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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对于何琸和段聿憬的交情, 沈清予也不清楚。


    两人刚在一起那段时间时,当时段聿憬只知道她性子静,并不知道她不喜欢这种聚会和朋友吃饭的场合。所以, 在刚在一起的前一个多月时,她基本跟着他见了他许多朋友, 除了一些表面交情或生意伙伴的, 关系好的也就那几个。


    时间长了, 那些人跟她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因和段聿憬的关系,那段时间几乎除了时书禾, 所有人见到她都和和气气的, 有时随口聊起来说到他人也会提上其他名字。


    但这些记忆中, 好像都没有何琸两个字。


    她暗暗想着,不是北京人,且关系熟络的模样,那也只有之前同学一个身份了。


    明日都是拍卖会现场了,这天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变得格外紧张, 相比起来身为当事人的她,总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大早, 沈清予来了拍卖场地会展, 瞧着忙碌的四周,她拿着图纸一点一点比对,可这样的过程太过繁琐,最后索性把图纸放一旁看着。


    “真好啊。”林凝思提着打包的咖啡摆在桌子上, 拿出一杯递给她, 问:“这儿今天能完工吧?”


    沈清予接过轻声道谢, 点头说:“下午就能,今晚留个值班的人, 明天我提前过来。”


    “行,那到时我陪你一起。”


    林凝思多觉,平日里上班几乎是踩着点来,每日的午休时间更不会落下,尽管喝了咖啡也是这样。


    沈清予是知道这点的,她小幅度摇头:“不用啦,前期都是一些细节准备工作。你卡着时间来就行。”


    “没事儿,我今晚估计睡不着。”林凝思紧张的耸肩,“一想到你明天就要独揽大局,我就感觉我那天也快了!”


    “下一个肯定是你。”


    “借你吉言咯。”林凝思晃着脑袋,见自己助理过来,随手拿了咖啡递给她。


    张俊智不在,两人也乐得清闲,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


    不时在回答一些关于布局摆设的问题。


    这个场馆的设计风格是拍卖行一开始聘请的设计师,是行业内许多正兴起的拍卖会都推荐的设计师。而这位设计师不知从哪里知道她认识齐明睿,特地在某天齐明睿来找她的时候带着设计稿来。


    两人虽从事的风格不一样,但这位设计师似乎很喜欢齐明睿的风格,不少点都参考了他的意见。


    齐明睿来的时候设计师正与她们商量展板。最先看到他的是林凝思,一副看到救世主的模样。她拍了下设计师,说:“快,你偶像来了!”


    见状,设计师带着设计稿立马迎了上去,堵住了齐明睿的来路。


    而一旁的沈清予也因此稍稍松了口气,可想着设计师刚提出的想法和概念,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不是也讨论过吗?


    视线逐渐落在两人交谈的模样,她后知后觉道:“他是为了让我把齐明睿找来才这样的吧。”


    “我感觉是这样。”林凝思凑在一起,附和点头:“你刚刚一些想法明明都快说动他了,他又给一一否认。”


    “……”


    算了,只要不耽误进度,下午能完成就行。


    她犹豫了瞬,缓缓说:“看最后吧,时间还够,布局好改。”


    林凝思撇着唇角,“要我说这人就是仗着有点名声飘了,都不顾甲方要求一心想跟齐明睿学习。笑话,我们要能请到齐明睿这样的咖位还至于找他吗?真把你当做自己人脉了。”


    说着,她瞧着不远处齐明睿耐心说着自己想法的模样,好奇问:“哎,人追你这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人家在一起?”


    沈清予疑惑地看了看她和齐明睿,最终视线还是落在林凝思身上。她眨眼坦然说:“他没追过我,我们之间就是朋友。”


    “啊?”林凝思有些不信,“那他只要一来平壶就找你,是在干嘛?”


    “朋友之间约着吃饭。”她说:“他跟我朋友小时候认识,之前都是两个人一起来找我,现在我朋友出去旅游了。”


    林凝思半信半疑。她瞧着拜托设计师正朝这边走来的齐明睿,慢悠悠挑着眉,“是……吗?”


    沈清予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不喜欢重复去解释一件事情。


    信与不信都和她无关。


    齐明睿上前见到和林凝思打着招呼,又看向另一边,说:“京迪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她给我打电话了?”沈清予随手拿了杯加奶的咖啡递给他。


    “昨天半夜打的,以为你早上会回给她,见你没回就打到我这儿来了。”


    一大早醒来,沈清予被张俊智的信息轰炸,什么也没来得及简单回了下工作上的消息便直奔这儿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通知栏上册确实有宋京迪的两条未接电话,以及还有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我过去回个电话。”沈清予紧抿着唇,抬手示意。


    齐明睿和林凝思都是自来熟的,两人之前也在拍卖行打过一两次招呼,应了声好便聊了起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拿着手机拨通好友电话,走出了嘈杂的会馆。


    没一会儿,对面便接听了。


    “京迪。”她轻声叫着,“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睡了。”


    宋京迪哼哼了声,扬着尾音:“我说呢,你怎么可能会不接我的电话。”


    “怎么了?那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宋京迪问:“惊天大八卦,时书禾又被徐奕清送出国了。”


    从北京离开后,沈清予并没有再见过时书禾,甚至这个名字都很少出现在她耳边。


    她问:“要在国外定居了吗?”


    宋京迪说:“这就不知道了,他们虽然是重组家庭,但时书禾和徐奕清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时书禾是时阿姨和初恋生的,也不知道时书禾为什么这么听徐奕清这个没有血缘哥哥的话,要是我才不听。”


    “而且徐奕清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时书禾除了表面表现的骄纵,私下一直都很怕徐奕清,真的搞不懂哦。”宋京迪撇着唇角,“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更想问你。”


    “什么?”


    对面似乎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你碰见段聿憬这件事竟然不和我说,而且!我身为你最好的朋友,还是通过齐明睿知道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听着好友的语气,沈清予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早冬的寒风吹动着她耳边碎发,她垂眸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繁华的景象,低声喃喃:“原本想跟你说的,没找到机会。”


    “那齐明睿呢!?他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他找我吃饭,和段聿憬碰见了。”


    “……”


    四周瞬间静了静,但仅一秒,宋京迪叫出了声。


    “啊!什么?正面遇见了?我听齐明睿说的还以为是远远的看见了。”宋京迪语速很快,“怎么?有说什么吗?不是他干嘛呀?北京不是待


    的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来平壶了,还来招惹你。”


    一连串的话,沈清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指尖捋着碎发,想到昨天何琸的话,她故作轻松的耸肩:“没事儿,他已经回北京了,明天活动结束,在和委托方做一下最后收尾,之后估计也没机会再见了。”


    “这样吧,我还有几天就回去了。”隔着电话两人也说不清楚,况且这里信号也不是特别好。宋京迪说:“我回去之后先把去看看店里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就去平壶找你去。”


    其实齐明睿跟她透漏过一点,大概意思是段聿憬想跟她复合之类的意思,此时见好友没说,她也识趣地没问。


    “行,你回来之后我要不忙的话就去北京看你。”沈清予应着,听见身后不远处助理正叫着她,又说:“我先去忙了,等下次聊。”


    两人互相道了声再见,电话挂断后沈清予长呼了口气,手心抵在像似被压了块石头的心口。


    过了须臾,她调整好状态,转身进了拍卖场-


    这段时间的北京格外怪异,圈内流传着不少传言,基本都是段家和余家的婚事。


    虽没说到明面上,但对于老一辈子的人来说,这样的风言风语无非是被人追着戳脊梁骨。


    段聿憬回老宅的那天,北京天气并不是很好,大雾弥漫。


    那天段家人来的并不齐,除了段舟珩,段老爷子这几日和老友出行,来的只有段政岸和陆淑昭。


    和往常依旧,段政岸憋着怒意坐在主位,旁边则是陆淑昭。他过去的时候家里氛围和外面一样,都漫着怪异的气息,甚至还有些紧绷。


    段聿憬不在意这些,他仍是保持着该有的礼仪,神色漠然地拉开凳子坐下:“还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这段时日,段政岸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脸都丢尽了,内心怒火堆压。他俨然一副领导架子,重重拍了下桌子看,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的吗?余家你看不上为什么之前不说?现在闹得这么难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不说?”段聿憬慢悠悠地抬眼,语调淡淡道:“您二位有问过我吗?您夫人去谈这场婚事儿的时候,有问过我意见?”


    陆淑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儿子:“我做这些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要走了我们给你安排的路,我何必这样,眼下我们家这条路只有你再走,我心疼你给你找个能帮衬你的不行吗?”


    余家事有风声的时候段聿憬就已经知道了,他没说什么,也没有所动作。他想看看陆淑昭忽然出现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知道余家的底细,看似辉煌,其实经不起深探。而余家大小姐也是,早已心有所属。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所谓谁都可以的姿态,时不时通过他人给陆淑昭传递消息,只是想看看陆淑昭能为他做成什么样。


    “妈,这条路我走了将近三十年。”段聿憬神色淡淡,似再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当初闹成那样您没


    心疼我,现在又何必突然这样。您觉得……”


    他拖着尾音,取下泛着族徽的尾戒放在桌面上,“我需要他人的帮衬?”


    偌大的实木桌上,那枚泛着冷光的黑戒静静躺在那里。随着灯光的扫射,段家传承族徽若隐若现,几乎泛着刺眼的光芒。


    段政岸和陆淑昭都认识那个图腾,和老爷子权杖上一模一样。只他们没想到这枚戒指会落在小儿子手上,还以为老爷子会给走仕途的舟珩。


    周遭静了静,段聿憬拿过尾戒放在手心,“余家的事儿早就解决了,您二位之后少操心点我的事,突然这样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话落,他戴好戒指起身,没有去看他们夫妇二人的神色。


    从老宅出来后,段聿憬没去其他地方,直接开着车回了西苑。


    他合上车门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放在一旁的手机微振。


    何琸:[哥们,怎么玻璃心听不了真话,我只是转述啊。]


    何琸:[明天沈小姐拍卖会,我会帮你盯着的,放心。]


    而这两条消息上面,则是何琸昨日转播沈清予在医院的情况,无非是说沈清予亲口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昏暗的四周没有一人,寂静而冰冷,望着手机上的消息,段聿憬自嘲似的揉着眉心。


    偌大的四周,他独自一人坐在着空寂的阴影中,回想着过往孤寂的三十年,忽然想到他对沈清予做的混蛋事,恨不得有时光倒回的机器。


    脱离段家走到至今,或许是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生存的久了,他一直认为利益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是累赘。


    尤其是感情。父母都没有选择过他,更何况是被他强迫的沈清予。


    沈清予出现之前,他一位会独身到老。可那天在品缘阁看到她垂眸安静乖巧的模样,身后渗进的阳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她身上。像他们这种人,对待感情的看法都很薄弱,一切皆为整个家族利益着想,更别说身为商人的他。


    所以那天,他忽然有了别样的想法,像极了合格的商人对项目的占有欲。


    可他不是冷血的机器人,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沈清予离开的某个深夜更加强烈。


    冷色月光洒进西苑的每个房间,原本习惯孤独的他,在无数个黑夜中忽然幻想起沈清予躺在房间里安静熟睡的模样,他想上前抱着她,和之前每个夜晚一样,拥着她入睡。


    从小到大,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去额外想一个人。


    内心想念的欲望强烈,但骨子里带着的孤傲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事情,所以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去平壶找她,哪怕是冷言相对。


    他想结束,这三十多年的孤寂。


    慢慢来也行。


    第52章 第 52 章


    到了拍卖会那天, 整个拍卖行几乎都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为今天做准备,沈清予一早便躺床上准备睡觉,可翻来翻去还是和以往入睡的时间差不多, 只不同的是醒来的时候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床上醒神。


    从单元楼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碰上也刚从楼上下来的林凝思。林凝思睡眼惺忪完全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边打着哈气边慢悠悠地走着。


    见状, 沈清予看了眼时间, 忙说:“你这个时间怎么起来了?”


    “我定闹钟了, 反正在家里睡得也不安稳,还不如早点过去积累一下经验。”林凝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走吧, 去外面买杯咖啡边走边说。”


    “行。”


    “还去公司吗?还是直接去会馆?”


    “直接去会馆, 东西昨天都拿过去了,作品还在贮藏室锁着,会有人专门送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半杯咖啡下肚,林凝思整个人才完全清醒过来。


    等到了会馆之后, 员工都是在有条不紊地为几小时后要开始的拍卖会忙碌。沈清予大致看了眼,而后跟着化妆师去做了简单的妆造。


    弄完后, 她又去了后台盯流程。


    每场拍卖会开始的前几天都会拍卖预展, 为期两天。这两天也是为了让对这些作品感兴趣的收藏家能更加了解到作品的真实性,以及心里都有个估价的底。


    拍卖行的底价是极具私密性的,哪怕结束后也不能透漏给他们。但若拍卖途中没有达到底价时,那件作品将会认为没有成交。


    对于拍卖师来讲, 沈清予是再清楚这点, 但好在她这次拍卖会竞拍的艺术品几乎都是精品。除了最期待何老先生委托的作品之外, 还有几位国外画家的真迹。


    正想着,余光瞥见正朝她走来的张俊智。见状, 沈清予本能反应整理着衣服,微颔首:“经理。”


    张俊智随意应了声,视线落在仍锁在储藏室的艺术品真迹,低声道:“还有一个小时开始,紧张吗?”


    从昨晚一直到家里出发前,沈清予无疑是紧张的,甚至就连昨晚洗漱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发抖。虽然之前在品缘阁也作为拍卖师参加过不少拍卖会,但那些都是小型的,况且来的人也大多都是品缘阁的常客,她多数和往常一样品鉴时一样。


    而今天坐在车上朝这边驶来的路上,她忽然不紧张了,甚至对于这场拍卖会还有不知从哪萌生出来的信心。


    听着经理的话,她小幅度摇头,泰然地弯唇笑:“不紧张,我准备的很充足。”


    瞧着这副美丽的面庞充满熟悉的野心时,张俊智肯定地点头:“我相信你,加油,争取结束后获得一副白手套。”


    对于拍卖师来说,白手套无疑是最高荣耀的存在。而获得这副白手套则需要你这场拍卖专场达到100%的成交率,这对于一位新人拍卖师来说,无疑是具有挑战性的。


    沈清予知道张俊智为了让她放轻松,歪头轻笑:“那就借您吉言。”


    张俊智今天心情比她要紧张,只不过是害怕给她施加无形的压力,才故意表现出这副模样。


    两人简单聊完之后,他抬手示意:“来了几位委托人,你出去见一下。”


    她笑应下:“好,我等会儿过去。”


    等张俊智走后,沈清予又叫来助理交待了一些事情。


    刚准备出去见委托人时,迎面正好撞上了从外面进来的林凝思。


    她手上抱着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刚从外面拿进来的东西。


    沈清予停下脚步问:“这是什么?”


    “我点了午饭。”林凝思说:“结束后不是下午了吗?我怕那些人撑不住中间出差错,买点儿速食的,让他们饿了垫肚子。你早上都没吃多少东西,等会儿要不要先垫点儿?”


    “我不用,你把这些放化妆间。”她边说着,边朝外走:“我出去见一下委托人。”


    闻言,林凝思又说:“行,你别去前厅,前厅现在人挺多的。”


    “好。”


    委托人在VVIP接待室,后面则是一些贵客,而前厅的基本则是被委托方,有些不愿意露面的收藏家,会通过这些人进行电话竞拍。


    沈清予带着助理到VVIP室的时候委托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这间房间里摆放了之前拍卖行成功拍卖高价的各种艺术品,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位委托人正分散开和身旁人望着墙上的作品闲聊着。


    前面站着的是一位赵先生,中间则是何琸,而当视线落在何琸身旁的男人时,她眸色微滞,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明显的诧异。


    这样的神色几乎只存在了不到零点一秒,随后视线快速略过他,大致望了眼后排的几位委托人,抬脚朝前方赵先生走了过去。


    “赵先生。”她保持着得体的礼仪,弯唇轻声打着招呼。


    赵先生已经是混迹于各大拍卖会的


    老手,而这次之所以选择了他们,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张俊智。他是张俊智的老客户。


    两人之前已经聊了许多,此次也只是打个照面,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她又抬脚朝何琸那边走去。


    “何先生。”和刚才一样,她主动伸手打着招呼,视线始终落在何琸身上,好似完全无视了身旁人存在那般。


    何琸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好友,伸手回道:“沈小姐,今天拜托你了。”


    沈清予官方地回着:“哪里,我还要感谢何先生给了我这个机会。”


    可偏何琸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绅士地收回手,说:“既然这样,沈小姐有时间请我吃饭如何?”


    手上动作微顿,抬起的视线本能朝眼前熟悉的身影望了眼,只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便立马收回视线,同时也收起了内心的司马昭之心。


    “好。”她笑应着,又说了几句话去了后面。


    何琸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直到确认对方听不见时,他抬起手臂碰了下身旁好友,打趣道:“不是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吗?怎么段大少爷连夜包机来平壶。”


    落在身后的视线缓缓收回,段聿憬拿起手旁冰水仰头喝了口,眉眼中倦意尽显,“你最近话怎么这么多。”


    话虽如此,可泛着酸涩的眼神仍落在远处女孩身上,抵在杯壁的指腹暗暗收紧,干裂的喉咙控制不住地滚动。


    “唉,其实我一直都是个话少的人,但话再少的人碰到这种情况,也很难不八卦吧。”


    大学时两人也很少掺和感情事,都仗着家里有点钱,飙车之类的各种各样极限活动都参加。


    而两人都是还没毕业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在这充满利益陷害的世界中,何琸也早就习惯了,甚至有时认为世界一直都这么恶臭。


    所以,身边偶然发生这种感情类的事,当事人他还都认识,甚至其中一方还是他大学时最好的朋友。这话不多,那还是正常人吗?


    想着,何琸尾音上扬,“怎么办,人直接把你当透明人了。”


    段聿憬抬眸睨他一眼,嗓音混着哑意:“慢慢来。”


    他清楚自己的内心和本性,也确定这辈子就她了。


    ……


    而对于段聿憬忽然的出现,沈清予虽然为此感到有些意外,尤其是得知他前几天回北京的消息。可不知为什么,她很快便适应了他的存在,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


    回到后台之后,等会儿需要忙碌的员工又休息了一会儿,而她又借着这会儿空闲时间去储藏室确定每件作品没出意外,然后才又回到休息室休息。


    彼时已经快到了开始时间,林凝思正擦着嘴巴上的面包屑,看到她连忙招呼:“真的不吃点吗?”


    “不吃了。”沈清予小幅度摇头,对着镜子整理着衣服。


    林凝思也没再强求,毕竟这种大场合每个人放松的方法都不一样,更何况维持一些的饥饿感,人会达到一定的紧绷。


    没一会儿,张俊智过来招呼她入场。


    台下几乎坐满了人,沈清予深呼了口气,站在门外卡着相对应的时间朝台上走去。


    随着四周响起熟悉的声音时,台上聚光灯落下,她挺直腰背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紧不慢道:“女士们先生们,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大家光临拍卖会,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沈清予,下面我宣布本次拍卖会现在开始。”


    话落,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着第一个竞品放在相对应的位置,与此同时身后大屏也在展示着这件艺术品每一处细节。


    “一号标品是由赵先生提供的油画,是法国画家lunimse真迹。这副作品……”


    前面的虽也是精品,但今日来的大部分都奔着何老先生提供的作品,唯一区别是前期竞价的并不激烈,但也超额完成了指标。


    台下的人紧盯着台上展览的真迹,通过电话竞拍的一直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里面说些什么。沈清予今日状态比以往的都要好,无论控场能力或是什么,整套下来十分流畅。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尾端,直到何老先生提供的标品展示出来后,竞价也比先前的更加激烈。


    林凝思望着台上沈清予有条不絮的模样,以及那口流利的英语中英切换。这一刻,她好似不是平常好相处的同事,眼底的野心与欲望在此刻不断溢出,衬的她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她不禁有些佩服。怪不得张俊智第一次就敢让她主持这么大的拍卖会。


    最后的标品拍的很快,一锤落下,工作人员很快便去下面走流程。


    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两点左右,此时氛围仍持续高涨,有因拍到想要的而兴奋,也有因没得到想要的而沮丧。


    聚光灯下,沈清予温声地说着结束语,鞠躬起身的时候,余光落在了从开始到结束一直身处于角落的男人。


    像是本能的条件反射,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整理着东西朝后台走去。


    张俊智带着林凝思在前方和委托人应酬,此时后台并没有多少人。


    走到专属休息室,沈清予整个悬下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她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随手拿着面包垫着肚子,脑海里复盘着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没一会儿,休息室门被推开,齐明睿带着一束粉白花束走了进来,“恭喜啊,首场顺利结束。”


    “你怎么还送花。”沈清予接过放到一旁桌子上,笑说:“下次不用这样,有点不适应。”


    “庆祝一下嘛。”齐明睿吊儿郎当地张开双臂,单挑眉:“来抱一个。”


    沈清予起身,伸手虚抱了下,“这次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齐明睿说:“那设计师没因为我给你添麻烦就行。”


    沈清予抬眼笑,随手拿了块面包递给他:“谁让你这么有名呢。”


    而此时的另一边。


    何琸和张俊智应酬完之后,不解地看向好友:“我还以为你会出手包揽竞品,怎么今儿这么低调。”


    “……”


    段聿憬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是不是得到钱了,脑子也不好?”


    要真那样做,无非是把沈清予越推越远。


    况且,她有这个实力,也不需要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瞧着兄弟一整天状态不佳的模样,何琸上前哼笑说,“今儿就跟你计较了,走吧,请你吃饭。”


    视线从幕布后收回,段聿憬垂眸,淡声道:“你先走吧。”


    何琸瞧着他的模样,心里顿时有种预感。


    他应该是猜到了。


    齐明睿还有工作,只送了束花便走了。


    此时偌大休息室再次只剩下她一人,沈清予随手拿着手机翻看着,慢吞吞地回着同事发来恭喜的消息,其中也包括宋京迪准时卡点送来的贺礼红包。


    沈清予没扭捏,直接点了接收,之后又和好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宋京迪还有要紧事,两人没聊一会儿便结束了对话。


    四周格外静,她合上手机放在一旁,抬眸望着窗外刺眼的光线,眼前逐渐浮现出男人模糊的身影。


    她疲倦地揉着眉心,妄图闭眼来获得清静,可那道身影在眼前怎么也挥散不去。


    下一秒,耳边传来不轻不重的推门声。


    想来应该是林凝思,沈清予懒得回头,依旧背身站在窗旁,张唇随口问:“张经理放人这么早吗?”


    话落,鼻息间逐渐涌入熟悉的气味。很淡,但许是她对这股气味太过敏感,很快便察觉到。


    她睁开双眼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几乎和她只相隔一米的男人,镜框下的眉眼尽管透着一丝疲倦,可丝毫没阻挡他身上的气质。


    她像是知道对方会来这里找她,并没有很意外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予乏累地撑着眼,有气无力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望着无数深夜思念的脸庞,段聿憬艰难吞咽着。可想到刚刚看到的场景,他像是隐忍许久,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他微弓着身子,像是再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几乎病态的抱着怀里女人,沙哑的嗓音放的格外低:“清予,之前是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微弱的气息包裹着她,悬晃的内心犹如处在悬崖


    边,只要稍不留意就会坠下。


    沈清予瞳孔猛地颤了下,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她抑住不断加速的心跳,敛着眼角挣扎着。


    可男女力量悬殊,她逐渐放弃挣扎,下巴顺势落在男人肩上,面色漠然:“段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


    段聿憬紧紧抱着她,眼眸泛着猩红,撇去往日的矜贵与天之骄子的气息,放低姿态地恳求着怀里人。


    “清予,回头看看我,好吗?”


    第53章 第 53 章


    拍卖会结束后, 整个拍卖行氛围一度高涨,张俊智借此机会给其余新人连着上了几节课。


    当然,其中也包括她。


    第二天醒来, 沈清予整个人总是心不在焉的,就连上班的路上也是。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神经紧绷, 突然放松的不适应;也许是因为昨日男人的一番话。


    但混沌的大脑让她也忘了昨日究竟和段聿憬说了什么。


    模糊的记忆只依稀记得两人姿态亲昵的身处在角落, 挺直的后腰被迫抵着身后窗台, 男人宽阔的胸膛紧紧拥着她,不断加重的力度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她嵌在身体里。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身后灯光, 周遭光影昏暗, 不明的情愫在四周不断蔓延。她下巴抵在男人肩上, 脑海的思绪被颈窝滚烫的气息打乱,可当听到男人恳求卑微的语气时,她悬起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下。


    像他那样从出生就高高在上、轻松拥有世界所有一切的人,竟然会为了她而放低姿态。


    在感情方面,沈清予属于迟钝的一方, 但此时对于段聿憬的感情,她心里也明白一点。


    只是她清楚, 她不能再走这条没有结局的路, 这不是她想要的。


    沈清予站在一旁角落,碎发遮掩的长睫低垂,蜷起的指尖紧紧扣着手心。


    直到忽然响起‘叮’的一声,耳边也逐渐变得嘈杂些。


    “姐。”电梯外的助理微颔首打着招呼, 走进问:“要出去吗?”


    闻言, 沈清予这才注意到刚刚电梯到的时候她没下去, 眼下又回到了一楼。


    神色微动,她轻咳了声, 嗓音淡淡:“上去,东西忘拿等会儿再下去。”


    助理连‘哦’了两声,随手按下相对应的楼层。


    回到办公室后,周围工位的同事都已经来的差不多,就连林凝思都已经坐在工位上悠闲地吃着早饭。


    看到她,林凝思像是发生惊天大陆,问:“你今天竟然来这么晚?”


    沈清予在对面坐下,拿起一旁抓夹挽起头发,闷声说:“嗯,昨天没睡好。”


    话落,其余几位同事接话。


    “这高度忙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我还以为经理会给小沈放一天假休息,谁知道这么没有人性化。”


    “得了吧,还放假?今儿做好在会议室坐一天的准备吧。”


    办公室瞬间传来一阵唏嘘。


    这期间,沈清予也没再过多插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她打开电脑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会馆收尾工作已经结束,可她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开始。整个一早上时间,她都坐在电脑前整理着各种材料。前半个月的总结在规定时间已经交上去了,后半个月的其他人也已经交上去了,几乎只剩她和隔壁另一位同事。


    那个同事是因为跟着团队去国外出差,而她则是因为这场拍卖会的缘故,需要总结的资料要比其他人多上许多。


    一直持续到下午通知开会,她的指尖才从键盘上离开,又拿上会议本去了会议室。


    说是开会,等人到齐后张俊智又开始接着昨晚的话题说了起来,基本都是再讲拍卖会遇到的各种细节琐事,还有是和委托人接触时,遇到同行偷摸挖委托人人时该怎么应对。


    不得不说张俊智经验很足,说起来两个小时都不带停顿,他们听着的人也埋头记了许多自己缺乏的要点。讲到一半时,张俊智又把她叫起来说昨天的心得。


    结束后,一行人虽然收获了不少知识,但都是精疲力尽地回了办公室。


    几人虽然平日里看不惯张俊智,但不得不佩服人家的专业能力,经过这次更是,凑在一起说着张俊智的好处,而林凝思懒得凑这些热闹,连忙整理刚会议记录下的笔记。


    沈清予也是,简单看了下笔记后又立马埋头整理着正在收尾的总结。


    快到了下班时间,冬日的落日余晖透过玻璃折射,泛黄的光影落在了一旁手机上,她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才发现一通陌生电话正好打了进来。


    她大致扫了眼,接通放在耳边,轻声道:“您好,利德沈清予。”


    听筒那边很静,静到连对方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似乎想到了什么,平缓的手指忽然蜷起扣着桌角。


    过了须臾,耳边传来熟悉低沉的嗓音:“清予……”


    沈清予没听完,直接掐断了电话,顺势按了拉黑键。


    一切弄完后,她仰头呼着气,才发现对面的林凝思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指尖敲了下手机,她随口解释:“诈骗电话。”


    林凝思对此感同身受:“现在诈骗电话可真猖狂,前几天还有人打电话说我妈生病住院,还把我妈各种信息报出来了,我当时差点就信了,还好不放心给家里打了电话。但我们这种行业陌生人的电话又不能不接。”


    “那阿姨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打麻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而这样的会议一直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张俊智去了北京找林诏,他们一行人才得以解放。


    临近下班,沈清予忽然接了通电话,是何琸打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再说那次拍卖会时约好的饭。


    对于何琸的要求,沈清予也不好推脱,毕竟若不是当初何老先生选择了利德,那她这场首次拍卖会也不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尽管知道段聿憬极大概率会出现在这里,沈清予还是同意了。


    她这几天也想了想,她和段聿憬之间需要把话说开,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样想着,她直接在电话中答应了对方,而何琸是个行动派,不到两分钟后,微信上就弹出个地址。


    距离上班的地方不算远,六站地铁就到了。


    下班后,沈清予没再公司多停留,拿上包和林凝思结伴一起去了地铁站。


    回家的地方在中间站换乘,林凝思知道她今晚约了客户吃饭,在广播中响起换乘的通知时挥手移动到门边挥手再见。


    冬日白昼短,从公司出来时天还亮着的,而当从地铁出来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清予到约好的餐厅时何琸已经在包间里等她,预料中的男人并没有来,偌大的包间只有他们两人。


    视线收回,垂下的眸色不经意闪过一些失落,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可何琸却发现了这一点。对于艺术家来说,人的眼神形态是最有标志点特色的。


    他笑拖着尾音:“找聿憬呢?放心,他等会儿就来了。”


    “……”


    眉心微皱,沈清予坐下后有些语塞地看向他,嗓音清冷:“何先生,工作就不要谈私事了吧。”


    何琸不解地摊手:“工作不是结束了吗?”


    沈清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这一举动丝毫不在意,却又在无声抗拒着。


    瞧着对面小姑娘的神态,何琸只觉得格外眼熟,像极了段聿憬平常看人的样子,不论你说了什么他总是这副淡淡地模样盯着你。


    他耸了耸肩,暗暗嘀咕着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人平日聊的也多为工作上的事情,眼下工作已经完全结束,只有他


    们单独处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可聊。


    何琸一度觉得氛围十分尴尬,可对面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搞得他时不时拿出手机发着轰炸的消息,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掺和了这件事。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饭局结束,何琸整个人如释负重,没等服务员过来,主动推门去找服务员结账。


    瞧着何琸逃离的模样,沈清予乏味地扯了扯唇角,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外套走了出去。


    结完账后,何琸虽然还想出去透气,但作为一位自认为非常有教养的绅士来说,他不能这样做。


    沈清予淡淡望了眼,礼貌道:“我去个洗手间,何先生先走吧。”


    何琸说:“那我出去等你,天黑了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我住这儿附近。”话落,沈清予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从餐厅出来后,何琸站在台阶上拿出手机打着电话,本想破口大骂,可对方始终都没接,并且越来越近的铃声让他有种对方就在附近的感觉。


    他转身找着,抬眼的瞬间正好看到不远处墙边站着的段聿憬,身高腿长的姿态懒懒地抽着烟,手心里的手机不断响着,那张冷峻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


    何琸很肯定,刚刚出门时看到这个人了,只不过懒得抬头。


    “不是,你来了怎么不进来?”何琸低声抱怨着:“我俩又没什么交集,你让我跟她独处,都不知道说什么。”


    指尖衔着的烟支随意掐灭,藏匿在夜色下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迈着长腿,淡然的嗓音许是因为寒冬的愿意,布上了一层孤寂:“我进去她吃不了多少。”


    何琸:“……”


    想到刚刚女生的样子,他忍不住提醒道:“我跟你说,这姑娘犟着呢,跟你简直了。”


    指腹随意把弄着小玩意,段聿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挺好的,专跟你不对付。”


    ……确实。


    段聿憬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就跟他不对付,这沈清予也是。


    两人迎着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何琸受不了平壶冬天的湿冷,紧了紧身上外套,“你来我就走了,这天儿太冷了。”


    话落,他瞅了眼身后,没等身旁人搭话转身就溜了。


    沈清予快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没去看何琸,视线直直地落在身前不远处男人身上。


    凛冽的寒风吹动额边碎发,连带着大衣的衣摆,她本就身形纤瘦,尤其是冬日里,孤寂的清冷感扑面而来。


    望着眼前这一幕,段聿憬不受控制的吞咽着,可偏女孩又身处逆光处,像来运筹帷幄对所有事情都具有一定把握的他,此时竟不确定她是不是再看他。


    他张着干裂地喉咙,沉声打破这场寂静:“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沈清予抿着唇角,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没再和往常一样拒绝,“那麻烦你了。”


    因靠海的缘故,平壶夜里吹的风如透过衣服刺骨的冷。段聿憬车就停在门外,两人没有在外待过多时间。


    车内暖气充足,沈清予扯了下围巾,随口说了家附近的路过。


    住的地方和繁华城区相反的缘故,回去的路上车并不多,两人也没有过多说话,沈清予始终侧眸望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眼前建筑逐渐变得眼熟,她微张着唇,缓缓开口:“段聿憬,我们聊聊吧。”


    段聿憬低声应着,抬眼望了眼四周,温声询问:“去附近店坐一会儿?”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沈清予小幅度摇头,“就在这里,就现在。”


    漆黑的眸色沉了沉,他深望了眼身旁倚靠着车窗的女孩,观察着前方路况,轻笑了笑:“好,听你的。”


    悬着的心不断扰乱着她头脑思绪,沈清予小幅度摇头,没拐弯抹角,直问:“你为什么要来平壶找我。”


    那无数孤寂没有她的夜晚仍藏匿在心底,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两人相处的各种画面,哪怕只是身处在同一空间下各忙各的事……这些,犹如雨后疯长的青苔死死在心底蔓延。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段聿憬侧眸贪婪地望着眼前女孩,模糊的车窗映出她垂下的侧脸,和梦境里的完全重叠。


    喉结滚动,他嗓音低哑:“清予,这半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第54章 第 54 章


    温热的暖气迎面吹来, 因冷热交替而泛红的颊边此时被暖风吹得连带着内心都是燥热的。


    男人低缓的嗓音顺着燥热的风涌进耳廓,沈清予仍是侧着身,微敛的眸色透过车窗的倒影依稀看清男人低落而又试探的神色。


    从车窗上看, 两人几乎紧挨的身形,仿若从前刚在一起时亲昵的模样, 只不同的是……


    望着眼前这一幕, 沈清予只觉得刺眼, 抬手按下车窗降到一半,涌进的寒风正好也能让她清醒一些。


    她无声地深呼着气, 过了须臾, 侧过身与身旁男人对上视线, 淡声问:“段聿憬,我不是很理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吗?她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并不值得赫赫有名的Skruins总裁来做这些。


    但结合对方这几日的行为,她也总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话落的同时红灯转绿, 身后没有排队等的车辆,段聿憬也完全没有要走的趋势。


    周遭变得极静, 就连对方微弱的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种静到极致的氛围, 犹如藏在黑夜中的荆棘,顺着地面一点一点攀爬。


    视线偏移,沈清予垂下眸色。


    悬着的内心忍不住腹诽。看吧,他自己都不清楚。


    就当她以为不会听到, 放在一旁的手心被滚烫的触感紧紧握住, 熟悉的触感让她一时也望了挣扎, 下一秒,静谧的四周忽然响起男人低哑又虔诚的嗓音。


    段聿憬微弓着背, 平日里矜贵漠然的气质也在此刻消散许多。


    他俯身紧握着女孩泛凉的手心,姿态放的很低,就连呼出的声音都带着真挚不明显的颤音:“清予,我爱你,想和你永远都在一起。”


    攀爬的荆棘因深夜中男人这番话逐渐褪了回去,垂下的长睫忍不住轻颤,那一瞬就连悬着的心也随着慢了半拍。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好像全部的全部都是她精心幻想出来一样。


    段聿憬说爱她……


    寒风越过车窗涌进,吹动她散在肩上的发梢,也是这一刻她稍清醒了许多。


    垂下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手心,她微动挣扎开,提醒道:“绿灯了。”


    随着车辆行驶,涌进的寒风也随着越来越强烈,沈清予抬手将车窗升了点但仍旧留了一点空隙。


    冷与热的交替,让她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不至于变得混沌。


    之后的一路,车内又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沈清予独自倚靠着冰凉的窗框,路边昏黄的灯光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从颊边扫过,她静静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以前相处时,她隐约能感受到段聿憬对她的感情是有一点喜欢的,不然她也不会在那段时日里经常搞不懂自己的心境而去烦思。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喜欢对于他那种向来孤傲漠然的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用他当时的话来说,或许也只是情|欲的发泄,而他是在这些不可言说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产生的情愫。


    但这些情愫太少了,少到他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少到她从原先的知足变得贪婪总觉得还能再多一点。


    人往往都是这样的,缺什么,就会把这些希冀放到与自己不会有交集的人身上去奢求更多。


    她也不例外。


    所以那时的她,就算不清楚对段聿憬究竟是依赖或是什么其他的感情。可当这种情况出现时,她整个人像陷入雨后的泥泞中,复杂的内心不断与自己博弈,最后却只能深陷其中。


    夜里涌进的寒风带着清冽的气味,段聿憬车速并不快,似乎在


    刻意放慢速度,中间他试图说了几个话题,最后都已她的沉默收尾。


    而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小区门口。


    下车前,沈清予藏在黑夜中深深望着身旁男人,淡然又疏离的语气只留下一句话。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还是只是不适应向来逆来顺受的人离开了你。


    沈清予说完没再和之前一样等男人回话,直接推门下了车。


    寒冬的夜里,她抬眼望着天上悬挂的月亮,泛着的盈盈月光无论何时看着都像是一层寒霜。却又始终触摸不到,有时随着天气变化总有种月亮也是触手可及。


    但所有的一切只是假象,就如同段聿憬。


    他的出现,也被她归类为假象。


    回到房间后,她简单洗漱一番便打开电视随手放着一部温情电影。四周光影昏暗,唯一的光线也是屏幕上映出的色彩。


    房间暖气适中,她随意扯了条毯子盖在身上,看似认真的看着电影,而思绪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直到电影里的人忽然大喊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调整好情绪从头看时,视线忽然落在了一旁柜子上的盒子。


    黑夜中,铁盒泛着冰冷的寒光。


    沈清予盯着看了一会儿,搬了张凳子踩上将铁盒从柜顶上拿下来,擦去外表的浮灰后,又裹上毯子回到了沙发上。


    微弱的光影洒下,她慢吞吞地打开铁盒,望着里面躺着的那套翠绿宝石项链以及那枚胸针。


    其实离开北京那天关于段聿憬的东西她什么也不想带,可当看到这两件东西时,她却有些犹豫。原因无他,只是她觉得段聿憬再送她这两件首饰时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有她。


    尤其是那枚胸针,这件首饰给她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指腹摩挲着胸针冰凉的轮廓,她依稀能想起收到这件礼物的心情以及男人当时望着她的神情。


    但那些,对现在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


    之后的几天,平壶完全进入了冬季,每日早上出门在外呼吸都觉得鼻子是痛的。


    虽然大学时在北京生活了六七年,但沈清予从小在南方长大,对于这种天气早已习惯。


    而作为土生土长的林凝思却不是,尤其是被工作摧残下班站在台阶上呼吸时,顿时恨不得直接给林诏拨过电话要求回北京。


    这天临到下班,林凝思见完客户回来,坐在工位上不停地搓着手取暖。


    见状,沈清予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温声道:“捂手用。”


    “清予你真的太好了!我爱你!”林凝思隔空比心,接过杯子捂手顺便用热气熏着鼻子,随口问:“你之前真的没有来过平壶吗?怎么感觉你适应能力这么好。”


    林凝思来平壶比她晚一周,当时是盛夏。


    许是体质原因,林凝思没几天就水土不服身上过敏长了许多红色疙瘩,甚至还出现腹泻的情况。但偏偏她是个能忍的人,工作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也没和任何人说,自己去医院开了点药硬抗。


    后来还是她有一天加班将近晚上回到家,那时林凝思额头冒着冷汗正颤颤巍巍地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她那一刻眼里冒着明显的亮光。


    最后两人去了医院后,一声检查发现林凝思本身体质差,并且还空腹吃药而最重要的是她还吃错了药。


    那天两人在医院将近待到后半夜,林凝思才稍稍好转了许多。


    这次入冬,她的反应和刚来平壶时差不多,比他人都要严重。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轻声解释道:“不过我是南方人。”


    话落,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振了下。她习惯性的拿过看了眼,是一串陌生号码。


    长睫垂下,她随意点开看了眼。


    [变天了,今天有时间吗?]


    似猜到了什么,沈清予没回直接熄灭了屏幕。


    “怪不得呢。”林凝思感叹道:“那你刚开始来北京能适应吗?那么干燥。”


    当时军训时虽然有一点不适应,但那些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还好,桌子上常放有加湿器。”她捧着温热的杯壁小口小口喝着水,“后来适应之后就也习惯了。”


    林凝思缩着肩膀,仰头感叹:“真羡慕啊,我要是有这么强的适应力就好了。”


    沈清予弯唇无声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逃离了扬州这座城市,见到了北京的繁华所在,她一心只想靠自己的努力留下来。


    那年她才大一,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刚成年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


    一定一定要留在北京,把爷爷和妹妹都接过来照顾。


    此时办公室里的人都无心工作,坐在自己工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今天天气预报是不是有雪?”其中一位同事起身站在窗边活动着身体,望着外面天色,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以为下不来呢,眼下这天这么阴。”


    闻言,沈清予顺势望去,发现天确实阴的厉害。


    “已经下来了。”林凝思捧着水杯小口抿着,“我回来的时候天上就飘着雪呢,不过很小,能不能下来还不一定呢。”


    同事转过身,闲聊道:“那刚刚怎么没听你说。”


    平壶虽说是南方,但随着冬天气候变化的影响,有时也会迎来一场雪,但并不是每年都会有。


    “你提醒我了!”林凝思说着忽然拍了下桌子,睁大眼睛:“我上来前是想跟你们说楼下有个大帅哥,开着豪车的大帅哥,上后来全忘了!”


    办公室里单身的女同事不少,但因行业的原因,平日里见到的男人各种各样的也有很多。


    听着林凝思的语气,她们也好奇问:“多帅,有照片吗?”


    “太冷了,手机没拿出来。”林凝思说:“不过我看那帅哥有些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们说会不会是我的前世情人。”


    办公室众人早已习惯了林凝思时不时的玩笑话,顺着这个话题随意聊着。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外面雪势渐大,从先前的只能看到细微雪花,到现在的大片鹅毛。


    林凝思今天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在下班还有十分钟已经偷偷溜了。


    没了同行的人,沈清予也不想顶着雪走去地铁站,拿出手机望着上面还有二十多位的打车软件打了个车。


    一切弄完后,她刚走到路边,一辆漆黑的车辆停驶稳稳在她身前。


    眉心微颤,她下意识望去,只见段聿憬推开车门从另一侧走来。


    他逆着漫天飘零的雪景,步伐坚定地径直地朝她走来,俯身为她打开车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绅士和试探的意味。


    他低声说:“雪天路滑,我送你。”


    熟悉的气息逼近,瞳孔忍不住颤了下。


    直到飘零的雪花落在长睫上,沈清予才反应过来,瞧着男人布着不明显青色的眼底,微张着唇刚想要说些什么,身后车辆传来的鸣笛声完全打乱了她重新组织好思绪。


    眼下本就是下班的高峰期,再加上这块儿本就经常堵车,而此时车子后面已经有堵塞的迹象。


    她深呼了口气,抬眼望着几日不见的男人,最终还是抬脚上了车。


    窗外的雪花漫天飘零,但许是这边湿度过高的原因,渐大的雪势落在房檐上仍是过了几秒融化。


    车内温度适中,沈清予拍着头顶残留的雪花,没有主动开口。


    耳边回响着舒缓的音乐,在这种封闭逼仄的空间下,且四周都弥漫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别样的气氛在此刻缓缓蔓延。


    男人盯着前方拥挤的路况,透过车窗折射时不时看了眼坐在副驾的女孩。


    段聿憬侧眸,温声询问:“前面有一家不错的餐厅,距离你住处也近,去尝一下吗?”


    蜷起的手指似有若无的收紧,沈清予淡声说:“段聿憬,我那天话说的不明白吗?”


    她顿了秒,哽着嗓子问:


    “还是说这个问题你需要几天才能想明白?”


    第55章 第 55 章


    四周安静了一瞬。


    在这昏暗逼仄的环境中, 段聿憬嗓音放的很低,说出的话却没有包含一丝犹豫,“清予, 我清楚对你的感情,也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经意拖着尾音说着, 低缓的嗓音好似要融化车窗外的雪花:“来平壶找你并不是因为你所说的原因, 只是因为喜欢你。”


    话落, 他顿了秒,继续说:“而那天回去之后我去了北京, 处理了点儿公司事情, 今天刚回来。”


    路灯下的雪花肆意飘零, 听着身旁男人所说的话,沈清予没再张唇说话。


    平壶不同北京,北京下雪时路边行人会比平日里要少许多。平壶不是,许是因为并不是每年都会下雪的原因,所以人们再看到这一场景时会格外激动, 都叫上亲朋好友打着伞在路边玩闹。


    街上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大多都是恩爱氛围融洽的情侣。


    望着眼前这一幕, 沈清予垂着眼眸, 视线在她和段聿憬两人身边来回转。


    平缓的唇角自嘲似的扯了下,她紧抿着唇,妄想完全遏制心里慢慢泛起的酸涩。


    她的性格从很小的时候便已经这样了,就算父母没离开之前, 因为一直吵架的原因她总是习惯性在情感事情上逃避。而也因为这个因为, 那时的她就已经有了要离开扬州的想法。


    她想自己生活, 靠自己的努力。不想在生活这个满是争吵的世界中。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唯一值得庆幸的, 是妹妹的性格完全不像她。这样,沈清萱也不至于和她过的一样痛苦。


    雪没有要停的趋势,而他们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起段聿憬所说的那家餐厅吃饭。


    那是一家综合式餐厅,确实新开不久,推广做的很大,前几天在办公室里一直听林凝思再提这家,还说等哪天不忙的时候约着一起来。


    沈清予没去包间,而是选择了个靠窗较静的位置。


    嘈杂的四周时不时传来旁人的谈话声,沈清予胃口不大,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


    临到结束时,她放下筷子朝对面举止雍然的男人望去,薄唇嗫嚅,她轻声唤道:“段聿憬。”


    段聿憬温声应着,问:“怎么了吗?”


    视线在空中交错,隔着飘然的白雾,犹如一层淡淡的薄纱将两人完全隔绝开。


    忽地,不知从来飘来的微风,吹散了眼前薄雾。


    藏在桌下的手指蜷在一起,沈清予强装着镇定,神色淡淡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一起的吗?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时的段聿憬也没想到会为一个女人陷的这么深。从小耳濡目染,身边所接触的夫妻基本都是联姻,没有多时感情,生完孩子都各玩各的。当然,也有恩爱的夫妻从小陪伴对方到如今,但这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少之又少。


    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心高气傲从没正视过自己内心,只想把这个女孩留在自己身边,也从没有考虑过方式。


    想到这里,段聿憬也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少混蛋的事。


    他自嘲地低笑了声,垂下的肩似有些无措:“抱歉,以前的我真的很糟糕。”


    话落,他正了正面色,语气和神态格外正经:“我有在改正,以后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望着这一幕,沈清予眼底不禁有些松动。


    “以后的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牙齿紧咬着唇边,她视线偏移落在窗外正随风飘落的雪花,没有在看他。


    想起以前的种种,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真的很好,我长这么大没有人这么对我这样好过,你是第一个……”


    低落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缓缓抬起眼,静静等着女孩后话。


    过了须臾,沈清予缓缓说:“但是,你有时候真挺不是人的。”她长呼了口气,没给男人说话的机会,“你母亲找我的那件事,还有你在书房里说的话,你让我怎么忘掉这些?”


    心底埋藏的情绪不断翻滚,攥紧的手指不停的发颤,她倔强地睁大双眼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段聿憬,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说忘掉什么就忘掉什么。”


    就连你,也是拼命想要忘掉的人。


    望着女孩情绪有些崩塌的模样,段聿憬上前坐在旁边伸手揽着她不停地安慰。


    指腹拂去女孩眼角落下泪水,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顺着女孩脊背,他低声解释道:“清予,我家里很复杂,这一切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段家的家庭情况复杂,这也是段聿憬一早认清要脱离的主要原因。


    陆淑昭和段政岸两人就是当时的联姻代表,没有多少感情,所以相处起来也是相敬如宾。两人当时之所以一起去偏远地区,是因为上面看两人是夫妻刻意划分的,当时陆淑昭不想和段政岸在一个地方,去找过上面看能不能换个其他地方,她不怕苦,再难的地方也去。


    但当时调令已经批不能改,陆淑昭只能咬碎牙应下。临走前,想到要和段政岸两人相处她就觉得窒息,提出要带两个孩子一起去,后来被段政岸以麻烦不想让孩子受苦拒绝了。陆淑昭在官场上雷厉风行,做起事情更是,走的那天,她没去管任何人,执意把段舟珩带在身边。


    那个地方一待就是十多年,除了过年时,一般节假日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回来过,像是完全忘记京城还有一个小儿子。


    而那时的段聿憬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生存早已变得特别叛逆,相处的同学家世几乎都不相上下,心高气盛的男孩子谁也不服谁。为了防止不被欺负,段聿憬通常都是主动出击那个,明面上的阴的他都来。他才不管上不上得了台面,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


    除了段老爷子几乎没有人能管得了他。而段老爷子也知道,这个孙子面上看着淘,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做这些只是想让父母回来看他。但无疾而终,后来再大一点儿做这些,只是因为单纯的心里不爽。


    独自在京城的他也知道,陆家和段家的不一般。外人看到他只会认为他有这么好的家室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的家庭和傀儡没有什么区别。


    陆家是,段家也亦是。


    结婚之前,陆淑昭和段政岸一言一行都听着家里的,甚至连交朋友吃什么也听家里的。在那样一个有根基的家庭来看,他们的出生一定要按照大人所规划的每一步,不能反抗,不能有别的想法,如果有,那也会从一开始就要扼杀的存在。


    他们这样的思想在结婚后已经定型,甚至他出生时在父母身旁的那几年,也是按照这样的程序一步一步再来。直到后来的分居两地,段老爷子隔辈亲也心疼这个孙子,而这个孙子脾气犟特别有主见,再加上自己上了年纪也折腾不了,小事上也就随着他去了,但在大事上,段老爷子还是遵循着原始想法。


    以至于到后面他想摆脱家里铺好的路从商,老爷子同样也和段政岸夫妇站在同一条路上,断绝了与他的关系。但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孙子,时间长了他也心疼,私下也主动去缓和过两人的关系。或许是真的被他举动伤着了,也或许是知道家族传统向来如此,他并没有耗费多大精力来缓和这段关系。


    而相比段舟珩,他几乎是复制了夫妇两人儿时的路。从小到大生活在段政岸和陆淑昭夫妇身边,一切的一切和他们夫妇两人几乎相同,小时候一丁点事情也要插手去管,一切必须要按照他们夫妇两人所期望的方向走,不能有一丝偏差。


    走的仕途路是,结婚更是听着陆淑昭的安排,老老实实到了一定年龄接受了父母安排的联姻。


    只不过唯一的小叛逆,是在选结婚对象时,从陆淑昭摆的那些照片中,选了陆淑昭最不满意的一个。


    对于段舟珩的听话,段聿憬所做的一切就如同在逆她的鳞,她也想掌控段聿憬,所以她找了徐奕清在他身边。


    段聿憬也知道徐奕清是陆淑昭的人,徐奕清从一开始就坦白。他那段时间不宜常和徐奕清见面,而盛琦是个嘴巴大的,那天在书房所说的话,也是故意说,让盛琦转述给陆淑昭,却不料正好被她听见。


    段聿憬缓缓说着,平淡的


    语气讲述着自己的前半生,如同故事外的人。


    而当说到最后一点时,抱着女孩的手掌不断收紧,珍惜紧张的模样如同抱着无价的珍宝。


    窗外寒风吹拂,雪花随着风向肆意飘零。他从后面紧紧抱着怀里女孩,下巴轻抵在女孩肩上,发沉的嗓音沙哑:“清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模糊的窗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嘈杂的四周仿若一下子静了下来,耳边回荡的只有男人压低地嗓音。


    眼泪打湿了长睫,沈清予紧抿着唇,失声地摇头。


    ……


    那晚雪下了很久,一直到后半夜才停下来。


    沈清予回到家后独自一人缩在漆黑的阳台中,混沌的大脑不停地搅乱着她的思绪。


    脑海中浮现出初遇段聿憬的那天,她自始至终认为,像段聿憬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从小到大的一生不应该有任何挫折,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就是要站在顶端的人。


    不应该过的和她一样。


    一样的苦。


    无尽的夜晚似看不到头,她蜷着身子,静静地望着窗外城市的光景。


    她住的单元靠近马路,往下看去时,那辆熟悉的车仍旧停在原地,车内亮着昏黄的光影,但因隔着距离,她依稀只能看清男人身影的轮廓。


    忽地,一道清脆的‘叮’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攥紧的指尖微动,她垂眸看去亮着屏幕的手机,仍是那串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恍惚中仍应着男人不真实的脸庞。


    偏移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楼下那辆覆着薄雪的车辆,两个小时过去了,和刚开始时一样,没有一丝要走的趋势。


    第56章 第 56 章


    沈清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平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湿漉漉的地面是昨夜雪留下唯一的痕迹。


    早上和林凝思照常结伴去上班,出小区门口的时,她目光忍不住朝一旁停车位看了眼。


    空落落的, 只有地面一样的湿度像是在证明男人昨夜一直在这里呆到后半夜。


    林凝思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身旁人没有跟上来, 裹紧衣服转身问:“清予, 你在看什么呢?”


    思绪回笼, 沈清予躲闪似的眨着眼,反应过来抬脚跟了上去, “刚刚在想事情。”


    寒风顺着领口涌进, 说着她扯了下围巾。


    早上都是赶路的上班族, 刚来平壶的时候林凝思也有过要买车的想法,但上班那一块儿实在太堵了,还不如坐地铁方便。


    可一到冬天,一想到要顶着寒风去地铁站,她不禁又有了买车的想法。


    “下次休息有空陪我去看车怎么样?”林凝思闷声提议道:“给我参考参考。”


    沈清予会开车, 但对车的了解完全是小白的状态。


    她犹豫点头:“行是行,但是我不太了解这些。”察觉到林凝思有点介意这一点, 她又说:“等你问问你朋友, 他们如果都没时间的话,那等休息的时候陪你去。”


    毕竟是买车,不是去商场随意购物,还是谨慎一些好。


    林凝思想了想, 收下了这个建议:“行, 我到时候问一下, 不管堵车不堵车,我一定要在冬天开上车!我真的受不了了!”


    一路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到公司的时候发现张俊智从北京回来后也没敢再和往常一样摸鱼,立马投入到了工作中。


    到了中午吃饭时,张俊智出来巡视一圈,同她和林凝思说了一些林诏让转达的话,之后又继续开始自己的一套说辞。


    前后将近耗了二十分钟,才放她们两人去吃饭。


    吃完饭两人午休时间没剩多少,这么点儿还不够林凝思酝酿睡意,索性冲了杯咖啡提神,坐在窗边随意聊着。


    下午工作不怎么忙,临到下班时,她收到了好友宋京迪发来的消息。


    宋京迪:[速来接驾,两个小时后落地平壶!!!]


    看着这条消息时,沈清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沈清予:[这么快!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京迪:[上周六,店里事情刚忙完。]


    宋京迪:[唉,原本瞒着你想给你个惊喜,但我想到上次在平壶迷路的情况,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怪不得,这几天两人聊天宋京迪没有提过要回国的事情,甚至有时时差还是和南极那边儿一样。


    沈清予:[你来就是惊喜了,我等会儿下班正好过去。]


    宋京迪:[行,要登机了,拜拜。]


    许是想到好友要来平壶陪她,沈清予唇角总是忍不住弯起,心情也和方才的不一样。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林凝思,她坐在对面,一举一动都能看看出来。


    她好奇问:“怎么要下班了你这么高兴?”


    沈清予耸肩摇头:“不是,是我朋友来找我了。”


    林凝思也知道沈清予的性子,不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


    来平壶后几乎除了见客户,平日里的娱乐基本就是独处,或者是和她一起。唯一听她提过的朋友也就是那位设计师,以及这段时间没出现过多千金小姐。


    说实话,和沈清予熟悉了之后,林凝思很多时候都怀疑沈清予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喜欢一个人独处还是性格会变得稍外放一点。


    她没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问:“那你现在走吗?还是等会儿?”


    “我等下班之后。”此时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这里去机场路程一个小时,等宋京迪拿上行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时间正好。


    林凝思点头,识趣地没再去问对方私事。


    她起身伸着揽腰,望着窗外空中飘着的一团雾,打着哈切说:“什么时候经理大发慈悲愿意给我们安排一个班车,像隔壁公司一样。”


    隔壁公司是做互联网的,员工福利待遇很好,包食宿,如果自己租房且住的较远,公司也安排有班车,每天接送。


    她话音刚落,一旁同事慢悠悠接过话茬:“隔壁班车晚上九点才发车。”


    “……”


    林凝思沉默一瞬,默契与沈清予对视:“那还是算了吧。”


    滑稽的表情,沈清予看着不禁弯唇笑了笑。


    几人凑在一起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等到了下班时间都默契拿出手机打卡陆陆续续离开。


    封闭拥挤的电梯上,杂乱的声音都在吐槽着昨晚那场下到一半的雪,控诉着为什么不多下一会儿,这样早上醒来就能踩雪了。


    林凝思听到这句话立马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吐槽:“这些人丝毫没考虑过我们这种走路上班的人啊。”


    沈清予无奈地弯着唇角,说:“等会儿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我知道,你去接你朋友。”林凝思点头。


    她笑着应了声,林凝思要赶车两人默契地在一楼大厅分开。


    沈清予走在身后慢悠悠地跟着人群出来,临到门口时,耳边时不时听到其他人的言论。


    “不愧是大城市那车限量版的吧,可真帅啊。”


    “人不帅吗?老天爷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他身上那几样分我一点就好了,美貌和金钱我都愿意!”


    “哎,早知道刚进来拐去那边要个联系方式了。”


    “没看人手上戴着戒指的吗?死了这条心吧。”


    “……”


    谈论声越来越远,沈清


    予听着这些话,莫名想到了段聿憬这个人。


    算了,这个时候想到他做什么。


    她小幅度摇着头,可当走出公司大门时,望着门外站着的三两行人,她不禁也停下脚步朝他们视线顺着望去。


    寒冷的冬,男人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内里只套了件高领黑色毛衣,他无论是样貌还是身形条件都是优越的了,此时出现在此处无疑招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可不知为何,望着这一幕,沈清予忽然想起来男人昨日里所说的话。


    小小的身影,日复一日的坐在房间一角等着不会回来的父母。


    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心疼,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后又将这份心情压在了心底。


    长睫止不住的轻颤,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男人深邃的眸色越过无数行人直勾勾的盯着她。


    沈清予下意识侧开视线躲闪,想到男人可能会当着众人面来找她。


    “……”


    她紧咬着唇,无视了他人的目光低垂着眉眼朝男人方向走了过去。


    周遭来往行人众多,她很快便融入了涌动的人群中。


    一直等走到男人身前时,沈清予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眉眼里的疑惑全然没有遮掩。


    她问:“你怎么还在平壶,北京没有工作吗?”


    凛冽的寒风不断吹拂,段聿憬迈开脚步自然替身前女孩挡住风向,坦然点头:“有。”


    他拖着尾音,没有掺杂一丝玩闹的语气,格外认真:“但你更重要。”


    “……”


    沈清予抬眸幽怨地瞪了男人一眼,飘忽不定的内心告诉她不能与对方过多交流。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下唇角,扯高了围巾,闷声问:“我今天没有时间跟你纠缠,我还有事情要做。”


    “有约了?”


    “嗯。”


    “和朋友吗?”他语调放的较缓,似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问出口的,“还是……齐家那位。”


    “……”


    纯白色的围巾遮住了她半边脸,沈清予随手扒开颊边发丝,不解地望着眼前男人。


    过了许久,她似妥协松了口,微皱着眉道:“去机场接京迪。而且我和谁一起,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话落,她抬脚就要走,身旁男人似乎察觉到伸手拉住了她,“我送你。”


    尾音刚落下,他又张唇低声道:“这儿不好打车,我路上不跟你说话,把我当司机就好。”


    这个天气打车估计还要再等十几个位置,那等到机场的时候宋京迪可能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沈清予不禁有些犹豫。她大概知道段聿憬的想法,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但现在的段聿憬,似乎放下了三十多年来所有的骄傲,只为和她说上一句话。


    甚至连当做司机这句话,都说了出来。


    可……


    正犹豫着,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拉开副驾驶车门,半揽着她的肩膀上了车。


    视线落在中控台上放着一束与寒冬相配的水蓝色的花束,眸色微动,沈清予微张着唇,思虑片刻仍旧打算保持着沉默。


    见状,一旁段聿憬拿起花束递给她,温声解释:“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想送给你。”


    他说:“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才没拿出来。”


    牙齿紧咬着唇边细肉,她接过花看也没看,随手放在了车座后排。


    语气生硬道:“我不喜欢花。”


    段聿憬缓慢点头,骨节分明的长指转动着方向盘,耐心道:“记下了,下次送你其他的。”


    “……”


    沈清予侧头看向窗外,仍保持着方才的语调:“你送的我都不喜欢。”


    四周瞬间陷入沉默,向来矜傲的段聿憬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过了须臾,他再次张口打破了这场寂静,默默说着:“清予,我会努力的。”


    努力让你喜欢我送的东西,喜欢我。


    车内放着舒缓较静的音乐,之后的一路段聿憬确实没和之前几次一样主动张口说话。


    这样的氛围一直维持到机场门口。


    因路上堵车的原因,沈清予到的时候宋京迪已经快走出了机场,两人在微信上联系着。


    推门下车前,抵在把手的指尖微顿,她说:“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没事儿。”段聿憬像听不懂话似的,继续说:“我等会儿送你们回去。”


    “?”


    沈清予静静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关上车门。


    找到宋京迪的时候对方已经快走到出站口,这么长时间没见,两个小姑娘激动地抱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分开。


    沈清予接过行李,和好友说着路上堵车的情况。


    宋京迪无所谓地摇头,“哎,惊喜没搞成,我要是认路直接去你家门口等你了。”话落,她握着好友的手八卦的问:“电话里断断续续的没讲清楚,你快跟我说说,和段聿憬见面之后怎么样?”


    沈清予总共才进去不到五分钟,出来时男人坐在车内,像似不怕冷似的把车窗全部降下,吸颊抽着烟。


    她抬眼示意话里的主人公,连忙压低音量,“小点声儿,他就在那里。”


    宋京迪瞬间睁大眼,“他怎么会在那里?送你来的?”


    尾音刚落下,沈清予还正在犹豫着该怎么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车内的男人似乎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她们二人,随手掐灭烟等味道散去后推开门朝她们走来。


    “这么快?”段聿憬俯身接过女孩手中的行李放到后备箱,视线落在一脸惊讶的宋京迪身上,点头淡声示意:“宋小姐。”


    面对最大的供应商,宋京迪连忙点头,“段二叔,这么久没见等回北京我把重新制作的项目书发给您。”


    虽然对于他那么大的公司,她这点儿盈利可能连苍蝇腿儿都算不上。但她是真真切切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事业。


    段聿憬淡笑了声,“不着急。”


    宋京迪乐呵呵的应着,视线在好友和供应商之间来回转悠。


    回去的路上,宋京迪识趣地没再问好友之前的问题,坐在后排和段聿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忽地,她忽然反应过来好友上车之后一句没说,她侧身看着身旁的好友刚想低声问,余光忽然瞥见好友腿旁放着的花束。


    她睁大眼睛,也是这一刻才察觉到车内略微诡异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和好友发着消息:[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好尴尬啊现在!]


    消息刚发过去,一道清脆的提示音在眼下封闭空间内响起。


    沈清予拿起手机看了眼,看清发信人后本能将手机设置了静音,回道:[没什么,现在也说不清楚。]


    宋京迪:[那你腿边的花!怎么回事!]


    沈清予垂下视线看了眼,这才发现花束中还藏着一件珠宝首饰匣子,仔细看,上面还刻着她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下唇角:[回去再说。]


    两人一人一句的发着消息,前排段聿憬似察觉到了什么,透过后视镜望了眼,唇角不知何时挂着一丝浅笑,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意识到两人的不对劲,宋京迪之后再说话就变得干巴巴的。


    抛下对方身份,她总觉得和段聿憬说话,是在背叛好友。


    一直到小区楼下,她如释重负地推开车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车前,沈清予看着腿边的花束,正犹豫着要不要拿起来时,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她送对方礼物的那次。


    心情一下子将入了冰点,她紧抿着唇角,闷着气似的踢了下一旁的花束,而替她拉开车门的男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


    沈清予没去看他,下车越过他站在了好友身侧。


    刺骨的寒风吹动几人的发梢,宋京迪站在中间,犹豫着开口说着客套话:“那……二叔要上去坐一下吗?”


    金丝框泛着柔光,段聿憬微张着唇,还未来得及说话。对面


    沈清予抿唇已经替他拒绝。


    那张清冷的眸色透着倔意,她视线落在别处,冷声开口说:“别麻烦了,段先生还有工作要忙。”


    闻言,宋京迪询问似的眨眼看向对方。


    炽热的目光仍停留下女孩那双勾人的眉眼,过了须臾,段聿憬低笑了声,雍然道:“还有工作要忙,不打扰你们了。”


    第57章 第 57 章


    这种怪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回到家里, 刚刚的事情仍停留在脑海里,沈清予闷闷不乐脱着外套。


    内心涌动的情绪不断往上涌,她垂眸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直到情绪被压下来, 她转过身问身后好友:“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京迪早已在客厅翻着她装满的行李箱,头也不抬道:“点外卖吧。”


    外面冷, 沈清予正好也不想出门, 况且, 这时候出门说不定还会遇到还在楼下的段聿憬。


    “好。”她点头小声应下:“什么菜系的?”


    “辣的和不辣的都要,辣的越辣越好, 你懂得。”宋京迪抽空抬头, 似想起什么, 又说:“对了,齐明睿知道我要平壶了,今天要叫他吗?”


    沈清予无所谓耸肩:“我都可以。”


    “OK!”宋京迪打着响指,说:“那我等会儿给他打电话,他一直跟我说他住的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菜, 我让他过来带一份。”


    沈清予点头应着,坐在一旁听着好友讲述在南极发生的事情, 一边慢悠悠地点着外卖。


    宋京迪性格很好, 只要她愿意,她和谁都能聊上两句成为朋友。所以尽管南极这次旅行是她独自一人,但她照样也玩的很好,再加上是跟着国家地理的人一块儿去的, 她自身储备的知识也充足, 时不时也能利用所学的专业知识去找专业人员考究。


    更别说一起报这个团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都能玩到一块儿。


    听着这么多,沈清予拿着遥控器随手调了个肥皂剧, 笑问:“你怎么只说玩的,不说那个人?”


    “哪个人?”宋京迪拿抱枕捂着半边脸,露出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哪个人呀。”


    沈清予弯着唇角,玩笑道:“你这表情,是和他在一起了?”


    宋京迪激动地抱着抱枕晃着身子,“应该吧,走之前我们两个嗯……就那个你知道,但没正式说。”她自顾自地圆过来:“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但现在成年人好像都是以这种心照不宣的模式相处。”


    听到这些,沈清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导好友。


    毕竟她的两段感情,都是特别模糊,以心照不宣地模式相处。


    想了想,她说:“京迪,如果你介意这种相处方式,就提出来,感情中双方都是平等的。”


    宋京迪无奈耸肩,“但回来之后我们就没在见过,只微信上聊。”


    话落,沈清予还未反应过来,玄关处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几声过后,门外人又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扉。


    这动静一听就是齐明睿,沈清予起身打开门,看着齐明睿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不禁想到刚点的外卖还没来。


    “这么快,你就在附近吗?”


    “没。”齐明睿咧唇笑,“这不知道宋大小姐来平壶了吗,我立马赶过来。”


    闻言,宋京迪冷哼了声:“齐明睿,你上次在微信上骂我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


    “大小姐,咱刚回国没多久,别动气了吧。”齐明睿将东西放到餐桌上,又折回去厨房拿相对应的容器,“这不,我立马就过来孝敬你了。”


    宋京迪双手环胸,扬着下巴说:“拉倒吧你,都不知道来机场接我。”说着,她烦躁地挠了下耳朵,“还有你那朋友,叫从桐,能不能别让他给我发消息了,他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说了。”齐明睿手上动作没停,吊儿郎当地拖着尾音:“但没办法啊,人就喜欢你这样的。下次拒绝的狠一点就好了。”


    听着两人的一人一句,沈清予无声地笑着,拿出手机翻着派送外卖的进度,发现快到的时候索性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三人口味都不同,几乎每个菜系的菜她都点了小份的,宋京迪看到直说到了天堂,说着在南极的伙食有多差,虽然能吃饱,但吃着不爽。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清予酒量不好,就算度数低的也只喝一杯。他们两人知道这一点,所以几乎整个过程中都是他们两人在拼酒,谁也不服输,但两人酒量都好仍旧处于微醺的过程。


    聊到兴头,他们两人开始翻起小时候的旧账,之后又说起宋京迪这些天在南极的体验,说着她还拿出手机翻着相册。


    “对了,你不是说你看过极光吗?”宋京迪翻着她在南极拍到的照片,其中还有一段变速视频,能清晰看见五彩斑斓极为梦幻的极光,耀眼的紫红色和黄绿色在空中不断变幻。


    宋京迪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不比你大学时挨冻看的好看?”


    说着,她往后翻着照片,而翻到其中一张时,一张带着人影的照片闪过。


    “等等。”齐明睿伸手滑了回去,瞧着那张一男一女在极光下接吻的照片,八卦地哟了声:“这儿哪位啊?合着去追求爱去了,怪不得延长行程的时候你没二话就答应了。”


    “我男朋友,刚交的,有机会带给你们见见。”宋京迪毫不遮拦,又问:“你呢?大少爷什么时候谈恋爱,不会等着家里给你找吧?”


    周遭静了静,齐明睿抬眼望着不远处正从冰柜里面拿酒的沈清予,眸色不自觉加深,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一旁的宋京迪没发觉这一幕,自顾自地倒酒催促:“怎么了?问到让你敏感的问题了?”


    闻声,沈清予拿过酒好奇地顺势望去。同一时间,齐明睿不自然地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先前的吊儿郎当:“这才多大年纪,不着急。”


    “也是。”宋京迪尝着刚兑的酒,晃着脑袋说:“要是能一直谈恋爱就好了。当然,如果我特别喜欢一个人的话,且心里没谱,我估计不会主动去出击,会认命当朋友。”


    沈清予问:“那你现在这位呢?”


    “这不是不一个地方的嘛。”宋京迪不以为然道:“要是一个地方,我就慢慢来了,可惜距离太远了,我还有自己的事业不保证回来之后能一直出现在他面前。”


    寒冷的窗外与室内形成两个极端,夜深了,怕打扰到邻居休息三人并没有聊到很晚,没一会儿便散了。


    而因齐明睿喝了不少的原因,她们两个也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去,最后商量一下把书房收拾了翻让他休息,而她们两人睡主卧。


    此时的楼下。


    一辆漆黑的车辆仍旧停在原来的地方,男人薄唇紧抿,面色沉着地结束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会议。


    骨节分明的长指抵在方向盘上毫无规律的敲打着,四周的空寂随着不断蔓延,紧紧包裹着他。


    段聿憬随手按下车窗,点燃指尖衔着的烟。


    漆黑的眸色穿过夜色落在中间仍亮着灯的楼层,刚刚齐明睿走进去的身影仍停留在脑海中。


    他承认,看到其他男人围在她身边,他嫉妒地要发疯。


    这种从来没有过异样的情绪,让他也不知该如何调解消化。


    无尽的夜似被拉的无限长,寂静的街道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忽地,视线停留位置的阳台出现一道身影。


    眸色发沉,段聿憬控制着下车冲上去的冲动,默默把车内顶灯关掉。


    算了,就这样陪着她,总比之前的要好。


    沈清予洗漱的完的时候没见好友人影,找了一番才发现宋京迪正顶着吹半干的头发站在阳台处。


    她拿过一旁毛毯也跟着走了出去,“不冷吗?快进来吧。”


    宋京迪接过毛毯,视线仍停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道:“清予,段二叔是还没走吗?”


    眸色微动,沈清予微皱着眉走去阳台。


    “就


    那儿。”宋京迪指着:“灯刚关,估计是发现我了。是他吗?天这么冷,他不回去在这做什么。”


    这个问题,沈清予也很想知道。


    她小幅度摇头,轻声说:“别管他,他这几天都是这样。”


    宋京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眼好友:“所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目光落在模糊的黑夜,沈清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平静地说着这一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有再刻意隐瞒,从头到尾全说了出来,包括两人如何在一起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这些宋京迪之前都猜到过大概,但不知道的是中间还有这么多细节。


    一切说完后,沈清予想了想,问:“京迪,你还记得我让你帮忙问你哥哥的事情吗?我想听了。”


    她好奇段聿憬的成长环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宋京迪也只记得一些大概。


    当时那群大院子弟中,段聿憬是最混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因父母常年不在家爷爷又溺爱,他几乎没有不做的。


    初高中迷上了搞乐器,还和同龄人组建了一个乐队经常演出,不少学弟学妹都是他们的粉丝,尤其是段聿憬那张脸,更是吸引了无数人。


    不过大部分都只知道他是一时兴起对乐器感兴趣,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件事宋京迪听得也不太准确,因为当时她觉得这和现在的段聿憬太不一样了。


    当时好像端午节,段政岸和陆淑昭带着段舟珩忽然回家探亲,一家其乐融融,期间陆淑昭让段舟珩把这几年学的钢琴谈给段老爷子听。


    结束之后,陆淑昭当着众人面问段聿憬会什么,让把这几年学的展示给爸爸妈妈看一下。段聿憬直言不会,甚至还说了一堆平日里段政岸和陆淑昭最不愿意听得话。


    当时家里气氛瞬间变得阴沉,段政岸扬言要给儿子一个教训,告诉他什么话不能说。而陆淑昭抱着满意的段舟珩,控诉着不知道谁把小儿子教成这样的。


    原本和谐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段老出面制止把夫妻两人叫到书房谈了好一会儿,还让他们想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迟钝的陆淑昭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但现在什么也都来不及了,只能从包里拿出托人给段舟珩准备的礼物分成两份,把兄弟二人叫到身边一人一份。


    段聿憬对礼物不感兴趣,但这是陆淑昭第一次主动给他过生日,内心稍有松动。可就在他准备收下时,一旁的段舟珩打开了礼物。


    段聿憬这才发现,今天生日的他收到的礼物,甚至还没有哥哥的好。他抱着礼物回到了卧室,等段政岸和陆淑昭带着段舟珩走的时候,想也没想把礼物从楼上摔了下去。


    从那开始,他似乎刻意再和段舟珩较劲。


    段舟珩会的不会的,他都去拼命学,暗地里和远在别处的哥哥对比,样样都要争第一。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二的阶段。


    沈清予心情复杂,但仍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是高二的阶段?”


    顿了须臾,宋京迪干巴巴地笑说:“因为高二分校区了。”


    “……”


    忽然的转变,沈清予不禁也弯着唇角。


    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的吹拂着,她抑住内心复杂的情绪,低垂的视线缓缓落在楼下仍停放的车辆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与漆黑的车窗,在与那不确定的目光远远对视。


    她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去的时候宋京迪又叫住她:“清予,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脚步停下,沈清予以为还是段聿憬的事情,小幅度点头:“你说。”


    “我来之前也听了些传闻……”宋京迪缩着脖子,支支吾吾道:“就是关于程旭哲的,他好像要和丁家订婚了。”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瞬。


    “这么快吗?”她随口问了句,又小幅度点头,“也挺好的,他一直都想早点结婚。”


    瞧着好友真的不在意的模样,宋京迪又追着问:“听到这句话什么心情?”


    “有点意外。”沈清予轻声说:“但又觉得挺正常的。”


    从来平壶之后,他们之间联系方式完全断了,没有再有过一次联系。


    “那段聿憬呢?”宋京迪怒着下巴,低声问:“他和程旭哲不一样,你对他也不一样。”


    她有一阵虽然对段聿憬很不满,也支持好友离开他。可她也知道好友这阵子的状态,和以往分手完全不一样。她知道,沈清予对段聿憬动真情了。


    而在南极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也陪好友去旅行说不定能遇到其他人。可忽然得知段聿憬最近再缠着好友,结合好友这几次的通话,状态确实和以往不同,比前段时间稍好了点。


    就像心里有了期望,不在死气沉沉。


    而对于段聿憬这个人,这段时间她从齐明睿口中也听到一些。再加上这次见面,看到的一幕,向来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人人都惧怕的男人。


    却为了一个人,甘愿来平壶当司机。


    四周瞬间变得一片寂静,纤长的指尖缠绕在一起,沈清予微敛着眼睑。


    过了许久,低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面对段聿憬,她时常觉得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她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对他还有感觉,可……


    第58章 第 58 章


    沈清予不知道那晚段聿憬在楼下呆了多久, 只记得半夜趁好友熟睡时,她来到阳台边时,那辆漆黑的车仍停在原地。


    不同先前的是, 车旁倚靠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人。


    在这寒冷的冬夜中,他指尖夹着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煋, 像是不怕冷似的站在寒风中。


    男人似乎发现了她, 穿过黑夜, 漆黑的眸色直直地望着她。


    隔着空中,两人在空中静静对视了须臾。视线偏移, 沈清予拿出手机, 找到那条陌生的号码, 想了想还是把消息发了过去。


    [天冷,你回去吧。]


    消息发完后,楼下男人的手机屏幕也顺势亮起,她望了眼后,转身关上阳台门折回了房间。


    下一秒, 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犹如被吓到了般, 整个人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清予微张着唇, 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站在一侧的齐明睿。她下意识捂着胸口,失声问:“怎么突然出来了?觉得难受吗?”


    “没。”齐明睿摇头轻笑,歪头望着对面月光下的女人,低声喃喃:“刚听到声音, 起来看看你是不是要下去。”


    “睡不着起来走走。”沈清予淡笑, 指了下茶几上放着的醒酒汤:“既然醒了把这个喝了吧, 锅里面还有热的。”


    齐明睿缓慢点头,察觉到女人要回去, 再次开口叫住她,低声问:“他还在下面吗?”


    眉心微皱,沈清予很快反应过来可能他上来的时候碰到了段聿憬。


    她点头,“等会儿就走了。”话落,想到对方刚说的话,她歉意的笑了笑:“吵到你休息了吗?”


    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齐明睿没搭话,而是问:“清予,如果没有订婚的谣言,你还会离开他吗?”


    听着这句话,沈清予不禁垂眸想了想。


    她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如果以当时她,如果没有订婚的谣言以及陆淑昭的诋毁,她应该还是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慢慢地等两人之间的误会解开。


    偏移的眸色望着渗进的月光,这段时间,她始终认为段聿憬和她在某种层面上,是一类人。


    沈清予知道自身缺陷在哪,她也承认,对于那样普通的她,她确实贪恋段聿憬偶尔对她的特殊与偏爱。


    过了片刻,她缓缓点头,很快又无措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如果。”


    没有


    发生过的事情,她也不确定。


    贪恋是一种,可在当时一段没有回报的感情中不断受伤,一次又一次的堆积中,她也会离开。


    瞧着女人的神色,齐明睿大概也明白了许多。


    他长叹了口气,似有若无地点头,语调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如果……又到了那一步,还记得我之前在品缘阁同你的说的话吗?”


    “那时不论我在哪是什么身份,都可以来找我。”


    齐明睿攥紧的手指松了松,当看到女人面上闪过一丝后知后觉地神色,他扯着唇角自嘲的笑了声。


    想到今晚宋京迪说的一番话。在感情中,默默做朋友是没有用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清予那天正好调休,两人躺在床上一直临到中午才起床。


    而后才发现齐明睿早在一早时便回去了,宋京迪边打着哈欠边看着消息,无奈撇嘴,“看来他这个工作还是挺忙的。”


    “好像是。”沈清予垂眸,语调放的很慢:“他刚来平壶的时候,赶了半个月的稿,天天熬夜。”


    “这么辛苦啊。”宋京迪拿出手机和‘男朋友’拨着视频电话,边说:“看来以后不能对他那么刻薄了。”


    话落,电话接通,沈清予也识趣地没在开口说话。


    宋京迪虽然是个活泼好动的,但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擦干头发吹冷风的原因,导致今天有点感冒,再加上明天因工作原因要连忙回北京,此时她哪里也不想去。


    正好沈清予也不想出去,两人一下午几乎都缩在家里找了几部新电影看,时不时吐槽着里面的狗血情节。到后面宋京迪受不了这类的电影,找了些偏文艺情感向的电影滋滋有味的看着,只是到泪点的时候时不时边吸着鼻子边哭。


    到了晚上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沈清予拿过看了眼,这才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归属地则是扬州。


    眉心跳动,她下意识以为妹妹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借手机给她打的电话。


    她没有犹豫,指尖滑动着屏幕接听:“萱萱,怎么了?”


    话音刚落,电话对面的人顿了秒,不太确定地问:“沈清予是吧?”


    严肃的语气,沈清予顿了秒,忙应着:“是我,请问您是?”


    “我这边是清台公安局的。”那边不紧不慢道:“这边有你报案记录,现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你家里人也联系不上,无法确定盗窃金额,后续手续也还需要过来办理一下。”


    悬起是内心稍滞,沈清予立马坐直了身体,嗓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您是说沈文骏已经抓到了吗?”


    “对,你有时间过来吗?”


    有那么一瞬,沈清予觉得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连忙说:“有,我现在在外地,明天过去行吗?”


    “可以,到时直接去公安局里面就好,或者打这通电话。”


    她应了好几声好,直到电话挂断后坐在一旁的宋京迪瞧着好友神情慌乱的模样,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家里的事情宋京迪只知道些大概,沈清予这次也不想瞒着她,但现在时间较紧,她回卧室拿了些必须品,“家里的事情,我现在要回去一趟,等回来后跟你说。”


    “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宋京迪起身跟在她身后,“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发生什么事情还能帮你。”


    混沌的大脑让她语气慌乱到几乎语无伦次,她强装着镇定,背对着好友说:“不用,你现在还不舒服,在家休息吧。”


    “而且。你明天就回去了,我可能要在那里待个几天。”为了让好友放心,她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刚刚那一段也能听出个大概,宋京迪吸着堵塞地鼻子,瞧着好友的反应也没再强求,“那你到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解决不了的给我打电话。我扬州有人。”


    沈清予低声说:“我知道,你吃了药好好休息。”


    之后的时间,沈清予也没再过多耽搁,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想到明天可能会见到沈文骏这件事,她忽然有种特别恍惚的感觉,就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


    凛冽的寒风不停吹拂,她藏起控制不住发抖的手心,心不在焉地走出小区,就连与刚下车的段聿憬擦肩而过时都没发现。


    察觉到女孩的不对劲,段聿憬连忙折回去牵着她到路边,低声询问:“怎么了?着急去哪儿?”


    听到熟悉的嗓音,沈清予这才慢悠悠找回思绪,内心的慌乱也在此刻不断涌上来。


    她紧咬着唇角,无声深呼着气:“我回扬州有点事儿。”


    说罢,她挣扎开男人禁锢的手腕,伸手朝路边拦车。


    疾驰的车辆没有一丝要减速的趋势,段聿憬没多说话,打开车门将女孩按进了车里,下一秒,门怦地一声合上。


    沈清予无助地眨着眼,直到一侧驾驶座的门打开后,男人发动车辆,嗓音沉稳:“我送你过去。”


    悬着的心怦地一声,她呆望着身旁面色沉静的男人,过了许久,才缓缓低声说道:“好,麻烦你了。”


    平壶距离扬州不远,开车路程不到四个小时。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光景,每离扬州近一点,她脑海中崩着的那根弦莫名紧了点。


    她怕爷爷知道这件事后情绪过于激动,也怕再见到沈文骏。


    将近二十多年,记忆中的家庭还是父亲整日酗酒,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两人之间争吵不断,甚至有时出门经常能听见邻居再谈论他们家里昨天父母吵架的事情。


    后来母亲被人带走后,她知道那家人在扬州的势力,也知道家里的住址。等年龄大了些,她独自偷偷站在墙外看过母亲。


    如城堡的院子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母亲面色红润,怀中抱着一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唇角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吗,而她身旁站在的男人,正是那天把她带走的人,此时正满眼温柔地望着母亲。


    那一刻,记忆中母亲狼狈的模样一瞬间消散。望着母亲幸福的模样,她虽有些不解,但庆幸母亲摆脱了这个家里。


    怕打扰到母亲,那天她在墙外并没有多待,只在缝隙中贪婪地看了母亲半个小时就走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路边行人也在逐渐减少。


    “能抽烟吗?”她低声问着,说话的同时一旁车窗已经降了下来。


    段聿憬趁着空隙侧眸望了眼,平静地从夹层中拿出常备的烟和火机递给了身旁女孩。


    沈清予接过,忍不住发抖的手指拿着烟放入唇中,眼前燃起橘红色的火煋映进眸色。散落的长发随着涌进的风飘落,她隐忍着泛红的眼眶,靠着窗熟练又焦灼地抽着烟。


    白色飘离的烟雾随着寒风吹散,大脑全然被沈文骏的事情侵占,她不停地回想着儿时残缺的记忆,可尽管如此悬着的心仍没有一丝平静的趋势。


    直到抽完了第二支时,她才稍稍停下。


    孤寂的恐慌伴随着无尽夜色包裹着她,沈清予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幻想着明日与沈文骏见面的场景,无数个未知问题抛向她,牙齿焦虑地咬着手指。


    正想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轻揉着她头顶碎发,很轻,像是在刻意安抚。


    他嗓音放的很低,轻声说:“别担心,所有事我会解决的。”


    男人的这番话如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沈清予没搭话,仍是缩在一旁角落。


    漆黑的车辆在夜里疾行,等到扬州清台镇的时候


    时间已经将近后半夜。


    清台镇夜里营业的饭店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两人在导航随意找了家环境好的酒店办理入住,跟着指示来到相对应的房间。


    房卡抵在门锁上在夜里发出声音,她紧抿着唇抬手按下门把手,余光瞥到身后的男人动作顿在了原地。


    “段聿憬。”她轻声唤道,许是过于紧张的原因,本就轻清的嗓音在此刻放的格外低,“今天……谢谢你。”


    段聿憬伸手将女孩揽在怀里,低声安抚:“没事,我会处理的。”


    过了须臾,他张着唇,垂眸颤声道:“清予,对不起。”


    沈清予知道他再说以前的事,而这段时间通过各个方面的了解,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气。尤其是听到昨晚京迪同她说的那些,她大致也猜到了他生日时做出的举动。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息,蜷起的指尖下意识勾着男人袖口,沈清予侧眸在男人胸口前蹭了蹭。


    四周格外静,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微张着唇,气若游丝地说:“我家里情况真的很糟糕,你母亲其实没有说错。和我在一起,我给你提供不了一点帮助。”


    头顶昏黄的光影落在女孩发梢上,段聿憬俯身在女孩乌发上轻吻了下,嗓音低哑:“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清予,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喉结滚动,他沉声说:“我想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