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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长公主进宫后, 一路由内侍领到皇帝书房而去。


    更深露冷,她隐隐觉得不适,咳嗽两声。


    驸马侧头, 拍拍她的背, 关切道:“先前才说了行之,你怎么也咳起来了?真是怪了。”


    长公主挑眉轻笑, 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忘了?我们俩如今到冬日都难熬。”


    蛊虫到冬日发作得最严重。


    驸马顿了顿,默然不语,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宫墙万里朱色,宫灯明彻,雪未落但寒意肃杀, 他们相偕着往前去。


    有些事, 做了就不能回头。


    进了皇帝书房后,一眼便能看到位于上首的圣上,他眉峰压低, 下颌紧绷,面上满布阴云。而几位重臣分列两侧, 深紫官袍衣袖肥大, 无论男女皆面容肃穆,见长公主与驸马进来,也只是略一侧头以余光看过去。


    此处明明灯火通明, 却无端显得压抑。


    “阿姐。”


    圣上撑着额头,揉捏眉心。


    他早不是青壮年了,眼尾有了许多皱纹,今夜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同, 似是骤然失去了心气。


    “朕老了,也愈发糊涂了。到了这把年纪,常念骨肉之情,行事自得自满,却不料徒生许多荒唐事。”


    他抬眼沉沉望向长公主。


    “你可知,昨夜太子歇在东宫,竟遭歹人毒害,而今朝朕又收到突发军情,竟是二皇子带兵攻打京城!”


    “朕没想到朕居然会得见今日这局面!”


    圣上尾音几近呜咽,再也遏制不了情绪,他以手掩面,几颗浊泪很快滚落。一旁的臣子们不忍,纷纷凄声道:“陛下!”


    好一副君臣相泣图。


    无人见之不动容。


    但长公主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事尽在她意料中,当然地,她立即摆出惊愕与沉痛来。


    长公主想走上前以展现焦急,体内却忽地传来一阵隐痛,扯得她停下步伐,驸马赶忙上前想伸手搀扶。


    她顾不得其他,只是在圣上看过来时,恰好流露出哀切与悲愤。


    “渊儿怎会在宫中出事?二皇子竟然毒杀长兄,还带兵攻打京城?”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问道,正正对上了圣上那双与她无比肖似的眼,此刻正含着泪,眉目低垂,不胜悲戚。


    一时间,长公主竟有些恍惚,她多年不曾见自己的皇弟这样落泪了。终于,她的阿弟也懂得她当初是如何因子而痛了啊。


    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但这些慨叹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她低下了头,面含痛色,似是因这两个亲侄子相斗而心痛不已。


    圣上定定地看着自己阿姐,半晌,无言地摇头。


    “朕实在……太失望了……”


    长公主没细想,只是抬袖抹了抹眼角,俯首跪下,铿锵有力地开口:


    “陛下节哀!还请陛下务必以军情为先,此刻战事焦灼,理应先保卫京城,擒住二皇子,再彻查太子之死。臣愿领兵!”


    此话一出,众臣纷纷投来目光!


    这目光寒冷又意味深长,驸马如芒刺在背,扶着长公主的手都不禁紧了紧。


    师晏隐隐觉得不对!


    其实,从一开始见到内侍,似乎有件事就无人提起过。太子之死,他略一深思,便顿觉心惊肉跳。


    书房烧着地龙,灯烛通明,人影重重,却陡然让师晏不寒而栗。


    “阿宁,太子他——”


    师晏附在长公主耳边,企图低声挽回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圣上愤然拿起镇纸,猛地掷在地上!


    电光石火间,书房外响起踏踏脚步声,气势如鼓,密集而整齐。


    黑甲禁军似蚁潮般涌进来,将整个书房围得水泄不通,诸臣退至角落,而长公主与师晏还来不及反应,身边就竖起了刀枪与铁壁。


    太子周身带着雪夜凛冽的寒意,沉眉踏入书房,看向正中的两人。


    “承蒙姑姑挂念。”


    他淡声道。


    “但幸而,谋害我的人未得手,我还安然无恙。”


    是了。


    从头到尾,就没有人说过太子死了。


    内侍说的是东宫的宫人和女官都被拘起来了,而圣上说的是太子被谋害,书房里其他重臣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只是面色难看。


    陈若遥是在夜间动的手,那时宫门早已落钥,无人可出。翌日整个宫城都戒严,除了奉秘旨出宫去请诸臣的内侍,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更别提传递消息。


    只不过长公主与周行之他们理所应当以为宫城戒严是因太子薨逝,以为陈若遥不会失手,以为一切都如计划发展着。


    师晏手脚发凉,不敢想留在长公主府的周行之现在处在什么何境地。


    长公主心里此刻也掀起滔天骇浪!


    她先是惊怒失色,下意识扭头看向太子,确认他当真活着后,才怔然回看圣上。


    此时再想演出解开误解的喜色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狰狞还留在面上。


    一切都结束了。


    她好似被敲了沉沉一击,五脏六腑泛着痛意,头也昏沉起来。


    “朕太失望了!”


    圣上怒视着她,因气愤而身子微颤。


    “周宁,自你进书房,朕一句假话都未说过!”


    “朕念及与你的骨肉之情,姐弟之谊,纵容你多年,让你做出许多荒唐事!朕从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渊儿下手,还唆使二皇子攻打京城!”


    “朕真是自以为是,糊涂自满!”


    他字字咆哮,满腔悲愤。


    而长公主只是垂头靠着师晏。


    她无心在意这些话,体内的蛊虫也比先前作乱更剧烈了,喉中隐隐涌起血腥味。师晏扶着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焦急不已。


    他发觉长公主这模样不对劲,开始怀疑起先前遇到的内侍有问题,也忍不住担忧起留在府中的周行之。


    可在此刻,这些担忧已经毫无用处,他难道能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乞求,先等等,先顾及一下我夫人与孩子的身体么?


    当然不能。


    他们败局已定,无可扭转。


    “周宁,你说话啊!你难道没有一点悔过吗!”


    圣上还在暴怒,右手指着长公主。


    而长公主终于缓过蛊虫带来的剧痛后,还是没有立马回答他。她只是温柔而带着安抚地握住驸马的手腕,扬起一抹稍纵即逝的轻笑,然后跪倒在圣上面前。


    “事已至此,罪臣无可辩驳。今日局面都是我周宁一力造成,还请圣上赐罪!”


    她一开口就将罪过全都担下来。


    辩解没什么用了,她认了,凭借昔日情谊,她只求圣上能让她的驸马与孩子留下性命。


    而师晏一骇,随即也跪下,“还请圣上赐罪。”


    闻言,跪在地上的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而师晏坦然回以一笑,这种时候,他怎能让她独自承担呢。


    书房上首的圣上怒气未消,闭目默然并不理会。


    那毕竟是他至亲的阿姐,当年在冷宫里从地府里把他拉回来的人。他实在亲口置长公主于死地,但又无法原谅她此举!


    “此事,三法司自会定夺。”


    而太子凤眸凌厉,上前一锤定音。


    大景的礼法自会厘清乱臣贼子的罪过,没有谁能够轻松脱身,置律条与法令于不顾。


    他挥手,让禁军押走长公主与驸马,并点了信重的心腹跟随,以防意外。被钳制住的两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于这一切,圣上都只是默不作声地闭着眼,看也不看。


    做完这些后,太子丝毫没有动摇,继续沉着地向圣上禀报着最新的军情。


    “父皇,二皇子的私兵并不成气候,而儿臣早有准备,在京郊布下了兵马,不会让他们危及京师。且如今已擒获长公主,等到这消息一放出去,对方士气一散,定然溃不成军。”


    圣上颔首,摆手,目露疲色,“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


    他瞧着自己的长子,见他龙章凤姿,已成大器,又想起自己亲近无比但包藏祸心的阿姐,以及自己这些年的放纵,不禁长叹一声。


    “渊儿,父皇老了。”


    此话暗示意味很重。


    太子与诸臣微愣,屈膝将要跪下时,圣上起身,抬手免了他们一跪,随后带着内侍离开了书房。


    诸臣心想,看来没多久,大景就要变天了。


    *


    薛时依在府里闷了没两天,外头就喧闹起来了。


    大道上虽然加派了巡逻的兵士,京城出入也变得极其森严,但抵不过坊市百姓们津津乐道的热乎劲。


    宗室相斗并不光彩,当然不会声张。百姓们不知内情,不过也没有特别关心,稍微逮着点无关紧要的事就可以聊得热火朝天。


    百姓们热闹,官员那边也热闹。


    因这叛乱事关皇子与长公主,某些大臣也受到牵连,贬的贬,罢的罢。皇帝逐渐升起退位之意,太子便理所当然地接手了这众多急需处理的善后事宜,而陆成君自不消说,落了一身的政务,忙得不可开交。


    三法司那边,众官整日商议不休,为陈若遥,长公主一行人定罪的同时,东乡侯多年前的枉死旧案被翻出来了。


    本就被罢了实官官职的陈国舅又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这一回想要再逃过刑罚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连薛雍阳都有活干,完完整整过完七日假是想也不用想的事。


    虽然已经忙碌到这地步,但陆成君还是会拨冗前去薛府,不过至多也只能陪薛时依用个午膳,或是喝一盏茶,然后就得匆匆离开。


    薛雍阳忙得都想睡在官署里,见到对方这举止也是服气。


    他无不揶揄,“我看你还是不够忙。”


    陆成君淡然一笑,不多解释,他跟这种还不通情爱的男子说不清的。薛雍阳当然不懂他越辛苦,薛时依反倒会越心疼的道理。


    他抿唇,只觉先前覆在唇上的温软热意依稀仍存,让人意犹未尽。


    若明日不用午膳,应该可以讨到在薛时依膝上小憩片刻的机会,陆成君兀自盘算着这些小事,心里很是愉悦。


    另一边,还没有个一官半职的薛时依浑身轻松。


    她呆在书房里,一件一件地捋顺近来的事。


    她其实没料到,重生回来不到一年,压在心头的大患便顺利解决,个中机缘巧合很难不令人感叹。


    不过如今薛时依也不因心中重石落下而感到茫然,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眼下,祖母,她与陆成君的母亲,还有罗子慈都在陆家别院住着,薛时依得抓紧把人接回来。


    二皇子掀起的战事没有波及多远,但对官道上往来京城的车马还是有影响的,眼下负责这一块儿的官员正焦头烂额。


    而待到几个月后,薛时依的及笄礼就要来了,与她同岁的罗子慈和游芳雪也不例外。


    女郎及笄后,便可准备当年秋的女官考试了。应试的女郎们需一级一级地往上考,罗子慈和游芳雪多年来的苦读届时可见分晓了,薛时依觉得自己得提前备好两份贺礼。


    当然,及笄之后,薛时依额外要考虑的还有自己的婚事。


    长公主倒台后,原本的赐婚圣旨就不作数了,陆成君和她的婚事也不用急于一时。薛时依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出嫁,她打算多考虑考虑女官和天机阁的事,而且想来爹娘也会舍不得她。


    昨日,薛时依已经向陆成君提及了这念头,他虽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赞同。


    前世一见面就是成婚之时,匆匆忙忙,夹着诸多误解与遗憾。


    而今生还有大把大把的余裕,他们也想如世间平常的檀郎谢女那样谈情说爱,好好弥补上一世的缺失。


    薛时依正思忖得兴起时,小狼犬从书房外奔进来了。它一头扎进她怀中,扒着她就要舔。


    “乖,听话,不能舔!”


    与前世那只爱咬她罗裙的小狼犬不同,这只显然钟情于舔人。陆成君不太喜欢它这习性,昨日还说,待他闲下来后要好好管教它。


    薛时依想,她还是自己早早帮这小东西改掉舔人的坏毛病吧。


    “好了,我叫人把院子里的雪扫一扫,让你在院子里玩。”


    她抱着小狼犬,打开书房的花窗,能看到庭中依旧是雪茫茫一片,浓寒未散。


    但春日很快就会到来的。


    到时又是蝶懒莺歌,群芳吐芽的春耕好时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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