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要去明霞山主峰开会这件事，越千秋心中一半不爽，一半期待。
不爽的自然是开会这件事本身。
开会、开会，所谓开会不就是一堆人围在一起磨洋工，开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若要说唯一有值得高兴的事，那就是秦小翠在明霞山上，开会开着开着，越千秋想，他还能拐个弯去见见自己的亲妹妹。
他心中对秦小翠还是有些埋怨——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飞鸽传书给哥哥，真是野了，难怪上次月考考试排名后退，这到高考了还怎么办？
想到这里，越千秋还有些焦虑。
但是焦虑归焦虑，他现在在修仙世界。实在没办法给自己老妹捞几本五三做做，最多能做的只能买一些榴莲、大西瓜，给他妹妹带去解馋。
叫她把明霞山设定在北极圈，这几日都是极昼，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睡着。越千秋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见到了小翠该说什么比较好。
他正想着，暮沉雪冷不丁地凑了过来，吓了他一跳。
暮沉雪看着他收拾东西，有些好奇地问道：“王强师妹的内核也换了人吗？”
越千秋点头说道：“是，我们是亲兄妹。”
“难怪。”暮沉雪了然地点头说道：“你们二人行为举止亲昵异常，却看不出有染的模样。”
“有染？”听见这两字，越千秋还有些惊讶：“那可是我妹！”
“你又不说那是你妹。”
越千秋回头看了暮沉雪一眼，回道他：“那你也没问。”
说道这里，越千秋手上停了停，抬头望向了窗外，有些疑惑地说道：“我这几百年都没上明霞山开会了，也不知道开会会开什么方面的内容。”
暮沉雪听见了他的疑问，好心地告诉了他：“大概是选代宗主之位吧，万华镜遗失，无法从十二峰主之中选择宗主，只能由十二峰投票选举。”
听见选秀打投，越千秋这可是来了兴趣：“这是怎么选？”
“师尊，你可是青岩峰的峰主，暮某小小弟子，你都不知道，我又怎能知晓？”暮沉雪后退一步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越千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能去看热闹吗？反正这些年我不都是弃权选手。”
“那师尊得去问他们，”暮沉雪耸肩说道：“我上课不听，对玄门选举流程不甚清楚。”
“亏你原先还是越千秋的内室弟子，怎么一问三不知，你到底是怎么被选上山的？”
暮沉雪爽朗一笑，缓缓说道：“那是因为我爹塞钱了。”
....
你这混账东西，有钱就为所欲为啊。
不过暮沉雪接着又补充给自己挽尊说道：“当然，如果只是赛钱，我也不一定能被选上。”暮沉雪托着下巴缓缓道来：“先前的师兄师姐说我天赋高，就是可惜被分在了青岩峰内，连个好好的宗师指导也没有。”
听了暮沉雪这么说，越千秋才回忆了一下这几年跟暮沉雪相处的点点滴滴——
1.0好像是没怎么指导过暮沉雪的样子，连他摸鱼都放任不管。
在甩手掌柜的教育下，养成不爱学习的坏习惯也不难理解了。
不过现在纠正学习习惯还为时不晚。
越千秋阴森森地笑了一声，抓住了暮沉雪的肩膀，将脸靠近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这样，你就陪我上明霞山，好好学习一番。”
暮沉雪都已经打算好这几日要回家看看爹妈和刚出生的外甥女，听见了越千秋的要求，心中还有些不大乐意。
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在明霞山上，越千秋万一露馅了，他被揪出来挨上长老的几剑没关系。若是自己也被查出来知而不报而罪担一责，该如何是好？
想到传闻中明霞山圣物问罪剑的威力，暮沉雪抖了抖身子，接着长叹一口气，他心中想到：这明霞山，他暮沉雪还是非去不可了。
无奈，暮沉雪只能笑了一声，推开了越千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你不叫我去，我也会去的，没我在你露馅了可怎么办？”
“大哥，你可是学渣，你还能给我担保？”
“见招拆招，见河搭桥，”暮沉雪说道：“我武功可能不是绝顶的，但是见风使舵的本领定是一绝的。”
越千秋已经无语了。
这就是师徒文里面的弟子吗？为什么别人家的都是魔尊妖尊上天下海，颠覆世界来着，自己的弟子别说是什么毁灭世界了，连好好学习也做不到！净耍小聪明了。这种土鳖的角色设定回到2008年都会觉得太老土了。
越千秋扶着额头想到，妹妹设定角色就不能时髦一些吗？比如设定一些毁天灭地的大魔王冰冷的心被温柔的师尊给温暖了，从此弃恶扬善，走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
毁天灭地的大魔王——
这个设定在脑海里蹦出来的时候，越千秋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暮沉雪的笑脸，神识之中一阵猛烈的震荡，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若是让他此刻说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越千秋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暮沉雪的脸，他心中就涌现了一股无名的悲伤。
大魔头、大魔王、毁天...灭地
这几个字在脑海中浮现出的时候，越千秋还愣了一下。
这几个词出现地太自然了，自己下意识地就往那个方向去想，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就这样认识一个大魔头，甚至跟他谋划着一起翻覆天地。
很久之前，他与暮沉雪是不是认识？越千秋自然而然地又对自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随后答案变得有些肯定——
至少有一个前世，他们是认识的。
再或者说，是比认识还要更深沉的感情。
脑子里蹦出这样的想法，越千秋还有些惊悚，他摇头，想要把这些突然出现的想法给甩出去。
他的内心无由地冒出了一股恐惧，仿佛触碰到这样的想法就会陷入无底深渊。
不过可惜，因果既成，便绝不会因为人不想回忆而消失，回忆只会扎根愈深，纠缠成孽缘。
越千秋呆愣地看了暮沉雪许久，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最后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日，越千秋就要出发前往明霞山了，可是今夜他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苍白的雪山、枯焦的大地、无边无际的旷野，以及站在阳光之下的人。
长夜无光，却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前，为他执掌起了一盏明灯，虽然暗淡，却是黑夜之中唯一的光源。
“小杂种！没人要！”梦中的声音如此清晰，让越千秋在恍惚之间以为自己来到了现实之中。
可是眼前所见，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
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一轮昏黄的太阳挂在高空，虽是白昼，可是这昏暗黄澄的阳光却似是临落日前的黄昏一般。
梦中的越千秋似乎缩小了数倍，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流浪在大街之上，他牵着妹妹的手，被路上的小孩子追赶打骂。
“就是他，他就是人魔的杂种，他母亲是魔界的妓/女，生了个小杂种在这里。”
“打他！打他！”
梦中的越千秋只能勉强护住怀中的妹妹，让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疼痛的感觉都不像是在做梦，好似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了一般。
“魔界之人滚出人族地界！”
“你看他的眼睛，红色的，好像会吃人哦。”
“他母亲是妓/女，他以后就是兔儿爷，他妹妹以后就是窑姐儿，魔界的男女长得那么白、那么美，他们不就是靠这个为生的吗？”
“哈哈哈，是啊是啊。”身旁看不清面容的人附和满含恶意的话语。
“还好阿梦有生一个女儿，够白净、够漂亮，就是她死了，她女儿也能接着卖。”
污言秽语冲进自己的耳朵，梦中的越千秋猛然站起，推倒了辱骂自己妹妹的男孩，幼稚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来：“不许欺负我妹妹！”
“魔界杂种也敢反抗？给我打他！”
被推倒的男孩气急，招呼着街上的小孩来打他，就在拳头就要落下的时候，一个人影挡在了两人面前，身形瘦弱，可却替他们二人挡下了如雨般的拳头。
“欺负弱小，算什么好汉！”
“魔界之人不算弱小，是猪狗不如！”
瘦弱的小大人挡在兄妹二人面前，红色的眼眸昭示着他也有魔族血统，就算身材瘦弱，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不肯退后一步。
算是同族之间的惺惺相惜，算是同类之间的互帮互助。
小孩哪里懂什么招式功法，就双手抱头挨着街上那些混混的打。
被打得奄奄一息了，这一整天才算结束。
梦中化作小孩的越千秋急忙上前，探了探鼻息，见人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
挨打在这里好似成为了兄妹二人的家常便饭，如今有人替他们挨一顿打，兄妹二人却是高兴不起来。
这个梦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夕阳下的街道、吵闹的小孩、饥肠辘辘的肚子、三人相互扶持的感觉，一切就好像是真实地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一样。
“阿雪，我要你做王——我会让你登上魔界之王的宝座，让你当上四界之主！”
霸气的一句话，却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
越千秋猛然惊醒，看着外面朝阳升起，远山重叠，鸟鸣不歇，他，恍若隔世。
“我”是谁？越千秋回忆不起来了。
梦中所见好似是真实发生的。可他记不清他口中的喊了谁的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刻意地就像是有人从自己脑海中抹去了一段记忆一般。
越千秋叹了一口气，心中想到：就当是做了一场不清醒的梦罢了，今日他还要去见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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