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金风细雨楼的所有人都不能入眠,等着苏梦枕回来,等着他去神侯府将白愁飞找回来。但是他去了,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师兄,大白菜呢?他没有一起回来吗?”温柔连忙追问。
苏梦枕点了点头。
“不行,我去救人。”王小石拍桌而起,“他们凭什么将二哥关着?难道就应该那个人有皇家令牌吗?我……”
“那不是皇家令牌,是皇帝的令牌。”苏梦枕纠正了一下王小石的说法,眼底却满是深深地疲倦,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憔悴了不少,好似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一样。
“楼主。”杨无邪担忧地看向苏梦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梦枕倏地笑了一声,“杨总管,我自认为我看人的目光还不错。”这一声中含了不知道多少的讽刺和自嘲。
王小石和温柔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还要冲去神侯府,现在却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杨无邪的眉头紧了紧,“那位令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
“是,二弟……白愁飞和六分半堂联手了,他要金风细雨楼,而六分半堂要我的命。”苏梦枕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命还挺值钱的。”
“这……这不可能。”王小石受到了打击,根本不愿意相信,“怎么会呢?说不定是有人诬陷二哥,那不是……”
“若仅仅只是如此,我也当做是我和他之间的理念不同。”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叠证据,苏梦枕只觉得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寒意,“你们知道白愁飞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吗?里面甚至有许多普通百姓,他们恐怕沾的血就只有牲畜的血,一生安安分分的,就毁在了白愁飞的身上,你们知道……咳咳咳……”
不知道是情绪激动还是怎么的,苏梦枕连连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他拿着帕子,咳嗽了许久。
“师兄!”温柔看到了帕子上的血,“师兄你别吓我啊。”她的眼角含着泪花,一心只有苏梦枕,已经忘记了白愁飞了。
“没事。”苏梦枕反手将帕子给收了起来,虚弱地笑了笑,“我还不到去死的时候呢。”他的嘴角含着一丝血丝,本就苍白羸弱的面色更是添了几分诡妍的气息,仿佛开到了生命尽头的荼蘼花一般。
因为苏梦枕的话,还因为他的身体,整个金风细雨楼都没有对白愁飞被抓走一事有什么反应。比起副楼主,他们当然更相信楼主。楼主说白愁飞是叛徒,那他就是叛徒。
当然,在外人看来,金风细雨楼是没有什么动作的,实际上内部在清除那些跟着白愁飞作恶的人。苏梦枕虽然心痛,下手却也是毫不留情。他很清楚,自己若是不清理门户,那么就要有人来代替他动手了。
那个手持令牌的公子,不仅仅是身份不简单而已。苏梦枕不想金风细雨楼成为他的目标。
在金风细雨楼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并且还在向外扩散中。同样的,令好的名声在江湖上也更胜以往了。只要是在京都的江湖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更不要说总是盯着金风细雨楼的六分半堂了。
白愁飞做的事情,他们当然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给拿下了。
雷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个令好为什么要掺和进来?难道她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她都已经算计好了,只要……可恶。
雷损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原本里应外合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往后却是更难了。
狄飞惊说道:“不,我认为令好只是单纯地想要拿下白愁飞而已。”
雷损不明白,“什么叫做只是单纯地想要拿下白愁飞?”
狄飞惊继续说道:“我收到消息了,在白日里,令好先是抓了白玉魔,而后又去抓了白愁飞,这两人的共同点都是欺。辱过女子。”
“就因为这个?”雷损不相信,“江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人的呢?”
“令好之前就是单纯地帮了福威镖局,什么好处也没有。”尽管狄飞惊也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恐怕真的是一个一心只有江湖公义的人,也更为怜惜女子。”
雷纯说道:“如此也就罢了,令好毕竟是自己一个人,能够掀起来的风浪也不大,重点是她身边的那个公子,怎么会有皇上的令牌?明明皇上根本就不在意宗室的人。”
至于朝廷官员之类的人,他们就更不可能得到皇帝的令牌了,因为那个令牌上是皇家的徽记,不是皇帝本人的徽记。只有皇室宗亲才能够拿,哪怕皇帝是一个不在意宗室的人,也不会违背这一点的。
雷损面色浓重,“大堂主,接下来要多多注意这两个人,他们或许会对六分半堂有阻碍。”
雷纯却是说道:“也不一定是阻碍,说不定反而是我们的助力呢?既然他们和金风细雨楼翻脸了,未必不能与我们合作。”
“这倒是。”雷损想了想,这个可能也未必没有,“还是先将人盯紧了,免得出现意外。也许他们接下来会沉寂一些,不过不要急,一直盯着,他们一定还会有动作的。”
“是,雷堂主。”狄飞惊应声。
一般来说,雷损的猜测是没有错的。人通常在做了大事之后,经常都要低调一些,免得出现意外。但是这一条对于令好来说,却是不管用的。因为于她而言,一天之内干翻白玉魔和白愁飞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算是大事,花费的力气也不多。
所以,第二天,令好又提着她的碎雪出门了。这一次,她到了神通侯府的门前,也是如同昨日一样,她往里面扔了一份战帖。
本来京都的人都在盯着他们,所以令好在等待的时候,神通侯府的门口远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江湖人。无影剑对上神木仓血剑小侯爷,他们之间的对决一定相当精彩,他们可不想错过了。
原本方应看应当是出门的,但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他正好在府中听底下人的回话。于是他接到了战帖,也出了门。他看到了站在神通侯府门口的令好,但是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比较远的人的身上。
方应看当然知道和令好在一起的男子身上有皇帝令牌一事,他原本猜测也许是有神缘故,才会如此,但是今日看了公子羽的相貌,却觉得不对。他看到过相似的样貌,在一个已经被驱逐出宗室的人的身上。
那是他意外发现的,因为他有米有桥这个人,所以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后代居然还能够得到皇帝的重视,将令牌给了他。不,也许正是因此,所以皇帝才会给他令牌。
一个被驱逐出宗室的人的后代,怎么还能算得上是皇家的人呢?不是皇家的人,那么就对她的皇位没有威胁了。他的身上又带着皇家的血脉,自然是比其他人来的好用。
方应看认为这才是皇帝的想法,于是看着公子羽的目光便有些怜悯起来。不过是一柄被利用的利刃而已,等到用不上了就可以折断了。
公子羽迎上方应看的目光,没有半点反应。他从不在意他人如何看他,除了令好,他什么都不在意。更何况他现在心情不错,自然也就不介意方应看的冒犯了。
凌晨的时候,他跑去神侯府将白愁飞的眼睛生生挖下来了一只,现在心情正好着呢。若不是留着白愁飞还有些用处,且需要他签字画押什么的,公子羽是想要挖了另一只眼睛的。
不过没有关系,还有机会的。公子羽如是想着,完全不管他给诸葛正我他们带去的麻烦。在他看来,他和阿好帮着拿下了白愁飞,为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那么这一点点小麻烦作为代价,也是应当的。
“方应看,应战。”令好抬手,剑尖对准了方应看。
方应看却是笑了,“令女侠今日前来下战帖,是单纯想要与我一战,还是想给我泼脏水,给我一个什么罪名呢?这不太好吧,我毕竟是朝廷的侯爷。”
其实他并没有将令好放在眼中,虽然人人都说她如何如何厉害,可却不可能打败他。尽管如此,方应看却认为还是理应小心谨慎些,他可不想阴沟里翻了船。
所以他并不准备和令好动手,不仅如此,他还要在她的身上扣上一些罪名。“令女侠想要扬名天下,本侯可以理解,但若是要踩在别人的清名之上,那可就不太好了。至少,本侯是不会配合的。”
“侯爷怕了,不敢与我应战。”令好没有自证清白,没有急着将事情解释清楚,没有跳进去方应看的语言陷阱中,反而是嘲笑他。“既然小侯爷不敢应战,只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今日就作罢了。”
今日作罢,但是明日就不是了。跟公子羽待久了,令好深谙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方应看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他看不起许多人,更看不起女子。令好就是女子,对他出言讽刺又侮辱他。今日这么多江湖同道在,他若是忍了,那往后就要一直被人嘲笑了。
“既然如此,那么本侯就领教领教这独孤九剑的厉害了。”方应看冷笑了一声。他今日就要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厉害,且还要她跪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玩具。至于那个男人,不值一提。
自信的方应看没有想到的是,他即将成为令好的战绩之一——
作者有话说:阿好:冲冲冲,打打打,杀杀杀
公子羽:鼓掌,夸夸
第92章
“噗。”方应看的胸口被狠狠地踩了一脚,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令好的脚闪得快,这才没有让方应看吐出来的血弄脏了她的鞋。她昨天的鞋脏了也就脏了,反正是一般的布鞋,感觉鞋底都不太舒服了,准备换了。今天这鞋子可不行,是新鞋子,她很爱惜的。
“方小侯爷,多谢指教。”令好轻飘飘地看了方应看一眼,而后归剑入鞘,转身走向公子羽,“阿羽,我们走吧。”
“你……噗!”方应看又吐血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被气吐血的。
“方小侯爷就这么输了?”看着已经远去的两人的背影,被震撼住的围观一众这才回过神来。
“我本来以为小侯爷一定会赢的,我都在赌局下了赌注了。”
“我也是啊。”
“你们真是没眼光,还是我聪明,下注赢的人是令女侠,果然她赢了。”
“独孤九剑当真如此厉害?不知当年的风清扬老前辈是否也是如此。”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小心眼,令女侠厉害就是厉害,扯什么风清扬老前辈。他厉害,难道令女侠就不厉害?她如今不到二十芳龄,剑法就如此出神入化,可堪为江湖第一列的剑客。你们这些人比得过吗?”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富贵的女子。
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护卫,一看还是熟面孔,都是江湖上的一些好手。他们要是继续语出不逊,说不定是要被割掉舌头的。
“我……我们也没有说令女侠不厉害。”
“就是就是,你这女子就是较真。”
“较真总比你们瞎扯来得好。令女侠就是武功盖世,就算她练的不是独孤九剑,她也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幕,在场一众哪怕不服气,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令好如此年轻就有这样恐怕的身手,说
她是江湖一流高手的确是没有说错的。他们倒是可以说什么女子的缘故,但要是说出口了,那可真就是招人笑话。
在江湖上,名声威望,全都不及武功。只要武功足够高,那就是高手,其他的名声威望再大再高,平时日再怎么捧着,他们也还是看重武功的。当然了,那种嗜杀成性的魔头不算,武功再高也还是被看不起的就是了。
“哼!”那女子——朱家五姑娘朱曦冷哼了一声。她是昨日才到的京都,原本是来视察一下朱家名下的产业的。没有想到的是,她再一次听到了令好的名字,于是就屁颠屁颠地来了这里围观。
她自认为她和令好是朋友,在看到她打败方应看的时候,为她自豪不已。结果听到那群男人的屁话,她听了就翻白眼。“我们走。”搭理这群人才真是叫做没意思呢。
朱曦决定要在京都多待上一段时间,好好地视察视察朱家的产业。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她要和令好做好朋友。只是她现在好像很忙,自己还是过段日子再登门拜访吧。朱曦如是想着。
她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她就要有别的事情做了。
另一边,令好看着公子羽,问道:“这样做就可以了?”
“是。”公子羽点头,“不过接下来,恐怕你要经常过来和方应看过招了。”
“没有问题啊。”令好摩挲了一下剑柄,斗志昂扬,“不过就是每天过来揍一顿方应看而已,小问题。”
“辛苦阿好了。”公子羽温声说道。至于他说的经常变成了令好口中的每天一事,他并不在意。方应看每天要被揍一顿,那说明他运气好,他的阿好愿意在他的身上花费精力,不是吗?
“哎呀,这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令好笑着回道。
原本按照令好的想法,她是准备直接把方应看给打败了,而后抓起来扔给神侯府。只要查清楚了,那就可以收拾他了,就像白愁飞一样。但是公子羽却说那样不合适,且不说方应看背后的其他势力,单单顾忌到有桥集团,就不能够轻举妄动。
也是先帝不会做皇帝,留下一大堆的麻烦,以至于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各种麻烦的事情要处理。也是直到最近,她才腾出手来收拾了蔡相以及一干党派。但不是说收拾了蔡相就可以了,还有其他的问题呢。
在令好和公子羽将白愁飞扔给神侯府之后,皇帝就偷偷出宫来别院见他们了。最终公子羽和皇帝商定,让令好和方应看过招,牵住他的注意力,而后公子羽的人去处理有桥集团,皇帝的人则是去处理方应看背后的其他势力。
有桥集团暗中勾结各省县商贾操纵天下油、米、盐、布、糖的交易,为方应看提供了各种支持,支撑着他的野心。这有桥集团覆灭之后,各种交易却不能停,否则百姓的生活就要受到影响了。公子羽和皇帝商议,想着是否要让朝廷与谁合作一番,稳定这油米盐布糖的交易。毕竟这山谷之事,朝廷做的就是没有商人做得好。最先被考虑的就是朱家和花家,只是他们还未决定下来。
这两个人商议的时候,令好从一开始的认真倾听到后面的头晕脑胀。她是没有想到一个方应看就牵扯了那么多,听得是直犯困。不过反正到最后她就知道了,她要做的就是出剑。
别的她不一定会,但是出剑这事简单啊。令好下山之后发现了,她越是和人动手,就越是能够从中领会到一些。虽然那些领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实实在在是让她的剑更进一步了。
所以现在她很想跟人动手,因为她想要她的剑更快更利。这个时候的令好,开始明白西门吹雪和人比剑的心态了。
“阿好若是觉得光面对方应看一人,实在是无趣的话,我多给阿好找几个人选。可好?”公子羽担心令好觉得无聊,昨夜就让人去搜集了一分名单来。
再加上还在路上的南宫灵以及各地的采花贼,他相信她应该可以打发一段无聊的时间了。
“好呀好呀。”令好明白公子羽说的人选是什么意思,反正肯定都是要扔神侯府或者刑部的人。“对了,雷损呢?”
六分半堂虽然因为蔡相的覆灭遭受了打击,但是百足之虫,断而不蹶。若非如此,六分半堂和白愁飞的合作也不会那么激进,公子羽的人找证据也不会那么容易了。如今白愁飞被抓了,六分半堂却不能不管。
公子羽说道,“可以。”
令好却是想了想,又摇头了,“算了,我还是去和狄飞惊打吧,至于雷损就留给苏梦枕了。你不是要和金风细雨楼合作吗?总还是得留一点诚意吧。”她说的诚意指的就是雷损。
公子羽看着令好,眉眼依旧温柔,“你知道我和苏梦枕说了什么?”明明苏梦枕找上门的时候,她觉得很无趣地走开了。
“当然啦。”令好点了点头。她不用想都知道苏梦枕想干嘛,肯定是要痛击他的前便宜岳父啊。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那是决定不死不休的典范啊。
如今六分半堂勾结了白愁飞的事情败露了,苏梦枕怎么可能会不想动手呢?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一想,她也是明白的。反正呢她的对手还有很多,她并不需要跟雷损死磕。
公子羽却以为令好是因为关心他,所以才知道的。她不对雷损动手,也是因为不想他为难。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便泛起了温柔的笑意,眼底的炙热也有些克制不住,“阿好不用在意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令好对上公子羽的双眼,好像心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她挪开了自己的目光,“那我就明天先跟方应看打一架,再跟狄飞惊打一架,你再给我挑选两个人选,可以吗?”
早上打两个,下午打两个,其他时间休息。嗯,她可真是会安排啊。
“好。”公子羽笑着应下。
方应看被令好给打败了,还被她给踩着胸口踩得吐了血,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但是他却不认为自己算不过她。他已经想好了,他势必要令好跪在他的脚下,任他凌。辱,方才解他的心头之恨。
只是他今天实在是太痛了,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了府中。方应看想好了,等到他的伤势好一些,他就收拾那个该死的令好。
方应看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令好又来了。这一次她随意扔下了一份战帖,而后进去神通侯府中将他给打了一顿,又给他打吐血了以后就跑了。她又去了六分半堂,扔下战帖,和狄飞惊打了一架,也给人打吐血了。
不过狄飞惊和白愁飞和方应看都不一样,他不是被踩着胸口踩吐血的,他是因为被她给打了一掌才吐血的。打完之后,令好就离开了。
她回去别院,和公子羽一同用过了午饭,还去午休了一番。午休过后,她又去跟两个人干架了。这两人,一个是奸。污自己结拜兄弟的妻女且还杀了他全家的畜生,一个是滥杀无辜的江洋大盗,全都被令好打败了之后捆起来。她捆着他们招摇过市,全都扔给了刑部。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令好每天早上就去和方应看以及狄飞惊打架,而后回去吃饭休息,下午再抓两个人,或送去神侯府,或送去刑部。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她一直这么做。
狄飞惊被打了三次就算了,但是方应看,他每天都被打,整整小半个月,一天都没有停下来过,整个京都的人都看傻眼了——
作者有话说:阿好:吃饭睡觉打
豆豆[坏笑]
第93章
勤勤恳恳的令好简直将方应看当成了打卡机,每天都要打一下卡,不然就好像今天都没有过一样。她每天都很高兴,但是被打卡的人不高兴,只是他不高兴也没有用就是了。
还有另外一群傻眼的人,那就是京都的大部分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不管是江湖人还是普通人,全都知道方应看天天被人打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真的不知道的人才叫做少呢。
“今天小侯爷又被打了吗?”
“被打了被打了,令女侠打完就走了,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你们说这位令女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跟小侯爷过不去呢?这决战比试也就只有一次的吧?她倒是好,天天去天天去,简直就是风雨无阻。据说神通侯府的下人都习惯看到她了,要是看不到的话,还会觉得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呢。”
“你怎么知道神通侯府的下人是怎么想的?”
“我邻居家的二大爷家的小媳妇的表哥的邻居的二大爷就是在神通侯府里面刷马的,他知道,我当然也知道。我告诉你们,令女侠每次都要扔下一份战帖,现在那些战帖叠起来,都快要有一掌宽的厚度了。”
“……这关系,有些远了。”
“你们说的才叫做远了,我们不是在说到底为什么令女侠要跟小侯爷过不去吗?”
“也许是因为求爱不成,因爱生恨?小侯爷家世武功人品都好,许多姑娘都喜欢他呢。”
“你是说令女侠喜欢一个打不过她的人?她喜欢一个每天被她打的人?”
“……”
“没脑子,我就知道令女侠喜欢的人不是小侯爷,而是那个天天跟着她一起来的好看的公子。”
“那位公子的确是好看,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他的美已经超越了男女了。”
“你们……又说远了,我们不是在说为什么令女侠要天天去打小侯爷的原因吗?”
为什么令好每天都要去打方应看呢?就跟衙门那些人上值一样,风雨无阻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一众人的心中,他们什么原因都猜测了,但是却没有猜到点上。
而方应看也是不明白,他分明就没有招惹过令好,为何她要这么对待自己?这些天来,他天天应战,天天战败,天天挨打,天天受伤。他现在每天除了受伤养伤和昏迷,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还有他的脸,青青肿肿的,就没有消下去的时候。方应看受不了了,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有几次甚至不想要什么脸面了,偷偷地让自己的手下带着他逃跑了。
但是不管他逃到哪里去,每次都是离神通侯府不到几里地的距离就被令好给逮住了。她将他的手下都给打晕了,然后拎着他去了神通侯府门前,又给打了一顿,之后就扬长而去。
方应看是真的要疯了,真是好像都已经有点傻了,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毕竟连着半个月都是如此,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小侯爷。”方应看的房门被敲响了,是他府中的下人,“时辰到了。”
听到这几个字的方应看只觉得生不如死,怎么又过了一天了,怎么又到这个时候了,怎么……他怎么还没有死呢?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嘭——!”
方应看的房门被踹飞了,逆着光走进来一个人,“方小侯爷,你怎么还在睡呢?这样不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得起来了。”来人直接冲着方应看过来了,一手拎着他就往外飞。
方应看知道来人是谁,丧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只是下一刻,他手中的暗器就朝着令好飞了过去。
“嘭——!”这一次被踹飞的是方应看,他从府内被踹飞到了府门外。
令好气呼呼的,“我好心好意喊你起来切磋,你竟然敢暗算我?”说着她拿着碎雪方应看又是一顿抽。
每天都在远处看着的围观一众全体皱眉,有些人甚至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看了好多次了,他们还是觉得这个真的很疼很吓人啊。
趴在地上的方应看良久才翻身过来,他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令好,心中竟然还有些疑惑。她平日都是打了他就走,怎么今日不走了?
令好弯腰,对着地上的方应看笑了笑,说道:“方小侯爷,你放心,我明日就不来打你了。”
方应看的眼底先是狂喜,而后是不可思议,再之后就是怀疑。这个人有这样的好心?他不肯相信。
令好却只是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了。她走到了公子羽的身边,“阿羽,人要来了吗?”
公子羽看了看天边,“差不多了。”
人?什么人?是谁要来?方应看今天没有晕过去,脑子还能用,但也只是能用一点罢了。
来人是诸葛正我。他领着无情铁手和一整队的官兵,将神通侯府重重包围了起来。
方应看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勉力从地上爬了下来,但是下一刻就被铁手给制住了。
“方应看。”诸葛正我的神情有些复杂,“皇上有令,捉拿神通侯。”
方应看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朝着令好看过去。但是她已经和公子羽离开了,他只看到了两个背影。
“哇,打卡任务终于结束了。”令好挥了挥自己的手腕,“前面还有点意思,后面真的都没有意识了,方应看他的反应都不多了。”也就今天不一样一点,但但是那个暗器太慢了,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躲掉了。
公子羽笑着说道:“辛苦阿好了。”
“不会不会。”他这么一说,令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辛苦的人是你们才对。”要同时拔除方应看的势力和六分半堂,恐怕是一个人当成五个人来使也不太够的。
她就是天天跑出来打人而已,不辛苦的。“接下来你要继续忙吗?”
其实这些人,公子羽几乎不在令好的身边。除了每天陪她到神通侯府门前一趟,公子羽的行踪都是飘忽不定的。不过令好知道,他不是在皇帝那边就是在处理事情。
明面上来说,事情很简单,就是令好天天去打方应看一顿,而后他被抓了。但实际上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公子羽可以说是忙疯了。除了他非要陪着她出来——说是散心——其他时候都是不见人影的。
一开始令好还有些不习惯呢,因为不管是公子羽还是公子明月,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和她分开太久,这一次已经算是最久的了。她每次回过头没有看到公子羽的身影,每次想和他说话的时候找不到人,心里都有点空落落的。
不过这一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这样黏着朋友,很不江湖,她肯定不能够往外说啊。
“不用了。”公子羽摇摇头,“接下来用不上我了。”其实是他将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愿意再继续了。反正不管是神侯府一众还是他的手下,还是皇帝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是能手,不一定需要他。
就算是需要,公子羽也不想去了。他每天只能见到阿好一次已经觉得很辛苦了,再来的话,他可真的要翻脸。
“那太好了,”令好笑盈盈的,
“你可算是能够休息一下了。”
公子羽笑着点头,“是,我能够休息休息了。”他总算是能够陪在阿好的身边了。
以前不觉得那些事情那么多余那么惹人厌烦,现在他觉得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他的阿好重要。“今日还有任务吗?”他这句话是带着笑意问的。
公子羽之前听着令好嘟囔说打人都已经成她的任务了,便这样笑着调侃她了。
“嗯……”令好有些迟疑。
“怎么了?”公子羽不解,“可是诗词没有给你找好人选?”在一开始不忙的时候,挑人是他来挑的,后来就是诗词的事情了。
“也不是,下午的两个人她已经帮我找到了。”令好摇了摇头,“我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要不要去和他动手。”
公子羽问道:“他有何特殊的?”
“他是公门中人,我担心接下来他们真的会忙死。”令好回道。光光方应看和六分半堂的事情已经足够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了,而刑部那边也因为她扔过去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是再动手的话,担心他们会忙死的。
“不会的。”公子羽笑着说话,“阿姐手上的人是用不完的,放心吧。”一国的皇帝,想要用几个人难道还能是什么难题吗?
令好双眼一亮,嗖的一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战帖,“那太好了。走,我们去六扇门。”她现在已经爱上了这种上一个扔战帖,下一刻动手打人的方式了。
令好要去六扇门找谁呢?显而易见的,她要去找金九龄。这个时辰,金九龄应该已经上值了,于是她就直接带着公子羽去了六扇门的门口,将战帖扔了进去。
看到钉在柱子上的战帖的六扇门一众:“???”
“!!!”
不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眼花了吗?他们怎么看到令好的战帖了?她现在不是应该在打方小侯爷吗?怎么会在这里的?
现在这战帖都已经快要成为令好的标志了,他们甚至名字都还没有看,就已经默认是令好送来的了。当然了,这一本战帖还真的就是令好送来的。
“怎么回事?”金九龄从里面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阿好:吃饭睡觉打二号豆豆
第94章
“金捕头,看。”六扇门的人伸手指了指被钉在柱子上的帖子,“是……是令好送来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没忍住心中的惧怕,说话磕巴了一下。
令好的战帖?金九龄看了过去,而后心里猛地一突,因为他下意识想到这里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但是再一想,他隐瞒得那么好,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所以这战帖有可能是给别人的。
“都莫慌,去做自己的事情。”金九龄上前,将战帖去了下来,打开一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一旁的六扇门捕快探头去看,而后大喊出声:“金捕头,这份战帖是给你的?”
他的声音很大,附近的人都听得见,他们的目光歘的一下全都投了过来,死死地盯着金九龄。
众所周知,令好下战帖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有一个方小侯爷是例外——他们还不知道神通侯府被围了的事情。除此之外,她所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罪在身的,全都扔进了大牢了。他们六扇门虽然没有接到人,可他们之中也有人和刑部的人是熟人,也知道那些人的确都是罪有应得的。
现在她盯上的人是金捕头,这是不是说明金捕头是有问题的?不不不,也许金捕头只是和方小侯爷一样,是令好想要一战的对手?那也不可能啊,金捕头虽然厉害,但是他的武功不及方小侯爷,而令好天天把方小侯爷当成蹴鞠来打,不可能会想要和金捕头一战吧?
所以果然是金捕头有问题吧?这么一想,难怪之前令好不将那些犯了事的江湖人送来六扇门呢。他们之前还以为是令好瞧不起六扇门,但是现在看来,是因为他们六扇门有问题,不值得信任啊。
金捕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捕头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六扇门一众看金九龄的眼神不对了起来。
金九龄已经顾不得这些人是不是看着他了,也顾不得他们到底是在看什么了,他死死地盯着战帖上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为什么是给他的?或者说为什么令好盯上了自己。
她知道了什么?还是她查到了什么?就算是她知道或者查到了什么,那又能如何呢,他还是朝廷的捕头,她凭什么私自……不对,她连一个侯爷都敢下手,且皇上还不曾问责,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他一个捕头呢?
想到这里,金九龄只觉得浑身发冷。不行,他不能够坐以待毙。
金九龄将战帖收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不过是一份战帖而已,都去做你们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是,金捕头。”虽然他们的心中已经对金九龄起了疑心,但他还是捕头,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说话,他们自然不能不听。
金九龄也不再管他们,转身就往里面走去,看起来像是要去处理事情。实则是他要走后门,离开六扇门。他知道这么直接走了,往后一定会被人耻笑的。但是比起耻笑,他更加不愿意被关起来。
尽管他做了一些案子,但是那些案子还都太小了,根本不足以让他闻名天下,更不足以让天下人为之震惊。所以金九龄决定要离开京都,去外面做下一个大案,一个他已经筹划了好几年的大案。
就算是被抓,就算是被杀,金九龄也要自己名动天下,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凭什么他的相貌本事都不输给他人,但是每次他人提起神捕的时候,提到的人都是无情他们呢?
既然如此,他就要做下一个大案,好让世人都知道知道他的厉害。想到这里,金九龄竟然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只是才刚走出后门,准备厉害的时候,金九龄的热血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你……”
“嘭——!”有一个东西落在了六扇门的大门前,发出巨大的声响,引来路过人的目光,而六扇门里面的人也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地上那个……是不是金捕头?”
“好像是啊。”
“他怎么躺在地上?”
“金捕头?”
正当有人要上前查看的时候,一个身影落了下来,踩在了金九龄的胸口上,而后就挪开了她的鞋。果然,金九龄吐血了。
令好的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收放自如了,说好了让人吐血,就绝对不会出意外,这都是在方应看的身上练出来的啊,还真是得感谢方应看做出的“贡献”。
“这位金捕头,”令好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接了我的战帖,却想要从后门离开,无奈,我就只好将他给请回来了。”
这是请吗?这分明就是扔啊。尽管这么想,但是周遭的人却不敢这么说。虽然他们知道这位最近搅动了京都一池子水的令好不是恶人,但是他们还是不敢得罪了她。
令好说完之后就等着别人发问了,谁知道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询问的,甚至连六扇门的人都不问。不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金九龄的人缘这么差的吗?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他问话?
她对上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六扇门老大的人,说道:“若是你想要回金九龄,就去刑部大牢吧。”说罢,她伸手拎着金九龄的领子,一路拖着他离开了。
等到她离开之后,六扇门大门前这才爆发出了一阵吵闹声。
走到了拐角,令好看到了正在等着自己的公子羽,还有诗词和几个侍卫,这才将手中的金九龄给扔下了。
“阿羽。”令好快走两步到了公子羽的身边,声音有些郁闷,“他们都不问的。”
她来之前还想过要怎么应对疑问呢,甚至还想过“舌战群儒”。结果她倒是想的好好的,可是围观群众根本就不按照剧本来啊。可恶。令好有些郁闷。
公子羽挥手,示意诗词他们将金九龄给拖走,而后目光放在了令好的身上,“说明他们都相信阿好你肯定是为民除害,都相信金九龄一定是有问题的。如此,岂不是一件好事?”
诗词他们将金九龄给抬走了,动作又轻又快,以绝对不会打扰到令好和公子羽的速度火速离开了。
令好一听,公子羽的话有道理啊,当即又开心起来了。她笑着说道:“没错,他们肯定都是因为相信我的为人,所以才不问的。”她双手叉腰,很是有些得意,“我就是这
么值得信任的人。”
一个令人相信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啊。令好在心中感慨道。
实际上,那些人问都不问,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担心令好出手揍他们。不过这一点,令好不用知道就是了。
“走吧,我们回家?”公子羽问道。
“好啊。”令好笑着点头。“哎呀,事情这么顺利这么快就解决了,我还有些不适应呢。”
在原著中,不管是六分半堂还是方应看,甚至只是一个金九龄,那都是能搅和的人。但是现在,他们被解决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简单到了令好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
因为太过于顺利了,也太过于简单了,令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公子羽笑着说道:“因为有了阿好相助,所以才这么简单。”
“咳咳,其实也不是。”令好虽然想要厚脸皮地将功劳都归于她,但还是脸皮不够厚,“我不过是会打架而已,还是大家更辛苦些。”
这白愁飞和金九龄,以及那些身上带着案子的江湖人被抓都是她的功劳,令好倒是能够能够归功于自己。但是六分半堂,方应看以及他背后的那一连串势力,都是朝廷和神侯府一众,还有公子羽的人协力合作的缘故。
要不是他们,就算是令好将方应看或者雷损给杀了,事情也还是不会得到解决的。看上去是很简单没有错,但实际上,这是许多人的功劳,不是她的,也不是单单哪一个人的。
她只是因为感觉太顺利了,所以才会有了一种简单的感觉。
“阿好喜欢这样吗?”公子羽问道。
“喜欢啊。”令好连连点头。事情能够顺利解决,案子能够顺利处理,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再者,她也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方式,那种抽丝剥茧不是她能够做得到的。
“那就好。再者,阿好你非公门中人,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但你却还是去做了,并且做得这么好,这怎么能说没有你的功劳呢?”公子羽停下脚步,不赞同地看着令好,“再者,早起晚回,我的阿好可是很辛苦的。”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满月夜的月光一样。这样温柔动人的目光,却只落在令好的身上。
令好迎上公子羽的目光,心头不由得一动。过往的事情,他的反应,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脑子里来回。她感觉到了不对,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是那种能藏事的人,当即问道:“阿羽,你是不是……”
“什么?”公子羽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令好。
只是令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匹疯马突然跑了过来,一路上接连撞翻了不少人,也打断了令好想要问出口的话。
“阿羽,你且等着我。”令好将碎雪扔给公子羽,而后下意识将他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后一个翻身腾跃,飞身上马,想要将疯马给制服,让它安静下来。
但是这疯马不知怎的了,反而更加疯狂了——
作者有话说:晚安呀,小可爱们[撒花]
第95章
令好的驯马术只能说是一般,她靠的是武功强行压制。现在这马不知缘由越来越疯了,她就只能下狠手了。这样想着,她单手抓着了缰绳,另一手强行拍晕了马匹。
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掀起了一阵烟尘。她的力道不轻,这马至少也要养伤几个月。
“你是什么人?胆敢害了我们世子爷的马?”令好才刚站定了身子,就有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冲了出来,对着她比比划划的,“我告诉你,要么你拿一万两来弥补,要么你的小命……啊——!”
令好看着他那只被自己折脱臼了的手臂,笑着问道:“要么如何?”
“你……你知道我们世子爷是谁吗?你竟然……”下一刻,这个家仆就不能说话了。他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张合合的,面容惊恐不已。
令好懒得搭理这种人,要不是她出手的话,这疯了的马还不知道要踩踏多少人,引起多少事故。这个家仆刚才没有出现,现在等到事情解决了又出来唧唧歪歪的,真的是烦死了。
这么想着,令好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慢着。”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伤了我的马和我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令好转身,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面色俊朗但是却神色苍白,看上去似乎身体不太好。他的眼神冰冷不已,看人仿佛在看一群尸体一般。
“阁下若是颅内有疾,隔壁街有一家回春堂。”说罢,令好转身就走。她可真是太倒霉了,出门还遇上神经病了。要不是担心伤到了无辜的人,要是知道那马的主人是这样一个脑子有坑的人,她才不会出手呢。
神经。
令好刚走两步就感觉到了背后传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她当即一个闪避,而后回身和对方对上了一掌。她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而后就见到对方倒退了两步,神色更加苍白了。
她单手负在身后,对着那人冷笑,“背后偷袭,阁下可真是英雄好汉啊。”要不是顾忌到现在是在繁华的大街上,她担心连累到了无辜之人,真的很想抽对方的脸啊。
那白衣人抬头看她,眼神似有惊讶,更有阴鸷。
令好不躲不闪,就这么直接对上了对方的眼神。她不仅不躲不闪,还对着他笑了笑。至于这笑容之中有几分嚣张,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太平世子真是越来越有架势了。”公子羽走到了令好的身边,冷眼看着那个白衣人,“听说你这些年都在养病?看来你的身体没病,但是脑子有病。”
听到公子羽的话,令好当即就明白对方是谁了。太平王世子,宫九。不是,她也没有得罪宫九吧?他怎么上来就动手?真的就因为一匹马?她也没有杀了它啊。
令好满心满眼都是不解,但是再一想,宫九的脑回路好像原本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看重一匹马胜过于一条人命,好像也挺正常的?令好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一个脑回路不一般的人,于是决定不去理解了。
“是你。”宫九站直了身子,“听说你这些年都在外面流浪?看来你流浪的时候找到主人养你了,倒是也不错。”他看了公子羽身旁的令好一眼,露出了一个带着冷意的笑容。
公子羽回道:“我有人养,你羡慕了是吗?”
“羡慕你被人养?那倒是不必了,我不是猫狗,不用人养。”宫九眉眼不动,“我是太平王世子,不像某个人,姓氏没有了,身份也没有了,怎么看都像一只丧家之犬。”
“你的确不是猫狗,你只是没有人要而已。”公子羽嘲讽,“不管是谁都不要你,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有人要。不管是阿姐还是阿好,她们都愿意要我,都愿意养我。哪像你,就算不是丧家之犬,也没有人要。”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无视了其他人,对着对方疯狂喷洒毒液。
令好:“???”
你们两个人的嘴巴是涂了毒。药吗?哇嘞,这要是自己舔一舔,那不得把自己给毒死了。
说着说着,宫九突然又开始动手了,只是这一次他是冲着公子羽去的。
公子羽将碎雪塞给了令好,反手就迎上了宫九。
令好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还好还好,因为刚才的冲突,附近的百姓已经撤离了。该说不说,这京都的百姓就是有眼力见,跑得也快。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注意着,免得有无辜之人被卷进来了。
另一边,公子羽和宫九的招式狠厉,一副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打的模样。在令好看来,他们一时之间是有些不分上
下的。但是公子羽好像知道了宫九的弱点,他一个飞身躲过了宫九的一掌,而后从路边的摊子上抽出了一根麻绳。
他将麻绳单手卷在手掌上,似乎要将它作为鞭子。“啪。”他一挥麻绳,破空声便出现在耳边。
宫九的心口起伏不定,眼底似乎有什么开始要控制不住了。
“住手!”一声暴喝突然出现。
令好转身看去,发现是领着神侯府一众的诸葛正我。他正看着公子羽和宫九,神情难看不已,“都停下来。”
公子羽和宫九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双眼死死地瞪着对方,似乎这样就可以弄死对方。
“你们若是继续动手,今日就会收到皇上命你们进宫谒见的口谕。”诸葛正我见他们两个人还是不肯收手,如是说道。
公子羽和宫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幻,最后两人同时后退了几步。公子羽扔掉了手上的麻绳,宫九则是双手负在身后。
“今日算你走运。”公子羽说道。
“是你走运才对。”宫九不甘示弱。
“哦?”公子羽看了一眼地上的麻绳,又意有所指地看向宫九,而后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声之中,满含着讥讽。
宫九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知道公子羽是怎么知道他身上的问题的,但也不是那么在意。他只是说道:“你的病好了吗?没有好吧?小心什么时候被我给碰到了。”
他的这句话含着满满的杀意。
“你打不过我,就打得过他了?”公子羽好笑,“他虽然是个蠢货,但是你可打不过他。”在他看来,公子明月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但是武功却是不弱的。
只是他在阿好面前总是多有收敛,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无害之人而已。实际上公子明月下手比他更狠更毒更疯,就像是上次,若不杨逍遇到了洪七公,早就被公子明月活生生弄死了。
这样的人,又知道了宫九的弱点,还能打不过他?公子羽真的是觉得好笑不已。
宫九的脸又黑了一层,“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啊,什么都跟他说。只是不知道真正的明月奴看了,会不会难过呢?”
公子羽不为所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怎么可能会懂得什么叫做难过?”明月奴根本就不是他的弱点,宫九再怎么说也是没有用的。
宫九没有想到公子羽这么刀木仓不入的,当时就有些气结,只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令好的身上,而后意味深长道:“你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他现在阿好的身上动脑筋?想到这里,公子羽的脸色当即就黑了,“宫九,你可准备好去给太平王请安了?听说他很快就要回京述职了。恭喜你啊,你们两父子要团圆了。”
听到这里,宫九有点想吐,“你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才对?”
“你敢?”
“我为何不敢。”
“你这个疯子。”
“过奖了,你这个傻子。”
令好:“……”
刚才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大反派之间对决的气势,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吵着吵着,就有一种小孩子吵架的感觉了。好幼稚啊。
诸葛正我无奈地叹了一声,“我要进宫面见皇上,二位一起?”
“不了。”公子羽一口回绝,“我和阿好还有事,我们先走了。”他拉着令好离开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担心要是继续留下来,真的会被诸葛正我拉进皇宫。
他现在可不想见到阿姐,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和宫九当街吵起来了,一定要教训他的。阿姐啰嗦起来的时候,不允许别人打断,不允许别人插话,更不允许别人不听完。拉拉杂杂一大堆,他要是听完的话,能头疼三天,所以还是赶紧跑吧。
“我快死了,我要回去等死。”宫九睁着眼说瞎话,转身就离开了。
他是不会进皇宫的,皇宫七拐八拐的,他每次都要迷路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而后皇上就有话说了。宫九每次听完往上说话都觉得耳朵嗡嗡响,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还是先走吧。
看到宫九走了,那个家仆也偷偷摸摸走了。他知道自己提到铁板了,担心不已,等到回去之后肯定会受惩处的。要是早知道的话,他就不为了推卸责任而污蔑那个女人了。
诸葛正我看着眼前这一幕,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真的觉得皇上很不容易啊,要跟朝臣斗心眼,要处理朝政,还得要关照两个不懂事的弟弟。
另一边,令好有些好奇,问道:“阿羽,你跟宫九之间有过节吗?”他们看起来积怨甚深啊。
“有。”公子羽点头,“第一次见面就打断了对方一颗牙的那种。是我打的他。”他强调了一下最后一句——
作者有话说:皇帝:苦就一个字[托腮]
第96章
在公子羽的生父还没有被除名的时候,在宫九还不自称宫九且父母双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时常会在各种宴会上碰面。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人看其他人都很傻,又是同龄,还颇为聊得来。
一开始,他们的确相处得还不错才是。但是过于聪明的人总是认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他们两个人有一次因为京都的一个案子吵了起来。
当时京都之中有一个富户人家,那家的夫人守寡多年,和儿子相依为命。却在儿子和儿媳成亲三年后,在儿媳怀胎八月的时候,下毒将她的儿子给杀了。这件案子可谓是轰动了整个京都,因为京都之中还真的没有见过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母亲将儿子给杀害了的。
当时查案的是尚算年轻的诸葛正我,他直觉这案子有内情,就耗费了时间去查证。后来才知道,这位夫人不仅杀过儿子,此前还杀了她的丈夫。也就是说,她杀夫杀子。
一时间,京都之中要求将这位夫人腰斩的声势浩大,似乎她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一般。尤其是那些男子,一想到若是自己的枕边人也对自己下手,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寒。他们想要将这种可能给压下去,所以强烈要求将夫人腰斩。
但是诸葛正我又查出了之前的内情,夫人杀她的丈夫,是她的婆婆和她一起杀的,因为她的丈夫当年是一个以杀人取乐的魔鬼。当时京都之中的一些小乞丐会被她的丈夫诱骗回家,欺辱又折磨之后将人活生生分成五份之后埋在花园之中。
夫人和她的婆婆是劝阻过的,被被她的丈夫殴打。在夫人怀胎五月之后,她的婆婆给她的丈夫下了药,婆媳两个人同时用刀捅死了他,对外称是急病去世。
因为连夫人的婆婆都这么说,所以无人怀疑。后来夫人的婆婆去世了,就她和儿子相依为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娶妻生子,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夫人发现,她的儿子在儿媳怀孕之后,觉得无聊,去了一趟小倌馆,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性情一般。他开始和他的生父一样,诱骗一些小乞丐或者城外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回来,欺辱、虐杀、埋尸,和他的生父一模一样。
明明他从未见过他的生父,明明他是个遗腹子,偏偏和他的生父一模一样。
夫人只觉得痛苦不
已,于是就对她的儿子下了手。她的婆婆不能接受她的孙子有一个杀人犯的爹,她也不能接受。只是这一次,夫人的行为被发现了。父子两个都急病去世,这怎么可能呢?于是夫人就被邻居告上了官府,事情也就暴露了。
事情的真相揭露,大部分女子开始同情这位夫人,发声要求对她网开一面。但是几乎所有的男子都不同意,一个杀夫杀子的女人怎么可以活着呢?她要是活着的话,那么岂不是说明女子是可以反杀的?
一想到这里,男人们就根本不同意。先帝也是男人,自然也不同意。当时太女还因为此事和先帝吵了一架,而后被先帝给软禁了起来。最终,那位夫人被判绞刑。因为夫人的儿媳不知此事,她失去了丈夫,也是个可怜人,于是她被放过了。
这件案子虽然已经结案了,但是在京都却是人人都在讨论,公子羽和宫九虽然年纪小,却因为太过于聪明,他们也谈及了此事。当时的公子羽认为夫人下手还是太轻了,若是狠一些,根本就不会败露。而且他认为杀儿子这件事情,其实夫人和她的儿媳都有份下手。
但是宫九却认为下手的人只有夫人,并且他认为其实夫人可以不用下手杀人的。她要是将人给弄残了弄瘫了弄哑了养在家里,就不会被发现了,那也就不必死了。并且他不认为夫人的儿媳也下手杀人了,他认为这是公子羽臆想出来的。
当时诸葛正我的能耐是京都人人知晓的,他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公子羽却说有,这不是臆想是什么?
两个人坚持自己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不知怎的,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公子羽打掉了宫九的一颗牙——尽管宫九是在换牙期,那颗牙齿本来就有点摇晃——两个人的动静还惊动了太女。
后来就是他们两个人见面都很不对付了,谁也不搭理谁。等到他们想要平心静气和对方谈谈的时候,太平王府发生了那件事情,宫九性情大变,再没有了之前的温软。而后就是公子羽的生父做了蠢事,被除名,太女为了公子羽的性命着想,将他送到了沈浪的身边。
公子羽和宫九两人在成年之前,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成年之后,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一个阴鸷,一个孤傲,三言两语说不来就动手。长大之后动手可不比小时候,他们是下了死手的,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差了。
“当年那个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令好问道。
公子羽并不意外令好最关心的是那个案子,若非如此,就不是她了。“也许真的是有因果轮回吧,夫人的丈夫是她和婆婆共同下手杀的,夫人的儿子是她和儿媳共同下手杀的。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媳,夫人不曾透露过只言片语。”
令好想了想,“是世叔查出来的,对吗?”
“是。”公子羽点头。“当年世叔查出来以后,只身一人去问了那位夫人。夫人在狱中给世叔下跪,只求他保密,放过她的儿媳。夫人知道她必死无疑,但却想要为她的儿媳挣出一条活路。先帝下令要夫人死,世叔无可奈何,但却帮忙保下了她的儿媳。”
事情的确如同他当年所想的一样,夫人和她的儿媳都有份杀人。
“那个孩子呢?”令好又问道。
“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公子羽回道。
“那太好了。”令好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男孩。”总觉得那个家族的男子血脉里就带着犯罪基因一样,吓人得很。还是女孩好,不会走上老路。
公子羽笑着说道:“当初世叔也是这样说的。”
令好突然上下地打量了一下公子羽,“你该不会知道那个女孩的下落吧?”
公子羽扬眉,“为何阿好为这么认为呢?”
“唔,直觉吧。”令好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感觉的。”
“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的确知道。”公子羽离开沈浪之后,想到了当年的案子,就让人去查了。“她现在过得很好,带着她的母亲一起生活在江南。她很坚毅,像她的祖母一般,顶立门户。”
“真好。”听到这里,令好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么说来,你和宫九也不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现在还是一见面就打呢?”
“单纯看到他就讨厌而已。”公子羽认真想了之后回答,“我看他觉得讨厌,他看我大概也是如此。”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反正公子羽就是讨厌宫九。
他们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别院,站在了花园之中了。令好站定了,抬眼看向公子羽,“阿羽,你知道宫九为何自称宫九吗?”
公子羽挥手,让周围隐藏的人全都退下,而后回道:“我知道啊,他想要谋。反,而后让太平王一声清名受损,永远被人唾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宫九以前就是个单纯的性子,现在也是,他竟然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太平王。”
若是他来动手的话,一定会更加周密。不仅他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还要对方永堕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令好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的?”
“查到的。”公子羽拉着令好去往凉亭坐下,“他明明身体很好,却从以前就对外宣称重病,在家养病。我觉得不对劲,就亲自走了一趟太平王府,而后就发现了那个太平王世子是一个假货。就这么查下去,我就查到了不对劲,将所有的都串联起来,再想想宫九对太平王的仇视,我就猜出来几分了。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时公子羽还没有和成年后的宫九见面,对他虽然也是不怎么关心,但也并不想他死,所以才亲自去查了。结果查到了宫九在一个无名岛习武,又查了别的,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了。
“他在某方面的确是很聪明,但是在另外的方面,却是蠢得很。”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子羽的神情有些复杂,不是单纯的嫌弃和嘲讽,似乎还带了几分关心,“那个吴明分明就是在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宫九那个蠢货竟然还甘愿做吴明手中的刀,呵。”
令好没有想到公子羽竟然什么都知道,看来比起宫九,他才是究极大反派啊。“皇上知道宫九的事情吗?”
“知道。”公子羽点头,“我当初就已经告知她了。”
“那你们都不管的?”令好有一点好奇。谋。反这么大的事情,他和皇帝难道还准备放任吗?
公子羽倏地笑了,如此时的阳光一般明媚,“阿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谋。反吗?”
令好摇摇头。
“从过去到将来,谋。反之人永远都不会少。”公子羽的眉眼冷漠,“总有一些人认为是自己与众不同的,认为他们也可以。吴明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已知的比未知的来得可控得多。”——
作者有话说:小宫九捧着牙齿嚎啕大哭,顶着青青紫紫的脸的小公子羽一脸不屑[撒花]
第97章
江湖和朝廷掺杂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有为之主,不仅要会治理朝政,还要会平衡江湖和朝廷。
侠以武犯。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仗着武功高强就跟朝廷作对,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就可以坐上皇位。实际上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罢了。若是那些蠢货真的坐上去了,没有多久,这大周朝的天下可就要乱了。
吴明是一个想要谋反的人,但他不过是稍微有些特别的想要谋反的人罢了。除了武功高一些,还有一个宫九作为他手中的兵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更何况宫九虽然是吴明手中的兵器,却不是多
么听话的兵器,且阿姐有办法收拾他。
前两年,朝廷要解决先帝遗留下来的那些问题,蔡相揽权以至于朝政不稳,还有边境蛮族异动。这桩桩件件,都比一个在可控范围的吴明以及宫九来得重要。
令好的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没有将想要问的问题问出口。她是想要问皇帝是否在意无名岛上那些无辜之人,却又想到不管是边境蛮族还是朝堂震动,影响到的百姓都远比无名岛上的人要多得多。
就像是那个经典的列车困境一样,不管是去往哪条轨道,总是有人会死的。似乎选哪条轨道都是错,也似乎选哪条轨道都是对。令好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她不知道做决定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也正因如此,她无法对这决定做出评判。
公子羽却似乎看穿了令好心中的想法,伸手往前,戳了戳她的脸颊,“担心无名岛上的那些人,对吗?”他只敢轻轻戳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令好点了点头。
“放心吧,阿姐不可能不管的。”公子羽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似有些嫌弃又好似有些无奈,“阿姐现在可是穷疯了,无名岛在她看来可是一只大肥羊。等到她腾出手来,就可以宰羊了。”
可以说,本朝的皇帝之中,就属他的阿姐最穷,关键原因就是因为先帝太能花钱了,以至于她登基的时候国库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不管是治理黄河还是各方军饷,亦或者是为天灾留一份银子,全都要从国库出。
就因为这个,她的登基之礼是能省则省,她后宫也就只有零星几个人,她选妃除了好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好养活。所以,她可谓是本朝最俭省的皇帝了。哦,她还把皇帝私库之中的银子全都搬到了国库,没有皇室徽记的宝贝都偷偷买了,银子也放入了国库。
要不是这样,她哪里有银子来对付蛮族和各地天灾。之前她弄倒了蔡相,抄家之后把国库填了一大半。由此,他的阿姐好像发现了新的发财路。这一次的六分半堂以及神通侯府,大概都是逃不了她的“魔爪”的。
之前他的阿姐将整个宗室给犁了一遍,几乎可以说是杀穿了宗室,只留下了几根小苗苗。公子羽都有些怀疑她对宗室狠下毒手,除了因为他们不老实,想要当她这个女人的主,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穷。
宗室的人死的差不多了,那就不用出银子养了,不是吗?不过公子羽从未将这个猜测说出来罢了。
听到公子羽对皇帝的形容,令好当即笑出声来,“你这样说皇上,不太好吧?”她只和皇帝见过一面,除了感觉她好像有些促狭,其他的什么印象都没有。
但是在公子羽的口中,她听到了一个爱民如子又认真治理江山且还不摆皇帝架子的皇帝。这么看来,她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好皇帝了。
嗯,至于后宫的事情,令好不予置评。不过是多喜欢几个男人而已,她又没有让那些男人干涉朝政,多好的皇帝啊,这没什么能说的。
“她自己也这么说她自己。”公子羽不以为意。
“不对,”令好疑惑,“皇上要是很穷的话,你哪来的银子?”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不管是他还是明月,在他们的描述之中,他们可是从小到大都不缺银子,甚至于现在还过着堪称是奢靡的生活呢。
“我娘有钱。我的人也会经营,我就更有钱了。”公子羽说道,“阿姐是穷疯了,但也没有到要别人嫁妆的地步。”实际上他养的那些遍布江湖的人,有一部分是为了皇帝,他这也算是变相拿钱给她用了。
不过因为这本身就是他自己想做的事,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令好问道:“既然如此,那皇上大概什么时候会对无名岛下手?”她有些跃跃欲试的。
别的事情她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但是干架这种事情,她最会了。说着说着,她都有点想要抄起碎雪干架了。只能说干架是会上瘾的,她就觉得今天没有打过瘾。
公子羽笑了,“等到宫九准备太平王下手的时候。”他的阿好真是可爱啊。“今日看来,宫九的情绪越发得不稳定了,可能近在眼前了。”
“要是需要我,一定不要客气。”令好双眼亮晶晶的,“我一定帮忙。”
“好。”公子羽笑着点头,“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阿好的。”
“那说定了。”
“说定了。”
“下午那两个人还要动手吗?”公子羽问道。
“当然要。”令好点头,近在眼前的架肯定不能不打啊。
公子羽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去用过午饭,休息一阵再去找人。”近来京都之中的江湖人都安分了不少,想要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还有些难度了呢。不过没有关系,南宫灵和那些采花贼快到了,阿好一定会喜欢的。
“好呀好呀。”令好笑着应下来了。午睡的时候,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到,之前好像是有问题要问公子羽的。是什么呢?脑子有些混沌,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算了,等到午睡醒了,肯定就记起来了。令好放心地睡去了,等到她午睡起来的时候,就彻底忘记这件事情了。
而公子羽也总觉得怅然若失,好像有什么失去了一样。只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失去了什么,便暂且放下了。
另一边,宫九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他回到了太平王府中,命人将沙曼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伤进入浴池之中,情绪才好了不少。
在街上的时候,他看到公子羽拿着麻绳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的弱点。那一瞬间,他是想要杀了他的,只是没有想到诸葛正我出现,他只能够作罢了。
想到这里,宫九就气恼得在水面上拍了一下,水浪被拍得有三尺高。若不是他这是浴池而不是浴桶,他恐怕就要狼狈地站着了。
公子羽那个讨厌鬼,从小就知道欺负他!
对于公子羽,宫九是很不喜欢的,不过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一个宫宴上。他小的时候性情相对比较内敛,不爱说话,也不爱和那些愚蠢的人说话。
他就喜欢待在娘亲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而公子羽不同,他被太女阿姐带着,在宫宴之中游刃有余。那个时候,他就对他产生了好奇。后来宫九和公子羽搭上了话,他们彼此之间竟然能够跟得上对方的思路。
之前只有太女阿姐可以,可是她太忙了,没有空和小孩子玩。碰到了公子羽,小宫九很高兴。两个人相处得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宫宴,他竟然打掉了自己的牙齿。
小宫九本来就很伤心,抱着牙齿在哭,就是因为有娘亲的安抚,才难过地回到了家中。后来他们好像再没有见过面了,再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情。他失去了娘亲,有了一个作为仇人的父亲。
他被困住了,而公子羽也被逐出了京都,甚至连姓氏都丢掉了。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了。成年之后再次相见,他们两个人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谈谈,而是说不了两句话就动手。
之后的每一次,他们两个人都有一种想要弄死对方的想法。而后,宫九就发现了公子明月的存在。他想到了那个还没有长大的明月奴,只觉得公子羽太弱了,太无能了,更加看不上他了。
一直以来,宫九认为掌握了公子羽的弱点的人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弱点也被对方给掌握了。
公子羽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坐在浴池中,宫九思忖着。不多时,他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公子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了。虽然有些时候,宫九有些过于单纯,但这并不代表他笨,相反他非常聪明,所以他很快就得出了公子羽知道了他
的事情的结论。
如此,现下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动手杀了公子羽,要么提前动手。公子羽不是那么好杀的,且杀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事情没有泄露。那么,就剩下提前动手这个选择了。
正好,最近太平王要回京述职,干脆这一次就动手吧。宫九的手指在浴池边上轻轻地点着,脑中想着要怎么说服吴明,要怎么施行计划。他根本就不在意吴明那蠢到令人发笑的野心,他要的就只有太平王身败名裂,被他忠心的皇室所杀。
只要想到太平王临死前可能会有的痛苦和绝望,宫九就很开心,开心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在处理朝政的皇帝只觉得背后一寒,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狂奔而来一样。
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神侯府和刑部众人也觉得背后一寒,好像又有事情要做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皇帝等人:你不要过来啊!
第98章
虽说宫九想要提前动手,但是在太平王还没有抵达京都的时候,在吴明还没有回信的时候,他是不会提前动手的。尽管他很想要将公子羽的牙都打下来,可目前还是需要忍耐。
另一边,皇帝也知道了宫九和公子羽起冲突的事情。她不免觉得有些头疼,这两个人,明明小的时候关系还行,那次事情之后却是怎么都不对付。许多年未见,第一次见面就是打,此后每次见面都打。
老实说,要不是宫九的想要谋。反的话,皇帝是真的不想管。
“皇上?”诸葛正我疑惑地抬头看她。
皇帝无奈地叹了一声,“让阿羽安分些,再让他盯紧了宫九,且不要随意出手。”
“是。”诸葛正我应下。
“对了,朱家和花家那边怎么说?”皇帝问道。相比起宫九的谋。反,还是有桥集团的事情更为重要些。因为朱家和花家都和江湖有牵扯,所以为了能够取信他们,皇帝让诸葛正我去联系这两家。
诸葛正我回道:“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朱家和花家向来是积善之家,自然是愿意的。朱家的五姑娘正在京都,只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不多,是以还要等到她的父亲前来京都。花老爷原本是要亲自上京都来的,但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是花家大公子前来京都。”
“来个能做决定的人就行,其他倒也无妨。”皇帝说道。她的心里想着,还是得给公子羽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不知道又想折腾些什么出来。唉,这弟弟还是小的时候可爱,长大了就不那么可爱了。
要给他找点什么事情做呢?单纯盯着宫九的话,难保不会弄出点幺蛾子来。等等,之前公子羽是不是让人去抓了南宫灵来京都的?南宫灵的事情倒是好处理,但是牵扯到了丐帮,那可就未必了,毕竟丐帮的事情可大可小。
而且既然南宫灵出事了,为了丐帮,洪七公可能也会前来京都。既然公子羽闲得慌,那就让他去处理此事吧。
想到这里,皇帝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六分半堂如今如何了?”
诸葛正我回道:“六分半堂总堂之外的势力都被砍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就剩下雷损几人颇有些威胁了。”
“既然就只剩下他们了,那就干脆点,一锅端了吧。”皇帝轻描淡写道。
诸葛正我神情微微一动,“是,皇上。”
皇帝抬眼,看了诸葛正我一眼,笑着说道:“不必让无情他们几个去了,我知道,近来神侯府实在是忙碌,我会让人去将他们拿下的。”
夜半时分,狄飞惊护着雷损和雷纯,三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六分半堂。他们想要躲开的是金风细雨楼的耳目,他们两方对峙依旧,对对方的行动方式和能力了解甚深。所以三个人想要避开金风细雨楼的耳目离开六分半堂,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蔡相倒台之后,六分半堂的势力就大大地削减了,一时间他们还弱于金风细雨楼了。不过很快,雷纯就找到了办法,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计划实行,就遭受到了打击。
雷损和雷纯之前就有预感,朝廷可能会对六分半堂下手,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无消无息的。他们就合计着,也许是朝廷有事,暂时放过了他们;也许是朝廷要用到他们,所以才没有动六分半堂。
不管如何,六分半堂暂时是安全无忧了。但是雷损父女两人却不能完全放心,他们只觉得头上悬挂着一柄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剑。如此,他们当然要找出路。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出路,就先迎来了死路。
但雷损和雷纯都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们和狄飞惊悄悄离开六分半堂并不是因为他们想要逃跑,而是他们想要跳出这个地方。因为只有跳出这里,才能够有新的机会。
他们不相信他们不能翻身,也不相信他们这么倒霉,要就此沉寂了。就算是不能翻身,他们也要殊死一搏,让他们的敌人付出代价!
“三位这是要去哪里?”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黑漆漆的夜色中,突然出现的女声和有些扭曲的身影,若是胆子小一些的,恐怕会被吓得尖叫。
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可能是因为突然的这一下太吓人了,雷纯的脸色当即就白了下去。
狄飞惊当即将雷纯护在身后,“谁?”
“来请你们去一个地方做客的人。”诗词从后背抽出了她的兵器,一把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大刀,“还望三位配合一些,不要反抗,否则我可是很为难的。”
狄飞惊说道:“那我们恐怕是不能如了阁下的意了。”
“这可由不得你。”诗词的手轻轻一挥,夜色之中倏地出现了一群人,他们已经将雷损三人给包围住了。
狄飞惊的脸色难看无比。若是只有那女子一人,他有自信可以带着堂主和纯儿离开,但是现在……
诗词扯着嘴角说道:“还请别让我为难,好吗?”大半夜的被喊起来出任务,她现在浑身都是怨气,堪比地底下被埋了千年的女鬼身上的戾气好吗?可是她只敢在心里对上司嘟嘟囔囔的,压根不敢说出来。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够将怨气发泄在要抓的人身上了。所以诗词出现的时候才会装神弄鬼的。是的,她就是这么坏,看到别人被吓到了,她就开心了。
这样想着,诗词对雷损和雷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刻,她扛着刀飞身上前,朝着他们的脑袋砍过去。
呜呼,好玩!
第二天,令好就知道了整个六分半堂都被端了的消息。她端着盛着馄饨的碗,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有些呆滞。
不是,她就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吧?怎么这一觉起来天都变了?就一个晚上,六分半堂就被端了?这样会不会显得六分半堂好像太弱了一些啊?
“阿好,在想什么?”公子羽将一盘子炸小鱼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六分半堂这么快就倒了?”令好夹了一条炸小鱼,满意地点点头,好吃,她就喜欢吃鱼。
公子羽轻笑一声,说道:“一个江湖帮派便是再厉害,又如何能够和朝廷作对呢?”若是这个朝廷正在风雨飘摇之际,那倒是另当别论,但现在显然不是。
雷损偷偷出逃,没能带上所有的霹雳。弹,自己将自己的威胁降低了。不足为据之人,恐怕诗词拿下他们还在暗自窃喜任务好做呢。而六分半堂已经被整个军队给围住了,一个个全都拿着弓。弩,端了六分半堂不过是小事。公子羽还觉得他们动作太慢了,应当更快些才是。
“那为什么之
前六分半堂在京都屹立如此之久?“令好不由得问道。
“因为先帝生怕用强硬手段将人赶走之后,自己会被刺杀,所以留着京都的江湖帮派。尤其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留着他们,为的就是‘平衡局势’。”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子羽满脸的讽刺。
不管是面对朝堂还是江湖,先帝都挺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总之不是这个不能动就是那个要顾及。他那个皇帝当的,除了在享乐的时候最强硬,其他的时候就像是长了一根软骨头,半点用都没有。
不过说到这个,公子羽倒是应该感谢一下先帝。要不是他心慈手软,没有杀了他那个没脑子的连兵权和人脉都没有就敢逼宫的生父,又默许了他被送出京都,说不定他根本活不下来。公子羽的心中冷漠地想着。
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先帝不顺眼。或者说,世上能叫他看得顺眼的人本来也没有几个。
令好:“……”
这皇帝当的,除了在用国库银子享乐的时候,怎么感觉窝窝囊囊的?“等等,既然先帝性情温和,为何当初你家阿姐还会被关起来呢?”她指的是夫人下手杀了儿子那个案子。
公子羽说道:“当时京都之中,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几乎都群情激奋要杀那位夫人,偏偏太女反对。先帝也是要杀那位夫人的,阿姐不同意,他怎么能允许?再怎么样,他也是皇帝,不允许别人反驳他。他见阿姐非要为那位夫人出头,在大吵一架之后就将阿姐给关了起来。”
先帝再怎么软骨头,也是个皇帝,怎么会允许他人冒犯呢?尤其那个人还是他的女儿。其实公子羽曾经怀疑过,若不是先帝只有阿姐一个亲生女儿,恐怕他会选择其他的乖顺的孩子继承皇位。
不过谁让他把自己身子骨玩坏了,就只有阿姐一个女儿呢?只能认了。想到这里,公子羽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先帝还有别的孩子,登基为帝的人也只会是阿姐。
因为到时候,不管是先帝还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会被阿姐一一清除。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自然是要被踢走的。正如当年皇室宗亲那帮人,有的自以为能够操控阿姐,对她指手画脚的;有的则是认为阿姐能当皇帝,他们也行,于是小动作不断。
原本还处理先帝遗留下来的各种遗留问题就让阿姐很不满了,还有那么些人想要伺机而动。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场变动,以至于今日皇室宗亲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全都安分得不行。
“阿羽,你怎么摇头了?”令好问道。
公子羽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她。“人人都说阿姐生性冷血多疑,所以才会杀了那么多皇室宗亲,我却觉得阿姐是认为他们碍眼又没用,还能省银子,这才挥刀的。”
令好:“……”
虽然她是很开心公子羽对她毫无保留,什么都愿意说。但是说实在的,这种事情也可以不说的——
作者有话说:诗词:大半夜起来工作,不管是腹诽老板还是迁怒任务对象,都是顺手的事儿[白眼]
第99章
说是这样说,令好对于当年的京都血案还是挺好奇的。现在这位皇帝做的事情,就算是在其他朝代也是足够他人侧目的了,毕竟杀父杀子杀兄杀弟的皇帝不少,但是将整个皇室宗亲给杀穿了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对此,公子羽的猜测,他那忙疯了的阿姐认为那些人太多余了,弄死了比较安静。而且他那穷疯了的阿姐,说不定还会认为现在皇室的人少了,要花的银子也少了。
他再想想当时阿姐在人后那满脸的欢喜,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令好:“……”
她神情无比复杂地看着公子羽,你这么想你的阿姐,她知道吗?还有,就不能够是正常频道的争权夺利吗?算了,还是不要继续讨论下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扯到哪里去呢。
“等一下我要去练剑,你要一起吗?”还是换个话题吧。令好的每日练剑行动是风雨无阻的。
当然了,如果大风大雨,她会在室内舞剑。她又不是傻的,室内有地方的话,干什么要出去吹风吃雨呢?
“要。”公子羽连忙点头,“我为阿好弹琴,可好?”他喜欢阿好,喜欢每一个不同面的阿好,私心里却觉得她在舞剑的时候是最好看的,闪闪发光一般。他觉着自己在那个时候做一个陪衬,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好呀。”令好点头同意。他的琴声那么好听,她当然愿意他陪在一旁了。
不过很可惜,公子羽想要为他的阿好弹琴的想法没有能够实现,因为皇帝要见他,命他进宫去。这可能是因为他蛐蛐皇帝的代价?总之,公子羽沉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宫了。
令好只好自己练剑了。一轮过后,她拎着碎雪站在小花园里,总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也有些空落落的。
“令姑娘,”诗词站在月洞门处,“楚留香求见。”
“楚留香?”令好有些惊讶,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麻烦请他进来。”她左右看了看,“就在凉亭处吧。”
“好。”诗词点头。
令好将碎雪归剑入鞘,几个呼吸间就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好了,而后走到了凉亭里坐下,等候客人的到来。
楚留香能够找到别院来,自然是靠了他的朋友们。虽然他们在京都之中的名声并没有苏梦枕和狄飞惊的名声响亮,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门路。楚留香想要找人,就先去找了他们。
于是,他这才知道了令好的落脚处。
这一片的房子都是朝堂之上有权的人才能拥有的,因为这里的地契都在皇家的手中,除非皇家赏赐,否则不管是什么人,都住不进来。不管是天下第一富商,还是天下第一高手,都住不进来。
楚留香在走进来的时候就想了,那位手持令牌的男子果然是皇室中人。只是不知为何他能沟通调动那么多人,还能够插手江湖事。他此次前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跟着诗词踏过月洞门,抬眼便见到坐在凉亭之中的令好。此时风轻日暖,她的身后是一整片的茉莉花,洁白的一片却是更衬得她如霜雪一般。只是比起冰冷的霜雪,她又多了几分暖意。
“楚香帅。”看到楚留香走过来了,令好起身迎接。
“令姑娘,多有叨扰。”楚留香上前几步。
“怎么会是叨扰呢,楚香帅大驾光临,可谓是蓬荜生辉。”令好侧着身子请他进去。
楚留香坐在凉亭之中,打量了令好亮眼,不免叹道:“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令姑娘身上的剑意又浓了,看来你的剑法有所进益了。”他不免在心中嘲笑自己刚才的眼拙。令好根本不像霜雪,应当说她是当世的神兵利器才对。
这浓烈到仿佛要将人割伤的剑意,如何能说她不是神兵利器呢?
令好这才注意到她刚才虽然缓和了气息,但是剑意却没有收敛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将剑意收敛了起来,“香帅过奖了。”
她这一决定却是让楚留香更加惊讶不已了。他不是没有见过周身有剑意的人,却没有见过这样轻轻松松就将剑意收放自如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
几句寒暄过后,楚留香的脸上带出了几分赧然,“令姑娘,此次我贸然上门,其实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情还要香帅用了相求两个字?”令好笑着斟了一杯茶,将茶水放到了楚香帅的面前,“又是什么事情,还轮到了我来帮助香帅?”
她的心里面想到,楚留香该不会是弄出了什么大。麻烦,需要一柄锐利的剑,这才来找她的吧?令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能够帮得上别人的也就是她的剑了。
“或者说,我上门来求情的。”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说道。
“求情?”令好的脑子里马上闪回了最近被自己揍了一顿而后扔进大牢里面的人,“你是要给采花贼求情呢?还是要给杀人犯求情?亦或者是给江洋大盗求情?”
除了白愁飞、方应看还有金九龄,她这段时间以来揍的人差不多都是这几类人了。“若香帅是要给他们求情的话,我只能说恕我无能为力了。他们犯的是大周朝的律法,我将他们归案之后,后续的事情便不由我来处置了。更何况他们罪有应得,我也不会放了他们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色难看了不少。要是楚留香真的给他们求情的话,那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了。哼。
楚留香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不是要给那些人求情。”他在京都之中也算是消息灵通,当然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令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她都抓了些什么人归案。
那些人作恶多端,既然被抓了,自当是由大周的律法来惩处,他怎么会给他们求情呢?若他真是那么做了,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还差不多。”令好点了点头,而后又略带疑惑地看着他,“既然不是他们,那么香帅是要给谁求情呢?白愁飞?”
楚留香摇头,“我和那位素无往来,更何况他也在令姑娘刚才所说的那些人之中,不是吗?”
“那就是方应看?”令好又问道。
“也不是。”楚留香继续摇头,“我和那位小侯爷也是素无往来,更何况我知道,你对他下手自有你的理由。”他隐隐约约地听说,似乎方应看被抓,是和有桥集团有关。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为方应看求情呢?
“那就是金九龄了?”令好继续问道。
楚留香还是摇头,“我和金九龄可以说是官兵和贼,又哪里会有交情呢?”他要是被金九龄抓到了,说不定就是他的功劳之一了。
“那到底是谁啊?”令好不想猜了,她猜不到。唉,她觉得这些江湖人说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干脆,尤其是古大大的世界中出来的江湖人。他们老是喜欢绕老绕去地打哑谜让人猜,这样实在是很为难她啊。
谜语人滚出好吗?
楚留香大概也是看出了令好的情绪,连忙说道:“是南宫灵。”
“南宫灵?”令好这下子是真的惊讶了,“他不是在江南吗?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我可没有对南宫灵动过手,我甚至都没有和他见过面呢。”
当然了,如果她和南宫灵见面的话,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拔剑。不过这一点她是不会告诉楚留香的,人情世故这一块,她认为自己还是拿捏得稳稳的。
“我不是说南宫灵在令姑娘的手中,而是他在你身旁那位公子的手上。”楚留香叹了一声。
他在收到丐帮弟子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南宫灵被抓了?会被抓来了京都?他得罪什么人了吗?在回过神来之后,楚留香就在京城之中打听,而后才打听到了令好身旁那位公子的身上。
其实也是因为他不遮不掩的,还用了朝廷的人,楚留香这才知道是他做的。他不明白南宫灵和那位公子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他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何不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呢?
于是,楚留香这才找上门来了。他原本是想要见见那位公子的,不过诗词姑娘说他不在,于是他就想着找令好。再者,之前楚留香就看出来了,那位公子特别在意令好。
若是她愿意帮忙敲边鼓的话,应当能事半功倍。
阿羽让人去抓了南宫灵?他怎么没有告诉她啊。令好没有将疑惑表现出来,而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香帅,此事我也爱莫能助。”
“为何?”楚留香不解。南宫灵他和令好之前抓的那些人不一样不是吗?
“你应当也猜出来了,阿羽他有几分皇家血脉。”其实令好这都是往小了说的,公子羽是皇帝的堂弟,就属他这一脉最亲近皇帝了。否则当初公子羽的生父也不会那么信心满满地谋。反了,就是因为他是先帝的弟弟,自认为他比哥哥有资格坐上那个皇位啊。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还连累了他的妻子,以及公子羽、明月奴两兄弟。
楚留香点头,“我知道。”若不是皇室中人,若不是皇帝亲近之人,哪里能够驱使得动官府的人呢?他和许多人都知道的,皇帝对待宗室的冷酷,不见半点怜悯。
若只是一般的宗室,恐怕已经在深埋黄土之下了。只有亲近之人,才能活着,才会有皇帝的令牌——
作者有话说:楚留香:就是因为知道身份不一般,才只能上门求情而不是出手劫人啊[化了]
第100章
令好说道:“之前有一个扶桑人闯入了这别院,想要掳走阿羽,不过他没能成功,反而是他自己被送去了大牢之中。”
按照阿羽说的,天枫大郎被送到了神侯府,待遇也是很不错的。他所在的牢房是由无情打造的机关围起来的,他是怎么都出不来的,别人也是怎么都进不去的。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楚留香不解,问道:“你说的这件事情和南宫灵有什么关系?”
令好继续说道:“那个扶桑人是南宫灵的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
“这不可能吧?”楚留香无法相信,“南宫灵是任慈长老一手养大的,怎么可能是扶桑人呢?”
“他的生父是天枫十四郎,我想你也许听过这个名字?”
楚留香沉默了,他的确是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更知道天枫十四郎当年和任慈之间的对决。所以,南宫灵真的是天枫十四郎的日子?“即便如此,那也不必南宫灵抓起来不是吗?他的出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令好笑笑,只是她在笑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那个扶桑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了扎木合等人的真凶,虽然他的真实目的尚且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南宫灵之间是已经有联系的。不管是那个扶桑人还是南宫灵,都不可能被释放的。”
“就算他们有联系,那……”楚留香突然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似乎颇为难看。“任慈长老,对吗?”
令好说道:“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言下之意就是确实如此,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楚留香当然听得懂,正因如此,他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他是认识任慈长老的,也知道他是如何对待南宫灵的。虽然是养子,但是他对南宫灵的培养比之他人对亲生儿子也不差什么了。
这样一个人,却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在临死前,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楚留香不知道任慈长老当时的心情如何,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复杂至极。
他认识的南宫灵是什么样子的呢?剑眉星目,长身玉立,初见便和自己相谈甚欢。他们两个人喝酒谈天,好不自在。尽管他们后来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楚留香也认他这个好朋友。
只是现在……楚留香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悲哀。只是如今,南宫灵是一个忘恩负义、杀害养父的人了。
看着楚留香的神情,令好就知道他大概是知道了任慈长老的死因了。天一神水无
臭无味,杀人于无形,但是死状特别,看过的人就不会忘,听过的人也能猜想到几分。
像楚留香这样聪明的人,当然能够猜到任慈长老的死因。也正是如此,他的脸色才会这般难看。他想要帮南宫灵求情,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现在他也知道,这是没可能的了。
楚留香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说道:“抱歉,令姑娘,这次是我冒失了,我想我应该告辞了。”
令好起身,“香帅说笑了,你不知情,自然要为自己的朋友出头。”只是知情之后,心里就难受了。“我送你吧。”
“不劳烦令姑娘了,”楚留香的神情还有一些恍惚,“我自己可以。”
令好点头。她目送楚留香离去,总觉得他的背影好像还带着点寂寥。不过她的心里想的是,这种事情,以后楚留香会遇到很多的。这一次对他本人来说,其实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南宫灵还没有对他这个朋友出手,不是吗?
不过按照楚留香的身体体质来说,他以后遇到的背叛不少,甚至想要杀的人是他的朋友这种事情也不少,谁让他是楚留香呢?咦,等等,好像跟楚留香有同等待遇的人还有一个。
正和花满楼一同骑马前往京都的路上的陆小凤:“阿嚏阿嚏阿嚏——!”
花满楼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
公子羽是白天进的皇宫,等到他出来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了。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一半的脸置于晚霞的霞光之中,一半的脸置于暗色之中。明暗交织,眼底的阴鸷在翻滚着。
“阿羽。”
听到这个声音,公子羽抬头,那张映着霞光的脸容色动人,眼底也满是欢喜和雀跃,“阿好。”他三两步往里,看到了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令好,一抹笑便绽放在他的唇边。
“阿羽,你回来了。”令好笑盈盈地看着公子羽。
在她不笑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几分清冷,陌生的人便会以为她是一个清冷的人。实际上她是一个总是带着阳光的人,就如同此时,天上已然只剩下了霞光,但她却还是一身的灿烂,仿佛是一直置身在阳光里一样。
“嗯,我回来了。”公子羽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令好,热切又专注,好像这偌大的世界里,他只看得到她一个人一样。“阿好,你不知道,阿姐好过分,给我扔了好多事情,还不让我早点回来。”
就那么些事情,派人传个话就好了,还非要让他进宫去。进去也就进去了,说完就让他出来。偏偏阿姐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从早上到傍晚,若不是他坚持要出宫,可能阿姐还能继续往下说。
公子羽深深地认为,当年先帝“自愿”成为太上皇之后却活得不久,就是因为阿姐太能说了,于是郁郁而亡的。不过这个念头是肯定不能叫他的阿姐知道的,否则自己肯定是要倒霉的。
其实皇帝也没有那么能说,或者应该说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说话,因为她每日要处理的朝政可不少呢。当然了,皇帝也的确是拦着公子羽不让他回来,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想要让他长长记性。
不要总是给她添乱,她本来就已经很忙了啊啊啊!果然,长大了的弟弟一点都不可爱。公子羽还想说长大了的阿姐也不可爱呢,就知道给他找事情做。
听到公子羽的小抱怨,令好当即就笑了,“好啦,不生气了。我让厨房给辛苦的阿羽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我们这就进去吃饭?”
“好。”公子羽笑着点头,“还是阿好对我好。”若是阿好能够只对他一个人这么好,那就好了。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阿好,你以后都会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啦。”令好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啊,对自己的朋友好那是应该的。”
“可我不想只是朋友。”公子羽小声地说了一句。
“什么?”令好停下了脚步,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没什么。”公子羽也停下了脚步。他本想将自己的心意全盘告知的,但是在对上她的目光的那一刻,他还是退缩了。
他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没能更进一步,反而还会倒退。他担心他们之间做不成朋友,甚至到了后面,她会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他担心的很多,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为了那一点自己也不知道的有多少可能的可能,公子羽退缩了。他在心里苦笑,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他明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但是在阿好的面前却成了胆小鬼。他在心里唾弃自己,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他承担不起任何失去阿好的可能。
“你……”令好迟疑地看着公子羽。她的内力让她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公子羽的话,一字不漏的那种。
她对上公子羽的眼神,被他眼底的炙热给烫了一下,不由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个,我们先去吃晚饭吧,你应该也饿了。”
“嗯。”公子羽点点头。
两个人相携往里走,霞光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们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两个长长的、长长的影子。这两个影子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好像天地之间,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将它们给分开。
但是它们的主人却隔着一掌的距离,这一掌的距离,却仿佛是划下了越不过的悬崖峭壁一样。明明两个人离得很近,但是他们垂着头,好像在想着些什么,于是看起来便好像离得很远。
平时他们吃饭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的,但是今日,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吃饭的时候也漫不经心。说笑声没有了,屋里一片安静,安静到有些吓人。
晚上,令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想到今日的事情,再想到了昨日的事情,怎么都睡不着,于是猛地爬起来,一把掀开了被子,盘腿坐在床上。
她现在终于是想起来自己昨天到底忘记了什么了,她现在想起来了,她要问阿羽一个问题的。她要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那样的目光,她确信自己是不可能会认错的。她要去问他,就现在,她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令好当即下床,穿上了衣裳,拿上碎雪就朝着公子羽的房间而去。
另一边,公子羽也没有睡。他躺在床上,双眼睁大了,心里眼里满是懊恼。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今天晚饭时候的事情,一直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够更克制一些。
就是因为他的不克制,被阿好发现了端倪。她只是发现了端倪就不肯搭理他了——其实并不是——若是她当真知晓了一切,会不会再也不要他了?
想到这里,公子羽的心被恐惧给填满了——
作者有话说:辗转反侧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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