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之后的几天, 沈清予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每日两点一线在品缘阁和家里来回转。
许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纠缠的时候也鲜少联系,所以分开也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可有可无那般。就好像那段时日如不真实的梦境那般,如果不是家里残留的痕迹, 她恐怕还真觉得只是南柯一梦。
这期间, 她请人把家里里里外外全然打扫了一遍, 可最后始终不太满意,又在某天忽然兴起时变换了家里整体布局。
直到看着像是彻头彻尾的新家, 她才停下手上动作, 望着陌生的每一处, 稍稍松了口气。
因和段聿憬结束的关系,她在之后的第三天专门联系了潘老,并没有说太多,只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不能再去听他的课了。
许是潘老也听出了什么,和家里和蔼的老爷爷那般叮嘱了一些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最后挂断电话前,又说如果忙完这一阵, 她可以直接联系他, 接着之前的讲。
沈清予犹豫一瞬,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状态调整的很快,几乎从给潘老打完电话后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为此,宋京迪还震惊了好长时间, 但又想到好友结束七年恋爱的时候好像也只哭了一晚, 之后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一想, 好像这种状态在好友身上十分合理。
尽管如此,但她仍是不放心, 互发消息的频率比以前更加频繁,有时店里不
忙会直接关门驱车到好友家里陪着。
过了将近一星期,这天沈清予收到好友发来的消息正好快到了下班时间。
她正和其他同事在更衣室里换衣服,项云一副知道惊天大秘密的模样从外面小跑进来。
有一个同事撞见,笑着打趣:“还跑?不怕林哥看见。”
“林哥刚走。”项云嘚瑟地怒着嘴巴,走到另一处梳着头发女人身旁,“姐,我听说彤姐还有一个多月要回来了,真的假的?”
外出学习的时间是三个月,听林诏的意思是说可以按照实际情况来延长。她本以为以张雅彤的性子肯定要为日后出国做打算,可眼下听着项云的话,倒像是期限到了就回国。
沈清予不确定,模糊地说:“我也不清楚。”
话落,抵在桌旁的手机微振,她随意把头发挽着,拿起看了眼。
宋京迪:[一起吃饭,城南开了家川菜馆,地址我发你。]
宋京迪:[地址]
沈清予:[好,我等会儿打车过去。]
回完消息后,其中一个同事和项云聊了起来。
“你不是最怕彤姐吗?怎么瞧着还盼她回来了。”
“我也没有很怕吧,反正就感觉彤姐对我还好,没那么凶。”她笑着摆摆手,又问身旁人:“姐,我刚刚路过听说,彤姐回来之后就是领班店长了,那你到时候……”
其实沈清予在馆内的位置挺尴尬的,年龄小能力强。
但就因为年龄小这一点,比她入行早的大部人私底下都有点不服,但碍于林诏都没说什么。再加上她性子静,不像张雅彤那样出尖,又有林诏护着,就也都维持着表面和善。
沈清予清晰这点,但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她对着镜子随手拉上侧腰拉链,整理着短裙裙摆,淡声说:“到时候依旧上班。”瞧着时间差不多,她怕项云拉着她继续问下去,“其他人给你整理的都看完了吗?”
说到这里,项云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课时太长了,还有五节课,我今晚回去再看一节。”
沈清予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出门拦了辆车直接去了好友发来的地址。
夏季白昼长,落日黄昏烧的天边全都蔓延着橘红色,飞机从高空中划过,落下的航云迹像是将天边划破了一道口子。
沈清予静静地望着天上景色,由航云迹开始分割,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编辑着文案发到了朋友圈里。
[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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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毕业之后她很少发朋友圈,主要是因为生活枯燥没有什么可发的,也没发生过什么要留念的事情。再加上上班之后,偶尔被迫转发一些各种活动或者馆内的事情,朋友圈有时候不属于自己,慢慢地这个念想也越来越强。
沈清予从朋友圈退了出来,瞧着前面司机手机显示的导航,和好友发了条消息:[不堵车,估计还有二十多分钟到。]
宋京迪那儿正开着车,发来的语音也乱糟糟的,她只听清了后半段:“差不多了,到那报我名儿就行。”
想着等会儿就要见面,她也没问前面说的什么,只回了个[好]。
之后的一路她便把手机收起来了,侧头望着眼前快要消失的景象。
太阳落的很快,天正一点一点的暗下去,尽管正午的暑气已经消失,可迎面吹来的暖风中仍带着明显的燥意。
沈清予以前是受不了这种直面的干燥,但此时,她胳膊搭在窗框上,前倾望着窗外景色,夏日吹拂的晚风带动她两边散下的碎发。
在这夏日黄昏中,随风扬起。
她闭眼吹了一会儿,直到周边车渐渐多了起来,又将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繁华街道的店面总是在不断更迭中。
沈清予到了才发现,这家川菜馆原先是一家自助照相馆,大三的时候每每路过这家店都会留下一句:下次一定来拍。
瞧着街边的招牌,她才了解到这家店是上半年开的,据说味道很正,开业至今生意一直都很好。
她跟着侍应生来到好友提前订好的桌子,到了发现宋京迪已经来了,并且她对面还坐着一位男性。
那位男性背对着她,此时两人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望着这一幕,沈清予轻声和身后侍应生道谢,而后上前来到好友身旁,“京迪。”
宋京迪瞧见人挥了挥手,顺手扯开凳子拉人坐下,“你可算来了。”
沈清予捋着裙摆在一旁坐下,抬眼看了眼对面男人,才发现是前段时间找她抱怨宋京迪的齐明睿。
一旁的宋京迪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说:“我刚发语音你没听见吗?他下午来我店里了,听到说要去吃饭也不要脸的跟过来了。”
“宋京迪你从小就扣儿。”齐明睿装腔作势地啧了声,后仰着身子,吊儿郎当道:“都认识,又不是陌生人,而且我说我请客。”
宋京迪毫不在意地撇撇嘴:“齐大少爷就请客吃顿饭,我是不是得给你买个锦旗?”话落,她没再搭理齐明睿,挽着好友问:“我给你发的语音没听见吗?还有他在旁边嚷嚷的声音。”
沈清予回想了下,如实道:“可能迎风的原因,而且你那边声音特别杂,我只听清最后一句了。”
“好吧。”宋京迪撇着唇角,故意提高音量:“那要和他一起吃饭吗?要不想的话我们换家店?”
齐明睿原本正低头看着菜单,闻言,立马抬头看着她,好似真怕把他丢下。
沈清予对齐明睿的影响还挺好的,许是因为同龄人的原因,再加上经常替父母来馆内,见面次数多了两人偶尔也能聊几句其他话题。
看出好友故意挑逗对方的神情,她悄悄弯了下唇角,“就在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齐明睿将菜单递了过去,“看看吃点什么,放开了点。”
沈清予弯着眉眼,点了一道口味较淡的素菜,把菜地递给了身旁好友。
川菜馆,来吃的一般都是口味较重喜辣的人。
察觉到对面人递来疑惑的视线,她张唇解释:“我南方人。”
“瞧我这,都忘了。”齐明睿说:“那换一家吧,换家口味清淡的。”
“没事,我能吃一点点辣。”但多了,就需要其他来中和一下。
宋京迪点完和服务员交代完忌口,插话道:“不用换,她属于不定时喜欢吃辣的那种,习不习惯看她当天的心情。”
一般是心情好了,沈清予就爱吃点口味淡的;若心情不好,她就会像自虐一样,吃一些对她来说特别辣的。
想到这,宋京迪挑眉问:“今天呢?是能吃辣的吗?”
沈清予垂下长睫,轻声说:“不能吧……”
闻言,齐明睿又加了两道清淡的。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数沈清予多作为一个倾听者。听着他们二人描述小时候打打闹闹的生活,有时正聊着,齐明睿忽然问起她以前生活,沈清予喝着放凉的茶水,仍旧用无趣两个字带过。
期间也没有冷场,甚至聊着聊着连下次吃饭的时间也已经约好了。
等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齐明睿结完账直接去了洗手间。
餐厅里燥的很,宋京迪也不想在里面等,便拉着她站在外面。
推开门那刻,闷热的晚风迎面吹来,宋京迪顿时有些后悔,但回头望了眼内部,最终还是选择在外面等着。
瞧着隔壁一家卖冰淇淋的店面,她双眼放光,提议:“买一份吃吧。”
沈清予顺势望了眼,瞧着队伍排的也不长,轻声应下:“好。”
两人一拍即合,那出手机给齐明睿发了条消息便直接过去了。
人潮如织的街上遍布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宋京迪望着从眼前走过的一对学生情侣,不禁想起来大学的时光。
“你等会儿少吃点冰,今天吃了这么多辣,晚上回去胃肯定要不舒服。”
沈清予长睫微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那顿饭自己确实吃了很多辣。
唇边的酥麻缓缓传来,她咬着唇点头:“好。但你放心,我家里放有胃药。”
“那就行。”
瞧着好友最近的状态,虽看
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想,她问:“清予,你要不要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工作。”
平缓的唇角绷直,沈清予默了须臾,慢吞吞说:“没想过要换工作,但确实有想换环境的想法。”
品缘阁目前就两个店,一个是她工作的地方,另一个就是前门儿了。
这两个虽距离看着远,但也没什么差别,几乎去的客人都是同一批人,只不过看当天距离哪里近的问题。
“前门那里吗?”宋京迪想也没想,直说:“那感觉没变什么。”
“不是那里。”沈清予上前点了份抹茶味的冰淇淋,又侧眸询问好友,点完后说:“等这段时间看看吧,我还在考虑,确定了和你说。”
见好友已经有了打算,宋京迪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行,反正我店里面已经请人了,到时候你去哪,我一个月过去找你玩一星期。”
话落,沈清予还没搭话,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又惊讶的声音。
“嫂子!?”
两人闻声回头望去,才发现徐奕清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正站在两人不远处。
宋京迪和徐奕清自那次相亲之后关系一直都可以,也十分聊得来,就连她这次开工作室,徐奕清也帮了不少忙。
但这些也只是朋友上的,感情上两人对对方丝毫不感冒。
“你叫谁呢?”宋京迪皱眉问。
徐奕清扬着下巴示意,笑问:“你们在这附近吃饭吗?嫂子,等会儿一块儿吗?正好二叔也在。”
说着,他抬手指了下不远处停放的车辆。
沈清予下意识跟着望了眼,在眼前众多车辆中,视线精准落在那辆漆黑色熟悉的车辆上。
明明黑漆漆的车窗什么也看不清,可却总有种似有若无地视线在盯着她。
只不过须臾,这样的想法便随之消散。
垂下的长睫遮住眼底闪过的情绪,她和撑着唇角,小幅度摇头:“不用,我们吃过了。”
“那行。”徐奕清只笑笑没再强求,又和宋京迪聊起了近况。
距离那天才过了十天,沈清予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遇到段聿憬。
尽管没有打正面,可一旦知道附近有他的存在,她总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她挪动着脚往好友身后移了下,正好这时身后店员叫到了她们的号码。
沈清予默默松了口气,转身走上了台阶,“您好,给我吧。”
店员:“天气炎热,请尽快食用哦。”
她心不在焉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将另一支雪糕递给好友,“京迪,好了。”
“好,谢啦。”宋京迪接过雪糕,又说:“这样吧,这几天有时间你跟我说,我去看看货,如何?”
“行。”徐奕清笑着应下,“那我先过去了,下次再聊。嫂子,先走了。”
望着眼前快要离去的身影,透过他的身侧目光又再次落在远处车辆上。
牙齿紧咬着唇边,沈清予张唇叫住了他,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个……我和段聿憬分开了,你不用这样叫我。”
燥热的四周响起一道刺耳的鸣笛,至于徐奕清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只瞧着对方闪过一瞬的诧异,而后平淡的点头。
而人走后,宋京迪拿勺子挖了一块雪糕送进嘴巴里,皱着眉吐槽:“这群人称呼也太乱了吧,问二叔叫二叔,问你叫嫂子,挺悖论的啊”
眼底情绪收起,沈清予无奈耸肩,没搭话。
宋京迪识趣地也没再追问,余光看到齐明睿的身影,连忙挥手示意。
“你这也太慢了。”她边吐槽,边问:“吃吗?吃的现在给你报一个。”
齐明睿拒绝:“我不爱吃这些,腻的牙疼。”
“切。”宋京迪冷哼,毫不留情面直说:“我没记错的话,是谁初中口袋里一直装糖的,见着长得乖的小姑娘就给人分,自己没事还嚼一个。现在装什么。”
“那白人吃的有多甜你不知道啊?”说起那段时间出国的事,齐明睿就烦:“那蛋糕、那果酱、那巧克力,吃一口齁死你,得亏你没去留学。”
听着审判两人打闹,沈清予内心混沌的心情随着晚风逐渐消散,眼眸弯起的弧度加深。
“算了。”齐明睿在低头在两人口味中选了一个,咧唇笑说:“我要抹茶的吧。”
宋京迪:“……”-
此时,远处的另一边。
因干亲的关系,徐奕清是知道段家发生的事情。
只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人会断的这么快,并且一点风声都没透漏。
也可能是最近太忙没注意,毕竟除了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之后二叔很少带着沈清予来聚会上玩,基本都是两人独处。
徐奕清从另一边绕过回了车上,“盛琦出来了吗?”
身旁男人处在一片阴影中,闭眼假寐。过了须臾,他低‘嗯’了声。
“那行,我跟那边儿说开始准备了。”徐奕清说完在群里发了条消息,随后又闲扯着最近谈的一些合作,过了许久,在犹豫中缓缓道:“二叔,我刚看见沈清予沈小姐了。”
交叠的指尖微动,摩挲着那枚漆黑色的尾戒。
段聿憬情绪很淡:“嗯。”
“……”
“然后呢。”
“她跟宋京迪就在对面街上,我看见叫了声嫂子,她跟我说……”徐奕清观察着身旁男人神色,“说你们分开了。”
假寐的双眼缓缓睁开,段聿憬侧眸看向窗外杂乱的景色。
人群中,身形清瘦的女孩穿着一件灰蓝色掐腰短裙,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围了一圈同色系的丝巾,如薄纱似的长长一条落在身子前后。白炽的光影散下,及腰的乌发随意挽在脑后,零星碎发落在颊边。
她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和朋友说话的时候。
他静静望了须臾,正当视线收回时,另一侧赶来的男人出现在她们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指腹摩挲着尾戒上的纹路,段聿憬垂眸没再看,弯曲的手指敲打着车框,淡声:“开车。”
第42章 第 42 章
闻言, 徐奕清侧身透过车窗望了眼,发现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
许是隔着一段距离,男人脸生的模样, 他也看不清。但瞧着三人相处的模式,想来是同龄人。
徐奕清只比段聿憬小两岁, 将近三十的年纪, 不认识这些小年轻也正常。
车子逐渐驶远,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身旁气质淡漠的男人, 缓缓张口:“那二叔, 和余家的婚事……是定了吗?”
“明天回老宅说这件事。”段聿憬没抬眼, 借着窗外渗进霓虹的光线,似有若无地视线落在泛着光晕的尾戒上,“悬。”
徐奕清难免有些咂舌,“那二叔,怎么跟她断了?”
他以为这两人分开是因为和余家的婚期定了。虽说他们这圈人身边女伴常换是正常事, 可也没有哪个人身边女伴能维持将近一年。
周遭静了静。
就在他以为不会听到答案时,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提的。”段聿憬声音很淡, 没有一丝起伏, 就像是再说一些特别不起眼的事情,“我同意了。”
从始而终,他并不觉得非她不可。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是一个商人, 对没有利益的事情永远冷血。
可这时的他不知道, 在感情里面, 永远没有利益可言。
徐奕清瞧着身处于阴影的男人,晦暗的眸色完全藏匿于黑暗之中, 只有冰冷的镜框以及指腹下的尾戒泛着不明显的光点-
翌日,陆淑昭一大早打了通电话。
段聿憬没接,陆淑昭像是习惯了,收起手机又让其他人打,见都没打通又给徐奕清拨了通电话。
徐奕清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睡醒,整个人由上到下都带着满满的起床气,但当看清来电人那刻,他瞬间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电话。
一直等挂断,他大早紧绷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整个人劫后余生似的朝身后床上倒去,随后又认命的拨过另一通电话。
彼时段聿憬刚健完身从浴室出来。他身姿挺拔,戴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发梢低落的水渍顺着运动后充血的肌肉轮廓落下。
周遭光影昏暗,他身材很好,标准的宽肩窄腰,而此时只围了条浴巾,配上那副框架眼镜,薄唇紧抿,无形的禁欲感在此刻不断蔓延。
卧室内的手机铃声不停地响,他随手扯了条毛巾擦拭着头发,瞧着上面将近五条的陌生未接电话,视线稍停留了半分便划掉通知,接听了电话。
他冷声道:“说。”
徐奕清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不合,每次聊天都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关于陆淑昭的各种称呼。
“二叔,那位给我打电话,跟您说声别忘了今天去老宅。”
“知道。”
“那行。”徐奕清困得要死,打着哈欠道:“我挂了,再去睡会儿。”
段聿憬淡声应着,便掐断了电话。
之后拿着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又从衣柜里拿了身衣服换上。
修长的指腹一丝不苟地扣着衬衫扣子,准备合上衣柜门时,余光忽然注意到衣柜一侧里泛着微光小巧的物品。
像是发夹。
平缓的眸色微动,他抬眼伸手拿过那枚镶嵌着蝴蝶结水钻的发夹,思绪渐渐被扯回了以往。
他们两人都是对做的地方不挑的人,只要干净卫生且封闭感强,在哪都行,不论哪个房间。
那天他们不知道做了几次,他抱着气喘吁吁地女孩从浴室里出来放到床上,替她擦干湿漉的发尾。
头发擦到一半,床上的女孩逐渐传来平稳的喘息声,那双浓密的长睫轻轻合上。他放慢了手上动作,破天荒的有了耐心,不想打扰她此刻的宁静。
结束后,他抱着女孩调整着姿势躺好,起身解开浴袍换了身家居服。
周遭灯光昏暗,寂静的四周仍弥漫着还未消退的旖旎,耳边伴随着女孩静静的喘息声。
黑夜中,段聿憬透过镜子望着床上躺着的身影,平淡的心底像是涌上了什么,连他自己也没能察觉到。
正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忽然起身,真丝绸缎衣裙稍稍挂在身上。她半睁着眼站在身后环抱着他,似梦中呢喃:“都要走了吗……”
温热的手掌覆上女孩手背,段聿憬轻声应着:“不走。”
沈清予半睁着眼,像是清醒了点,反应过来现下的处境,她迷迷糊糊中从抬起的手臂下绕到怀中,脊背抵着身后半敞的衣柜,她拿起发夹夹起额边散落的碎发,踮着脚尖胡乱吻了上去。
暧昧的氛围再次充斥着整个房间,两人吻的缠绵,直到发夹顺着长发滑落,也没人发现。
……
深邃的眸色发沉,段聿憬挑选适配的腕表,临走前又拿上了那枚发夹。
一楼大厅格外空落,刺眼的光线渗进,连空气中弥漫地细小颗粒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厨房准备的阿姨听到人下来的声音,上前询问:“先生,现在用餐吗?”
他抿唇淡说“不用”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喝着。
垂下的手指落在桌角上放置的发夹,段聿憬拧上瓶盖,抬脚朝另一间客房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属于女孩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微皱着眉,随手把发夹放在桌面上,而后退了出去,没再多停留。
今天要去的老宅是万寿路那块儿,基本搬家之后他们很少过去,也只有在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会专门过去一趟。
那块儿人烟气息很足,这个时间车子开过去走到巷子口最起码也要磨蹭个十几分钟。
彼时正厅已经坐着少人,坐在首位的依旧是段老,左手边则是段政岸和陆淑昭夫妇。
段聿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副景象,他半耷着眼抽着最后一口烟,平缓的嘴角嘲弄似的扯了下。
看到来人,段老招呼着:“阿憬,先进来。”
话落,桌上三人同时回过头来。
段聿憬掐灭燃着的烟,淡声问:“来这儿做什么。”
段政岸官场气很足,不论做什么始终都是一副领导架子:“不是为了你吗?商量你的婚事。”
段聿憬扯张凳子在爷爷右手旁坐下,语气懒散道:“我来了,说吧。”
陆淑昭没提电话的事情,说白了提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直接切入正题:“余家那姑娘真不错,人也活泼,我跟你爸见了对方父母,余家那边的意思看我们这边来。”
她对余家并不是很满意,但不可否认的是对儿子事业确实有一定的帮助,他既想走商,那他们就帮他。她顿了秒,说:“我跟你爸的意思是先把婚订了。”
话落,段政岸接过话茬,双手搭在一起,跟开会似的命令:“订婚前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解决了,你这些传出去,你哥在单位很难做。”
“您旁边那位不是已经替我解决了吗?”段聿憬淡然陈诉,漆黑的眸色落在斜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上:“余家真的愿意吗?二位没有背调吗?还是认为不论什么样的人,我段聿憬都能看得上?”
陆淑昭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进去。
“余家愿意,你若工作忙,我去帮你筹办。”瞧着小儿子这般态度,内心的愧疚逐渐被另一种情绪覆盖,陆淑昭又说:“像你哥一样,早点成家。”
话落,地板上传来沉重的咚咚声。
段老面色沉重,压低声音警示:“淑昭!”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陆淑昭深吸了口气,侧眸望向身旁沉思的丈夫。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几人各怀鬼心的模样,实在没有一点亲情。
指腹拨弄着尾戒,段聿憬扯唇轻嗤笑声,缓缓起身,不咸不淡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从没靠过段家。妈,你究竟要我段舟珩比到什么时候?”
尾音落下,他抬眼淡淡扫视着陌生的父母,随手点燃指尖夹着的烟,没再理会他们几人,抬脚走了出去。
玻璃门隔断了身后的冷气,同样也隔断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段政岸瞧着小儿子的身影,顿时有种被忤逆的感觉。他重重地哼了声:“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总是一意孤行!”
“从小你们夫妇两人也没管过。”段老不满开口,“什么叫一意孤行,你们当时只带阿珩走的时候不叫一意孤行?阿憬这性子我老头子喜欢!还有,余家那边儿再好好查查,别慌张的随便找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外界都传要联姻,谁传出去的?”
面对老爷子的指责,夫妇两人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孩子小受不了苦寒,不想带过去和他们一起受罪-
之后的几天,沈清予几乎每天下班都会收到宋京迪发来的消息。
不是一起吃饭,就是一起逛街,或者什么也不做,在她店里面发呆。有时候齐明睿也会出现,但更多时候,只有她们两人。
段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沈清予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生活,尤其是上一天班下班之后再去赴约。
虽然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但或许是她性子本身就静的缘故,这种时候她本身更倾向于独处。
同时,她也知道宋京迪心里的担忧。
短短时间内,遭受了两段感情的打击,尽管性子再淡的人恐怕也会招架不住。许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索性就一直拉着她在身边。
这样躁动的生活维持了不到十天,沈清予只觉得快要支撑不下了,在宋京迪下次约的时候提前找了个理由拒绝。
有了第一次,之后的会更方便一些。
慢慢的,宋京迪也就妥协了。或许每个人疗伤的方式都不同,也或许这段感情对沈清予来说算不上什么。
这之后,沈清予也再次回到了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每次上班下班,回
到家后享受独处时光。
这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沈清予早上醒来看到馆内群林诏发的一则通知,瞬间清醒从床上起来洗漱。
她没忘记上次在街上碰到段聿憬的事情,尽管两人没有碰面,可一旦知道他的存在,内心的不适感再次蔓延上来。
北京城这么大,她不想要再遇到段聿憬,想完全从他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沈清予和往常一样一早到了品缘阁,换好统一的旗袍后便投入到工作中。
早上林诏依旧没来,等午休结束之后,她估摸着时间去办公室找林诏。
刚从二楼上下来,迎面正好碰上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项云。她怀里抱着一堆文件,原本挎着的笑脸在看到她那刻扬起了笑:“姐,你要出去吗?”
“不是。”沈清予淡声问:“林哥在办公室吗?”
“不在,刚电话里说可能还有十多分钟才到。”项云怒着下巴示意手里文件,“我先把这些发同城,不然他回来看到还要说我。”
沈清予点头,等项云离开后,又独自去了楼上呆了半小时。
再去一楼办公室的时候,林诏正边喝着茶,边对着电脑忙些什么。
她站在一旁敲响门扉,轻声唤道:“林哥。”
“进。”林诏抬眼看清来人,重新拿了杯子倒茶,等人坐下后,问道:“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沈清予小幅度摇头,藏在桌下的指尖紧紧攥着,视线落在茶杯上蔓延的烟雾,她紧抿着唇,缓缓说:“早上群里发的那个,我想了解一下。”
“拍卖师吗?在平壶,你有朋友想去吗?”林诏猜测:“还是项云那姑娘想去学这个?她不是本地人吗?平壶对本地人来说挺远的啊。”
“都没有。”
她否认,语气很轻,如树叶落在河水上泛起的涟漪:“我想去那里。”
林诏怔了秒,似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你?你去那里做什么?”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说:“清予,你要想换个环境我可以让你去前门,何必要去平壶?那招的是拍卖师。”
“我知道。”沈清予静静地说着:“您之前举行小型拍卖会我不是也主持过吗?而且,去多伦多那次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再者还有潘老……”
微张的唇顿了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段聿憬为她请来潘老的画面。指尖暗暗收紧,她继续说:“潘老也给我上了将近两个季度的课,我也想尝试一下。”
林诏惊讶地问:“潘老给你上课?”
沈清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抿唇继续说:“林哥,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等彤姐回来再去平壶,哪怕从一开始的基础做也没关系的。”
办公室陷入寂静,沈清予望着对面林诏,低声说:“哪怕去一两年也行,之后如果您需要我还会回来的。”
她只想暂时离开北京。
离开他。
等流言蜚语结束,等段聿憬结婚后,就没有人会记得她。
第43章 第 43 章
林诏始终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沈清予也没着急。
毕竟张雅彤还没从国外回来,就算同意,她现在也走不了。
可许是心里觉得林诏最后会同意, 她那天回来之后,已经开始陆续收拾东西了。
搬家是个大工程, 这期间她要做无数遍断舍离才行。
这天周末, 从半夜开始天上飘起了淅沥的雨幕。
沈清予凌晨做噩梦醒了一次, 望着窗外漆黑寂静的天色,她侧着脸疲惫地趴在枕头上, 后半夜几乎都呈半睡半醒的状态。
梦魇后孤寂的夜晚, 才是最煎熬的时候, 仿若一闭眼那骇人的画面会再次袭来。
她一直这样撑到天亮,摸过枕头旁的手机给林诏发了请假的消息,之后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犯困的双眼才缓缓闭上。
许是晚上没睡好的原因,她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下午。
厚重的窗帘半敞,正午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渗进, 刺得眼睛生疼。
沈清予本能用手捂着眼睛, 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适应张开眼。
她起身拍着脸试图清醒些,可光线实在太刺人,让她总想闭上眼。
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索性起身将窗帘拉上, 拿上衣服简单冲了下。
平日里她食欲就很小, 更别说没睡好的时候, 尽管是到了饭点,却依然没有想东西的欲望。
这段时日鲜少平静独处的下午, 沈清予也不想再去日复一日的看专业书听网课,就想在沙发呆坐玩手机。
但她平日里也不玩游戏,只能在各个社交软件翻一圈,之后又找了些短视频看。
看到一半,上框忽然跳出宋京迪发来的消息。
宋京迪:[在家?]
沈清予:[嗯,今天请假了,想休息一下。]
宋京迪:[那行,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沈清予:[好,但我想在家里躺着。]
消息发过后好友没再回话,沈清予只当她默认退出去继续看着无聊地翻着视频。
想着好友等会儿要来,过了一会儿,她边看着边慢悠悠挪动着脚步洗了点水果备着。
手机屏幕上放着单人脱口秀,她听着声时不时看一眼,没几秒手机上框又再一次跳出了消息。
她下意识以为是宋京迪的回信,随手点开后发现是妹妹沈清萱发来路边流浪猫的视频。
视频中那边下着淅沥的小雨,少女撑着伞蹲下和一只花色狸猫躲在廊檐下,仔细看还能发现那只狸猫胸口那里有一块突出的花色。
不到十秒的视频,她看完后顺势拨了通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不到三秒小小的狸猫出现在画面中,以及角落妹妹裤子的一角,伴随着还有似有若无地雨声。
沈清予不禁弯着唇角,将手机架在一旁,问:“你今天不上课吗?”
“嗯。”沈清萱安抚着小猫放到一旁,镜头对着自己:“教育局上个月举办活动,假期调休到今天了。姐,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今天也休息。”
“那还挺巧哎,不过我快放暑假了虽然只有半个多月,但对于升高三的学生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沈清予俯身拿出盘子,提议道:“你暑假来我这里吧,带你逛逛。”
沈清萱丝毫没犹豫,直接拒绝:“虽然我很想你,但是我马上要升高三了,学业最重要!”说着,她自己都笑了出来,“当然呢,如果我学的快的话,我原因分出两天去北京陪你。”
“行。”瞧着妹妹古灵精怪的模样,她眼底溢出久违的笑意,“到那时我可能已经去平壶了,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
“真的?”沈清萱惊讶,很快又反应过来:“怎么忽然去平壶,换工作了?”
“也不算,还在原先的公司。”
姐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不知到哪个话题时,沈清予顿了下。
望着屏幕内妹妹稚嫩的模样,她轻声问:“这段时间……有他的消息吗?”
“没。”沈清萱撇着唇角,淡声说:“警察和爷爷安排的人都找过了,没找到。听爷爷说家里值钱的全拿走了,想来估计又很久不会回来了。”
记忆中的她们二人的父亲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反而是一位脾气暴躁的人。经常酗酒后在家里大发脾气,有时可能是因为单纯的心情不好,也或者是因为菜不对他胃口……各种原因,都能成为他的发疯的借口。
因为她出生的那时母亲并不知道父亲出轨,只下意识觉得他压力大,会体贴的去体谅他。可母亲的体谅,在日后生活换来的却是父亲的变本加厉。
发生这些的时候,
沈清萱还没出生。再加上她出生不到一年,父亲母亲都从身边离开,谩骂与污秽的话同样也落在了年幼的妹妹身上。
想到这些,沈清予垂下眸,低声呢喃着:“不回来更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沈清萱耸肩,听着雨声晃着脑袋,“我的世界中,只要又姐姐和爷爷就足够了,不想再有其他人……”说着,身旁传来小猫的叫声,她弯着眼眸,改了话锋:“不对,如果再有一只小猫,就更圆满了。”
话落,沈清予还没来得及搭话,门旁忽然响起钥匙拧门的声音。
心脏忽然停了秒,她紧咬着唇朝门边望去,拧眉的模样似乎生怕下一秒出现其他身影。
门把手不停的晃动,直到一道清脆的‘啪嗒’开锁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宋京迪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就在那里怎么不来帮我开一下门。”她拔出钥匙,晃着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腹:“真难开。”
悬着的心缓缓落下,而伴随着惘然的情绪涌出。
她垂下眼睛,解释道:“再跟我妹妹打电话。”
“妹妹呀。”闻言,宋京迪立马过来抢过手机:“什么时候放暑假,跟姐姐说,姐姐当天给你买票带你玩遍北京。”
沈清萱甜甜地叫了声迪迪姐,嬉笑道:“我也想去找你玩,可是我开学都升高三了……”
两人一言一语的,沈清予乐得清闲,绕过一旁去拿沥水的机器,而后坐在对面听着两人说话。
沈清萱性子比她要好,样貌也比她好看,懂事之后很少哭闹,无论什么时候看她始终都是在笑着。大学入学后第一次和妹妹通电话时,宋京迪就站在身后,瞧着屏幕里沈清萱乖巧的模样,自来熟的拿过手机直接聊了起来。
剩余的时间,沈清予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台打发时间看着,没一会儿,宋京迪也捧着手机过来:“快,萱萱要回家了,问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她想了想,说:“让她回去注意安全,要是想养猫等上大学后养,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照顾不来。”
宋京迪静静地看她几秒,转头说:“你姐说的听到了吧?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沈清萱:“姐再见。”
电话挂断后,宋京迪侧眸看着身旁无精打采的好友,拉着她胳膊起来:“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沈清予起身又坐下:“我今天想躺一会儿。”
“起来吧,齐明睿他朋友酒店开业,你忘了吗?”宋京迪又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人回了卧室。
啊……
沈清予记得这个事情,但当时只以为是一句玩笑客套话,况且她和齐明睿朋友也不认识。
“我也要去吗?我不认识对方。”
“我认识呀,况且,你也认识我和齐明睿嘛。”见对方还想说什么,宋京迪立马补充:“到那待两个小时就回去,晚上我请你吃饭。”
话都说成这样,沈清予也不好意思在张口拒绝,只能认命回卧室换衣服,出来前又化了简单的妆容。
“我这样行吗?”她问。
宋京迪拍手:“当然行。”
齐明睿朋友酒店开在景区外的山脚下,距离不远处有一家香火很旺的寺庙,每日都能引来不少游客。
她们驱车路过那里的时候,外面已经挤满了不少进香的人,大多都穿着简约方便,背着旅行包,手上拿着三根未点燃的线香,十分虔诚地朝香炉方向走。
望着这一景象,沈清予好奇问:“这里是求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求平安的,我妈几乎隔几年就来。”宋京迪说着,手指操控着方向盘熟练绕过人群,“前段时间我哥从国外回来,还特意带我哥过来了一趟。”
听着这句话,沈清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想通过他人,窥视段聿憬过往的事情。
她慢吞吞地张着唇,“你哥回来了?”
“嗯。”宋京迪点头:“上周回来的。”
犹豫一瞬,她抽了个空隙侧眸看了眼好友,低声问:“那件事他回来跟我说了,你现在……还要听吗?”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光影,沈清予半睁眼,伸手挡去阳光刺进的光线。
半晌,喃喃道:“不听了吧。”
走过这一段路后,再转个弯便能看见藏在山里的酒店。
酒店整体风格和其他的都差不多相同,就连配套的设施也是。她们两人到的时候开业典礼已经结束,但因那次碰见答应人家了,不得不来露个脸。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齐明睿正好和他朋友一块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们立马迎了上去:“两位大小姐可来了。”
宋京迪接过话:“那边有点堵,时间全在路上了。”
“来了就行。”齐明睿主动介绍,“这我哥们,从桐。这是沈清予、宋京迪。”
之前在餐厅匆匆见过一面,所以此次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握手简单打了声招呼。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朝厅内走,从桐从齐明睿口中得知宋京迪也在自己创业,双眼顿时放光提出让帮忙看看前阵子刚淘来的物品。
这种事情最专业的是沈清予,但宋京迪知道沈清予没什么心情,主动伸手揽下,玩笑道:“但有一点,这次免费,下次帮看可是要收费的。”
“那可真行,我今儿还捡到大便宜了。”从桐笑着应,转身问:“一起吗?”
休息日,沈清予实在不想去沾惹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情。
她小幅度摇头,轻声道:“我四处逛逛,等会儿在这里等你们。”
见状,齐明睿也退步站在她身旁,“作为一名合格的绅士,我留下陪同。”
“行。”从桐:“楼上什么都有,玩的基本都在上面,你们自便。”
沈清予弯唇笑:“好,你们先去。”
宋京迪挥着手,跟在从桐身后上了扶梯,路上不停地聊着各种创业心酸事。
听着这些,宋京迪疯狂点头附和,也说着自己在创业路上和家里所做的对抗,要不是她爸不松口,她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创业。
两人聊着又上了电梯,宋京迪又问起了他淘到的是什么物品。
从桐故意保持着神秘:“我先不说,等你到那看看就知道了。不然我这外行的吹过了,到时候得多打脸。”
宋京迪乐了,“我顶多也算半吊子,下次你再淘到什么的时候找清予,她这一方面超牛的。”
随着话音落下,眼前合上的电梯门随之紧紧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男人和往常一样,神情淡漠,身后依旧被无数经营簇拥着。
宋京迪睁大双眼,微张的唇缓缓合上,又意识到什么,微颔首道:“二叔。”
段聿憬抬眼瞧着眼前两人,不咸不淡地点头示意。
“二叔。”从桐自然接过话,“我爸刚还想见您一面。”
“刚见过。”段聿憬淡声道:“二位要上去吗?”
两人识趣地从电梯里出来,从桐笑应着:“我们刚上来。那二叔您忙,我们先过去了。”
话落,从桐拽着宋京迪走向另一边,随口问:“你还认识二叔呢?”
想到好友的遭遇,宋京迪没好气说:“北京谁不认识他啊。”
“这认识之间差的远了。”从桐说:“你俩这一看都互相知道对方。”
宋京迪被问烦了,私心也不想和别人说太多关于好友的事情,换了种方式说:“我供应商,这行了吧。”
说着,她拿出手机和好友发着消息-
而此时的另一边。
沈清予跟着齐明睿去了楼上供玩乐喝酒的地方,她望着四周让人眼前一亮的布局,听着身旁人详细的讲解,不禁好奇问:“你们是合伙的吗?怎么这么了解。”
齐明睿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我主业是什么。”
“……”
好像确实是这样,先前在品缘阁她没去故意打听过对方,只下意识以为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到了年纪继
承家业。
而这阵子逐渐熟悉了之后,也没想过要去了解。
她后知后觉,抿唇说:“好像是这样。”
“我搞设计的。”齐明睿咧唇笑:“这儿是我设计的。”
沈清予惊讶地睁大眼,“好厉害。”
“还行吧。”齐明睿自谦地摆手,视线落在一旁酒水区,问“要喝什么?酒?还是……”
沈清予摆手,说白水就行。
等齐明睿离开后,她再次沉下心,迈开脚步漫无目的的在周围闲逛。
许是圈子实在太小,转角正好碰见了她最近在刻意躲避的男人。
是段聿憬。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
望着眼前身形优越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会再此遇见,沈清予悬起是心脏不断收紧。
长睫下的瞳孔忍不住发颤,她紧抿着唇,反应过来后视线在男人递来的时候先一步移开。
相比她的紧张诧异,段聿憬仍是那副漠然清冷的姿态。漆黑的眸色直直地盯着她,好像他停在此刻只为了她。
直到瞳孔中的女生快从身边走过,他张唇低声叫住了她。
“沈清予。”
脊背微僵,沈清予无声吸了口气,淡然地眨着双眼,不解地朝男人方向看去。
段聿憬垂眸望着女孩紧抿的唇角,低沉的音调缓缓响起,“要陌生到连话都不说?”
第44章 第 44 章
时隔一个多月。
沈清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段聿憬, 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和她说话。
鼻息间隐隐传来熟悉的檀香,和之前一样,一点一点渗透她的四周。
她本能秉住呼吸, 眼前光景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缓缓上移的视线最后落在男人漆黑深邃的瞳色上。
思绪一瞬被扯回分开那天的场景, 她狼狈地说着心中不满, 可换来的仍是男人的淡漠。
那时的她, 以为对方是默认了她所说的话。
做回陌生人,这句话。
毕竟将要的订婚成家的人, 肯定不愿被女方知道她的存在, 况且他们之间除了情事上, 也没什么必要可联系的必要。
可眼前的场景,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没必要闹的太难堪,尤其是在这种场景下。
投去的视线缓缓收回,牙齿紧咬着唇边细肉, 过了须臾,她淡声回道:“段先生, 你快订婚了, 你我之间还是断干净比较好。”
瞧着眼前女孩故意佯装疏离的模样,段聿憬不禁想起雨夜初见的场景,记忆中的女孩也是这副刻意疏离的神情。
指腹摩挲着尾戒,他抬眸盯着眼前女孩倔强的眉眼, 脑海里又再次浮现出女孩哭红眉骨抱怨着他的不堪。
默了许久, 发沉的视线缓缓收回, 他漫不经心道:“沈清予,北京很小。”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也确实, 北京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偏偏,总能遇到一些不想再见面的人。
熟悉的气息侵占着她的大脑,沈清予只觉得快要窒息。
她拧眉看了眼身前男人,张唇说:“我会注意的。”
话落,她没再此停留,转身离开这处拐角,原路返回。
悬着的心不断绷紧,她无声舒着气,快速调整的情绪。
可不知为何,总是感觉鼻息间仍有檀香气味的残留。
正好齐明睿拿着酒水过来,看到她垂眸撇唇角可爱的小动作,俯身笑问:“怎么了这是?等我等着急了?”
沈清予调整好状态,伸手拿过冰水在嘴巴里含了一口。
寒意刺激着大脑,直到若隐若现的气味消失。过了会儿,她咽下后张唇道谢,弯唇胡诌道:“没,有点渴了。”
“碰见朋友聊了两句。”齐明睿说起话来没个正形,“下次直接过去叫我,别苦了自己。”
沈清予干巴巴地笑了声,问:“京迪好了吗?我有点事,要回去了。”
“估计差不多了,急吗?急的话我送你回去。”齐明睿看了眼手机,又说:“或者我带你去找她?”
“去找她吧。”沈清予随手将杯子放在侍应生的托盘上。
而不远处拐角。
四周光线一如既往地偏袒着他,段聿憬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心中莫名涌出别样的异样。
或许是看到女孩和其他男人相处冒出的占有欲。
很快,他皱着眉打消了这个离奇想法,深深望了眼,直到身影快要消失时,转身朝另个方向直接去了等待他开场的会议室。
……
沈清予看到好友发来的消息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落日晚霞映着前方柏油路,她侧头失神望着窗外光景,直到车辆驶进城区时才稍稍回过神来。
耳边回响着宋京迪放的粤语歌,她垂下眸,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可屏幕亮起的一瞬,好友四十分钟前发的消息忽然出现在眼前。
宋京迪:[二叔也在这里!!]
薄唇微抿,沈清予长呼着气讪讪合上手机,低声问:“你碰见他了?”
彼时宋京迪正在骂别她的出租车,听到好友的声音瞬间噤声,缓缓道:“嗯,就出电梯的时候,刚好碰见了。”
灵敏的第六感捕捉到某一点,她反问:“你在楼下也碰见了?说话了吗?”
指尖按下车窗,涌进的暖风吹动着散下的碎发。
沈清予耸肩,笑着淡声说:“打了招呼就走了。”
宋京迪有些懊恼。
本来拽着好友出门的时候想着出去散散心,可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还能碰见某人。北京好像也没有这么小吧,况且从桐一家做的生意并不大,她都不认识,那位是怎么认识的?
之后的一路,她没和好友说太多。回去的路上两人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之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回到家后,沈清予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内里埋藏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寂静的氛围,连本身微弱的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逼仄的孤寂感紧紧包裹着她,混沌的大脑浮现出今日与段聿憬说话的场景。
她坐在窗边,感受着空落落的内心。
和程旭哲分开时,她一个人独处时也没这样,可为什么和段聿憬分开,心里会这么难捱。
尤其是今天偶然碰见之后,如被堵塞的喉咙让她更是说不出话。
沈清予埋膝抱紧双腿,过了许久,她拿过一旁手机,拨通了林诏的电话。
林诏接听的时候还在办公室欣赏着自己当初创业的杰作,心情愉悦的接听了电话:“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她声音放的很低,有气无力道:“我想问一下,您会同意我去平壶吗?”
听到这句话,林诏也顿了秒。
但也只过须臾,他沉声‘嗯’了声:“去吧,等雅彤回来后你就走。到那之后别把现在的本领忘了。”
虽是两个不同的工作性质,但内核还是一样的,而且以她现有的能力,去接触这一行只会是锦上添花的选项。
沈清予隔着屏幕无声点头,“我知道的。”
“知道就行。”林诏:“雅彤这几天就回来了,你这边工作记得交接一下。”
“好。”她低声应着,眼眶中噙着的泪水顺着轮廓淌下:“林哥,这几年谢谢您一直照顾我。”
林诏笑了笑,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你爷爷也给了我不少帮助。况且,你若没有那个能力我也不可能长时间去做这个慈善。”
所以清予,我们是相互的。
从那天之后,沈清予便开始联系搬家公司。
这间房租还有四个月到期,她在第二天联系了房东说明缘由,并表示房东可以开始找下一位租客。
可消息刚发过去,房东立马给她发了长段语音。
“妹妹呀,你这个房子过年的时候不是叫你男朋友买下了吗?填的你的名字呀,这个房子现在是你的了,你不知道吗?”
当初租房的时候她挺喜欢这里的布局和地段,以她工作稳定性来讲,再加上这里的房大多都是年租。为了省事,在签完合同之后,她直接把一年的房租给对方打了过去。
而现在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像是意料之中,她心里并没有太多起伏。
这确实是段聿憬会做出的事情。
她仰头自嘲似的扯了下唇角,感叹着世间的参差。
之后的几天,沈清予照常去品缘阁工作。因有顾客是提前许久预约的,她所剩下的任务只需要服务好仅剩的几位顾客,以及做好交接工作。
最先知道她要离开去平壶是项云。许是一起工作一年多有了感情,小姑娘得知那刻立马找她确认,甚至还动了和她一起去平壶的心情。
沈清予理解这种职场好友调动的心情,只说还会回来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在一起工作。
项云点头如捣蒜,说尽管去了平壶也不能断了联系。
她笑着说好。
品缘阁的事情交接完之后,所剩的也只有搬家一事。
尽管房东标明这座房子已经是她的了,但在这陆陆续续搬家的几天,她仍是把自己东西都搬了出去。
能用的上的,都带去平壶。用不上的,则都捐了。
临走的前一天,宋京迪知道她家里已经空了,来接她去她家里住一晚。
瞧着这空旷的房间,宋京迪不禁回想起当时替好友看房的时候,也是这样。
转眼,陪在她身边多年的好友就要离开北京了。
“你到那里一个人可以吗?”她瞧着好友检查房间的身影,忍不住絮絮叨叨:“你不要逞强,适应不了就回北京,我还在北京呢。”
“不用太担心我。”沈清予挨着打开柜子抽屉检查,“而且平壶离北京也不是很远,飞机两三个小时而已,等稳定了我会来看你的。”
宋京迪也跟着去了卧室,“算了,你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去找你。反正也不远,我自己又是老板还请了员工,没事,我去找你。”
沈清予娇嗔地望了好友一眼,继续检查着每一个柜子。
宋京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状,上前问:“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我以前的笔记本,上面记了好多需要的东西,我记得就在卧室里放着呢。”说着,沈清予打开最后一层抽屉,和先前一样也没有。
紧接着,似想到了什么,她又去了书房,在内侧抽屉夹层中找到了这本有了年岁的笔记本,“找到了。”
宋京迪好奇跟去看,看到眼熟的封皮出现在眼前那刻,她好像回到了大学。
“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你大二生日赵梦送你的,现在还在用呢?”
“是她送的。”沈清予翻开看着里面字迹,找到半年前塞进去的卡片,缓缓说:“现在没再用了,只是里面记了许多我需要的东西。但这个本子还挺好用的,我后面还专门找到这家店,买了好多囤着用。”
宋京迪不懂一个本子能有多好用,毕竟她是看到这些就犯困的人。
“好吧。”她撇着唇角,“早知道你这么喜欢,之前你生日我都送你这个了。”
天色已逐渐暗了下去,若在拖下去就到了晚高峰的时候。
“好了吗?再不走就晚高峰了。”
“好了。”沈清予应着,将那张黑卡放在书房下的抽屉内。
望着黑卡旁躺着的匣子,她垂眸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把那件匣子拿了出来,和本子一块儿放在包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合上抽屉上前:“走吧,回去睡一觉,凌晨就要出发了。”
宋京迪叹着气,不满地努着鼻子:“闭嘴,今天你不准说话。”
沈清予弯眸无声轻笑。
那晚,她们二人一起聊了好多,从学生时代到毕业再到如今。
宋京迪一边聊着一边催着对方睡觉,最后一看时间,索性决定不睡了,一直聊到好友出发的时间。
那时夏日凌晨四点。
天色蒙蒙亮,冷寂的街道除了她们二人还有刚赶来的齐明睿。
沈清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去平壶,不用这么早来送我。”
“想什么呢?”齐明睿仰着下巴,表情极其臭屁:“哥们我正好明天去平壶出差,顺路带你去机场一块儿坐飞机,别废话了,快上车。”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宋京迪吸着鼻子,不情愿的挥手催促:“走吧,到那里安顿好跟我说。齐明睿,你别跟个大爷一样。”
沈清予也没再推脱,欣然接受上了齐明睿的车。
北京到平壶飞机不到两个半小时,两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骤亮,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气息。
来之前林诏在单位附近小区找了房间,行李已经在昨天送过去了。沈清予本想自己回去找人帮忙收拾的,但实在招架不住齐明睿的热情。
最后等大致收拾完后只剩一些小的私人物品,沈清予连忙叫停,带着齐明睿出去吃了饭。
等回去之后,又独自在偌大寂静的房间里收拾。
紧张忙碌的一天过了之后,第二天一早,她去了拍卖行找经理报道。
林诏并没有让她从最基层开始做。用他的话来说,那对整个拍卖会都是大材小用的存在。
经理姓张,全名张俊智。两人之前在林诏饭局上见过一面,对彼此都有印象。而张俊智也知道林诏对她的照顾,也没有太难为她,热情的替她介绍完整体工作事项和节奏之后,便迅速投入了工作中。
接近一周的早出晚归,而在一周后的某一天,她终于从加班中脱离出来,回到住所刚准备打开门后,对面正招租的房间忽然从里面打开。
“沈清予!”林凝思身材很好,穿着紧身上衣性感辣裤,模样惹人。
她张开双臂,像似准备接受她的欢呼:“激动吗!在这里碰见我!”
异乡碰见熟人,沈清予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你别说,那次从多伦多回来之后我一直心痒痒想做这个。”林凝思幻想着:“想想,你站在聚光灯下讲述着某件文物的一生,那件不被人了解的文物在你口中慢慢呈现,多爽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提成高咯。”
沈清予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晚,林凝思买了许多酒和外卖在家里招呼着她来,沈清予没像往日那般推脱,回去简单洗漱一下直接过去了。
许是对新单位实在好奇,林凝思一直拉着她打听领导和同事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她晚来的会不会有人孤立她。沈清予耐心地一一作答。
到最后,林凝思喝的实在过多,倒头回卧室睡觉。望着客厅的一片狼藉,沈清予简单收拾一番,也回去自己的房间。
卧室灯光昏暗,她坐在飘窗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高楼,思绪渐渐飘远。
平壶的繁华不似北京那般沉重庄严,这里的氛围,反而让人能有喘息的空间。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处理,拨通了远在北京好友的电话。
宋京迪刚回到家,不顾形象地甩着拖鞋,关心问:“这一周怎么样?适应吗?”
指尖抵着手机一侧,她如实道:“挺好的。”
“那就行。”宋京迪兴致很高,说着最近生意上遇到的事情。
隔着冰冷的屏幕,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期间她时不时按照以往的经验为好友提出建议。
过了许久,视线再次落在窗外繁华霓虹的景色,玻璃上隐隐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
沈清予垂下眸,缓缓张口:“京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沈清予走的时
候没带任何段聿憬送的东西,只带了那件匣子和那颗第一次收到的胸针。
空气中静了须臾,她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你下次碰见段聿憬的话,跟他说那间房子书房下的抽屉里,是我还给他的东西。”
夜晚的寂静渗进每个缝隙,也是这一时刻,沈清予忽然反应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不再去叫他二叔,习惯性的去称呼他全名。
第45章 第 45 章
从那天之后, 沈清予整个人完全投入的工作中。
许是换了新环境的原因,起先她还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但好在这种情况只存在两三天, 熬过去之后,又开始进入无休止的加班。
因是新开的拍卖行, 资历和各种都打不过其他同行, 再加上这种收藏者只会选择他们信任的以及能为他们获取最大利益的公司。
这样相比下, 她们这些尽管有自己的固定人脉和资源,也非常没有优势。
经理是林诏从其他拍卖行挖过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也有自己的独一套。他沉下心, 借着林诏收藏的稀奇文玩古物, 和他平日的名气先开了一场小型神秘而又限数的拍卖会。
反响和预料中的还要好,那之后,拍卖行在平壶以及附近的城市都有了名字。
而沈清予的工作,则是在这些文玩古物或艺术品中挖掘它们自身优势和看点,进一步研究每件物品艺术家创作的风格及历史背景和市场行情等。
如果是艺术画家之类的创作, 会再通过原主人画家所讲的经历,剖析创作时候的心境以及种种, 最后在拍卖会上, 把所知道所看到的传递出去,提到物品本身该拥有的价格。
看起来和之前的工作没有什么两样,但其实其中的深意要多上许多。
她不禁庆幸上了潘老的课,若没有潘老那段时间给她做的铺垫, 这些做起来恐怕只会更加棘手。有了潘老的加持, 加上本身的优势, 她很快便习惯了这份工作,甚至更愿意花更多时间投入进去。
其实,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
是为了躲避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独处时想到某人吗?还是只是单纯的热爱这份工作?
某天,沈清予认真想了想,觉得后者占比更多。
她喜欢去感受、观察这类器物或文玩,从中能看到岁月长河背后的故事,并逐渐沉浸于此。
当然,她也确实在忙碌的工作中,逐渐忘了某人的存在。
那段时日,她的生活是紧张而又松弛的,没了在北京的忧伤。也许是换了新环境的原因。
而这几个月内,宋京迪陆陆续续找过她几次,到秋季的时候,她上一年报名跟国家地理的旅游团到了出发时间,背上旅行包独自去了南极。而这期间工作室暂时全权交给店里的小姑娘打理,她只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调货。
有时两人时间撞上了,默契地打电话聊上许多时间,撞不上只能在对话框内说着对方的近况。
为此,齐明睿对她们这一举动表示很不理解,明明通过朋友圈都能知道对方的路程行踪,甚至连吃了什么都能知道,何必还要再私聊发一遍。
毫不意外,宋京迪没好气翻他白眼,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间随着枯燥的生活慢慢推移,而沈清予也在这几天,迎来了正在意义上的第一场大型拍卖。
是一位艺术画家年轻时收藏他人的画,老人病重目前在医院,她上次去医院看过老人家,听家里人说的意思好像所剩时日不多,现在的处境完全是再用药钓着。没办法亲自出面,便委托儿子出面来作为对接人。
毕竟是第一场,沈清予初心是想从头到尾都由自己来完成,便拒绝了通过助理来了解这其中的故事。
而这段时间平壶也迎来了晚秋,每天空气中都弥漫着落叶凋零的气息。
到了这天,两人约定时间是在晚上的一家海边餐厅里。
临下班前,沈清予才和经理从洽谈室出来。
办公室只有林凝思一人在。两人在鉴定上的专业水准相差不了多少,但林凝思对拍卖上所了解的知识只有在多伦多接触的那些,其余的也只有独自专研时通过课本或者时不时和莉迪亚通话学到的知识。
仿若两人之间的差距,从潘老上课时完全划开。
那段时间瞧着对方要抠破头皮的样子,沈清予把上课时潘老推荐和这一类有关的书籍推荐给了她。林凝思也没耽搁,拿到书便开始啃,再加上上班时的实操,进步比刚开始的时候强多了。
瞧着对方顶着黑眼圈修订展览的排版,沈清予端着泡好的咖啡放到她桌旁,低声问:“还有很多吗?”
“快了,马上就结束了。”林凝思端起灌了一大口,揉着脸醒神,“你怎么还没走。”
“刚从洽谈室出来。”沈清予耸肩叹着气,慢吞吞将电脑上的资料保存。
林凝思特别不喜欢张俊智,从见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觉得张俊智抛去专业方面的能力,其余的种种就是那种仗着自己长相看的过去、且有个体面工作,专门去骗小女生的油腻男。
尤其是说话的调调,特别像。但没办法,林诏距离拍卖会远,另一个合伙人也不在平壶,眼下拍卖会张俊智一人独大,她也只能和旧识且关系较好的沈清予吐槽吐槽。
“老张他有病吧,天天谈天天谈,进度推进了吗就谈。”林凝思忍不住抱怨,随手扯了下头发,问:“所以呢,这次又说什么了?”
沈清予关掉电脑,边整理着东西,边说:“说我之前虽有积累的经验,但这次毕竟是第一次,让我用点心之类的。”
“想来也只有这些了,说来说去废话那么多。”
沈清予无声笑:“行了,你早点下班,我还有事儿不能陪你了。”
听到这句话,林凝思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是吧,设计师又约你了?清予,你信我,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来平壶后她和齐明睿的联系并不频繁,只有时他若接了平壶这边的单子,出差会顺路找她一起吃饭。慢慢地,两人由先前的较为陌生也逐渐熟了起来。偶尔也会隔断时间偶尔在微信上说几句。
而前一阵,据说他接了平壶一个大单子,会在平壶待一段时间。
齐明睿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当时正在忙别的,顺手按了免提,正好被刚进来的林凝思听到。之前齐明睿来找她的时候被林凝思撞见过,又听了这通电话,之后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尽管她再三表示两人只是朋友关系,也说了中间还有好友宋京迪的存在。
“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而且他这几天刚来平壶,前期好像挺忙的。”沈清予扣上包包金属扣,起身指了下远处打印艺术品的样品,弯唇轻声说:“而且,我今天约了他儿子。”
林凝思顺着望去,睁大双眼:“真的?约到了?”
“对,对方刚从新疆那边回来。”
“恭喜你啊!”察觉到眼前人要走,林凝思眼疾手快伸手拽住对方包的背带,“等一下再走,就一分钟!我还有事儿跟你说。”
晚秋和早冬没什么区别,况且这边又临海,咸湿的海风夹带着寒风犹豫风中渗着冰块。
沈清予穿着一件黑金色大衣,包被扯的时候连带着大一领口都立了起来。
她微蹙着眉,停下脚步整理着衣服,随口问:“什么事儿。”
“抱歉,用力过猛了。”林凝思起身,装腔作势地直视她眼睛,缓缓说:“清予,你也知道我感情路一直不顺。”
“…然后?”
“前有男人绿我,后有男人负我,还设计勾引我。”说着,她抹了两滴不存在的眼泪,顿了须臾,说:“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跳到重点。”
“真没劲。”林凝思也不演了,摊手直说:“帮我问下设计师,看他
身边有没有优秀男青年给我介绍介绍,年龄小也没关系,姐愿意给他们花钱。”
他人朋友的交际圈子,沈清予也不敢坚决保证,默了几秒,她说:“等我再见到他的话,我帮你问问?”
林凝思重重点头:“感谢,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余光瞥到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沈清予整理好衣服和背带,拍了拍她肩膀:“我先走了,你辛苦了。”
从拍卖行出来后,天色已逐渐有暗下去的迹象,晚秋的寒风袭卷着路边枯叶,路过行人踩上去扔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清予拿出手机导航看了眼,因下班时间,从这里通往海边最近的那条路已经堵了很远,
想了想,她合上手机顺势下了左手边的地铁站,决定等到海边那个站台时在打车去那家餐厅。
附近来来往往都是刚下班或放学的行人,她到的时候正好要乘坐的那趟列车停下,上去后自觉站在一旁的角落。
约定时间在晚上七点半,从这里到海边的路程算起来也差不多,算下来她还能提前到二十分钟。
这样想着,沈清予缓缓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翻着她前段时间在网上下载的视频闲看。
没看一会儿,屏幕上框忽然跳出一通微信电话。
是齐明睿打来的。
她抬指点了接听,没一会儿又显示了对方已挂断。
索性退出视频,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在地铁上。]
齐明睿:[我说呢,怎么连我的电话也不接。]
齐明睿:[刚画完稿,等会儿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沈清予:[下次吧,今天约了客户。]
齐明睿:[行吧,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晚的话去接你,搞点夜宵吃。]
沈清予:[还不知道,你忙你的事情吧。]
地铁上人多,信号也不怎么好,基本都是齐明睿发完消息过了几分钟她才接受到。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快到的时候,齐明睿接了通甲方电话,只说明天再一起吃。
沈清予想了想,顺势答应了,正好明天把林凝思今天说的转达一下。
和客户约的餐厅在海边一家意餐馆,无论是外面风景还是内里装横凸显的氛围,几乎都挑不出病。
沈清予到的时候时间才刚过七点左右,咸涩的海风吹拂着衣摆,路边站了不少游客看海吹着海风。沙滩上还有一对穿着婚纱的新人趁着仅剩一丝的黄昏线拍着婚纱照。
望着眼前这一幕,她不禁也停下驻留观看了须臾。
瞧着新娘脸上洋溢的笑。好像被幸福包围的人,冷在她们世界中算不上什么。
两分钟后,她转身从一旁绕了过去,抬眸望了眼眼前招牌,确定和手机上显示的无误后,抬脚走了过去。
这家餐厅生意很好,一部分是氛围感十足适合拍照,另一部分则是环境偏静,特别适合想要独处的人坐在这里,放缓心情,欣赏着海景。
到店门外的时候,身后正好停下一辆车。
她没在意,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台阶。
这位艺术家姓何,儿子叫何琸,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沈清予之前在某场晚宴上见过对方,从长相和气质完全附和艺术家的形象。
但两人没有过多接触,但听张俊智所说的,何琸性子古怪,从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正想着,沈清予进餐厅上了三楼,在临窗的位置看见了对方。
何琸显然也发现了他,绅士起身招手示意。
沈清予上前微颔首,在对面坐下,温声解释道:“抱歉,路上时间耽搁了。”
何琸扯唇笑,不在意的摆摆手:“那边这个时间点本就堵车,而且我闲的没事儿,来的早。”
沈清予主动替对方看茶,轻声问:“何老先生最近身体如何?”
“听说上次你去过医院,和那次状态一样。”何琸缓缓说着:“我这边也只能说些我所了解的情况,再仔细点的话你有时间去医院,或者等我父亲回家之后,亲眼看着那几幅画。”
她说:“何先生,你所了解的也是我们想知道的。”
何琸点头,微张着唇正想说些什么,视线越过她落在身后,忽然抬手示意,又对着她说道:“抱歉沈小姐,我有个朋友过来了。”
完全是通知,但沈清予也不能说什么。
她眸色微怔,随后弯唇笑说:“没关系。”
彼时何琸视线已完全落在他正朝这边走来的朋友身上,见状,沈清予保持礼貌的笑容顺势转身望去。
可当视线落在来人方向时,垂下的长睫止不住发颤,她整个人下意识僵在原地。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穿着黑色质感大衣,颀长的身影被洒下的光线拉的修长。许是刚从外界进来的缘故,男人身上带着冬日凛冽的气息,如周遭气质完全相匹。
段聿憬神色淡漠,漫不经心地听着何琸讲话。
他像是早就发现了她,那双深邃的眸色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重叠,他仍像掌舵者。
第46章 第 46 章
沈清予完全没想过会再次遇见段聿憬。
还是在平壶, 在这样的场合遇见。
将近半年的时间,沈清予自认为已经将对方完全忘记,毕竟感情一事与她过往所经历的那些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所需要的, 只是忘掉先前的种种,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眼下……
一时间, 耳边变得格外静,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以前, 封塑的记忆如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涌现出来。
她像似跌入男人眸色的漩涡,大脑逐渐变得混沌。
但仅过须臾, 反应过来后发现男人漆黑的眸色仍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耳边微弱的声音逐渐恢复, 调整好状态, 沈清予撑着礼貌疏离的笑淡淡朝对方点头,随后视线自然从男人身上移开,目光落在另一侧正在说话的何琸身上。
“怎么来这么早。”何琸随口问,仰头示意:“那群人在楼上呢,你先过去?还是在这儿坐会儿?”
话落, 何琸瞧着对面男人视线,目光跟着看了眼, 慢吞吞地‘啊’了声:“这是拍卖行的沈清予, 我家那事儿的负责人。”
他微侧着身,又同她说:“这位是段聿憬。”
三个字,没有再过多介绍。
沈清予弯唇,上前站在何琸一侧, 主动伸出手:“段先生, 您好。”
淡然的神情, 好似眼前这位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般。
段聿憬瞧着眼前刻意疏离的女孩,默了几秒, 伸手回握淡‘嗯’了声。
感受到指尖传来对方的温度,沈清予紧抿着唇,默默将手收了回去,就在她以为这段插曲过了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不紧不慢的嗓音。
段聿憬抬眼,低声问:“怎么来平壶了?”
像似好友间简单的询问,显得太过自然。
藏在碎发下的眉心跳了下,沈清予仍旧撑着笑,语气和先前那般,透着浓浓的疏离:“来很久了。”
暗流涌动的气息在四周蔓延,何琸瞧着这一场景,挑眉问:“二位认识?”不等搭话,他又自顾自说道:“认识正好,省得再介绍了,一起吧。”
沈清予是乙方,况且眼下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让对方不高兴反悔的话,那她首次大型拍卖可能就会因此而泡汤。
尽管她再不想和段聿憬碰面或坐在一起,可此时也没有选择。唯一的选择方法,是让他开口去拒绝。
她跟着何琸的节奏,拉开凳子自然坐下。
同时,身后站在的段聿憬坐在她左手边,而她对面是
何琸。
“……”
余光瞥了眼男人身影,她无声呼了口气,打算把他当做透明人。
段聿憬随手拿着摆件把玩着,语气淡淡:“你们说事儿,我等会儿上楼。”
“也行,我这边完事之后就也过去了,要不了太久。”何琸低声说着,拿过手旁菜单往前递了递:“沈小姐,吃点什么?”
沈清予自然听见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识趣地摆手:“不用麻烦了,您有事的话我这边就不耽误您时间,简单了解完之后我就回去了。”
“来都来了,你不点我就随便点了?”何琸说着,手指随意在菜单上一指。
段聿憬顺势抬眼看了下,淡声说:“点点儿口味淡的。”
垂下的眼睫轻颤,沈清予目光落在别处,余光飞快的扫视了左手旁。
何琸应了声,又翻页加了几种,又问:“沈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都行的。”沈清予撑唇笑说。
“那行。”何琸把菜单交给一旁服务员,又叮嘱了其他事宜。
虽然这是一家意式餐厅,但何琸点的这些菜品中只有其中两样是意餐,其余的都是中餐。
之后何琸没再聊其他的,很快进入正题。见状,沈清予把包里提前准备的录音笔拿出放在一侧,边听着对面人说话,时不时问着话里听到的疑惑。
而这期间,段聿憬如他所说的那般,只在一旁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瞥眼时间,全程没多说一句话。
她抿着唇角,刻意去忽视男人的存在。
尽管如此,感受到鼻息隐隐传来的气息,沈清予几乎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尤其是当那道晦暗的眸色偶尔落在她身上时。
好在没一会儿,许是他们所说的时间到了,段聿憬看了眼桌面上放置的录音笔,指尖轻扣了下桌面,无声起身离开了这里朝楼上走去。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沈清予才稍稍松了口气,身心完全投入到何琸第三视角所讲的故事中。
这次拍卖的几幅画是他父亲去世朋友所作,据说作者当时被病魔缠身,每日都要做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检查和化疗,生不得死不得。
在那样一种环境和心境所创作出的画作,一眼望去画风比以往作品都要诡异梦幻。所以在这幅画现世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这副画的心境中找到作者妄想结束这一切的想法。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恰巧也体现了当事人想要求生的意向。
结束后,沈清予收起录音笔,温声说:“这次麻烦您了。”
“没事儿。”何琸摆摆手,说:“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想知道的话,这两天你可以去医院。”
沈清予知道何先生病情不是很好,所以之前也不敢因为这件事情过多打扰对方。
她犹豫片刻,“可以吗?”
“当然行。”何琸说:“我爸挺喜欢跟你说话的,你上次走之后他清醒时就一直在念叨。沈小姐,不忙的话可以麻烦您去看看他吗。”
沈清予小幅度点头,“那我去之前给您发消息。”
“行。”
“那我就先走了,您忙。”
话落,沈清予拿过放在一旁的背包起身。
“天太晚了,我叫人送你。”何琸说着,拿着手机就要拨通电话。
“不用麻烦。”沈清予立马滑出之前打车页面的截图,举起手机示意:“我刚叫了车,快到了。”
见状,何琸才作罢,“那行,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
话落,沈清予没在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里。而何琸也从另个方向径直上了楼。
她不知道段聿憬和何琸这样完全不搭边的两人怎么会认识对方,况且看起来两人关系似乎很不错。
可能世界真的太小了,或者像他们这种人从小到大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的。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她推开门出去那瞬闲涩的海风瞬间吹来。
她拢了拢身上外套,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岸,在这黑夜中只依稀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以及不怕冷的游客在沙滩上玩闹的声音。
夜里的海边温度骤降,她没多停留,转身绕过小路朝一旁大路走去。
没走几步,余光忽然被右侧一串火苗吸引。
紧接着,一道低哑的男声响在耳边。
“要走了吗?”
熟悉的嗓音,沈清予本能停下脚步,侧身朝一旁望去。
男人颀长的身影随意倚靠着身后栏杆,指尖夹着正燃烧的烟支,萦绕的烟雾飘在眼前随着海风的吹拂很快消散。
微弱的月光正好落在他一轮廓明显的颊边上,薄唇紧抿,那双漆黑的眸色犹如深不见底的海水,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眸色微怔,沈清予下意识地望着。
和段聿憬的关系,她来平壶之后也想了许多,觉得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就算哪天回北京不小心碰见了,也没必要要弄的太难看,能躲就躲,躲不了简单打个招呼就走人。
毕竟当时的情况对方确实也给予了她不少帮助。
这样想着,她点头,淡声说:“我先走了。”
女孩身形纤瘦,只身站在光影下,耳边散落的碎发随着海风吹拂形成弧度。
瞧着女孩要走的趋势,段聿憬随手掐灭烟尾,抬脚上前:“天晚了,把车取消了,我送你回去。”
沈清予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打车的,想来估计是何琸刚告诉他的。
似看到了初遇那晚,沱沱大雨挡在两人身前,而她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鬼迷心窍地上了车。
思绪回笼,这次她拒绝的很果断,从容不迫地说道:“不用,叫的车就在那边等我。”
段聿憬微皱着眉,似乎对眼前这份刻意疏离觉得不习惯。
他说:“沈清予,好好聊一聊。”
四周格外静,餐厅内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远,就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逐渐变得不清晰。
有那么一瞬,沈清予莫名有种他们两人被四周所屏障了一样,独处在这氛围怪异的世界。
她抬眼,面露疑惑地望着眼前男人,唇角紧抿。
就在纠结该怎么答话时,手心攥着的手机忽地振了下,紧接着一道低缓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之间的僵局。
反应过来,沈清予随手点了接听抵在耳边,道:“下次吧,我叫的车在催我了。”
话落,她没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的离去。
穿过这条小路就是沥青路了,沈清予步伐不紧不慢,尽量不显得有一丝破绽。可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个借口太蠢了。
算了,反正之后也不会再见了。
正想着,电话那边传来动静:“沈小姐您在吗?”
沈清予愣了秒,看了眼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慢吞吞道:“您好,您刚说什么?”
“是这样的沈小姐。”对面人说:“我是平壶保时捷销售中心的……”
“……”
“不好意思,不用了。”说完,她慌乱挂了电话,随手在路边拦了辆车。
秋冬的海边比北京的晚冬还要冷,车内司机只开着温度适中的暖气。
直到车子驶出一段距离,沈清予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垂下的视线落在手心上的指甲印,她不适应的瞥了下唇角。
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框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影,她长呼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她简单洗漱过后拿出包里的录音笔,打开电脑开始从中提选出需要的片段。
工作到一半,远在南极的宋京迪忽然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她接通后将手机放在一旁,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着,一边听着好友说话。
宋京迪穿着很厚,帽子周边的毛毛紧紧包裹着她的脸,问:“你在工作吗?那我明天再给打给你。”
沈清予心情很乱,只工作没有声音的话更容易止不住乱想。
她摇头,心不在焉地说着:“没事儿你说吧,我这些明天去公司整理也行。”
“这么晚了你休息休息吧,怎么到了平壶比在北京还要拼。”宋京迪声音伴着徐徐风声,帽子旁边的毛毛也被风吹得凌乱。她索性捂着嘴巴冲着听筒,说:“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跟你说队里面有个比我大两岁的男的吗?我给你拍过照片,肤色有点黑,壮壮的高高的,长的很好看那个。”
沈清予随
手关上录音笔,听着好友的话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应着:“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就家是青海那个,我来第一天就给你说过这个人,第二天发的照片。”宋京迪说的更仔细了些,“照片上看头发有点卷。”
记忆中好友发来的照片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具体模样。
她问:“他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京迪凑近镜头低声笑了笑,眼神里透着害羞,过了会儿,她说:“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沈清予惊讶的张唇,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在此刻一消云散,“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发现他和我认识的所有男性都不一样,尤其是和我爸介绍那些,完全不一样。”宋京迪弯着眼眸:“怎么办,这还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那他呢?相处时感觉他对你这么样?”
“挺好的。”宋京迪说:“但我觉得他目前对我没什么感觉,不过没关系,我打算观察观察,然后主动出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等电话挂断后,沈清予唇角撑着的笑才缓缓收起。
夜里无望的孤寂再次袭来,她回想起好友的话,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两段感情。
和程旭哲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懂感情之类的东西,只是认为对方追了自己很久,而且对她也很好,所以很自然的在一起了。
而和段聿憬的感情,在一起之后她好像也是很快的适应了。或许那些对他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可通过他,她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无论用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显而易见。
那……喜欢究竟是什么-
而此时的另一边。
位于市中心的高楼内,一侧阳台门半敞,涌进的寒风吹得房间内摆件在这黑夜中时不时发出怪异的声响。
段聿憬单手撑着一旁栏杆,牙齿松松地咬着烟,萦绕的烟雾遮挡一半视线,他半睁着眼俯瞰着下面车水马龙的光景。
脑海里,想的确实今晚所发生的种种,尤其是女孩在黑夜中纤瘦的身影。
忽地,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喝点儿吗?”何琸拿着酒杯递给好友,笑问:“我说呢,你今年怎么会来参加这局。”
他们两人大学时都在美国读书,虽不一个大学,但国人圈子也就那点儿,再加上住的近,兴趣爱好之类的也都相同,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当时关系好的还有几个,可能是年纪小重感情和异国他乡的缘故,当时就约着回国后也要经常聚。
而段聿憬,回国后前两年还会来参加,之后像是从世界蒸发了似的,每次打电话过去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对着商业版图发呆构思。
就今年这场,临到了何琸才想起来还有他,故意打电话过去犯贱,谁知道对方还真同意了。
段聿憬掐灭指尖的烟,随手接过好友递来的酒,淡淡睨了他一眼:“不是你打的电话?”
“是啊,可你之前不是不来吗?”何琸故意拖着尾音,哼笑:“说说吧,和那位沈小姐的关系。”
段聿憬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没张口搭话。
他知道沈清予在平壶。
沈清予走的第一个月时,他总觉得生活特别空,便去了品缘阁问沈清予的下落。起先林诏和那年冬天一样,似看出了他的意图,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最后,他使了点手段,林诏还是说了。
段聿憬并不意外沈清予会离开北京,反而是意料之中。
她是一位有野心的人,和他一样,擅长伪装罢了。所以当初他愿意帮她去搭潘老的桥。
其实他今年也没打算来的,只听到了平壶两个字,他愣了会儿神,忽然就同意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许是心里装着事, 那晚沈清予睡的并不好。
晚上做着这几年几乎相同的噩梦,半夜惊醒的时候天还泛着蒙蒙亮,她躺在床上后怕的睁着眼, 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那之后,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 感觉没有一个小时定的闹钟忽然激昂的响了起来。
她困倦地揉着眼, 醒了会儿神还是认命的起床了,去往公司的路上正好顺路买了几杯咖啡带去了拍卖行。
时间不算早, 但距离上班还有将近十分钟, 她随手把咖啡放在前台, 拿了一杯给自己助理后,又拿了一杯回办公室放在了林凝思工位上。
之后的一早上时间,她几乎都在整理昨天录音笔里谈话的内容。
可能是艺术家的通病,何琸和她目前接触的几人说起话来都神叨叨的,不讲重点, 三五句才有一句是所需要的。
重复听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所漏下的,她揉着耳朵取下了耳机, 活动着酸胀的腰肢。
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左右, 办公室不少人都已经结伴去楼下餐厅吃饭,有的已经拎着外卖去另一侧的休息室。
沈清予伸着腰,忽然想起齐明睿把饭约在了今天,只没说是中午还是晚上
想着, 找到对方的对话框, 她慢吞吞地发过消息:[中午还是晚上?]
过了几分钟, 对面才回。
齐明睿:[你今天有约吗?]
沈清予:[没有。]
齐明睿:[那就晚上,我现在在城西这块儿, 赶不过去。]
沈清予:[好。]
消息发完后,沈清予拿过杯子,里面还有她中途又去泡的咖啡,瞧着还剩一点仰头喝了下去。一切做完后,她拿上手机准备去吃饭时,忽然瞧见林凝思还在工位上。
路过时,她随口问:“你今天又减肥吗?”
“减个屁。”林凝思哀嚎着:“每天工作疯狂摧残我,要再减肥的话我会疯的,我今天梳头的时候掉了好多头发。”
“那你要去吃饭吗?”沈清予说:“去的话我等你。”
林凝思想了须臾,点头:“三分钟,我把这个搞好我们就走。”
等她结束合上电脑后,两人直接懒得再去外面那些餐厅,直接去了员工食堂,还想着早点吃完能回来补个觉。
两人都不是胃口大的人,尤其是林凝思还在减肥期间,随便选了一样便找了个稍靠窗的位置坐下。
四周不算静,时不时还能传来其他部门同事在打着工作电话。
听到这个声音,林凝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绝望地摇头:“我有种再吃断头饭的感觉。”
瞧着对方的状态,沈清予端着杯子喝了口水,担忧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焦虑?”
“我觉得我来平壶一个月后,整个人都特别焦虑。”林凝思毫不掩埋,“我能感觉到我在工作中进步很大,但这些远远不够,我觉得自己能更好一点。可我就是做不到,甚至有时候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种状态,沈清予再来这里的第二天已经开始了。
那时的她还没完全适应新工作,整个人和林凝思差不多一样。不同的是她是知道该怎么做,可一时间就是想起不来,大脑总是在放空。
她从没有过这种状态,觉得非常可怕。但过了一周后,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好好整理着大脑里面所存放的知识,慢慢地也就好了。
沈清予缓缓说着:“我也有过这样子,不过跟你完全相反,我是刚来那一阵是这样的。”
“看的出来,我刚来那周你看着特别不好。”想到这儿,林凝思请教道:“那你怎么调解的?”
有
那么一瞬,沈清予忽然觉得自己调解的方式有点难以启齿。
过了须臾,她说:“你知道的,我是喜欢独处的一个人。”
“我知道。”
“…所以我当时是缩在家里,找些相关的网课放那听着声音。”她说:“你要不习惯这种也可以选择放空,不要想工作上的事情,发呆,去外面四周走走。”
“不要,我也要看课。你之前给我推的看完了,有新的话再给我推点吧。”
沈清予点头说好,下一秒,林凝思忽然再次盯着她看,“你这黑眼圈,是昨天晚上看网课看的吗?”
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她喝了口水缓了会儿,才说:“我昨天回来都很晚,而且最近忙的也没时间。”
“哦对,你约了何先生的儿子。”林凝思后知后觉,边吃着饭,边随口问:“如何?还顺利吗?没像之前那般一样很难沟通吧。”
想到听一早上的录音,沈清予撇着嘴角:“好一点,但也相差不了多少。”
林凝思不禁长叹了口气,“算了,人家愿意配合我们就很好了,别一不高兴进度推了一半他们去找了别家拍卖行,那才是噩梦。”
沈清予附和地点头:“等明天或者后天吧,我再去躺医院探视一下。”
“行。”林凝思边吃东西,扬着下巴示意:“有需要叫我。”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吃完饭又去门外店里买了杯咖啡才上楼。
正值午休时间,不少同事基本都在休息室睡觉,有的懒得动的则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林凝思就是其中一员。
沈清予没有多少睡意,只要一闭上眼就会莫名想起昨晚的画面,索性打开电脑继续下午的工作。
这边忙的差不多后,她又拿着东西去了拍摄室,观看摄影师给这些作品拍模特图和特写,期间时不时同摄影师说一些作品的经历。听完摄影师也能从这些故事中提取一下拍摄灵感。
这边忙完后,也快到了下班时间,想着今天齐明睿来找她,她不想一直让对方在门外等着,便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下班。
却不曾想,迎面正好撞上刚从另一侧走来的张俊智。
她自认倒霉,上前撑唇笑着打招呼:“张经理。”
张俊智点头应着,叫住她问:“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我去看了眼拍摄进度。”她说着,抬脚准备朝办公室走去。一旁张俊智似看出了她的意图,又叫住她,紧皱着眉问:“还有一周时间就到了拍卖时间,我听说你还在了解作品的那个阶段?”
沈清予不知道他从哪听到的,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其余的都做好了,只剩下布展和作品图。而您说的这个阶段,是我想要了解更深一点,才去多番约对方的。我了解的更多,到那天表述的也能更加明确,也能提到高价。”
如果说前面这些张俊智听了一点也不满意,那最后一句几乎让他找不到缺点。
过了会儿,他缓缓点头说:“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沈清予不知道他所指何时,但笃定的是和工作无关,“好。那经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话落,她瞧着对方有松口的迹象,也没再多停留,抬脚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后,林凝思正偷感很强的站在门口,一副偷听的架势。
她无奈看了眼,朝工位上走去,淡声说:“都听到了吧。”
“真有病啊他。”林凝思重重点头,“如果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明明可以点个头走人,何必还要浪费口舌去说这些。”
沈清予耸肩,“谁知道。”
“真烦,你说我现在给林哥打电话他能从让我回前门吗?”林凝思顺势扯了把凳子坐下,无声哀嚎着:“反正馆内不都传我是他侄女吗?他就不能为了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手下留情吗?”
“不清楚,但我知道张经理不会放你走的。”沈清予边整理着东西,边看了眼手机,发现齐明睿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快到她公司门口了。
合上屏幕后,抬起的指尖微顿,她扭头问:“我朋友找我一起吃饭,要一起吗?”
正好,林凝思可以当面和齐明睿说。这样想着,她仰着小脸望着对方。
瞧着这一举动,林凝思被勾忍不住上手轻捏了下她脸颊:“你的眼睛最好不要这样看人,太勾人了。”
沈清予笑着拍开她手,“什么啊,你去吗?”
“可惜了,我今天中午听完你说的话约了我朋友,不然我真的很想和帅哥美女一起吃饭。”林凝思感到惋惜:“下次吧,下次还有饭局谁约我我也要推了。”
沈清予点头,也附和着说下次再约。
想着这个时间张俊智已经走出了公司大门,两人收拾好也没停留。
她到一楼,林凝思的朋友开着车在地下车库里等她,互相说了声再见,沈清予走出了电梯,拿出手机和齐明睿发着消息。
沈清予:[我出来了。]
过了几分钟,直到她走出公司大门时,齐明睿才回:[有点儿堵车,你要不先去楼上咖啡厅等会儿?那比较清静。]
望着四周人来人往的行人,她默默回了句[好],转身朝咖啡厅走去。
许是到了下班时间,就算平时再清静的咖啡厅也会变得有些吵闹。
沈清予上来后找了个角落靠墙的位置,随便点了杯喝的。
望着四周几乎都结伴同行的人,她慢吞吞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没一会儿,眼前忽然被一片阴影遮挡。
指尖微顿,沈清予下意识望了眼四周,发现还有不少空余位置,抿唇淡声说:“抱歉,我不拼……”
尾音还未完全落下,抬起的眼眸忽然与身前男人眸色对上。
男人一改先前的正装,里面套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件夹克,微敞的领口正好卡在喉结滚动的位置。
薄唇微抿,泛着冷光的金丝框架完全遮挡住他深邃的眼眸,让人看不清。
卷翘的长睫微颤,直到眼前男人在对面坐下,沈清予才稍稍反应过来。
悬着的心在视线对上那刻不断翻滚,她紧抿着唇,下意识失声唤道:“段聿憬?”
第48章 第 48 章
那天天气不算好, 阴沉沉的,但很符合平壶的秋季。海风刺骨,湿漉漉的空气中掺杂着咸湿的海水气息。
何琸从一栋大厦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掩藏的戾气像是随时都能把人臭骂一顿。
他烦躁地啧了声,满含歉意地看向身旁好友, “抱歉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一直叫你来为这个。”
他们当时在国外关系好的有四五个, 当时都没那么多心思,一个个都是家里殷实的公子哥, 唯一要求就是能玩到一块儿、解闷就行。
后来毕业后只有他还在走专业这条路上, 其余的基本都是继承家产或者自己创业。
他们都知道段聿憬家里从政, 本以为他会和大院子弟一样走仕途路,可直到大学毕业时,他们才知道段聿憬自始至终就没这个打算,并且在大学过程中他已经在创业的路上。藏得太深了,他们几人都没有看出来。
身为朋友, 知道后肯定要支持,而段聿憬这人性子虽淡, 但玩久了都知道他的为人真挺好的。后来毕业的前两年, 他还会来参加一年一次的聚会,时间久了可能是事业越来越忙,在某一次都喝多后,段聿憬没再来过。
这么多年, 何琸天真的以为真是工作忙没时间来, 今天才知道, 他不来是对的。这群人上来都没铺垫,也不看看自己经营的生意口碑什么样, 一个个都想借他的势从他手里掏点利润。
这情况别说段聿憬极致的商人受不了,就连他听得心里也烦。
虽说这是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看,但就是烦,瞧着玩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一直搁心里盘算算计你。
想到这些,何琸从包里拿出烟递给好友,随手点着烟又骂一句:“一群孙子,早知道不给你打电话来平壶了。”
段聿憬神色淡然,似早已料到那般,
情绪并没有太大波澜。
“跟你没关系,我本来就要来的。”
“就在想,他们怎么都忘了上学时说的。”何琸装腔作势地叹气,“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还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指腹把弄指尖未点燃的烟,段聿憬抬眼睨着身旁厚脸皮的好友,“那确实。”
“是吧。”得到附和后何琸像来了劲儿一样,“真搞不懂这群人,非得去嚯嚯自家生意。”
眉心微皱,段聿憬抬手挠着耳廓,随口问:“你找的那家拍卖行位置在哪?”
“就前面路口,很近。还有,那不是我找的,我爸找……”说到一半,何琸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去找那个拍卖师?”
他说着,才发现身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而回答他的只有一排车尾气。
……草
正好快到了下班时间,段聿憬开着车在拥挤的街道一点一点磨蹭着。他望着四周陌生的街道,想着沈清予离开北京独自在这里生活,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天色逐渐暗下,他单手转着方向盘来到拍卖行所在的街头,一眼便看到高楼上悬挂着牌匾。
视线在四处没目的地扫视,忽地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人潮如织,女孩身形纤瘦,白皙清冷的模样在人群中无疑是显眼的。
她微垂着眉眼,捧着手机像是在找着什么,过了须臾,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而后穿过行人推门进了一家咖啡店。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这一幕,让他不禁想起之间在品缘阁第一次看见她的场景。偌大品鉴室只有她一人静静地对着一些藏品,昏黄的灯光落下,一切显得格外恬静美好。
抵在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弯曲,段聿憬下车随手将钥匙交给了外面泊车人员,抬脚也进了那家咖啡厅。
浓郁的咖啡香味扑鼻而来,他望着角落里坐着的女孩,缓缓走了上去。
头顶昏黄的灯光交织,沈清予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段聿憬。
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内里翻涌的情绪不断搅着她,她张着宛如被遏制的喉咙,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段聿憬?”
声音很轻,如夏天的蚊子似的。
反应过来后,她拧眉望着与这里气质完全不符的男人,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淡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还这么巧,坐在她对面。
段聿憬抬眸望着眼前刻意疏离的女孩,过了须臾,他说:“路过,正好看见你了。”
听着这句话,沈清予环视着四周环境,不禁眉头皱的更深。
三楼咖啡厅、角落……
她张了张唇,迟疑地问:“路过这里?”
男人姿态随意,不以为然地‘嗯’了声。
“……”
沈清予盯着眼前男人看了许久,似乎想要从中看到什么,可眼前男人一如既往。她先前看不透,现在也是。
攥着手机的指尖不段收紧,过了会儿,她慢吞吞地点头,拿着手机起身,“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话落,她没给男人说话的机会,抬脚朝远处楼梯走去。只下一秒,在经过男人身侧时,垂下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温热的触感覆上那刻,随带着之前的记忆也浮现出来。
沈清予紧抿着唇,本能想甩开,可男女力量悬殊,两人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气氛瞬间变得紧绷,她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男人,强撑着平静:“段先生,你有什么事吗?你忘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吗?”
喉结滚动,段聿憬仰头望着身前女孩,像似思虑了许久,嗓音低哑道:“清予,我们重新开始。”
听到这句话,沈清予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这半年刻意要忘记的事情在此刻浮现,尤其是陆淑昭和她说的一番话。
攥紧的指尖扣着手心,她紧抿着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您是不是忘了,您已经订婚了。”
指腹攥着女孩泛凉的手腕,他沉声说:“除了你,我身边没有过其他女人,也没有订婚。”
垂下的长睫微怔,牙齿紧紧咬着唇角,沈清予垂眸盯着男人,深吸一口气,说:“然后呢?”
因为没有订婚,所以她就应该乖乖回到他身边吗?
内心埋藏的委屈蔓延,沈清予越想越气。
余光瞥到齐明睿上来的身影,沈清予顺势挣开男人手掌,淡声道:“抱歉,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说罢,她快步上前故作轻松地牵着齐明睿手心,“等你很久了,走吧。”
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指腹上,齐明睿明显一愣,可还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走了。
转身的瞬间,他回头望了眼一旁角落,当看到熟悉男人身影时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主动揽着身旁女人,姿态亲昵,就好像真的在热恋中般。
“宝贝,让你等久了。”
他声音不低不高地说着,临走前故意又看了眼远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似挑衅。
抬起的脚步微顿,沈清予抬眼本能看向远处男人。
向来被簇拥的他独自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寂,望着眼前这一幕,她心口像似被压了块大石头,咬牙离开了这里。
望着眼前亲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莫名涌出一团燥意,但又很无奈。
段聿憬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视线始终落在对面仍飘着白雾的咖啡,漆黑的眼眸覆上一层不附和他的落寞。
随着时间的推迟,飘着的白雾消散,眼前咖啡逐渐没有了温度。
他撇着唇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在指腹中揉捻。忽地,思绪被一道铃声打断。
他接听电话,淡声道:“说事儿。”
“二叔。”徐奕清缓缓说:“那位刚给我打电话,让您明天回老宅一趟,说有要紧事儿和你说。”
段聿憬语调微动,嗓音发冷:“还有什么?”
徐奕清犹豫一瞬,继续说:“其他的也没什么,但和余家的事儿不是黄了吗,好像那边一直要个说法。”
狭长的眼眸覆上一层讳莫,他扯唇嗤笑:“知道了。”
挂了电话,交叠的长腿放下,段聿憬起身朝窗边走去。借着四周闪烁的霓虹灯,瞧着楼下刺眼的一幕,他重新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他压着声,言简意赅道:“余家的资料放出来。还有,齐……”话说到一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女孩哭着说他糟糕的场景。
垂下的视线落在楼下仍牵着手的男女,他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缓缓道:“算了,前面的照做。”-
秋季的寒风格外刺骨,漆黑的乌云压着天边,好似下一秒平壶便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从咖啡厅出来后,齐明睿打着演戏演全套的想法,故意压着声在她耳边说:“宝贝,等会儿下雨男朋友给你打伞,别慌。”
“……”
沈清予张了张唇缓缓闭上,最后实在忍不住,轻声提醒道:“你这样真的有点猥琐。”
“有吗?”齐明睿耸肩,“多自然,就说有用没有,谁还能像我一样反应这么快。”
有用没用她不知道,因为她完全搞不懂段聿憬此刻的想法。
但救了她,是真的。
“有用。”她小幅度点头,举起两人仍牵着的手,“戏演完了,手能松开了吗?”
齐明睿来回看了看,后知后觉松开,玩笑道:“忘了,真的白让你占了我这么久便宜。”
沈清予弯唇无声地笑了笑,语气真挚:“刚刚谢谢你伪装我男朋友,今天我请客。”
灯光晦暗,秋风冲动眼前女人着散下的发梢,随着风向飘零,正好落在他肩头,后面的话他听得不太清晰。
眼底的嬉笑不正经逐渐收起,齐明睿失神地望着,低声喃喃:“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他声音很低,再这不算静的四周,随着风一吹便散去。
沈清予听得不太清,眨眼问:“你刚说什么?”
思绪回笼,齐明睿无所谓地耸肩,玩笑似的弹了下她额头:“说今天宰你一顿。”
“好啊,
想吃什么我都请。”
凛冽的秋风刺骨,彼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两人穿过人群直接上了车,逐渐驶离这拥挤的道路,耳边也变得清静。
车内放着随即音乐,沈清予倚着门框静静地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光景,烦躁的内心仍在想着刚刚的场景。
这么久没见,他为什么忽然出现,还要忽然说出那句话……
游离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车窗泛上星光点点,她才逐渐回过神。
密麻的雨水落在车窗,随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直射,冰凉的雨水为这座繁华的城市添了丝凄凉。
她小声喃喃道:“下雨了。”
“嗯,快到了。”齐明睿随口应着,过了一会儿,他侧眸,问出内心好奇的点:“所以……段聿憬怎么来平壶找你?”
“他不是找我。”沈清予纠正道:“昨天在饭局上碰见了,今天估计我下班的时候他也看见我了。”
眉头紧皱,齐明睿明显不信这番话。
借着空隙,他瞧着副驾驶女人,想了想,还是说:“这也太扯了,演偶像剧呢?他是不是来之前专门查过你?”
齐明睿顿了秒,像猜到了什么,提高音量说:“他是不是想继续找你?”
垂下的长睫微滞,有那么一瞬好似连窗外的连绵不断的雨水也停在了空中。
但也仅一瞬,沈清予小幅度摇头,“不是。”
四周变得格外静,就连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视线又再次落在忽然下起的小雨,打湿的车窗模糊了眼前视线。
好像总是在雨季遇到他。
过了几秒,她张着唇缓缓道:“而且,我跟他之间已经断的很干净了。”
“不会再有任何过往。”
第49章 第 49 章
那天忽来的雨下了很久, 一直到深夜时,耳边还能听到一些淅沥的雨声。
那一整晚,沈清予情绪都处于一种空神的状态, 时而游离。
齐明睿也看出了这一点,车里的谈话结束之后, 便没有再提起过段聿憬这三个字。
甚至还在吃饭时, 还时不时说些笑话来逗她笑。
沈清予弯着眼眸, 总是无声的笑着。之后,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多半都在说着对方工作上的事情。
她夹着那块辣椒炒黄牛肉, 边喝着水边吃,随口问:“感觉你这次工作还挺忙的,每次发消息都是在画图或者去实地看。”
“甲方难搞,习惯就好。”齐明睿说着把口味较淡的菜往前推了下,继续说:“没事儿, 初期就是这样,不停地修稿画稿。虽然最终甲方依旧会选择你之前画的某一版本。”
她之前没接触过设计师行业, 刚开始下意识以为齐明睿和那些埋头画设计稿小职员一样。后来谈话中听着对方说的总觉得不对劲, 便私下查了一番,当时宋京迪也在旁边,两人看着对方的资料都不禁有些惊讶。
除了那家酒店的建筑设计,北京还有几家较为出名的建筑也出自他手, 并且还有在国外深造时跟着导师也参与了某个标志性建筑的设计。甚至, 他还拿了德国iF设计奖。
看到这些别说她, 就连宋京迪都惊讶的不行,两人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成就, 对比起来就显得她们更废了。
但转念一想,齐明睿从小表现的就是干大事儿的人,再加上他家族里所遵循的教育,他年纪轻轻能这么优秀也不为过。
想到这些,沈清予弯唇笑问:“像你这种级别的设计师,还会被人多次退稿吗?”
“什么级别的也不行,这种事儿就看甲方的心情。”齐明睿缓缓道:“就好比喜欢一个人,前面出现一个优秀的人,你当时心情很好很喜欢。因为心情好喜欢的存在,后面就算出现再优秀的人,比前面那个还好,你心情对不上照样不喜欢,没感觉。反过来也是同理。”
听着这番长篇大论,沈清予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但他没挑明,她也没自动去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临走前她将林凝思的想法转述给他,齐明睿应得很快,说帮她留意着。
之后又看着她盘子上的辣椒段,皱眉问:“你吃这么多辣受得了吗?”
“没事儿,还能接受。”比起胃里清晰莫名的翻滚,她更偏向于因其他原因。
从餐厅出来后雨还在下,也不大,但不打伞的话走一段路也会全身淋湿。齐明睿让她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去把车开过来。
沈清予摇头拒绝了,笑说偶尔淋雨也是不错的体验。借着身后光线,齐明睿望着身旁人,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牵着她跑去了雨中。
淅沥的雨水只打湿了两人发梢,身上的衣服也随着跑的姿态沾上了些雨水。
望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沈清予失笑出了声。
回到家后,两人挥手道别,直到眼前车离去,沈清予才转过身才单元内走去。
指尖刚碰上门把手,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清予!”
路灯下,林凝思撑伞手上拎着东西缓缓朝她跑来。
沈清予顺势推开门等着她,轻声应道:“好巧。”
“是啊。”林凝思收伞走进,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路过了来了生腌海鲜,刚准备去找你一起吃呢。”话落,她又补充道:“对了,你晚上吃的很多吗?如果还有肚子的话等会儿一起吃点,再喝点。”
许是因为今天听到那一番话的原因,沈清予此时特别抗拒独处,怕自己止不住乱想。
她小幅度点头应下,抬手按了所在楼层,问:“你不是还减肥吗?晚上吃这些没关系吗?”
“明天再减吧,我现在必须得找个口发泄一下。”
“怎么了?你今天不是去见朋友了吗?”
“好吧,其实我去相亲了。”林凝思翻着大白眼,“你知道那人有多奇葩吗?身高报的187去了只有177,OK我165,我没有资格去说177,但是你知道他肚子吗?都能推着桌子走,就那还吐槽我的头发我的衣服,话里话外都是我勉强刚好配他。”
林凝思越说越气,“我工作和长相也没那么差吧,介绍人是把我当人情还了吗?真他妈服了。”
林凝思自身条件优越,无论长相和性格都没得挑,家庭更是,北京本地人独生女,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这样的条件,不至于会相到这种奇葩的人。
但对于他人的社交圈子,沈清予作为关系较好的同事也不好去说什么。想了想,她说:“可能你朋友也没见过对方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反正气的我肥都不想减了。”林凝思愤愤说着,话落的瞬间电梯正好停在相对应楼层,她看了眼,也跟着走了出去:“我不回去了,等吃完后再回去吧。”
“行。”沈清予应着,推开门后随手把门后的灯打开。她拨弄着湿漉的发梢,说:“头发湿了,我先去洗一下,冰箱里面什么都有,你看需要什么自己去拿。”
林凝思直奔厨房拿盘子,点头应着:“你去吧,我等会儿放个电影看。”
湿漉的头发黏在颊边总是不舒服,沈清予实在忍不住回卧室拿上换洗衣服直接去洗漱。
浴室门合上那刻,她的整个世界仿若都静了下来。
滚烫的水噼里啪的的落在肌肤上,她失神地望着漫着一层雾的镜子,隐约中还能看清镜子里模糊的人影。
本就混沌游离的思绪逐渐变得不清晰,脑海里始终不断的一直回响着男人所说的那句话。这整个洗漱的时间内,她设想了好几种段聿憬说出这句话的可能性,但最后都
觉得太不现实,被她一一否认了。
难道他是觉得她听话到,就应该做到他勾勾手就会过去的人吗?
越想,满是疤痕的心脏就好似被用刀刺了那般,尤其是当画面停留在男人独自在咖啡厅孤寂的身影。
沈清予紧咬着,合手捧了一把水泼在了脸上,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
想到林凝思还在外面等着,她没有在浴室多留,洗完简单擦拭了下头发上的水珠,确定不再滴水后便走了出去。
彼时林凝思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她之前在多伦多买的原版碟片,此时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电影。她出来的时候这部剧正好放到感人的片段,林凝思边擦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说:“你好了?快过来我都摆好了。”
“辛苦你了。”沈清予走过去,随手抽了张纸递给她。
林凝思接过擦着鼻子,对着电视里的剧情说:“真感人啊,就是听不懂那一段男女主说的什么。”
“……”
抬起的手顿了顿,沈清予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那你是怎么看哭的?”
“女主生病快死了,我是看他们都流眼泪也忍不住哭了。”林凝思说着,问:“你看这个吗?不看的话就换一个。”
这个电影沈清予看过两遍了,她摇头:“不用,你看你想看的。”
“行。”林凝思应着拿过遥控器退出了程序,随便放了一部肥皂剧。
两人都是吃了东西回来的,此时坐在一起时不时随口聊几句,很少吃东西。
聊到一半,林凝思忽然问:“我记得你以前感情挺稳定的,怎么会突然分手了?”尾音还未落下,许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她连忙歉意地说:“我喝多随便问的,你不用回答。”
沈清予弯唇无声轻笑,小声摇头说没关系,“而且,我感情也不太稳定,只不过不太习惯生活中忽然发生的变动。”
所以,在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时,不论另一方发生了什么,她还是会忍着和对方再一起。
“这样啊。”林凝思小幅度点头,许是真的喝多了,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往日的边界感:“那和之前传言那个人呢?就很有钱那个,是谁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他才来的平壶吗?”
听到这句话,沈清予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段聿憬三个字。垂下的长睫稍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是,就算没有他我也会继续往上走的。”-
或许是心情不好,那天林凝思醉的比往常都快。没办法,沈清予只能扶着她先去书房睡觉,又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
之后的几天,她照常上班下班。因快到了拍卖会的时间,经常加班到后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而一个人太过忙碌时,精神持续紧绷的状态总会忘掉一些事情,尤其是让人烦心的事。
但上天从来都没有偏爱过她。
就在她以为段聿憬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下一秒,两人总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碰见,不论哪个场合。
这天她忙完,刚准备下个早班时,张俊智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让她等会儿陪他去参加一场业内宴会,并吩咐四十分钟后出发。
他说完就走,只留下办公室面面相觑的几人。
大多都是为选的不是自己而窃窃自喜,毕竟谁也不想在冬天的时候加班。
沈清予虽然也不想,但面对领导的安排,她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舍弃回家看电影的美好生活了。
这样想着,她合上电脑不情不愿的收拾着东西。
林凝思见状,忍不住滑着凳子过来同她低声吐槽:“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是天才。”
“怎么说?”
“不然怎么会是第一个!并且第一眼发现张俊智有病的人。”
一本正经的语气,沈清予无奈地笑了笑,拿上东西说:“没办法,我先去更衣室收拾一下。”
因这个行业会有一些突发的饭局和晚会,怕有时来不及,基本每个员工都会在更衣室里放几件能对应任何场合的衣服。
沈清予也是。
她换好衣服后随意找了间披肩搭上,确认自己仪容没有什么问题,便跟着张俊智去了宴会所在地。
宴会是在一家酒店,距离公司不远。
路上张俊智不停地叮嘱着,让她今晚好好表现,说今晚有重要人物来。
偌大宴会厅聚集着不少行业内的熟人,沈清予跟在张俊智身旁和他人应酬着。
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阵躁动,一行人不禁顺势望去。
门外男人身形优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双长腿显得格外惹眼。
他薄唇紧抿,一副泛着冷光的框架眼镜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斯文的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的气质。
远处男人显然也发现了她,从进来那刻,那双漆黑的眸子隔着反光的镜框,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望着眼前这一幕,她悬着的心猛地颤了下,攥着杯壁的手指下意识不断收紧,直至泛白。
世界这么小吗?怎么会有一次遇见他。
还没反应过来张俊智拉着她穿过人群,边走边低声说:“大人物来了,先上去打招呼。”
段聿憬的出现无疑是被其他人簇拥着,而面对那些的阿谀奉承,他也只是淡淡的应着。
而那些人也不敢多打扰他,一般都是上前说句话主动递上名片。
张俊智也是。等那些人离去后,他上前:“段总,我是利德拍卖行的张俊智。”说着,他主动把名片递了过去。
沈清予不确保段聿憬会不会忽然说一下故作娴熟的话,但怕以防万一,她强装着镇定,微颔首主动说道:“您好,我是拍卖师沈清予。”
男人抬手接过名片似打量的看了眼,又抬眸看了眼他们,之后随手将名片塞进口袋里,淡声开口说:“段聿憬。”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段聿憬故意拖着尾音,落在一旁的视线最终望着身前女孩,慢条斯理道:“沈小姐没有名片吗?”
见对方回话,张俊智忙说:“有,都有。”
牙齿紧咬着唇角细肉,沈清予这才抬头看向他,纤长的手指夹着名片递了过去,那双含水光的眸色似乎再问究竟要做什么。
段聿憬像是没看到她眼神,随手接过眼前名片,视线在上面稍稍停留了几秒。
面对这种级别的人,张俊智也不知道说什么,随便干巴巴的说了几句,便识趣地走了。
两人到了另一边,张俊智又碰到之前在其他拍卖行的同事,两人凑在一起开始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沈清予在旁边站了会儿,见对方并没有结束的趋势,上前和领导说了声后,借口去和他人说话转身去了别处。
这间宴会厅很大,尽管是五楼,外面也有一片刻意种植着冬天开花的小花园。
封闭的空间待时间久有些不适,沈清予上前推开了那扇窄门,迎着吹来的风走了进去。
寒风吹动她搭在肩上的披肩,她不怕冷似的走到一旁栏杆,妄求吹来的风带动内心的烦躁。
可凛冽的寒风带来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沈清予紧抿着唇,拢了拢身上披肩,视线落在一旁摇曳的花瓣上,也没有进去的想法。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许是内心知道会是谁,也或许是这道熟悉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忘记。
笔直的脊背微僵,沈清予垂眸深呼了口气,随后淡然地转过身,望着身后仅有一步之隔的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影隔绝了身后的灯光,微弱的月光只能依稀看清他面部轮廓。
她撑唇笑说:“段先生忘了吗?我现在有男朋友。”
吹拂的风像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两人之间,段聿憬眸色发沉,低沉的嗓音与先前的完全不同,“清予,我知道齐家。你不用为了躲我这样。”
沈清予并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她抬眼坦然与男人对视:“对,我就是在躲你。”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指尖夹着那张名片:“所以,连所有联系
方式都拉黑了吗?”
第50章 第 50 章
纯白的名片静静躺在男人指尖, 随风飘起的发梢挡住了眼前视线,男人低哑的嗓音不停地在耳廓边回响。
借着身后微弱的光线,沈清予神情紧绷, 不解地看着眼前处在阴影中男人。
淡然的面色尽显疏离,尤其是望向不到一米外的段聿憬时。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她伪装的好, 看向他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不断纠缠她的陌生人。
“是。”她仰头看向他, 唇角仍是带着疏离的笑意:“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需要联系的了吧?拉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深邃的眸色落在逆光下女人的眼睛上,撇去了先前柔情的水雾, 冷冰冰地看向他。
早冬的寒风掺杂着干燥清冽的气味, 沈清予被迫倚着身后栏杆, 落在肩后的发丝总会被风吹到胸前。
而每当微风吹过时,鼻息间总会涌入熟悉的檀香,很淡的味道,如不是迎风的话,在这种室外根本不会问道。
而这, 也是她一直逃避,想要忘掉的气息。
藏在披肩下的指尖紧攥, 不等男人搭话, 她仰着修长的脖颈,再次看向他,拧眉问:“段先生,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吗?”
前几天的画面在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 犹如一根无形的刺扎在身上。
喉结滚动, 他眼底的情绪暗暗收回, 而低沉的嗓音因女人的话覆上了不明显的淡然:“清予,齐家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说着, 他缓缓上前,语调放的比以往都要低:“回我身边,我什么都给你。”
沈清予紧皱着眉,内心蔓延的委屈与不解随着他的话不断蔓延涌现。
“段聿憬!”她伸手推开逐渐逼近的男人,语气里充满不敢置信:“你总是这种态度,凭什么认为我就该依附着你生存。是,齐明睿是没我想的那么单纯,但比你造那么大的笼要好很多。”
想到之前的事,大脑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混沌。
她实在琢磨不透段聿憬这个人。无论是两人在一起时,还是分开时。
就算是在一起的时候,段聿憬偶尔也会流露出对她的感情,很热烈,她明显能感觉得到。可或许是这种不经意的感情太过收放自如,有时面对他副淡漠的样子,她也会陷入怀疑和联想,去想自己在他身边究竟是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知道和段聿憬的开始本就是不清不楚,所以当时她很识趣地并没有去奢求很多,不论对方给予什么,她都接受。况且,除却感情一事,这期间段聿憬对她确实很好。
当和段聿憬分开那天,男人淡漠的模样仍生生刻在脑海里,她下意识认为从头到尾段聿憬对她只是玩玩而已。而她却逐渐对他有了更奢望的心思。
所以分开之后,她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北京,离开他。
这半年里,她整日忙碌工作也确实快忘了他。
可不曾想,平淡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一次忽然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甚至还扬言要和她重新开始。
难道又要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不清不白的开始吗?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理智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不要再过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哪怕对方是段聿憬她也不要。
回到宴会厅后,张俊智正好和之前同事聊完,看到她拿着新的酒水回来自然伸手接过,又和之前的同事道别,转过身就变了脸色。
小声说:“那是呈河拍卖行的,下次参加这种聚会碰到他离远点。”
沈清予收敛着情绪,心不在焉点头,“好,我知道的。”
“那小子阴着呢,就算签了合同也能把委托人挖走。”张俊智压低音量,不放心地叮嘱着:“而且他认识你,何先生那边儿要是他儿子出面,可能真会签他们家,那你这首场可就难了。”
波及自己的事业,还是准备了许久的事情。
眉心微皱,沈清予回头下意识朝那人望去,想着记住他的脸以后见面躲着点,可刚刚那人不知去了哪里,原先在的位置已经换了几个陌生的人影。
想着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视线刚准备收回时,余光忽然瞥见她刚出来那间阳台小门。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昏暗的夜色中逐渐脱离,他慢条斯理地听着身旁人的阿谀奉承,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段聿憬和之前不一样,好像身上漠然的气质没有那么强烈。
四周来往同行的人不少,沈清予没有多看,收回视线继续跟在张俊智身后应酬。
而她,自然也不知道在视线收回的同时,她看了许久的男人隔着人流直勾勾地望向她,没有一丝偏移。
那场聚会只是同行之间的一些交流,段聿憬基本露个面就走了,沈清予和张俊智也没有呆很久,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要是委托人真的不想选他们这家拍卖行,他们也不能强求。
秉着这种思想,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张俊智叫了代驾后,又直接叫了辆车把沈清予送回家。
沈清予坐在车上摇下车窗,挥手示意:“那经理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拍卖会上点儿心,别因为私事儿影响工作。你知道林哥和我一直都很器重你,你做这行有很大的潜力。”张俊智双手插兜,小声说完,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又起身随手把钥匙交给刚来的代驾,“行,回去注意安全。”
车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沈清予望着窗外,不禁想起最近的状态。
虽没有影响工作,但和前段时间打了鸡血的样子还是有一定的落差。眼下拍卖会降至,也难过张俊智会忽然和她说这句话。
她深呼着气,视线落在手心快要消失的指甲印,指腹放在上面搓了搓。
回到家后时间不算早,她刚洗漱完就接到了林凝思打来的电话,点亮屏幕的同时她发现上面还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其中将近五条是林凝思的,剩余则是宋京迪发来的。
她大致扫了眼,接通电话主动说道:“我刚在洗漱,怎么了吗?”
“没事儿,你回来这么早?我想问你借一下上次在你家看的碟片。”林凝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莫名有种高中生临近高考的状态,“我要苦练英语,不能再拿我的半吊子口语水平出去唬人了。”
林凝思口语没说的那么夸张,能正常交流。上次之所以有的看不懂,则是因为她买的这张碟片是老片子,语速快不说,还有的掺杂着方言的口音。
“好,你来拿吧。”
电话挂断后,沈清予也没顾得上擦头发,把碟片找出来放在门口的玄关处。林凝思家就在楼上,拿了之后说了几句撒娇话就回去了。
沈清予温声笑了笑,随手拿过毛巾擦着头发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宋京迪发来的消息。
除了一些风景和自身旅游照,剩余的则是全关于卷发男的,基本每一句都离不开他。
脑海中浮现好友发消息时的神情,她忍不住弯着唇角,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京迪,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宋京迪立马回了条语音。
指尖轻触,好友叽叽喳喳的声音立马传来,她像是在外面,旁边还时不时有其他人交谈的声音。
“肯定是真的呀,我跟你说清予,这几天相处下来后我发现,这人是真的不错,每一处都长在我的点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我爸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都喜欢了,因为那些少爷们
都太端着了,很装你懂吗?这个就不一样,真的和我们平日里见的人完全不一样,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见见他!”
长段的语音,这条刚听完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半都是宋京迪在不停地分享着她和这个男生相处的小细节。沈清予心不在焉地听着,尤其是当好友活泼的嗓音传来,她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活过。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变故。
偏移地视线逐渐落在窗外的夜景,以及房间的一点一滴,每一处都是她想要的样子。
也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她能活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沈清予照常去上了班,可能因为昨晚听了张俊智的一番话,她几乎整个上午都在暗暗提醒着自己不能分神好好工作。
最起码在张俊智面前要这样保持。
也可能是她这几日表现的太反常了,今天突然改变,坐在她对面的林凝思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午休过后,沈清予揉着眼睛和委托人约着等会儿见面时间,刚敲定完,对面林凝思缓缓从桌上爬起来,揉着眼,见她中午没睡立马清醒打开电脑开始忙工作。
因还有三天就到了拍卖会,助理一次又一次确认作品品相没问题后重复提交报告,而另一边展厅也在陆陆续续进入布展规划阶段。
而林凝思也被临时派去帮忙,她一遍又遍看着助理提交的报告,又挺直腰背看向对面人。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在忍不了,张口问:“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前段时间的样子,虽然工作还是忙,但你眼里不是只有工作,最起码看着有点人味儿,不像没感情只知道工作。”
沈清予无奈耸肩,瞧着快到约定时间,便收拾着东西边说:“没办法,可能等这次拍卖结束我会回到你喜欢的状态。”
她没说是张俊智不满她最近的工作态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想说。
林凝思挑眉,“这个时间要出去吗?”
“约了委托人。”她起身整理着衣服,看了眼门外,又说:“经理如果找我就说我去见委托人,没找我就算了。”
“我知道,你过去吧。”
沈清予点头,没再多耽误时间,拿上手机就走了。
因何老先生前几天状态有点差,她原本不想再去打扰老人家,毕竟身体要紧而且她也有很充足的资料。可何琸那边不觉得这有什么,说他父亲喜欢跟她聊天说起以前的事情、
两人商量一番,便说哪天老人家身体好了让对方随时给她发消息,然后就约到了今天。
平壶是直辖市,平壶二院也是附近几个城市中最好的医院,甚至全国都排的上名。
她到二院的时候直接来了住院部,按照何琸发的位置来到了相对应的楼层。
当时何琸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两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她询问了几句老爷子身体情况,便拿着东西进了病房。
病魔缠身时,人的状态消退的很快,不论你是什么身份、社会地位有多高。
望着床上躺着几乎快皮包骨、风烛残年的中年男性,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可心里仍是会有些悲恸。
她依稀还记得刚拿到项目书时上面印着的照片,儒雅的气质让人一眼都能看出来。
因顾着老人的身体,两人并没有聊很久,何老先生也没过多铺垫,断断续续讲述着和老友当年的事情。
快结束时,何老先生望着充满消毒水的四周,像似释怀地说道:“当初都说老冯是因为想快点死才画的那几幅,可人到了这一步时,才知道老冯当年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有多想活着。”
瞳孔轻颤,沈清予上前握住老人手掌,垂眸低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老先生喘着气笑了笑,之后又聊了会儿护士进来说到了休息时间。
从病房里出来时何琸仍旧在门外等着,瞧着她的身影随手将手机收起,上前询问:“怎么样?”
“挺好的。”她小幅度点头:“我出来的时候您父亲快睡着了。”
“行。”何琸点头,绅士地伸手:“我送你。”
“不用,您留在这里看着吧。”
“这儿这么多人再看着,老头子估计要睡一个半小时。没事儿走吧。”
话都说成这样,再开口拒绝也不好。
因这边是VIP病房,来往病人比普通病房的要少很多。两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电梯,时不时说一些后天拍卖会的注意事项。
“其实……”
正说着,何琸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沈清予以为他对此次拍卖会有什么看法,停下来示意他继续说。
何琸低笑了声,说:“聿憬这人不错,就性子淡了点儿。”
电梯门正好在眼前停下,沈清予完全没想到何琸会忽然说起这件事,还是以这么直白的方式。
她伸手按了下开门按钮,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轻声道:“我跟段先生就是之前见过几面,没什么关系。”
何琸乐了,“行,算我多嘴。”
说着,他伸手示意:“不过我要再多说一句,你俩之间的事儿可不是那闷葫芦跟我说的,我看出来的,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挺明显的。”
沈清予知道像这种心思细腻的人很容易看到一些刻意隐藏的事情。但她不想在工作时间说私事,可面对委托人她也没办法。
她没顾身后人,抬脚上了电梯,转过身直问:“这是他让你说的吗?”
“怎么会。”何琸说:“他昨儿就回北京了,这么长时间,我俩就见了两面。”
何琸原本想说还没你见的多,但也没好说出口。
回北京了……
垂下的指尖微动,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沈清予回过神来,挺直腰背,唇角仍带着得体的笑:“何先生,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出来的,但我跟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在合上的瞬间,她仍旧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微颔首:“何先生留步,后天拍卖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