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洛，你会怎么选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洛被梅厄瑞塔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茫然地看着梅厄瑞塔,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大的怒气。
说一句都不能说啊，脾气这么大？
他记得在他写的文里，梅厄瑞塔基本上很少生气。
因为生气毕竟还是一种情绪, 从现实意义上看毫无作用, 还容易影响理智判断。
与其生气, 不如行动起来, 直接把源头掐灭。
但梅厄瑞塔又不是木头，终归还是会生气的, 一生气那后果就很糟。
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梅厄瑞塔是小说主角，真正意义上的天命之子, 比现实世界里的皇帝更符合天子这一称号。
基本上让他不爽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造成这一现象的始作俑者：作者安洛。
安洛：“……”
服了，这也能回旋镖？
安洛不想和梅厄瑞塔硬碰硬，赶紧说：“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毕竟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万一一个没谈拢，梅厄瑞塔找个办法直接把小木偶人毁了，那安洛就糟了。
“所以, 你并不想处理约翰，对吗？”
梅厄瑞塔冷冷地道：“信任他，将如此重大的秘密交给他，你完全不会不安？”
安洛觉得自己已经试探出了结果。
梅厄瑞塔的确对约翰很反感。
这反感的程度还很强, 强到梅厄瑞塔几乎恨不得直接把约翰处理掉。
约翰和梅厄瑞塔无冤无仇, 梅厄瑞塔对他的敌意却这么重，那大概就是安洛先前猜测的那样，约翰的存在会损害梅厄瑞塔的利益。
想想看，梅厄瑞塔精心布置了这么一个局面, 主要目的就是让安洛举目无援，结果安洛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说自己不想处理约翰，反而很信任他。
站在梅厄瑞塔的角度上看，约翰的存在就很碍眼了。
真头疼。
安洛迅速敲定了下一步行动方式。
他决定就顺着梅厄瑞塔的心意来。
如果他硬是说要和约翰一块儿，那么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梅厄瑞塔一根手指摁的。
安洛还可能因为比较有利用价值暂时幸存，约翰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梅厄瑞塔可是主角，他搞死约翰一个炮灰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安洛不想害了约翰。
再说，按着梅厄瑞塔的计划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他的利用价值还在，他就能比较轻松。
而且，再过不久，差不多半年多一点，巫师塔的学徒考核就开始了。
到时候梅厄瑞塔往上考，安洛停留在原地不动，两人不就隔离开了？
“你说的有道理。”安洛像是被梅厄瑞塔说动了，皱了皱眉：“虽然约翰是好人，但他的确有点冒冒失失的，万一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就算不是有意的，那也很危险。”
梅厄瑞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很明显缓和了些：“嗯。”
虽然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但眼看安洛有些回心转意，他也就不再步步紧逼。
“那么，你想要怎么办呢？”他轻声问。
“契约。”安洛道：“我去找奥尔登买一份契约，让约翰承诺不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眼看梅厄瑞塔对这个主意不怎么买账，安洛赶紧补充道：“当然，出了这种事，也是我考虑欠妥。”
灰绿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安洛。
安洛：“我想我最好和约翰减少来往，但问题是，如果我不找他，我以后的任务怎么办？”
“不需要担心这个。”梅厄瑞塔道：“我来处理。”
安洛心想果然，和他推理的一模一样！
心里已经了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你？为什么？”
太快上套容易被察觉异样，还是得假装一会。
“因为我是主角。”梅厄瑞塔道：“按照你的说法，连这个世界都是为我而生的，不是吗？”
安洛：“……？”
啊？
他在说什么？
梅厄瑞塔答非所问，让安洛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明明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出手帮忙，你回答的是什么意思？
算了，这点小细节不重要。
安洛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这样。”
他想了想，又道：“五年后你会得到这座巫师塔，那个时候如果约翰想要离开，你就解除契约，放他回家，可以吗？”
“他不适合当个巫师，巫师的世界太残酷了，他自己也更想回家当个普通人。”
提出一个要求，既能暂时分散梅厄瑞塔的注意力，也顺带默认了约翰能活下去。
安洛小心地看着梅厄瑞塔。
担心梅厄瑞塔会拒绝。
但梅厄瑞塔却点了点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安洛的请求：“好，如果我真的能够得到这座巫师塔，他又想要离开，我会放他走的。”
安洛松了口气。
显然，事情的关键就在于他。
在安洛表示不打算和约翰继续相处后，约翰就不会再挡着梅厄瑞塔的路了，梅厄瑞塔对他也就无所谓了。
至于为什么答应安洛答应得这么痛快，估计也是某种“怀柔”。
随便吧，反正安洛不会上当的。
他也想通了。
假如他继续和约翰一起抱团，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梅厄瑞塔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到时候搞不好两个人被梅厄瑞塔直接一勺烩了。
现在安洛顺水推舟，不仅短时间内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还不用担心自己太弱拖累了约翰。
在梅厄瑞塔不打算对他动手之前，都是他的安全期。
甚至梅厄瑞塔出于“怀柔”目的，表面上还会表现的很友好。
就算安洛提一些有些出格的要求，梅厄瑞塔也会答应。
怎么说呢，其实也不错吧。
“那约翰现在在哪儿？”安洛问。
“我把他捆在我的宿舍里了。”梅厄瑞塔回答：“不用担心，在我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就好。”
安洛点点头，心里为被自己拖累的约翰默默愧疚了几秒。
“天已经晚了。”安洛道：“这个时候去找奥尔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等明天了。”
安洛提议：“谢谢你救了我，等会在我这儿吃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花国习惯，有事没事请吃饭。
梅厄瑞塔说：“你随意，我都可以。”
气氛缓和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我回去拿点东西。”梅厄瑞塔道：“你一个人住并不安全。”
“我搬过来，可以吗？”
安洛心想这是要就近监视啊，他还能说什么呢，点点头：“好啊。”
“你这么厉害，和你一起住我也更安心。”安洛说，半是客气半是真心。
的确，虽然梅厄瑞塔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但和他待在一块儿，还真的比安洛自己一个人住安全多了。
“嗯。”梅厄瑞塔似乎心情不错：“我很快回来。”
梅厄瑞塔推开门，看到被捆缚着丢在角落里的约翰，心情很是愉快。
这个无用的可怜虫早已昏迷，像一条被送进厨房里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梅厄瑞塔有很多种办法可以了结这个可怜虫的性命，还不被巫师塔查到。
但是算了。
原本他的安排要更血腥些，但既然安洛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家伙了，那么让他继续活下去倒也无所谓。
正好，他的挣扎，孱弱，无用，可以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他收起最重要的书籍，大致整理完毕后，拿出小木偶人来检查。
梅厄瑞塔的手指轻巧的一按，原本看起来浑然一体的实心傀儡便裂成两半，空心的内里放着一个更小一些的木质傀儡，傀儡的脖颈上缠着一根细细的头发。
这头发是他在当初安洛极为困倦，在椅子上睡过去时从他身上拿的。
更小一些的木质傀儡散发着淡淡的异样气息。
他垂眸打量半晌，微微一笑，重新将裂开的傀儡合上，死死封住。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暗中窥视着安洛的老资历学徒，这不过是梅厄瑞塔在察觉到安洛对“剧情”的记忆存在错漏的情况下的蒙骗。
一开始只是试探。
在安洛略带苦恼的说出“兰里安本不应该在晚上死”的时候，梅厄瑞塔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听安洛的语气，似乎并不认为兰里安的死亡是梅厄瑞塔的手笔。
一开始，梅厄瑞塔也认为所谓的剧情出现了错漏，亦或者是他自己的行为不符合“剧情”，提前对兰里安下了手，但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很可能只是安洛记混了。
据安洛所说，为了让他的文章更吸引人，他更换了很多版本的开头，为了达成什么“黄金三章”。
“那你对这个老资历的学徒有印象吗？”梅厄瑞塔面不改色地道。
“没有。”安洛烦恼地皱着眉：“应该没有这种剧情啊，奇怪，是自己的发展吗……”
梅厄瑞塔听着他复盘：“我想想，兰里安的死我改了挺多次的，因为他是第一个遭到报复的炮灰，也是立人设的一个重要剧情，必须在报复他的时候凸显出你的性格，还要让整件事看起来很爽很解气……唔，他死的时间，方式，早晚好像都变过，我最后定下的是哪一版来着？两年前的事了……”
后来，梅厄瑞塔又听他说：“要不是约翰向我自我介绍，我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也是，据安洛所说，这是几百万字的大长篇，无法记下每个细节是正常的。
梅厄瑞塔立刻意识到，他可以借着安洛对“剧情”的模糊记忆进行干扰，从而让事情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那个凭空出现的“老资历学徒”就是一个例子。
他并没有纠正安洛的错漏，而是顺水推舟，进行了一番看似合情合理的推理。
提前对兰里安下手的，是一个觊觎他钱财的“老资历学徒”。
给安洛竖立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威胁，让他不得不朝着自己靠拢。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会本能的寻找庇护。
唯一的变数在于约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他一出现，安洛的选择便不再只剩下梅厄瑞塔这一个。
最荒谬的是，约翰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居然讨得了安洛的欢心。
一个炮灰……在安洛心中的地位竟然隐隐有超过梅厄瑞塔这个主角的趋势。
我才是主角，是他花费了几百万字描绘的存在。
而约翰占据的篇幅，也许都不到一千字。
既然是早就该死的炮灰，那梅厄瑞塔送他上路，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不是吗？
于是“老资历学徒”再一次出现了。
诅咒发作，安洛昏迷，梅厄瑞塔掐着点进门。
约翰已经看见了他不该看的东西，发现了他不该发现的秘密。
这下，原本的依仗转变成了威胁，安洛，你会怎么选呢？
会恳求我帮你解决掉这个隐患吗？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安洛并没有像梅厄瑞塔想象的那样，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而选择向约翰下杀手。
他将小木偶人收好。
诅咒也分很多种，他只是让安洛睡一觉，手背上多一个印记而已。
并没有对他的安全造成任何危害，完全没有违反他们之间订立的契约。
安洛虽然是作者，但他只知道“剧情”，和一些与剧情有关的东西，并不像真正的创世神那样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因此，梅厄瑞塔想要欺骗他其实非常容易。
只要使用一些不在剧情中出现的东西和手段，安洛就茫然无措了。
比如这个“诅咒”。
其实只是梅厄瑞塔自己研究出的，对人没有任何伤害，在严格意义上属于失败品的诅咒。
他垂眸笑了笑，带着书离开了自己的宿舍。
门“砰”地一声关上。
第25章 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梅厄瑞塔离开后, 安洛掀开被子下了床，开始生火。
这段时间他生火越来越熟练了，约翰也教了他一些窍门, 用较细的引火木柴先搭建一个简易的小火堆, 等火势稳定后再加入可以稳定燃烧很久的大木柴。
火堆提供的亮度比蜡烛高多了, 但也始终比不上现代社会一盏小小的电灯所带来的光明。
安洛在火堆旁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枚浓黑的花朵纹样, 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试图找到这种诅咒的线索。
可惜无果。
安洛在小说里当然有描写诅咒, 但篇幅较少，因为主角梅厄瑞塔并不专精于诅咒巫术。
在安洛的安排下，梅厄瑞塔的研究方向是格位最高的时间与空间巫术。
穿越到小说世界之前, 安洛已经写好了结局：
【以他为中心的一大片范围内的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流逝着，唯独他自身的时间定格在了最巅峰最完美的时刻，不再流动。
文明从初建到终结不过是一个抬手的功夫。他路过一个又一个世界，观尽文明的建立和终结，用早已超脱了人类的全新心智一刻不停的吸收着无尽的知识。
知识被秘密传递时的窃窃私语也逃不过他的目光，最黑暗蒙昧中诞生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智慧之花也被他一一采撷。
他是无尽世界的旅客, 由于附近的时间以极快的速度流逝着，外部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无法观察到他，他游荡着，旅行着, 收集着知识, 并将这无穷无尽的知识整理进他的巫师塔内。
他的馆藏是所有巫师梦寐以求的天堂，只不过这知识的盛宴只由他一人独自享用。】
就问这逼格高不高吧。
安洛在写完后，还饶有兴致地在草稿纸上写：
【解锁结局：旅客】
梅厄瑞塔会在无尽的时光中漫游无尽的世界，继续收集知识, 探索未知，以填满他那永不满足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与此同时，时间流速的不对等和他坚不可摧的巫师塔又让他非常有安全感，可以放下紧绷的神经。
本来吧，安洛是想让梅厄瑞塔成为类似上古卷轴5里赫麦尤斯·莫拉那样的，掌管知识的魔神，亦或是类似克苏鲁神话里犹格索托斯那样的存在。
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主要是梅厄瑞塔作为巫师，他是绝对不会想要成为神明的，神明对他来说森*晚*整*理，也不过是一个令人惊喜的研究物，他如果成为神明，那就是自降格调了。
于是安洛放弃了“成神结局”给他选择了“旅客结局”。
多好啊，旅途永不停歇，梅厄瑞塔可以继续探索无穷的世界，学习掌握更多拥有无穷奥妙的知识。
安洛从回忆中抽身，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在的诅咒上。
诅咒属于“暗箭伤人”，类似于扎小人之类的巫术，比较阴毒，主角理所当然不会走这条路。
但梅厄瑞塔也会受到诅咒的暗算，巫师塔里就有不少嫉妒他天赋的人暗中给他下诅咒。
可那些诅咒也和安洛目前的这个对不上号啊。
解除诅咒有几个办法，一个就是精通诅咒知识直接解开，亦或者花大价钱购买一个解咒道具，当然，只能解除低级诅咒，还有一个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杀掉下咒的人。
看起来，安洛现在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出钱买解咒道具。
但这道具贵得要命，还只接受贡献点交易，他压根买不起。
不过……安洛还有另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只要他掌握了魔力，然后用汉字写“解咒”，再激发一下，很可能就能解除。
这么一想，安洛就轻松多了。
短时间内他大概率不会死，梅厄瑞塔出于利益原因也会出手保他。
只要他能感知到魔力，他就能解开这个诅咒。
起码三年时间，他就算没天赋，也应该能感应到一丁点吧？
实在不行就向梅厄瑞塔取取经，出于怀柔目的，主角应该不会拒绝。
这么一想，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想通之后，安洛就开始准备晚饭。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安洛找到了很多处理这些魔植和魔物肉的办法，也能有模有样的搞出很多菜。
味道都还行。
现代社会压根不缺少美味，什么好吃的都有，想吃什么用手指点点就行，安洛学做饭纯粹只是为了省钱。
只不过现在到了自己的小说里，做饭不仅成了他唯一能吃到正常东西的方式，还能帮忙打发无聊的时间。
真是世事难料啊。
门被推开了，然后是清脆的落锁声，安洛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梅厄瑞塔来了。
“再等一下。”他头也不回，用木铲翻炒着铁锅里的菜，菜香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虽然巫师学徒宿舍没有油烟机之类的，但也不用担心食物的气味散不掉。
有些巫师学徒在研究的时候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所以奥尔登那里还会售卖一些简单的气体置换器。
只需要一启动，空气中的所有气体会立刻被置换成干净无味的新鲜空气。
比油烟机效果还好。
除了菜之外，安洛还买了白面包回来做主食，先蒸软，然后切成一片一片的，配着菜吃。
味道也还不错。
安洛做饭的时候，感觉到梅厄瑞塔一直在看他。
一开始他还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他就无所谓了。
看就看嘛，又不会少块肉。
梅厄瑞塔坐在桌旁，看着安洛处理食材和做饭。
他曾经看到过一次，那时他还以为安洛是在准备什么药剂，但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在准备晚饭。
这是梅厄瑞塔第二次看安洛准备食物，还是感觉很奇妙。
安洛哪里学来的这么复杂繁琐的方式，能够把原本难以下咽的食物做成美味的菜肴？
“为了省钱。”听到梅厄瑞塔的问题，安洛没什么避讳的回答：“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总是去外面吃太费钱了，所以就自己做点。”
他无意在梅厄瑞塔面前假充什么上等人，因为没什么好装的。
他咬了一口菜，又咬了一口处理过的白面包。
白面包即便是经过这样处理，也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馒头，更别提米饭了，但也算还行吧。
“在穿越到这里之前，我刚从学校毕业，出门工作，实习期工资不怎么高，所以得省着点。”
第一次和安洛一次吃饭的时候，梅厄瑞塔用的还是刀叉，现在是第二次，他就已经学会怎么使用筷子了。
安洛早就知道他的学习能力很逆天，因此也不吃惊。
梅厄瑞塔仿照着安洛的方式，一口白面包一口菜地吃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依旧平淡，看不出他的感受如何。
“从学校毕业？”
“嗯。”安洛点头：“不过我们学的都是普通的知识，没有巫术这么高深。”
梅厄瑞塔看着他：“你具体学的是什么呢？”
安洛：“大概可以归类为文学？”
万金油的中文系嘛。
他想了想，介绍了一下：“历史，文学，还有一点哲学。”
梅厄瑞塔淡淡点头，他另起话头：“我能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写这本小说吗？”
安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有一天很想写，写了个开头试试，然后发现签约通过了，就继续写了。”
他毫不避讳，其实还有点高兴，毕竟除了梅厄瑞塔，这个世界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和他讨论这种事了。这让安洛重新和地球世界有了点联系。
梅厄瑞塔：“我听说很多作者笔下的主角都是另一个自己，我呢，也是你的某一面吗？”
安洛没忍住笑起来：“怎么可能！你看看你和我哪里像了！”
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看了过来，安洛耸耸肩：“我哪有你那么聪明。”
“不过说到原型。”安洛兴致勃勃：“我确实把一些人写到了书里。”
“哦？”梅厄瑞塔不动声色：“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人吗？”
安洛：“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没经验，有些人就趁机占我便宜，给我找点麻烦，但我又拿他们没办法，气死了，就把他们写进来了。”
“然后呢？”
安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然后他们就被你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哈哈哈！”
梅厄瑞塔：“被我？”
“是啊。”安洛理所当然：“要不然还能是谁，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当然是你教训啦，要不然还能是我吗？”
“你在现实中拿他们毫无办法，为什么？”
安洛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因为不太机灵嘛。”
正在吃饭，他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而且都是些小事。”
他举例子：“我刚去工作的时候，一个老员工把他的事情推给我做，还说这是比较紧急的，让我优先做。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照着他的话做了，结果我自己的工作没完成，不得不熬夜补完。”
“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
“后来他再来找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把他的工作放在那不管，只做自己的。他问我我就说对不起我忘了。”
安洛耸耸肩：“之后就没这种事了。”
经常在互联网上看到什么零零后整顿职场，真的参加了工作之后才知道，其实没有那么容易的。
当面撕破脸固然情绪上是爽了，但爽完了之后呢？
安洛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大佬，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
经济下行，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很难的。
安洛不避讳在梅厄瑞塔面前展现自己的平凡。
而且他觉得梅厄瑞塔多半也都知道了。
反正主角也不会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是安洛知道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设定，信息，还有汉字符文。
至于安洛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梅厄瑞塔应该不怎么关心。
所以无所谓，可以随便讲。
这么想着，安洛就道：“大坏事倒是没碰到，基本上都是些比较烦人的小事。”
“一开始我还气得半夜睡不着觉，后来发现可以把他们写到小说里，我就舒服多了。”
安洛：“我虽然拿他们没办法，但你可不一样，我就让你把他们好好教训了一顿。”
“虽然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意义……呃，好吧，确实没什么意义，但我也没其他办法了，这样起码我还能出出气。”
“不。”梅厄瑞塔垂下眼帘：“我并不觉得这没意义。”
怎么会没有呢。
第26章 我比他们都更出类拔萃
“说到四维。”安洛转移了话题。
他觉得有关自己的琐事梅厄瑞塔是不感兴趣的, 说几句也就算了，还是说点梅厄瑞塔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吧。
“我是一个三维的生物，没办法完整的推测四维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安洛道：“不过我曾经玩过一个游戏, 那个游戏给了我启发。”
“你知道舞台剧吗？”安洛问。
梅厄瑞塔点头, “虽然从来没有看过, 但我听说过。”
“一群人穿上表示身份的服装, 然后在舞台上表演故事，对吗？”
安洛点头：“差不多吧。”
“游戏和这个很像。只不过我们可以操纵主角, 让他按照一定的方式行动。比如说我正在玩一个勇者打败恶龙拯救公主的游戏，那么我就可以操纵王子往前走，往后走, 跳跃，攻击之类的，一路操纵他抵达终点，救下公主。”
梅厄瑞塔明白了：“类似操纵木偶那样？”
安洛点头。
科普完了游戏这个概念后，他继续道：“那个游戏叫菲斯，是有关一个二维生物突破自身维度，观察到三维世界的故事。”
“他仍旧是二维生物, 但他拥有一个神奇的帽子，可以帮他转换视角，通过视角的转换，片面的感知三维世界。”
安洛举起自己的右手举例：“假设他原本只能看到我的掌心, 但转换视角后, 他可以分别看到我的手背，手的侧面。”
“他仍然是二维生物，依旧只能看到某个面，但是转换视角后, 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他就通过这种方式感知到了三维世界。”
“唔。”
似乎是为了理解，梅厄瑞塔握住了安洛的右手手腕，他略带冰凉的掌心轻轻握紧，修长的手指既像蛇又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安洛纤细的手腕。
轻轻转动，左右观察。
梅厄瑞塔的动作有点令安洛猝不及防，不过知道梅厄瑞塔是在观察理解，也就由他去了。
“我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二维生物应该只能看到一条条长短不一的线，但毕竟是游戏嘛，要真是那样我们就没法玩了。”
安洛道：“所以我其实就是参照了那个游戏的设定，让你拥有转换视角的能力。”
“虽然说是要朝四维进化，但我其实也写不来，就停留在让你拥有转换视角的能力上。”
他稍微挣了挣，梅厄瑞塔松开了他的手。
但不是那种直接张开手腕的松，而是放松了力道，虚虚的圈着，让安洛可以把手抽出去。
安洛觉得有点怪，但很快就觉得这是因为梅厄瑞塔沉浸在思考中，所以无暇顾虑外部世界。
问题不大。
“我没办法写出让你进化成四维的情节，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情况。”
安洛走到书桌边，把桌上的书分为两堆，摆了造型：“看。”
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梅厄瑞塔身上略带苦涩的墨水味扑面而来，“不同的角度，呈现在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形象。”
“对。”安洛捡起桌上的一个小摆设当做游戏主角，“你看，如果他站在这里，从这个角度看，想要抵达另外一边，需要跨越非常远的距离，假如他的跳跃能力只有一根手指长的距离，他是根本没办法过去的。”
“但是，如果我们转换一下角度。”安洛绕着桌子走，本以为梅厄瑞塔也会跟着移动，但他没有，于是一个没刹住车，撞到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安洛往后退了一步，“你还在思考吗？”
“嗯。”梅厄瑞塔像是后知后觉地往旁边走，“如果转换到这个角度。”
他伸手拿走了安洛手上的小摆设，两人的手触碰又分开，“从纯粹二维的视角看，忽略三维世界的空间关系，那么游戏的主角就可以跳过去，抵达另外一边了。”
“呃，对，就是这样。”
梅厄瑞塔把手上的小摆设还给安洛，轻柔的抵在安洛松松张开的右手手心，安洛下意识握住，梅厄瑞塔松开手，手指从安洛微微握紧的掌心抽出。
……真的有点怪。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安洛也就忽略了，继续道：“你的灵魂进入四维世界后，染上了四维的气息，让你拥有了转换视角的能力，然后这就启发了你对空间巫术的研究。”
他没注意到梅厄瑞塔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两人重新坐回桌前，梅厄瑞塔询问道：“我的结局是什么？”
“旅客。”安洛解释了一下旅客结局，“我本来想让你成神的，但是想了想，觉得你不会喜欢的。”
“所以我就挑了一个旅客结局，应该还不错吧？”
“的确。”梅厄瑞塔看着安洛的面庞，安洛的右半边脸朝着火堆，被热浪熏的有点红，另一边脸却依旧白皙。
像上妆上到一半。
安洛：“我想，总有一天，你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真正升级成四维生命，而不仅仅只是拥有转换视角的能力。”
“不。”梅厄瑞塔却摇了摇头：“我并不这么想。”
他冷静地道：“只要我还拥有这副身躯，我就绝对没有可能升级成四维生命。”
“啊？”安洛这个作者都惊了：“为什么这么说？”
“升级成四维生命的首要前提，是需要准确的想象出四维世界的具体样貌。”
梅厄瑞塔道：“我现在是三维生物，虽然我的视线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面，但因为我身处于三维世界中，本身又是三维生物，所以我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三维物体的样子。”
“可我无法想象出四维世界的具体模样。”他说：“就像你举例的那位游戏主角，他是二维生物，哪怕他拥有了转换视角的能力，他也无法想象出三维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看来，转换视角是极为神奇且无法理解的，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变换了模样，高可以与低互换，远和近也能相互替换，他仍旧只能理解一个又一个面，因为这受限于他低维生物的生命本质桎梏。”
“我也一样。拥有转换视角能力的我，只能观察到世界发生了一种极为神奇的变化，有些东西会突然出现又消失，我可以瞬间移动很远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从地面转移到万米高空，但我只能观察到这种种神奇的变化，而无法想象出四维世界的具体情况，这受限于我拥有的这副三维生命的躯体。”
“有办法的。”安洛立刻想到：“你抽离自己的灵魂，抛弃这具躯体，然后把灵魂注入进一个四维生物的躯体里，然后就可以打破桎梏了，不是吗？”
“你觉得四维生物是什么样子的呢？”梅厄瑞塔不答反问。
安洛脑子里瞬间就冒出克苏鲁神话里各种古神的样貌，含含糊糊地道：“可能有很多触手，很多眼睛，章鱼脸，或者干脆就是泡泡聚合体？”
他抬头看了眼梅厄瑞塔。
梅厄瑞塔的样貌没得挑，虽然安洛不怎么描写梅厄瑞塔的外貌，但还是给了类似“英俊”“俊美”等比较笼统的形容词。
想想看，长得像顶级男模的梅厄瑞塔升维之后就变成奇行种了……呃……
只能寄希望于他是奇行种中最好看的一个奇行种了……
“虽然有点可惜。”安洛道：“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梅厄瑞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造物主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阴阳怪气起来了？
梅厄瑞塔道：“身体和灵魂会相互影响。”
“我的灵魂再强大，之前也是存在于三维生物的身体里的，一旦我抽离灵魂，将之投进四维生物的身体里，我的灵魂必然会受到更高一级的四维生物身体的同化，到那个时候，我的核心将会被彻底污染。”
“如果那个四维生物恰好是类似于动物的，没有高级智慧的存在，那么我的智慧也将会泯灭。”
梅厄瑞塔慢条斯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选一个更好，更体面的死法。”
安洛：“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的吗？”梅厄瑞塔不置可否：“可以跟我说说，我的原型是谁吗？”
“你没有原型。”安洛解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许梅厄瑞塔又怀疑了？
之前安洛说他曾把讨厌的人写进小说里，梅厄瑞塔是不是想通过判断自己的原型是否是安洛在现实中讨厌的人，来推测安洛对他有没有恶意？
“你的确没有原型。”安洛解释：“不过确实，我创造你的人物形象时也有受到一些人的影响。”
梅厄瑞塔灰绿色的眼眸瞬间眯起：“我很好奇。”
安洛：“我上学的时候，对于数学之类的科目不怎么拿手，就很佩服那些学得好的人。”
“尤其是我们高中的理科第一，你知道他有多聪明吗，基本上数理化都满分，不管试卷有多难，他的成绩都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安洛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佩服：“他后来成了我们省的理科状元，太强了。”
安洛已经记不清理科状元长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人家潇洒的板寸头和充满智慧的啤酒瓶底黑框厚眼镜。
火光摇曳，梅厄瑞塔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
他听见安洛说：“后来上大学了，又发现了更多非常厉害的人。可能是缺什么补什么吧，我就觉得能学好数理化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就想创造一个这么厉害的主角。”
“但你确实是没有原型的。”安洛道：“不说别的，就说长相，你长得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连那些大明星都不如你好看，这种原型上哪儿找去啊。”
“你纯粹是我想象出来的，现实中压根不存在的人物。”
梅厄瑞塔平静道：“所以，我比他们都更出类拔萃，更让你喜欢，对吗？”
安洛又涌上那股之前就隐约察觉到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不过这不妨碍他赶紧回答道：“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梅厄瑞塔心情似乎不错，唇边挑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是吗，那就好。”
安洛：“……？”
真的好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中真有菲斯（fez）这个游戏的，这个游戏2012年发售，我玩到的时候感觉真的是跨时代的游戏！而且画风也非常可爱，现在玩也不会觉得过时。
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知道纪念碑谷，纪念碑谷这个游戏就受到菲斯很深的影响。
第27章 主角还挺可爱的
安洛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紧张。
毕竟梅厄瑞塔这么一个大杀器就和他待在一块儿, 按理来讲是应该心惊胆战的，但让安洛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挺平静的。
本来还想着紧张一点, 但一想梅厄瑞塔反正不会现在就对他下手, 心里紧绷的弦就松了。
没有了网络和电子产品, 安洛的作息逐渐变得健康起来。
每天干完正事之后, 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骑士小说。
除了梅厄瑞塔之前给他的那本，他还请约翰帮忙, 写信回家帮他买点寄过来。
梅厄瑞塔在书桌前研究巫术书籍，羽毛笔在纸页上划过，沙沙作响, 形成一种惬意的白噪音。
安洛换上睡衣坐在床头，翻着一本厚厚的精装版骑士小说。
据说这本叫做《爱蒙德骑士》的骑士小说在上流圈子里挺流行。
本来在他的想象中，这本骑士小说应该还之前梅厄瑞塔给他的那本差不多，讲得是那种老套的骑士故事。
而且，既然在上流圈子里流行，可能文笔会格外华丽。
但这本骑士小说除去套路化的剧情外，里头充满着凶杀暴力的细致描写, 还有各种艳情禁忌的部分，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杀人放火倒还好，勉强在接受范围内，但安洛又翻了几页, 被一个描写极为细致的乱丨伦情节惊住了。
那句“儿子也是男人”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啊这……
他飞快的合上了书,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砰”声。
“怎么了？”
梅厄瑞塔回头看了一眼。
“没事，没事。”安洛回过神来, 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赶紧摇摇头。
梅厄瑞塔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巫术书籍上，安洛赶紧把那本精装骑士小说扔到一边去了。
人都有猎奇心理，安洛当然也有，要不然他也不会写这本《至尊巫师》了。
但他再怎么猎奇，也就搞搞黑深残，不是这种……呃……不好形容的东西。
怎么说呢，可能因为他是个花国人，所以无法接受这么无拘无束的文字？
这简直……
礼崩乐坏！道德沦丧！
非人哉！
头一回，安洛觉得“网络和谐运动”是很有必要的！
他火速换了一本。
几秒后……
My eyes！！！
再换！
几次三番下来，安洛发现了规律。
精装版的一般都会有很多那种不可描述的内容。
劣质版的就很干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特供版？专供有钱人看？
那我当个平民老百姓还挺好的。
一不小心看了脏东西的安洛也没心情再看了，反正骑士小说就那个套路，情节又很冗长乏味，要不是实在无聊，他没得选了，他才不会看。
他赶紧洗洗睡了。
“别看太晚，对眼睛不好。”临睡前，他礼貌性地关心了一下梅厄瑞塔。
“嗯。”梅厄瑞塔应了一声，但没有什么动作。
安洛本来也就是客套一下，压根没想梅厄瑞塔会听他的。
闭上眼睛之前，那句震撼了他全家的句子还在他眼前滑过，安洛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慢慢地睡着了。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起来，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块。
羽毛笔书写时的沙沙声停了。
墙上的影子随着火光的跃动而扭曲，拉长，摇晃。
黑色的靴子踏过石质地面，如同幽灵一般没有丝毫声响。
一只苍白的手掌轻轻撑起床头柜上摆着的几本书，抽出了最底下那一本厚厚的精装骑士小说。
有什么情节那么特别，以至于安洛那么急切的合上书本，不再看了？
书页翻动，窸窸窣窣。
梅厄瑞塔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接触的都是在平民阶层流传的劣质骑士小说，能够在公开场合说出来的情节也比较干净，猛地一看到这在上流人士中流传的所谓精装版，瞬间理解了安洛的举动。
他合上书本，长长缓缓地呼吸。
书上的文字让成长在信息社会，习惯性在互联网上冲浪的安洛都受不了的赶紧合上了，对于生活在信息闭塞地区的梅厄瑞塔自然造成了更大的冲击。
他将书放回原地，皱着眉回到了书桌前。
精装厚本的骑士小说安静的躺在原地，羽毛笔书写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安洛不知道梅厄瑞塔什么时候睡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的。
一般情况下，安洛睡的时候，梅厄瑞塔还没睡，等安洛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梅厄瑞塔也早就起身了。
他甚至不知道梅厄瑞塔是在哪里睡觉的。
毕竟他的宿舍里只有一张床，而梅厄瑞塔的床还在他自己的宿舍里，没有搬过来。
这个小问题有点神秘，让安洛很好奇，不过他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答案。
梅厄瑞塔大概是回他自己宿舍睡了。
根据设定，梅厄瑞塔是绝对不会在其他人附近睡觉的。
睡着的时候没办法保持清醒的意志，尽管梅厄瑞塔觉很浅，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但他还是会选择在比较安全的地方睡觉。
比如他自己的宿舍。
虽然失去了兰里安这个原本的新手大礼包，但梅厄瑞塔作为主角，能力毋庸置疑，他很快就通过赚取贡献点购买了许多生活必需品。
所以他的宿舍早就有锁了，不像一开始那样只能用一些家具挡着。
安洛洗漱完毕，蒸软白面包，配上用魔植皮制作的凉菜当早餐。
“你吃吗？”他问梅厄瑞塔。
“谢谢。”梅厄瑞塔放下笔，在安洛面前坐下了。
安洛突然觉得主角还挺可爱的。
梅厄瑞塔自己有食物吃，他也早早起来了，但他没有按照习惯那样效率性的填饱肚子，而是饿着肚子开始看书。
显然是等着和安洛一起吃。
但他又不主动要求，就在那等着，假如安洛不叫他，他就不过来。
很有意思。
再怎么早熟，也还十七岁呢。
要是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怎么说也是自己写出来的，安洛虽然在事实意义上和梅厄瑞塔关系比较疏远，但他写了两年多的小说，在情感上还是单方面和自己的主角比较亲近。
虽然理智上觉得梅厄瑞塔的表现也可能是装出来的，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梅厄瑞塔很可爱。
安洛突如其来的笑意让梅厄瑞塔挑了挑眉，灰绿色的眸子颤了颤。
但他没有发问。
吃完后，梅厄瑞塔主动收拾了碗筷。
可能像是某种等价交换？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什么的，公平分配。
安洛看着梅厄瑞塔挽起袖子洗碗，觉得很新奇。
梅厄瑞塔垂着眼，动作很麻利。
他将碗筷放在架子上沥干，擦干净手，又走回书桌旁开始看书。
翻了一页，安洛听见他说：“我下午要完成一项任务。”
安洛：“那你小心。”
梅厄瑞塔简单地“嗯”了一声，宿舍归于安静。
安洛闭上眼睛，摆好姿势开始冥想。
不出所料，又是失败的一天。
可能是因为失败的次数过多，安洛这一次失败后也心平气和。
他到另一张桌子前开始练字。
兰里安的笔迹被他放在一旁比照。
安洛学习模仿他的字，但都是有神无骨。
乍一看还行，挺像的，但熟悉兰里安笔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区别。
安洛：“……”
好恨，为什么我又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自己跳？
梅厄瑞塔的研究暂告一段落，他抬眼看了安洛正在做的事，微微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模仿兰里安的字迹。”安洛毫不避讳：“字迹不一样，都没办法要钱。”
眼看距离月底没多长时间了，安洛自我认识清晰，知道就这么点时间，他绝对不可能把笔迹练得和原主一模一样。
但钱得要呀。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梅厄瑞塔，试探性地问：“你现在有空吗？”
梅厄瑞塔淡淡道：“要我写信？”
“对！”安洛听他语气，不像是不愿意的样子，继续加码：“你来写，到时候钱寄过来我们一人一半？”
梅厄瑞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迈步走到安洛身边，视线落在安洛的字迹上，“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能模仿？”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安洛道：“我特意给兰里安设置他写了一笔好字，就是为了衬托你。”
“哦？”梅厄瑞塔拿过安洛握在右手的笔，因为握的时间长，羽毛笔上带着淡淡的余温。
安洛：“按照原本的剧情，他死了，你就得到了他所有的财产，还能模仿他的笔迹写信去要钱。”
“兰里安的字越好看，越难模仿，越能衬托出你能力优秀啊，因为你两下就模仿好了他的笔迹。”
梅厄瑞塔俯下身，在空白的纸上随意写了几个单词。
他只简单的练习了一下，字迹就和兰里安的一模一样了。
灰绿色的双眸看了眼安洛的侧脸：“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能力？”
他斟酌了一番，开始写信。
安洛看他写字时的样子，修长苍白的右手握着羽毛笔显得非常好看，非常有学者的风采。
呆了呆，没听清梅厄瑞塔的问题。
“啊？什么？”
梅厄瑞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哦。”安洛下意识回答：“因为之后的巫术研究要刻符文啊，这样你刻起来就很快，不用像其他人一样一个符文刻一天。”
梅厄瑞塔笔尖一滞，纸上晕染出了一个深深的墨点。
他垂着眼：“写错了，我换一张。”
安洛殷勤地帮他换了新纸：“没事，纸多着呢。”
梅厄瑞塔的目光在安洛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半晌才开始动笔。
笔尖滑过纸页的沙沙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8章 “我没有恋人。”
梅厄瑞塔很快就写好信, 安洛正打算把信送去寄，但他刚准备把森*晚*整*理信纸拿起来，就发现信纸空白的一角被梅厄瑞塔的指尖按住了。
“我等会接任务的时候带去寄。”
梅厄瑞塔利落的把纸装进信封里。
他看了眼安洛放在一旁用来临摹的信纸和信封, 眸光微微一闪, 收回目光后, 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 额外折了一个不明显的竖痕，然后重新放进信封里。
安洛都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察觉到梅厄瑞塔看过来的目光,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原文没写那么详细。”
“那么，你是怎么写的呢？”梅厄瑞塔折好信封，在蜡烛上烤软火漆。
块状的火漆蜡在高温下慢慢溶解。
安洛：“就写你模仿的和兰里安的一模一样, 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梅厄瑞塔平静地看着火漆勺里慢慢溶解的蜡：“只是大致概括么？”
“是啊。”安洛道：“毕竟写小说嘛，不可能每个地方都仔细描写，那样就太冗长了，读者也不会喜欢的。”
“原来如此。”
所以你对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了如指掌，哪怕是在你已经写过的剧情上。
梅厄瑞塔将火漆勺里的液体倒在信封口，盖上印章。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半点没有手忙脚乱，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的贵族。
安洛也没觉得意外。
他给梅厄瑞塔的设定就是观察力很强。
“在想什么？”梅厄瑞塔问。
安洛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看过一本名著，里面的女主角在很小的时候，去外祖母家就步步留心，时时在意。”
梅厄瑞塔明白了：“我的设定有一部分灵感来自她？观察力？”
安洛点点头, 小心看了看梅厄瑞塔, 但梅厄瑞塔似乎并没有在意，而是看起来对《红楼梦》的内容来了兴趣：“可以跟我说说这本名著吗？”
梅厄瑞塔的目光在安洛的脸上快速扫过，语气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和骑士小说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安洛想，这可是文学巅峰, 那些乱七八糟的骑士小说怎么能跟《红楼梦》比？
鉴于篇幅太长，《红楼梦》的含义又太复杂，没办法用三言两语概括，安洛还在思考怎么更简单的描述，就听见梅厄瑞塔道：“只需要跟我说说那个女主角去外祖母家的情节。”
“其实我只是好奇我的灵感来源。”
哦，只说《林黛玉进贾府》那一段吗？
那就轻松多了。
安洛就大致给他讲了讲，重点落在林黛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她才六岁呢，就那么厉害了。”
“嗯。”梅厄瑞塔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看不出他是觉得好还是觉得不好。
那样的贵族，那样森严的规矩。
富丽堂皇，彩绣辉煌。
和安洛口中的“贾府”一比，兰里安所在的家族粗鄙简陋的简直不像个贵族。
别说是兰里安家族了，就连王室都不如。
但安洛提起贵族的口吻又那么随便，毫无敬畏之心。
他说他是个普通人，那么，他所在的世界，是否已经没有贵族了？
贵族曾经存在，但已经消失了。
显然，像贾府那样的大贵族是绝对不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的权力和地位的，因此世界的变化应该是通过暴力。
而安洛就是生长在暴力改变，贵族消失后所在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基本规则是什么？
梅厄瑞塔突然问：“如果贾府那样的贵族出现在你面前，命令你做事，你会听吗？”
安洛：“当然不听……呃，给钱的话另说。”
梅厄瑞塔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啊，明白了。
钱代替了权力，至少是明面上代替了。
他将信封收起来，“我出去了。”
安洛送他到门口：“路上小心。”
“嗯。”
梅厄瑞塔握着门把手，淡淡地道：“我的宿舍上锁了，如果你想看看约翰，我可以现在带你去看一眼。”
“真的？！”
安洛一直有点担心约翰，但又不敢提，担心提了反而起到反效果。
他原本打算等梅厄瑞塔走了，去找奥尔登买一份契约，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提起来。
梅厄瑞塔没回答，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
约翰正昏迷着靠在墙角，看起来状态还行。
“他晚上的时候会醒。”梅厄瑞塔丝毫没有让安洛进门的意思，不到一分钟就重新锁上了门，“我回来会带一份契约卷轴。”
安洛：“那我给你钱。”
“不用。”梅厄瑞塔已经迈步往走廊另一边走了，嗓音淡淡地传回来：“这是我的事。”
安洛：“……”
他这句话一下就让安洛想起了之前的推理。
果然，梅厄瑞塔就是故意的。
他的事。
除掉挡路的障碍就是他的事。
简简单单一句话，要是安洛之前没推理出来，肯定会一头雾水。
但如果结合他之前的推理来看，这简单的五个字下面蕴含着的含义可一点都不简单。
安洛耸耸肩回了宿舍，也没因为梅厄瑞塔算计他而感到生气。
他一直都很清醒，毕竟梅厄瑞塔是他笔下的主角，所有的特点，所有的秉性，都是他设定的。
所以安洛也没梦想着和梅厄瑞塔交心。
两人目前这种表面上的友好，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说梅厄瑞塔很可能是在伪装，但安洛也不打算跟他长久地待在一块儿。
等时机一到他就溜了，只要他能有魔力来激发汉字符文，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到时候这段和自己笔下主角相处的奇妙经历还可以拿来回味一下。
梅厄瑞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屋内火堆燃烧，还有一根蜡烛在桌角亮着。
安洛正在桌前看书，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
“回来了？”听到动静，他也没回头：“饭在锅里热着，等你吃完了我们去找约翰。”
“嗯。”梅厄瑞塔应了一声，走到吊着的铁锅前。
铁锅没有锅盖，安洛就找了个圆木板当盖子。
梅厄瑞塔打开盖子，从微微沸腾的水里放着上下扣着的两只碗。
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碗沿滚烫，他却面不改色，轻巧地把碗拿了出来。
从小到大的奴仆生活让他的双手结着一层茧，并不怎么怕烫。
揭开扣在上方的碗一看，下面的碗里盛着淡黄色的，既像布丁，又有点不像的食物。
“这是水蒸蛋。”安洛合上书走回来，在饭桌边坐下，“我今天发现交易处有卖这种蛋，就买了点回来，味道还不错。”
梅厄瑞塔拿起放在一旁的铁勺，舀起一勺蒸蛋。
蒸蛋在勺子里颤巍巍的晃动，入口很嫩很滑，梅厄瑞塔咽下一口，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等待的安洛。
安洛手肘撑着桌面，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火光烛光下，他看过来的黑色双眼显得很亮。
梅厄瑞塔一开始就注意到安洛的外貌与众不同，五官显得很柔和，和周围的所有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起来没办法和梅厄瑞塔见过的任何一个“父亲”划上等号。
“你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梅厄瑞塔轻声开口：“你会想念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安洛：“……啊？”
妻子孩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大学才刚毕业啊。
“嗯？”梅厄瑞塔看起来很疑惑：“没有吗？”
他嗓音平淡：“你说你二十三岁，正常情况下，二十三岁早已成家。”
安洛懂了。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平均寿命短，所以成家都很早。
他道：“我们那边情况不一样。”
“我才刚工作不久，没那么早结婚的，起码也得再等几年，有一定积蓄了再说。”
“而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结婚。”
“为什么？”
安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我所在的社会很卷，像我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社畜，或者牛马，自己一个人生活就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如果生了孩子，让他之后过上跟我一样的生活，还不如不要生呢，那样太累了。”
“很好的想法。”梅厄瑞塔道：“我很赞成。”
“骑士小说里的主人公都有一位恋人，那是他们的动力，支撑着他们度过重重困难，他们为了自己的恋人一往无前。那我呢？我前进是为了谁？”
梅厄瑞塔轻声道：“你给我安排的恋人是谁？”
声音不喜不悲，没有任何好奇或者期待。
安洛：“……呃，不好意思，我没安排。”
他赶紧解释：“我写不好嘛，但你如果喜欢，可以自己找一个。”
“而且你前进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不断变得更强就是前进的原因啊。”
梅厄瑞塔吃完了，站起身去清洗碗筷：“你呢？支撑你前进的恋人是谁？”
“我没有恋人。”安洛说：“现实生活跟骑士小说还是不一样的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
“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我突然穿越到这里，我的恋人还得担心我。”
梅厄瑞塔应了一声，他隔得远，声音落到安洛耳朵里时变得又轻又浅。
冰冷的水流过他的掌心。
什么样的主角会因为作者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境遇糟糕而感到欣喜？
“你是主角，这个世界都是为你而生的。”
安洛曾经对梅厄瑞塔这样说。
梅厄瑞塔收起碗筷。
平静地放回架子上。
他听见安洛问：“去找约翰？”
梅厄瑞塔垂下眼帘：“好。”
第29章 主仆？
安洛走进梅厄瑞塔的宿舍。
里面很暗。
梅厄瑞塔只随手点亮了一支蜡烛, 摇晃的烛火让影子也变得动荡起来，灰黑色的石墙上暗影重重。
看起来像是什么恐怖片现场。
安洛看看梅厄瑞塔再看看自己，又把目光投向了还没醒过来的约翰。
他莫名觉得他和梅厄瑞塔像是什么邪恶教会的信徒, 正要拿无辜人士血祭, 取悦自己信仰的邪神。
安洛：“……”
梅厄瑞塔问他, 他也就说了, 顺带补充道：
“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邪神的。”
梅厄瑞塔原本要弄醒约翰的动作停住了。
“邪神？”
“是啊，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巫师会被蛊惑, 成为他们的信徒。”
“我呢？”
“假意潜入，看起来被蛊惑了，然后在降临仪式上直接把邪神抓了, 带回实验室切片。”
安洛：“不过那是后期的剧情了。”
梅厄瑞塔淡淡道：“那他呢？”
他扬起下颌，指向意思很明确：“他遇到邪神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啊。”安洛回答：“在设定上，他都……呃，走了。”
梅厄瑞塔看着仍然昏迷中的约翰，唇角轻微地勾了勾。
哪怕签订了契约，安洛应该无法说谎，但梅厄瑞塔仍旧怀有疑心。
现在他们的契约也不过是高级巫师学徒制作的道具, 谁能保证一定不出错漏呢？
尽管安洛看起来对契约的可靠性深信不疑，似乎他身为作者都相信了，梅厄瑞塔就更不应该怀疑了。
可安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剧情而已。
甚至就连他自己写的剧情, 他都没办法百分百的掌控所有细节。
“邪神是什么样的？”梅厄瑞塔问：“我只知道教堂里的神明。”
“神明也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吗？”
安洛：“没有。”
他搞的是黑深残, 所以怎么可能有真正温柔慈爱普度众生的好神明呢？
不存在的。
“都是邪神。”
“那教堂里的女神呢？”
安洛：“根本不存在。”
“没事。”梅厄瑞塔道：“反正我也不信仰祂。”
约翰的眼皮微微颤动，两人顿时不再说话。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茫然，第一眼看到的是距离他最近的梅厄瑞塔。
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里看起来像是大人时常用来恐吓孩子的吸血鬼,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灰绿色的眼眸古井无波，更像是吸血鬼在看着一餐让他倒胃口的食物。
约翰吓了一跳。
记忆回笼，他顿时记起了自己昏倒前的情况。
嘴唇哆嗦着，正要说什么，目光一晃，看到了被梅厄瑞塔半挡在身后的安洛。
虽然已经被看到真面目了，但因为担心出门的时候被发现，安洛还是戴上了伪装，白色的金属面具反着光。
“别紧张。”他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安洛拿出契约卷轴：“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签个契约，保证不将我的秘密泄露给其他人。”
他没再假装嘶哑的嗓音，既然约翰都知道了，那他也不用装了。
陌生的嗓音让约翰一愣。
莫名的有一种亲近感。
很奇怪。
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到教堂里祈祷，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洒进来，白色大理石雕琢的女神像垂眸温和地微笑。
“怎么了？”安洛问。
“没什么。”心中那股莫名的亲近感让约翰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好，我签契约。”
其实就算不签他也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约翰看完了契约上的条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洛在他签完后签下了名。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安洛道：“对不起。”
抱歉哥们，都是我拖累了你。
以后离我远点吧，免得再被主角盯上。
约翰并不傻，他看了安洛几眼，叹了口气，虽然看起来欲言又止，但也没多问什么，站起来走了。
安洛瞧着他的背影，心里希望他可以在巫师塔里撑过五年。
等梅厄瑞塔干掉巫师上位，巫师塔里的学徒基本上都会被梅厄瑞塔直接放生。
只要约翰离安洛远点，梅厄瑞塔也不会刻意针对他。
“走吧。”梅厄瑞塔吹灭蜡烛：“回去。”
过了几天，兰里安家族的回信和钱都到了。
安洛拿出一袋金币给负责收寄的巫师学徒当报酬。
“多谢。”他嘶哑着嗓音道。
“好说好说。”负责收寄的巫师学徒叫旁兹，谐音胖子。
安洛给工具人起名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走心。
旁兹人如其名，看起来就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整个人又白又胖，笑呵呵的收下了安洛递来的金币。
负责收寄的职位也是老资历学徒才能做的，这个职位油水挺多，不管是谁收到了寄来的东西，都需要匀一点给旁兹。
上到金钱，下到一些便宜的日常用品，旁兹都一视同仁，不嫌多也不嫌少。
也不会对送来的物品动手脚。
因此他的风评很不错。
这个位置也一直坐得稳稳的。
安洛回到宿舍，拆开信一看，兰里安家族的回信上除了问好之外，就是询问兰里安学习的进度。
普通人对巫师塔内的残酷一无所知，还以为兰里安是直接跟着巫师学习的。
兰里安为了自抬身价，也没有否认。
“喏，钱到了。”
安洛看信看到一半，梅厄瑞塔回来了。
他往旁边让了让，展示桌上的财物：“一半是你的。”
梅厄瑞塔平淡地道：“不用，你自己收着。”
见安洛还想问些什么，梅厄瑞塔补充道：“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向你要的。”
“行。”安洛把金币放到兰里安用来放珍贵物品的箱子里锁好。
一晃眼，又到了要上交巫师学徒身份月租的时间了。
“身份凭证给我。”
月初所有任务都会更新，任务接取处人头攒动，挤挤挨挨。
安洛刚准备挤进去，就被梅厄瑞塔握住了手腕，低声提醒：“你的伤。”
安洛：“……”
差点忘了，他现在的伪装是受到烧伤，艰难求生的倒霉蛋。
而且兰里安本身还是贵族，比较端着，不可能主动去和人挤。
还是梅厄瑞塔细心。
安洛乖乖地交出了他的巫师学徒凭证。
突然间，任务接取处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是因为争抢某个任务而导致的。
梅厄瑞塔见怪不怪，抬眸瞥了一眼，“你先回宿舍等我。”
因为提前从安洛那里知道了老学徒对优秀新学徒的恶意，梅厄瑞塔经过巧妙的伪装，让自己显得毫无威胁。
经过刻意的营造，他低头和安洛说话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被收服的仆从。
等他从安洛手中接过学徒凭证，又缓缓走到队伍最末牌，丝毫没有争抢的想法。
大厅里的老学徒的目光在梅厄瑞塔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又不在意地挪开了。
真正有天赋，有资格往上晋升的学徒心气都很高，不可能给人伏低做小。
原本梅厄瑞塔也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梅厄瑞塔不仅天赋高，之前还成功完成了一个高级任务，并且活着出来了。
看上去非常有希望晋升成中级学徒。
但自那之后，他的天赋似乎也受到了损伤，不仅总是病恹恹的，还成为了他昔日的主人，曾经谋害过他的兰里安的仆从。
那种从心底顺从的模样，演是演不出来的。
他们之前还试探过几次，因为梅厄瑞塔还能完成中级任务，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完全丧失了希望。
但他们抢夺梅厄瑞塔耗费很长时间才弄到手的采集物时，梅厄瑞塔虽然显得很不甘心，但还是退让了。
之后也没有报复，或者说，根本没有能力报复。
看见这些老资历学徒时，还会主动绕路。
看起来天赋的受损已经彻底挫伤了他的锐气和傲气。
老学徒心中舒坦之余，也暗自嘲笑兰里安和梅厄瑞塔这对主仆是病秧子组合。
估计在巫师塔里也活不了多久。
因此，他们便不再把目光投放在梅厄瑞塔的身上，重点关注起了其他天赋不错的新学徒。
尤其是一个叫做埃文斯的学徒，他天赋卓绝，短短时间已经掌握了三个巫术了。
他和老学徒针锋相对，互有输赢。
已经成了老学徒们要全力围追堵截的目标。
梅厄瑞塔平静地站在原地，对前方的喧闹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他垂着头，脸庞大半隐没在兜帽下，看起来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大脑里正在构建火球术的进一步改善方式。
为了伪装到位，梅厄瑞塔没有再去兑换新的巫术书籍，而是就在原本已经改良的火球术上进一步改善。
期间有人插队，他也一言不发。
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前方的任务接取处，老学徒们和新起之秀埃文斯相互争斗，最后以埃文斯的胜利告终。
他得意洋洋的从排着队的巫师学徒身边路过，队伍里的巫师学徒都忍不住抬头看他，眼中满是羡慕和向往。
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样强大，强大到老学徒都拿我没办法该多好。
梅厄瑞塔也随大流抬眼看了看。
只不过他的眼中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一丝向往和羡慕都没有。
短短一眼，就又重新低头，专注构建大脑中的新模型了。
留在大厅的一个老学徒看到梅厄瑞塔最后接了一个低级任务和一个主要靠时间磨的中级任务后，最后一点怀疑也打消了。
不用再管。
梅厄瑞塔对他们来说已经彻底不是威胁了。
也是，每次来一批新学徒时，里头总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
但留到现在的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晋升中级学徒呢？
仅剩的几个也慢慢泯然众人矣。
梅厄瑞塔也不过是这些变得平庸的人中的一个而已。
第30章 “你在怀疑我。”
梅厄瑞塔把安洛的学徒凭证还给他之后, 就道：“任务是采摘食人花的果实。”
他说话算话，“晚饭后我带你去。”
安洛：“为什么是晚饭后？”
“地下一层没有光线，入夜后很暗, 更危险, 所以基本上没人去, 你的伪装不容易暴露。”
安洛一听到“更危险”, 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梅厄瑞塔一眼，心里两种想法在艰难地拉扯。
第一种想法是“别去这绝对是主角的阴谋去了就升天”, 第二种是“主角应该不是打算对我下手只是正常建议”。
两种想法都有论据支撑。
第一种就不用提了，身为作者，知道的太多就是安洛的原罪, 梅厄瑞塔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目前的怀柔手段也只是为了榨干利用价值，等之后安洛没用了，就立刻一击毙命。
谁知道梅厄瑞塔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他出其不意，直接让安洛死任务里，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毕竟梅厄瑞塔到目前为止, 看起来对剧情发展，也就是他自己的命运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第二种倒也有可能。
如果梅厄瑞塔打算杀了他，之前就没必要浪费一张契约卷轴支走约翰了，也没必要帮安洛控制住诅咒, 直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这主要是一个投入成本问题。
梅厄瑞塔没必要做这种明显亏本的买卖吧？
安洛一会倾向第一种, 一会倾向第二种，两个想法坐跷跷板一般的上下几轮后，安洛心中的天平倒向了第二种。
生命只有一次，必须加倍珍惜！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安洛都不想去赌。
更何况概率达到了令人害怕的百分之五十！
“你在怀疑我。”梅厄瑞塔的声音平静，灰绿色的眼眸转过来，脚步也往前迈了迈。
安洛嗓音有点干：“……是，是啊。”
梅厄瑞塔站在安洛的面前，他今年十七岁，很快就要十八岁了，已经隐约比安洛高一点，带着些青涩轮廓的脸庞缓慢压过来。
安洛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撑着伞走在雨中，即便再把伞压低，仍旧有冰冷的雨珠被风吹进来。
他下意识往后退，梅厄瑞塔如幽灵般跟随而来，他的脚步寂静无声，像是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捕食者。
安洛的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墙，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原本蒙在表面，本来就脆弱不堪一击的友好假面岌岌可危。
梅厄瑞塔伸出手摘下安洛脸上戴着的面具。
他动作缓慢，安洛的脸从白色的面具后一点一点展露出来，弧度柔和的面颊，略圆的双眼，红润的唇。
梅厄瑞塔看着安洛，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刚刚破壳的小鸟。
湿漉漉的，颤巍巍的。
“你不相信我。”他慢条斯理地道：“从思维层面来说，这很理智。”
“但是现实和思维总有差别。”梅厄瑞塔放缓语速：“现实就是，你需要我。”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只能依靠我，不是吗？”
“但是我不想让你太过不安。”
梅厄瑞塔退了一步，让出更大的空间，声音平静：“不必担心我在这个任务对你下手，我的造物主。”
他笑了笑：“安洛，我对你另有安排。”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杀了你。”
他的手如同冰冷的蛇，顺着安洛的肩膀游走到他的脖颈。
宽大的掌心慢慢拢住那节温热细腻的脖颈，梅厄瑞塔闭上双眸，感受其下血液的流动和起伏。
安洛紧张得不行。
哪怕他觉得梅厄瑞塔大概率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可万一呢？
尽管梅厄瑞塔的手没有用力，但那微凉的触感还是让安洛感觉像是被扼住了一样，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终于，梅厄瑞塔松开了手，灰绿色的眸子睁开，凝视着安洛的双眼。
他道：“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杀了你，我会亲自，亲手，慢慢来。”
“你是我的造物主。”梅厄瑞塔道：“弑父，也得由我这个主角亲自来，其他那些不入流的造物没有资格碰你。”
“所以不用担心。”
梅厄瑞塔轻声道。
他不需要一个父亲。
父与子之间存在永恒的权力争夺，父亲年轻时手握大权，但等儿子成长到年轻力壮的情况下，两方就会陷入权力的争夺中。
年老的雄狮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但他已经没有守卫权力的力量。
梅厄瑞塔的眼前闪过他曾经见过的种种。
年轻时父亲对儿子拳脚相加，年老时则受到了来自儿子的报复。
循环往复，像一出永不谢幕的闹剧。
安洛再不像一个父亲，他也是。
他还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权威的造物主，也不是一个不容忤逆的父亲，没有丝毫想要占据主导，支配梅厄瑞塔，争夺他手中权力的样子。
但如果不是父亲，他又能是什么呢？
在安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占据主导了，拥有着能够支配梅厄瑞塔的权力。
也许这就是属于安洛的，造物主与生俱来的权力。
梅厄瑞塔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软弱，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像个嫉妒的孩子那样，希望能够独占安洛。
他并不想这样，但他无计可施。
于是梅厄瑞塔决定不再回避，理智的正视自己内心的软弱与对造物主，父亲本能的依恋。
但总有一天，时过境迁，他相信，他的依恋会像长大成人的儿子那样消失殆尽。
只需要时间和力量的积累。
只要他足够强大，拥有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知识。
他就能超越安洛。
像那些年轻力壮的儿子，有足够的力量俯视年老体衰的父亲。
不再仰视，而是俯视。
到那时候，他也会像那些年轻力壮的儿子对待年老的父亲那样。
彻底推翻安洛这座压在他心上的大山。
梅厄瑞塔看着安洛，安洛的睫毛正在不安地眨动。
就像两只振翅的黑凤蝶。
权力更替总伴随着血腥，这是无可更改的规律，但梅厄瑞塔会尽量减少痛苦。
他退了一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一切。”
梅厄瑞塔托起安洛放在身侧的手，将冰凉的白色面具轻轻放在他掌心。
然后他松开手，粗粝的掌心滑过安洛肌肤细嫩的手背，安洛忍不住颤了颤。
一场看起来不像是冲突的冲突就这么结束了，安洛靠着墙，背后冒冷汗，腿也有点软，梅厄瑞塔却若无其事的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然后才回到书桌前看书。
安洛虚惊一场，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很快抓住重点：这一次任务梅厄瑞塔没打算对他下手。
这就够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至于其他的，什么弑父啊，杀不杀啊的，压根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原因很简单：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
梅厄瑞塔肯定会在榨干安洛的利用价值后对他动手啊。
他自己把主角写成这样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罪魁祸首最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安洛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现在梅厄瑞塔只不过是把话亮出来了而已，而且还是以后的事。
问题不大。
就是刚刚梅厄瑞塔突然来那么一下，有点渗人。
但也还好。
安洛回忆了一下贞子突脸的样子，觉得梅厄瑞塔也没有那么吓人。
起码他长得好看啊。
那张堪比顶级男模的脸就算真成了鬼，估计也像聂小倩一样，除了吓人之外，还能吸引人。
安洛拍了拍身上的鸡皮疙瘩，很快恢复原状。
他照例冥想了一会，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靠自己是不行了，安洛想，他决定再过一段时间，等今天的事情过去了，那层友好的假面再糊上几层，变得牢固一点后，找梅厄瑞塔帮帮忙，指导一下。
作为花国人，安洛深谙家庭关系中的糊弄之道。
小时候做错事情挨揍了，哭着躲回房间反锁门，然后到了饭点，妈妈会敲门叫安洛去吃饭，安洛说不吃，妈妈说那就再打，安洛就恨恨地去吃饭了。
通常那时候的饭菜还会比平时更丰盛点，有安洛喜欢吃的菜。
一顿两顿，三顿四顿，然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所以问题不大。
现在这种略带僵硬的气氛，正好可以用上这招。
毕竟安洛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处理。
干脆就有样学样，复刻自己童年时期经历的处理方式了。
至少就他的亲身经验来讲，这招很有效，百试百灵。
安洛回忆了一下梅厄瑞塔的喜好，然后发现梅厄瑞塔似乎没有什么喜好。
无论安洛做什么，当天发挥正常还是失常，梅厄瑞塔都能一脸平静地吃下去。
也不挑食，安洛给他喂什么他都吃得干干净净。
就是脸上的表情和动作跟他吃黑面包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安洛又在脑海中回忆，然后发现他给梅厄瑞塔的设定是对外物并不上心，对食物的要求是能果腹，提供足够的能量即可。
呃……看来只好自由发挥了。
尽量多整点菜色？
梅厄瑞塔听到了门开门关的声音。
他并不意外。
即便安洛看起来再绵软，他也是一个人，被梅厄瑞塔这么毫不客气的威胁恐吓了一番后，远离已经是最温和的做法了。
他做好了安洛整个白天都不会归来的准备。
然而没想到的是，安洛只离开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菜肴的香味。
“吃饭了。”安洛的声音很平静。
梅厄瑞塔疑惑地抬起头。
安洛：“快点来吃。”
他略带茫然地站起，看着桌上格外丰盛的午餐，有点不知所措地在餐桌边坐下。
“吃吧。”安洛道。
他看着梅厄瑞塔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心想这招果然有用啊。
怪不森*晚*整*理得我妈爱用。
再过几顿饭，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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