了梦浮萍童年的回忆。
越千秋闭眼沉思，一声“母亲”将他的思绪拉回。
凤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恢复了记忆吗？”
越千秋轻笑一声点头说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两个人明明都知晓所有事件的一切真相，可是相对之时，只能无言。
什么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口，商量个对策都有天道将你堵嘴。
怎没说呢？被强制戴口/塞的感觉太难受了。
越千秋走上前，摸了摸凤翎的脑袋，垂眼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万年，多少人能够坚持这么久？为的只是一个亲情的执念？
凤翎上前，抱住了越千秋的腰摇头说道：“不辛苦，我能真正地喊你母亲，我便感受不到辛苦了。”
就算没有口头表述出来，越千秋依旧觉得凤翎够坚强够勇敢了。
相似的面容，不一样的神情，他便是自己真正的儿子。
越千秋笑了笑，没有再与凤翎对话下去，只是看向了无穷远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将手按在了心间，感受着一颗心脏的跳动，扑通、扑通——
自己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没有死，一切便都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不将爱意倾诉，人长着一张口又有何用？
“我爱你。”
爱意穿越了悠久、长远的时空，化作了万物生灵一切一切最古老的三个字。
“我爱你。”
他是梦浮萍，他是越千秋，他爱着郎雪生，他爱着暮沉雪，他亦爱着世间万物生灵，不忍见世间灾祸疾苦。
郎雪生的梦想是另魔界众生安稳度日，那么梦浮萍便追逐着他的梦想而轮回、而转世。
他对自己有着私心，不希望自己死，也不想伤害他，会为他找借口而放逐自己。
越千秋的目光透过了远处重重雪山，漆黑的夜也挡不住自己那颗汹涌澎湃的心。
都说好事多磨，他与阿雪一定会经过层层的磨难，历经千辛才能消解误会。
没关系，越千秋心中安慰到自己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日，阿雪看它的眼还是会充满爱意的。
心中思绪良久，越千秋缓缓放下了按在心间的手，他现在不仅仅是爱着魔界与阿雪的梦浮萍，他亦是越千秋，心中有着大千世界崇高理想的越千秋。
万年之前，他能将私情暂且放后，一刀了结郎雪生，拯救了整个魔界，今生，他亦能以大义为先，为人间万物——
暂时、就暂时回归青岩峰峰主的身份吧。
只是暂时之事，越千秋心中想到，等一切结束、等天下太平，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他便要隐退江湖，与阿雪畅游四界，再不管红尘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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