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公。”


    “我演什么了?”


    时钦打死不承认,顺便倒打一耙:“你要是觉得我在演,为什么同意跟我谈恋爱?因为你在报复我,把我当成猴耍着玩,一边对我好给我希望,转头就甩脸子欺压我。”


    “夸你还急眼了?”迟砚说,“演别人老公有一套。”


    “……”时钦被这大喘气整无语了,闷葫芦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撒狗尿呢!


    可一听这夸奖,又觉得哪儿不对劲,什么叫演别人老公有一套?他不服想再掰扯两句,敲门声突然响起。


    “盖好。”迟砚随手拈起被角,将时钦露在外面的肩和锁骨遮住,转身过去开门。


    门一开,时钦就探着脑袋往那边瞧,这才发现自己住的是酒店套房,门外连着个客厅,敲门的是眼镜男凌默。


    没看两秒,他目光立刻被迟砚手里的食物保温袋勾走了,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我好饿啊。”


    迟砚会照顾人,但并不擅长照顾时钦,一整个下午几乎是被时钦赶鸭子上架,少见地手忙脚乱。


    这会儿时钦喊饿,人刚退烧没恢复好,又是脚脖子疼又是屁股疼,脚底板还有伤,浑身上下就剩那嘴巴最来劲,嚷嚷得挺欢。迟砚将保温袋放茶几上,走到床边,捞起枕头旁给时钦准备的新衣物,在床边坐下,开始伺候少爷起床。


    “等会儿穿,”时钦着急干饭,一脚蹬开迟砚拿的一次性内裤,“先让我吃两口啊,饿死了。”


    “穿上,光着吃像什么样子。”迟砚一掌掐住时钦右脚腕,往他腿上套内裤。


    “光着吃怎么了?你刚还光着跟我显摆呢,我说你什么了没?”时钦呛完才一顿,闷葫芦这是在……在伺候自己穿衣服?


    操,怎么又变好了?


    没去想迟砚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反正他性子从以前就古怪难猜,时钦忍着饿,赶紧抓住这机会,伸腿乖乖配合:“老婆,你上次说只要我戒烟就给我一套房,还算数嘛?”


    迟砚刚帮时钦提好内裤,那条细白的腿就抬了起来,白瘦的脚丫子顺势往他腿上一踩,又顺从地任他把裤管套上去。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极度恐同的少爷,如今会为了一套房,用示弱服软撒娇卖乖的方式,向自己最讨厌的人低头。


    “又不说话,”时钦底气不足,可闷葫芦真的在伺候他,再想对方之前那抠抠搜搜的劲儿,他急忙问,“你是不是反悔了?”


    迟砚缓缓往上提裤子,黑色布料一点点掩住底下的白。他单臂从时钦屈起的膝下穿过,托住时钦屁股轻轻抬了抬,待裤子完全提上,才开口:“过期作废。”


    “……”时钦险些爆粗,硬生生把脏话压了回去,“没你这样的啊,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


    迟砚说:“晒干了。”


    “……”时钦眉毛一跳,又问,“知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迟砚没看他,伸手拿起一旁的衣服,随意地说了句,“我不是君子。”


    “……”时钦一时语塞。这闷葫芦倒挺有自知之明。


    “起来。”


    迟砚整理好黑色连帽卫衣,双手撑开领口等着,时钦却赖在床上不肯配合,明摆着跟他耍脾气,连呼吸都急了,胸口一起一伏。那两排肋骨瘦得能看见形,腰又过分细,平坦的小腹也微微下陷,似乎一掐就能断。


    “不想给就直说,耍我干什么?”时钦翻身背对迟砚,一秒委屈,“我又没要多大,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还不行么?再说我也不是为了房子,你别搞错,是我愿意为了你戒烟,你以为戒烟容易呢?比死还难受,不信你自己抽了试试。”


    迟砚不是没抽过烟,只是瘾不大,说戒就能戒。


    在真正戒不掉的东西面前,烟根本不算什么。


    “真没良心。”时钦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踩迟砚头上的机会,“我跟你正经谈恋爱,还比不上你包养的那个男明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很火,你一直捧他,还砸了很多钱给他拍电影,那么喜欢你还回去找他呗,来找我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工地的?”


    他说着说着疑惑起来,不对啊。


    迟砚捏住时钦右手腕,一把将人拽起。时钦坐得太猛,皱着眉连声嚷嚷尾巴骨疼,迟砚没管他,起身捞过衣服就往他头上套。等时钦一脸懵逼地把脑袋钻出来,想说话,迟砚又托着他的腿抬离床面,蹲下帮他穿上拖鞋,随后打横将人抱进卫生间再放下,利落给牙刷挤上牙膏,递给他。


    “刷完去吃东西。”


    时钦被这一连串动作弄傻了,看了看牙刷,刚问出“你是不是又让你助理跟踪我了”,下巴就被一只手突然掐住。他腮帮子一痛,被迫张开嘴,下一秒,那支牙刷就直接伸了进来,在他口腔里“唰唰”地发出规律声响,还挺有节奏。


    “话真多,肚子又不饿了?”迟砚先给时钦刷下排牙,见他那双黑眼睛里盛着怨气,满嘴泡沫了还不消停,“呜噜呜噜”地跟他啰嗦,听不懂在说什么。


    虽然被伺候着刷完牙,但时钦很不痛快,一漱完口他就指责迟砚:“你干嘛那么用力?还使劲刷我舌头,牙刷都快捅我嗓子眼里了,你就是在报复我。”


    迟砚转头出了卫生间。


    “还无视我?”


    装货。时钦在心里骂着,抬脸一照镜子,看到自己消肿的左脸颊还一片红,憋屈劲儿一下子涌了上来,说不出的难受,从小到大他爸妈都舍不得打他一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兜兜转转一通折腾,白遭罪不说,又得回头去讨好闷葫芦。


    他只有安慰自己,可能这就是福祸相依吧。


    人总不能一直这么惨,讨好就讨好呗。既然已经决定回北城,不如再努努力给赵萍要套房子,自建房那片的公厕实在太脏了,他一男的站着撒尿倒没什么,可对赵萍不好,尤其那没卫生间的破瓦房,洗屁股都麻烦,卫生条件根本跟不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以为能吃上大鱼大肉,时钦出去一瞧,发现茶几上只摆着汤汤水水的清淡营养餐,看着就寡淡无味,哪儿还有胃口?


    “怎么是这些啊,我不想吃粥。”他拉着脸过去,瞥见粥里有肉粒,脸色才跟着好转,却仍不大乐意地说,“我就想吃肉,还有你上次买的虾饺和叉烧包,那个凤爪我也想吃。”


    “先把身体养好。”迟砚拎起笔记本,又留下一句,“慢点吃。”


    “哦。”见迟砚好像要出去,时钦趁机讨好,“老婆,你不吃嘛?那我不给你留了。”


    迟砚回头看了时钦一眼。时钦睡乱的头发没打理,脸上带着点傻气,早不是从前那个爱臭美、一身痞气的小混混模样。


    长大了,学会演戏了,从前用在女孩子身上的那套,如今得心应手地用在了他身上。


    “时钦,”迟砚说,“‘老婆’不是你该叫的。”


    时钦刚拿起勺子,见迟砚神色微沉,心想同为男人,这闷葫芦八成好面子,不愿当那个被叫“老婆”的。


    他琢磨半秒,立马爽快点头附和:“不喜欢我这么叫你早说啊,我又没读心术,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迟砚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身后又倏地飘来一声软乎乎的、极其腻歪的:


    “老公。”


    他指节在门把上骤然收紧,又松开。


    “换一下总行了吧?”只要能捞到房子,时钦不介意在嘴上吃亏。


    寡淡的营养粥还是差点意思,他拿出自己能屈能伸的魄力,又冲那背影喊了一声:“老公,我真的想吃肉,你给我买点好不好?不知道这么晚能不能买到牛排,凤爪也行。买不到就看看烧烤,想吃羊肉串和大腰子,我就吃一点,两串还不行么?”


    “知道了,我会看看。”


    “啊。”时钦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愣愣地眨了眨眼。


    这闷葫芦,居然答应了?-


    凌默一直没找到机会提那二十万的事,见迟砚拎着电脑出来,看样子是要处理工作,便低声提出来,又补充道:“二十万给多了,我是考虑工地人多嘴杂,时钦的安全比较重要,准备分期支付。”


    “不多。”迟砚走到离主卧远些的沙发前坐下,接着说,“明天一次性给他,留个他的信息。”


    凌默一看迟砚沉下来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以他对迟砚的了解,只会加倍讨回来。


    “去休息吧。”


    “行。”


    助理回房后,迟砚拿出手机,先下载了个外卖软件。他精挑细选,加购了又取消,最后既没选牛排,也没挑羊肉串和大腰子,只给时钦点了份卤味凤爪。


    以免这傻子咸口的吃多了,半夜又闹着口渴折腾人。


    点完了,迟砚才有空看合伙人发来的消息。


    李望:【活见鬼,怎么多发个爱字给我?是本人么?】


    迟砚回复:【打错了,项目等我回北城再谈。】


    李望:【行行行,大忙人。】


    没多久,李望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对了,你前天托我办的那个事儿成了,回头得请刘队长吃顿饭,那赵萍还挺固执,刘建国劝了挺久,得亏公司福利待遇好,给她上保险,每年免费体检和旅游,还有纸壳捡,她同意下周来干保洁了,用不用再给安排个住处?”


    迟砚发过去:【暂时不用,辛苦了。】


    李望:【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叫什么辛苦?等你回来再聊】


    迟砚放下手机,打开笔记本,将注意力暂时投入工作。直到外卖电话打来,他取了餐回房间,见茶几上的粥还剩大半,电视机亮着,时钦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靠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精神状态明显不对。


    他几步过去,掌心贴上时钦额头,又烧了起来。


    时钦脑袋昏沉沉的,难受又委屈地说:“我发烧了。”


    迟砚放下东西,直接把人整个抱到腿上坐好,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先抬开时钦手臂,从他衣摆里伸进去夹在腋下,又按住,将他圈在怀里防止他乱动。


    瞥见一旁的餐盒,时钦想去拿却动不了,好奇问:“你给我买了什么吃的?”


    “别动,先测体温。”迟砚没说是什么。


    时钦追问:“说啊。”


    迟砚说:“凤爪。”


    “快给我尝尝,”时钦来了点精神,“那粥太淡了,留给你吃吧。”


    “身体好了再吃。”迟砚不想再照顾一个发烧的病号,那盒凤爪自然也不会让时钦碰一下。


    “就发烧,又不是感冒。”时钦还没烧糊涂,还记得迟砚是怎么答应他的,于是又一次拿出自己能屈能伸的魄力,讨好地喊,“老公,你让我吃一个呗。”


    “……”


    半分钟后,时钦自己夹着温度计,一手捧着餐盒,一手捏着凤爪啃得有滋有味,精神头都足了。


    他边啃,边朝坐到沙发那儿的迟砚隔空喊:“怎么没给我买点羊肉串和大腰子?有那种室内的烧烤店啊。”


    迟砚隔着距离看过去,时钦那嘴吃得油亮,活脱脱像个饿鬼。


    等体温测出来,好在只是低烧,没超过38℃。


    但迟砚这晚没睡好。到后半夜,时钦开始咳嗽、鼻塞,感冒症状渐渐显出来,变得异常黏人,一个劲往他怀里缩,抱着他一会儿哼冷,一会儿喊头疼,甚至说出自己会死的这种胡话来。


    凌默夜里突然被电话叫醒,一听迟砚要紧急回北城,迅速动身,下楼去开车。


    “好难受啊……”时钦软绵绵地趴在迟砚背上,昏沉的意识里尽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哑着嗓子自言自语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迟砚按楼层的手一顿,单臂托稳背上的人,沉声说:“不会。”


    但时钦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安静的电梯里,迟砚清晰地听见时钦在向他道歉,然后是带着气音的请求。


    “对不起啊周砚。”


    “我要是死了,你给我买个骨灰盒吧。”


    第22章 小少爷


    到了车上,时钦还在断断续续说胡话,咳嗽也越来越频繁。


    听傻子跟“骨灰”杠上,叽里咕噜念个没完,迟砚直接抬手捂住时钦的嘴,低声叮嘱:“别说了,睡一觉。”结果怀里的人非但不睡,扭着脑袋突然闹起来,咳着嚷着“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迟砚收紧手臂把人牢牢圈怀里,“只是看医生。”


    怎料话一出口,时钦闹得更厉害,在他怀里来了劲儿疯狂扑腾,咳哑的嗓子又喊又叫,死活不肯看医生,含混地念着自己睡一觉就会好,说急了直咳嗽。


    “再闹,难受的是你自己。”迟砚腾出手来给时钦拍背,一下一下。


    在前面开车的凌默,头回操心起与自己无关的事,想提醒迟砚,人不愿看医生,顺着哄说“不看医生”就行了,先哄回家要紧,时钦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迟砚不会哄人。


    他能做的,只有将时钦抱得再紧些,向他承诺,看医生不会有事。


    可惜这承诺根本哄不住人,时钦持续跟他闹,带着哭音埋怨他:“你报复我。”


    迟砚心口一沉,不由得回想起了童年。


    村里唯一的小学放了暑假。也就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翻墙溜进学校,在教室里过一把上课的瘾,有时一坐就是一上午,甚至趴课桌上睡着,连该干的农活都忘了。


    大暑那天运气不好,他被返校的老师当场抓个正着,翻墙就跑,一口气奔出二里地。往家走的路上,老远听见哭喊声,循声找去,看见田埂边的水沟里坐着个男孩,正边哭边喊“救命”。


    他听村民们提过一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省城里来的小少爷,皮肤白生生的,长得跟姑娘一样漂亮,却又蠢又笨是个娇包。那么浅的水沟,自己爬也能爬上来,非要坐水里哭着等人救。见他路过,还朝他哭喊:“哥哥救我!”


    他问小少爷:“你自己不会爬上来吗?”


    小少爷呜呜直哭,委屈地说:“我脚疼……”


    他本就不喜欢城里人,懒得掺和,可小少爷一直哭着喊“哥哥”,吵得他耳朵发疼,干脆跳下水沟,把小少爷抱起来托上了岸。远处很快跑来一个穿高跟鞋的精致女人,一到跟前就指着小少爷的鼻子数落:“小钦,你就不能乖一点?又乱跑!”


    小少爷半点没听进去,反倒抱住女人的腿继续哭,嘴里一个劲儿喊“屁股疼”。那眼泪真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又哭又闹要回家,说什么也不愿待在农村,嫌农村又脏又破,说都是穷人待的地方。


    女人尴尬地对他笑笑,转头哄小少爷:“乖一点,听话,不听话就把你扔这里。”小少爷这才吸吸鼻子,瞬间收住哭声,仰头冲女人笑,都快上小学的年纪了,还拖着软软的声音撒娇:“妈妈抱我。”


    车里很闹腾,全是时钦的动静。


    迟砚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抚着,哄他说:“乖一点,听话。”


    “操……”时钦被感冒发烧缠得昏昏沉沉,哪里听得进去,脾气一急就飙脏话。什么老同学什么老公,他就知道闷葫芦是跟他对着干的傻逼,比上学那会儿还讨人厌,想把他送上绝路,就是咳死了他也要骂出来,“周砚你咳咳,你个傻逼……我,我操你大爷……”


    专心开车的凌默:“……”


    早已习惯时钦说翻脸就翻脸的少爷脾气,迟砚圈紧怀里又烧起来的小火炉,耐心接着哄:“听话看医生,等好了去操吧,我不拦着。”


    “你大爷……”


    “嗯。”迟砚的下巴抵住时钦的发旋,随着呼吸轻蹭了下,“现在有大爷,快七十了。”


    话音才落,车里便响起压抑又饱含委屈的哭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下巴拱了两下,埋进他颈窝,把哭声也压得更低更闷。他感觉到时钦在发抖,没一会儿,时钦又软又哑的声音裹着热气,带点痒意,顺着他颈窝慢慢爬进了他耳朵里:“我让你捅还不行么……用几.把……”


    “……”迟砚确定,这傻子又烧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下一秒,时钦对他撒娇了。


    “老公,不去行不行啊……”


    前一秒还带着病气势汹汹地骂人傻逼,现在倒黏糊糊地贴着人撒娇。迟砚沉默几秒,听见时钦的咳嗽,掌心贴上时钦后背,慢慢拍了两下,然后才说:“不去了,把眼睛闭上睡一觉。”


    “咳,咳咳……”


    “别再说话。”迟砚把时钦往怀里带了带,抱着人轻晃着哄睡。


    他恍惚间想起童年里,那个跑到他床上睡午觉的小少爷。霸占着他的床睡那么香,醒来后却会撇着小嘴,一面嫌弃地跟他说“哥哥你家好破”,一面又软着小嗓子冲他笑:“可我喜欢跟你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妈妈给你买大房子!”


    车里很安静,全是时钦的气息。


    听着他渐渐变沉、混着鼻音的呼吸,迟砚很轻地摸了摸靠在自己肩颈处的脑袋,掌心拂过细软的发丝,流连了一瞬,随即又很轻地放了下来-


    把人带回北城的住处时,天还没亮。迟砚一分一秒没耽搁,路上就联系好了家庭医生上门。


    他紧急赶回来,担心的就是时钦在工地伙房劳累过度,可能长期营养不良、底子弱,再加上昨天淋了雨,挨了打,身体又受寒又受创,拖下去很可能发展成肺炎。


    万幸检查结果比迟砚预想的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得打吊瓶是一方面,主要时钦那少爷脾气一犯就特能作妖,嗓子哑着偏要吃西瓜,说喉咙太干想润润。迟砚特意下厨做的营养粥,他一口不碰,非要吃烤串和叉烧包,理由是嘴里没滋没味太难受。


    一旦没顺他意、需求得不到满足,他就可劲儿往迟砚头上扣帽子,控诉对方没良心;转头又拿出能屈能伸的魄力,老公长老公短地叫,一点没管对方死活。身边也是完全离不了人,换别人来照顾还不乐意,必须得迟砚亲自伺候。


    迟砚白天连公司都去不成,净在家当保姆,亲力亲为地照顾病号。他从书房忙到厨房,变着花样做含肉的营养餐,偶尔得点个外卖,就为了哄少爷听话把营养餐全吃光;又从厨房忙到卧室,定时给少爷按摩脚踝,晚上还得伺候洗漱。实在抽不开身,也只能请凌默过来照看会儿,把时钦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时钦这一病,吊瓶先打了五天,之后又养了几天,感冒才彻底好利落。


    这天,凌默按照上司吩咐,输入密码推门进屋,直奔时钦这两天迷上的影音室,刚打开门,迎面就撞见幕布上一张狰狞血腥的鬼脸,而时钦正生龙活虎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恐怖片。


    恐怖音效一停,传来开门声,时钦以为是某人回来了,也没瞧一眼,张口就喊:“老公,快给我叫个外卖,想吃猪排了。”


    凌默出声提醒:“迟总还在公司。”


    “……”时钦猛地一惊,扭头见是凌默,瞬间无语,居然叫错人了。


    操,就怪那个闷葫芦!一个人都住上这四百平的大平层了,钱多得几辈子花不完,却舍不得给他留点零花钱,害他想吃外卖都没法自己点,影音室里的零食还全被闷葫芦藏了起来,说什么容易上火,不让他吃。


    凌默问:“方便开灯吗?迟总让我过来送个东西。”


    “哦哦。”时钦赶紧暂停影片,刚起身,灯正好亮了,看到凌默拎着纸袋,又从里面拿出一部苹果最新款手机,他眼睛顿时睁得圆溜,“是给我的手机?”


    凌默递过去,见时钦又新鲜又好奇的样子,及时说明:“有手机卡,号码存在备忘录里了。迟总帮你注册了微信,一些常用的软件也下载好了,他忙起来经常加班,你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发微信或打电话。”


    说完,凌默接着递给时钦一张副卡。


    时钦左手捧着新手机,右手捏着银行卡,心里头要说一点都不激动,那是假的;可要说震惊,那是半点没有,并且他丝毫不意外。


    他这回终于摸透了闷葫芦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生病的这段时间,时钦不瞎,把迟砚做的全部看在眼里。迟砚任劳任怨地照顾他,每天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厨艺挺不错。还会帮他按摩、修剪手脚指甲,连晚上洗头洗澡都包了,几乎没怎么甩过脸子,更没欺压他,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直接当大爷。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同意让闷葫芦用那玩意儿捅自己么!所以闷葫芦才会转性,对他这么好,估计这两天就等不及了。


    男人是什么?都他妈急色鬼!


    时钦觉得,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自己更清心寡欲的人了。他压根没那方面的需求,青春期看片子时还稍微有点反应,可漂泊这些年,那玩意儿跟死了似的。


    反正他也没想过结婚生子,死就死了,他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那种事。


    等凌默走后,时钦在这套四百平的大平层里逛了两圈。这里有能放松的影音室,有能锻炼的健身室,最让他满意的是主卧连着一间超大卫生间,里面有个大浴池。他还有专属的独立衣帽间,里面全是他的新衣服,从头到脚包括新鞋。闷葫芦昨天也说,会专门给他腾个书房出来,再配台游戏本,以后在家无聊可以玩游戏。


    早知道跟闷葫芦同居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他得多傻逼,才会跑去工地给人切菜啊?


    再说房子没捞着呢,他还想赵萍一个惊喜。


    至于那种恶心的事,如果对象是闷葫芦,说不定能克服……


    就是……-


    星川娱乐顶层,董事办公室。


    迟砚连轴转忙了一整天,看着不请自来的迟放,眉心微敛,已然摆不出好脸色。


    “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姑娘认识么?”迟放往沙发上一坐,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边抽边说,“我把你照片发过去了,她一眼就看上你了,这两天你抽个时间,我来安排。”


    迟砚淡淡道:“最近都抽不出时间。”


    “早跟你说了别把这破公司当回事儿,先结婚把孩子生了。”迟放吐出烟,“你情况不一样,没在迟家长大,老头子万一哪天突然翘辫子,你还姓不姓迟,都难说。”


    迟砚对这话题没兴趣,见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便顺手拿起点开,一条来自置顶的微信消息。


    小钦:【急色鬼,你是不是等不及想捅我了?】


    他险些没拿住手机,又一条新消息弹过来。


    小钦:【你跟那男明星做的时候,他菊花残了没?】


    迟砚:“……”


    第23章 牛皮糖!


    对话框里再弹出一条新消息。


    小钦:【我怕菊花残,要不你还是用手指吧】


    直男说话没轻没重,迟砚不想回复,便不回了。他将手机静音,往桌面上一扣,扫了眼表,已经六点一刻。


    “没时间就挤出时间,让姑娘家等你,合适么?”迟放自作主张地给迟砚这三弟张罗相亲,吩咐道,“我月底的订婚宴,你正好带她去老头子跟前走一走。”


    迟砚不露情绪地婉拒:“时间能挤,缘分看天。”


    “在迟家你还想找缘分?”迟放嗤笑一声,“回到迟家就得听迟家的规矩,除了老头子和我,他们谁真把你当回事儿?你回迟家的目的是什么?有舍才有得。”


    对迟砚而言,迟家谁都好应付,唯独这个只顾争家产的老二最难缠。


    家里有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投喂,他没工夫跟迟放耗,话锋一转,随口问:“白牧今天上了热搜,昨晚被拍到跟那档真人秀的制片人吃饭,这局你推的?”


    “这小子现在老实了,又是下跪又是发毒誓,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迟放弹了弹烟灰,手机在手里敲着回复,漫不经心地说,“我给他投资的电影接着拍。”


    看迟放又一副被小情儿哄得五迷三道的德行,迟砚没说什么。


    不过想到自己头上戴的那顶帽子,他又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还真没让他失望,时钦惯会蹬鼻子上脸,能从家里闹进他手机里。


    小钦:【我上网查了,老了会兜不住屎被护工打】


    小钦:【我都这么惨了,你不能让我老了还被人欺压吧?】


    小钦:【不是反悔,这是你的问题,谁让你吊东西那么大,那男明星真能受得了?他现在兜得住不?】


    小钦:【看着人模人样,你们娱乐圈真乱】


    小钦:【还在忙?你昨天六点就回来了,今天几点?】


    小钦:【老公,你不爽了?】


    发那么多消息一条不回,时钦一时又有点摸不透,操,闷葫芦不会真不爽了吧?


    他从表情里选了个流泪的小黄脸卖委屈,再补上一声:【老公】


    叫“老公”,是时钦在酒店那次尝到甜头后,屡试不爽的妙招。他发现只要一这么喊迟砚,不管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不算太过分,迟砚不光会满足他,还不甩脸子。


    尤其前一阵生病打吊瓶时,他叫得格外勤快。这称呼叫顺口了,病好后也没停,现在连新手机和银行卡都能给叫出来,他就想当然以为,那档子恶心的事再多叫一叫,没准能躲过去。


    结果半小时过去,对话框里一片绿,他跟自言自语似的,没等来一条回复。


    得亏时钦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清楚得很,想要房子和钱,自己屁股早晚得挨一棍。要不闷葫芦能仗着恋爱关系,天天晚上抱着他睡觉么?比他妈牛皮糖还黏!抱就抱吧,前天早上还故意用那玩意儿怼了他一下,简直急色得没边了。


    迟砚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是一张纯黑图片,需要点开放大,才能看清黑色中隐藏的类似铁网状的暗灰纹路。


    豁出去前,时钦点开不知道为什么被置顶的头像,放大看了又看,冷哼着暗骂:装货,装深沉。自己头像整得挺酷,却把他的微信头像弄成一只黄不拉几的卡通麻雀,几个意思?


    他把才修改没多久的备注“闷葫芦”,果断改成了“急色鬼”-


    和迟放一同乘电梯到地库,迟砚没再理会这位啰嗦的二哥,径直走向自己那辆大G。


    一上车,他才腾出工夫看手机,微信已有数条未读消息,再不回,家里那只饿鬼该闹脾气了。


    点开置顶聊天框,他目光定住。


    小钦:【(流泪)】


    小钦:【老公】


    小钦:【今晚来做一次试试,现在高兴了吧?】


    小钦:【高兴就回我】


    小钦:【???】


    小钦:【还不回来,你想饿死我】


    小钦:【为什么我的微信钱包里没钱?就给一张银行卡怎么叫外卖?也没绑定】


    小钦:【我在查东西,你给我打包一份猪排回来】


    小钦:【别忘了,忘了晚上不跟你做】


    小钦:【老公快回来】


    除了工作,迟砚的手机从没这么热闹过。


    他向后靠进车座,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慢慢把消息逐条过了遍,最后回复:【现在回去。】


    对面几乎秒回:【一说跟你做就知道回来了,满脑子黄色,怎么不接着装啊?】


    尽管没必要,但迟砚仍解释了下:【今天很忙,我先开车。】


    等他驶离车位,亮着屏的对话框里蹦出一条语音消息。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将语音消息点为扬声器播放,时钦那中气十足的、带着气性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里炸开。


    “真忙啊迟总,忙着捧你的老情人,心里没我呗?上厕所两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是么?你说巧不巧,我在你书房用你电脑查东西,你老情人的热搜新闻就跳出来了,你砸了多少钱让他上真人秀啊?”


    等迟砚驶离车库,对话框里又蹦出一条语音消息,时长比刚才那条长。


    “我真傻逼,在查男的跟男的怎么做,就为了让你高兴。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疙瘩有多大,一点都不公平,你跟别人做了那么多次,我一次也没跟别人做过。我知道这是你的过去,计较显得我心眼儿小,可我就是心眼儿很小啊,都不知道你那吊东西是几手货,捅过多少屁股,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对不起我?他跟你做,你砸那么多钱捧他,我跟你做,我有什么?说给我房子还提条件逼我戒烟,这几天也不让我抽烟,那我戒不掉不就没了?我只有老了被护工打的份!”


    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迟砚没回消息,清楚一回,时钦在没被喂饱的情况下只会臭来劲,得适当晾一晾,便放下手机专心开车。


    他不是没想过找个保姆和营养师,负责时钦的饮食起居,帮他调理身体多养些肉回来。但时钦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为此还跟他撒了娇,闹了点小情绪。


    等行至下一个红绿灯路口,迟砚才又拿起手机,见多了三条短语音。


    小钦:“你开车吧,回来再说。”


    小钦:“老公,别忘了猪排。”


    小钦:“注意安全。”


    大平层这头,时钦没好气地放下手机,劝自己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和美食过不去。得哄着点闷葫芦,毕竟今晚得好好谈判呢,他不想等老了真的被护工打。


    可一抬眼,他瞥见电脑屏幕上的娱乐新闻,狗仔昨晚偷拍的照片十分清晰,那个叫白牧的男明星笑得花枝乱颤,嘴角恨不得咧耳根那儿去,一脸好事将近的模样。


    操,看着就来气。


    时钦顿时感觉自己损失了几个亿,一股说不出的烦躁顶在心口,跟着又莫名泛起点酸,闷得发堵。


    就他妈怪闷葫芦!快兜不住屎的鸭子还上赶着捧。到他这边,倒要上赶着讨好闷葫芦,偏偏就算通过交换,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跟赌博没什么区别。


    迟砚回到家时,见到的就是摆着张臭脸的时钦,活像谁欠了这少爷几个亿,什么情绪都没藏,全写在脸上,也落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里。


    “我的猪排呢?”见迟砚两手空空,时钦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话里明显带着股酸味儿。


    记得时钦前两天晚上心血来潮说想吃日料,迟砚站在玄关没换鞋,直接道:“把睡衣换了,带你去吃日料。”


    “谁跟你说我要吃日料了?”时钦一想到那笑得花枝乱颤的鸭子,就心疼上赶着讨好对方金主的自己。


    他满腹怨气地朝迟砚走去,嘴里一通输出:“我说了要吃猪排,你为什么不买?还有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和语音,你就回了两条,什么意思啊?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时钦此刻就映在迟砚的眼里。


    迟砚目光沉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时钦,那生动的眉眼间,依稀能寻到过去的影子。只是时钦的话比以前多了太多。


    也许是从前他与时钦接触太少,只远远看着,没发现他这么能说,叽叽喳喳的;又或许是时钦这些年孤身一人,没有依靠,找不到能说话的人,攒着全部留给了他。


    不论如何,时钦又这样鲜活地出现了。


    “多打几个字能让你手指头骨折是么?打不了字,你嘴呢?发个语音能要你几秒啊?”


    时钦阴阳怪气地数落着,又把自己气到了,警告迟砚:“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又给迟砚立规矩,“有句话叫‘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听过没?我现在是你老婆,你得听我的话!”


    迟砚一直看着时钦,看他那张嘚啵个不停的嘴,一张一合,歪理一套一套的,事事全围绕着他自己转。很吵,也没那么吵,再吵应该也不会吵到哪里去了。


    “没听过。”迟砚说。


    “你,我这不是跟你说了么!”时钦本来就揣着一肚子闷气,这下差点急眼,“现在听到了吧?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先把你手机拿过来,我——”


    话没说完,一条有力的胳膊猛地锁住他的后腰,将他猝不及防地掼进一个怀抱里,下巴随即被狠狠钳住,强行抬起。


    “唔!”时钦完全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瞪大了眼。那胳膊结实的力量勒得他后腰生疼,整个人被往上提,被迫踮起脚尖,胸口窒闷,呼吸几乎瞬间被剥夺。


    操,这闷葫芦是哪个藤上长的?


    爬这么高,亲个嘴都他妈费劲!


    第24章 咸猪蹄子


    在濒临窒息的绝境里,时钦又一次尝到了很甜的滋味。


    只是这甜里掺着危险,闯进来的舌充满压迫,带着雄性动物最原始的侵略性基因和控制欲,在他口中粗横野蛮地撕扯,啃咬,像施暴一样。他完全招架不住,半口气都喘不上来,脚尖发酸,腿软得站不稳,心脏狂跳在剧烈抗议,意识在迅速模糊。直到身体被整个托起,更紧地嵌进那宽阔胸膛,后背撞上墙壁,他脑子猛地一晕,意识回笼一瞬,想躲,那舌却越发残暴,将他往死里逼。


    “唔……”他双眼紧闭,堵在喉间的闷哼渐渐弱下去,手臂快要攀不住时,那股将他往死里逼的狠劲才忽然松开了些。


    侵略性的撕扯啃咬,变成了慢而深的描摹。唇舌间的纠缠褪去了残暴,只余绵长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厮磨……


    时钦绷直的肩背悄悄软了下来,狂跳的心脏跟着漏了一拍。他依赖十足地缠紧唯一能给他支撑的人,急切地回应,转而贪恋地索取,又变得愈发贪婪,可还是觉得不够,根本不够。


    过去的日子太苦了。此刻尝到一点甜头,他就忍不住想沉进去,彻底麻痹自己。


    温热的气息瞬间抽离,时钦唇上还残留着未散的触感。他怔愣着,胸口不住起伏,懵懵地与迟砚对视了两秒,撞进迟砚那极深的目光里,才骤然清醒。


    他触电般别开脸,又喘又骂:“你大爷的……”嘴上骂得凶,身体却还跟树袋熊似的,四肢牢牢缠在对方身上,甚至无意识地缠得更紧了些。


    “真吵。”迟砚说话微喘,呼吸也没平复。他托稳“树袋熊”,没换下皮鞋,就这么抱着时钦径直往主卧走。


    脚上两只拖鞋早没了影,时钦一瞧,正落在玄关的地毯上。他想起自己后背刚撞过墙,后腰也被勒得生疼,全是这闷葫芦干的,亲嘴连个招呼都不打。


    新仇加旧怨,气得时钦当即抬起一只手去揪迟砚的耳朵,他气息不匀地骂骂咧咧起来:“嫌吵你堵我嘴干什么?给我吃猪排啊,跟他妈鬼子进村一样,我差点让你堵死,上辈子没亲过嘴?舌头疼死了,还磕着我牙!”


    迟砚没理他。


    闷葫芦居然不怕疼?时钦自讨没趣,挣了下没挣开,于是继续骂:“你这急色鬼抱我干什么?着急想做啊?找你那兜不住屎的老情人做去!”


    “别吵。”迟砚声音沉了点,耳朵快被闹聋。


    “就他妈吵!我不上赶着伺候你——啊!”


    惊叫与“啪”地一声脆响几乎同步。时钦身体一僵,脑子一懵,紧接着反应过来,迟砚竟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痛感逐渐鲜明,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迟砚,一字一顿问:“你敢打我?”


    时钦很瘦,被迟砚轻轻松松就能提起来。他单臂托着时钦屁股,扇过巴掌的手顺势向上,一掌捏住对方后颈,把人脑袋摁在自己右肩上,刻意不去看那气急败坏的漂亮脸蛋,和那不断开合的湿润透亮的唇。


    “……”时钦脑袋歪着,视野歪斜,总感觉这姿势熟悉,冷不丁想到电视剧里被羁押的犯人,审讯时就常这样把嫌疑人的脑袋摁在桌面上。


    他火气立马直窜天灵盖,实在搞不懂,迟砚凭什么又亲他又打他,现在还敢这么对他?把他当嫌疑人整呢?一长串脏话飙到嗓子眼,没等他过把嘴瘾,身体陡然一轻。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时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迟砚跟丢垃圾似的,直接往床上一摔。他一骨碌爬起来就炸了:“周砚你他妈什么意思!我招你了啊?!”


    有一阵没听时钦喊这个旧名字了。


    迟砚回头看他一眼,去了衣帽间。


    “……”时钦心里憋屈又火大,看着那背影,这辈子没这么摸不着头脑过,一瞬间想尥蹶子不干了。


    闷葫芦绝逼有病,爱他妈谁谁,狗屁恋爱他不谈了!


    可目光一扫过自己所处的环境,哪哪都好,是他家里有钱时都没住过的好房子。住在这里,吃得饱,洗得爽,睡得香,还多个给他暖床的,晚上不怎么做噩梦了,日子还算安稳踏实。


    闷葫芦其实……对他没那么差。


    有时候挺好的,在他生病的时候对他最好。


    天大的火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没出息地瘪了下去。时钦又一瞬间冷静下来,下了床赤着脚就追进衣帽间。


    迟砚手里拿着时钦的衣裤,正帮他挑外套,衣柜里全是按他喜好来的深色系,低调不起眼。时钦二话没说,从身后抱了上去,脸往迟砚后背贴了贴,又蹭了蹭,先前那点硬气荡然无存,只闷闷喊了声:“老公。”


    晚上风大,迟砚拿出一件黑色冲锋衣。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啊?”时钦把所有的不痛快全死死压着,委屈发问,“我哪里不对了?是你没给我买猪排,又不是我想跟你吵。你说你又亲我又打我,我疼了肯定会不爽,那我不爽肯定骂人啊,最近也没烟抽,难受死了。”


    迟砚拿开横在腰间的细胳膊,把衣物递给时钦:“去换了。”


    “……”时钦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今晚都松口答应试试那种事了,照理说,闷葫芦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他这会儿肚子饿得慌,没法集中思考,随手抱起衣服准备离开,不料余光不经意一瞥,意外窥破了真相。


    迟砚厌恶失控,那往往通向未知与失去。


    他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习惯用冷静审视冲动,以理智管理情绪。


    除了唯一的变数:时钦。


    他擅长克制,冷静感受着那股冲动在血液里冲撞。一只手却突然覆了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所有反应接住。他呼吸一顿,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只咸猪蹄子。


    “我操!”时钦纯粹是给惊着了。他本想逗弄下闷葫芦,就当哄老公开心了,结果抓了把比用眼睛看还他妈吓人,慌忙缩回手,又酸溜溜地挤出一句,“你要不改行去日本发展算了,别人都抢着找你拍片子。”


    “去换衣服。”


    时钦还站在迟砚身后,既看不到对方的情绪,自然也没察觉他冷下来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怎么一亲嘴就这样,那方面需求是不是很强?”


    “出去。”迟砚低估了时钦的吵闹程度,太欠收拾。


    操,闷葫芦不会真的很强吧?那不要人命么!时钦心里早盘算好,要能克服心理障碍,那种事他顶多接受五次;要实在克服不了,也只能委屈自己用手哄闷葫芦高兴。


    毕竟天越来越冷,赵萍租的那破房子到冬天根本没法住人,他又一时半会儿戒不了烟,今晚正好是个机会。


    可刚才那一抓,隔着西裤的手感都让时钦打怵,现在别说五次,他只怕今晚自己被捅死在床上,那多划不来啊?丢脸丢到阴曹地府,去阎罗王那儿报道都抬不起头来。


    转而一想,那男明星活得好好的,根据教程好好做应该没问题。等给赵萍买了房,再用银行卡套个百八十万出来,就分手跑路!


    等时钦换好衣服裤子一回头,迟砚已经神色如常地从衣帽间出来了。他目光立刻往人关键部位溜了一圈,没瞧出什么异样,迟砚手里也没捏着可疑的纸团,就只有一双袜子。


    他不过脑子地蹦出一句:“你弄我袜子上了?”


    迟砚走到时钦面前,将袜子扔到他身上:“穿好出来。”


    “诶,等会儿!”


    时钦一把拉住迟砚的手,另一只手拿起腿上的袜子看了看,确认是新的干净的,又塞回迟砚手里,随即脚一抬,冲他大剌剌一伸:“老公,你给我穿。”


    迟砚居高临下地看着时钦,默了半秒,说:“手断了?”


    “……”时钦想为今晚做准备,哪知闷葫芦没按套路出牌,凶他一个措手不及。


    “自己穿,不会穿就饿着。”迟砚抽回手,转身离去。


    “……”


    时钦自己穿好袜子,跟着迟砚坐电梯到地库,一路都在犯嘀咕:不是都摸透这闷葫芦的心思了么?这他妈算什么发展?闷葫芦是不是有精神病?好好的凶他干什么?难道是跟那男明星和好了?可和好了,为什么亲他?想左拥右抱?操,真恶心!


    老这么折腾下去,猴年马月有个房啊?


    等坐上大G,时钦不嘀咕了,连被亲前想查迟砚手机的事儿也抛到了脑后。他窝在副驾座上东看西看,没一会儿就凑过去讨好:“老公,我想吃烤串。”


    迟砚没关注过附近哪里有烧烤店,但馋鬼想吃,总得满足一下。他刚划开手机,旁边就凑过来一颗脑袋,很近很轻地挨着他,然后,时钦从那把咋咋呼呼的嗓子里,发出了很软的声音。


    “老公,给我也看看,好饿。你今天回来太晚,我在家都想你了。”


    空气静了几秒,迟砚将手机屏幕往时钦那边偏了偏。


    时钦一眼就找准了外卖软件,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新消息。他没多想,顺手点了进去,切到聊天框才看见,是个叫“迟放”的人发的:【你嫂子给我发了她学妹的照片,我发给你,明晚把时间空出来,趁早定了】


    接着,聊天框里又弹出一张图片。


    不用放大图片,也能看出是个美女。时钦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揪着迟砚接连质问:“你背着我找女人?你不是同性恋么?你今天这么古怪,对我不好,刚才还凶我,是不是准备跟我分手?”


    “没有。”迟砚锁了手机,并不想过多解释自己与迟家的关系。


    “放屁!”时钦开骂,“你就是想跟我分手吧?”


    真闹腾。迟砚还只能哄着:“乖一点,不想吃烤串了?”


    “操,吃个几把,被你气饱了!”时钦把憋着的闷气一股脑儿全撒了出来,“少跟我转移话题,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不是你找什么女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迟砚明确说:“不会分手,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时钦只知道再不争取,房子和钱就全没了,成败只在今晚,“你要没有,为什么我说今晚跟你做,你不高兴,还给我甩脸子?那你今晚就跟我做!”


    迟砚:“……”


    第25章 说干就干


    “周砚那个傻逼,敢喜欢老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男同性恋就他妈该死!”


    “杀人要不犯法,我第一个先把他解决了,整天他妈的膈应我,看着就烦!”


    莫名地,这些话就浮上心头。


    迟砚字字清晰地记得时钦说过的每一句话,有好听的,有难听的。而时钦忘性大,口不择言,说话从不过脑子。


    但凡时钦能记住一两句,绝没胆子像现在这样,懵然无知地往他跟前凑。


    时钦万万没想到,眼前这瞧着闷声不响的主,原来是个男女不忌的。


    他在气头上,话赶话全撂了出来,想收都收不住。直到被迟砚的沉默笼罩,他才猛地冷静下来,顿时对自己无语透顶。


    怎么一跟闷葫芦待在一起,就轻易情绪失控,总想发火骂人呢?肯定是闷葫芦太欠骂了。


    车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气氛微妙地僵着。


    时钦忍了又忍,满肚子邪火硬憋回去,生怕把房子和钱骂飞了,琢磨着得找补两句。


    不管这假恋爱谈多久,他只给迟砚五次机会,弄出来一回算一次。免得对方以为天天晚上能做,黏着他要,他可给不起,菊花那地方本就是出口,塞东西进去那不有病么!


    他要是当护工,他先暴揍这帮兜不住屎的老家伙。


    “老公。”时钦刚喊出口,话头就被打断。


    “今晚就要做,是吗?”


    迟砚的声线向来偏冷,时钦早听习惯了,此刻却听出些不对劲。他探手过去一把拉住迟砚的手牵紧,语气软软地找补说:“今晚先做一次,时间最好控制在半小时内,太长我受不了。”话才说完,就见迟砚突然开门下车,重重甩上车门。


    时钦看着迟砚绕过车头,一把拉开副驾车门,没容他发问,便被对方拽着胳膊抱下了车。车门“砰”地甩上,随即他手腕一紧,几乎是被迟砚拖着往电梯方向走,腿脚不方便跟不上节奏,走得跌跌撞撞,心里满是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啊?我烤串还没吃!”


    等不来回应,时钦又急又火,一路被强行拽进电梯。他趔趄着还没站稳,就用力推开迟砚,终于没憋住火气:“你这急色鬼抽什么疯?先让我把烤串吃了!”


    可惜任他怎么嚷嚷,迟砚都无动于衷。时钦心想回家也行,大不了用迟砚的手机点外卖。谁知一进屋,刚换好鞋,就被对方拦腰捞起,整个扛上了肩头。


    脑子瞬间充血,晕眩,他嚷不出声,只能胡乱蹬腿挣扎。一阵天旋地转后,人被抛到客厅那张宽大的黑色沙发上。他慌忙撑起身,头还有点晕乎,见迟砚正在脱衣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时钦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想遁地溜走。


    迟砚将西装外套随手扔开,不紧不慢地解着马甲纽扣,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时钦,沉声说:“裤子脱了,全部。”


    “……”


    一切过于突然,时钦毫无心理准备。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另一头的全景落地窗。窗外夜色很深,白天能看见湖景和绿植,虽然没高楼,不会被人看见,可他还是生出一种被无形窥视的暴露感,小声说:“我肚子饿,不吃饱没力气。”


    “不用你出力。”迟砚扔开马甲,接着解衬衣纽扣。


    “……”时钦光会打嘴炮,等迟砚真赤膊逼近,他眼睛直直扫过那结实性感的肌肉线条时,什么气势全没了,只剩喉结紧张地一滚,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讨饶地喊,“老公,你先给我点个外卖好不?”


    迟砚顺手将时钦捞到自己腿上,手探进他衣服下摆,掌心抚上他细滑的腰侧,淡声拒绝:“不好。”


    “……”时钦被噎住似的,不爽争辩,“我叫也需要力气啊。”


    “别叫了,很吵。”迟砚说。


    “你他妈的——”腰忽地被掐了下,时钦撞进迟砚的冷眼里,灵机一动,爪子就摸上了对方胸肌,话锋急转,“我是说真他妈的性感!老公你身材真好,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好像很瘦啊,没这么结实的胸。”


    迟砚欺身将时钦压进沙发,随手将他运动裤连同内裤一扒到底。无视那点微弱的挣扎,他攥紧那脚踝利落分开了对方腿。再不收拾,这傻子真能翻天。时钦尖叫着剧烈发抖,迟砚清楚这是恐同反应,既然害怕,就该躲远点,而不是一次次来撩拨。他抬手往那乱蹬的腿上不轻不重给了一巴掌,没料到这一下,竟直接把时钦的眼泪扇了出来。迟砚立刻松了手,看时钦光着屁股慌乱爬向沙发角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泛红的眼睛瞪过来又飞快垂下,嘴里含糊地骂着,倒更像在自言自语。


    低低的哭声在客厅里漫开。


    直男能演到这份上,也算有进步。迟砚没再吓唬时钦,过去把人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他:“不哭了。”


    结果这轻轻一哄,时钦抱紧迟砚,哭声和骂声瞬间放大:“你他妈有病……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我……”他脑子里一团乱,不懂明明刚才还在好好聊天,闷葫芦为什么突然发疯。


    所以迟砚厌恶失控。可这人是时钦,他很多时候也没办法。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时钦的后脑勺,温声安慰,低声承诺,以后不会这样了。


    然后,怀里的哭包蹬鼻子上脸了。


    “你突然发疯,不应该安慰我么?”


    听着时钦吸鼻子,时不时委屈地哼一声,屁股还光溜溜地晾着,迟砚将他稍稍抱离,捞起一旁的内裤和运动裤,边替他穿上边问:“想怎么安慰?”


    知道时钦会趁机要房子,迟砚前段时间看中了一个楼盘,提前说出来倒也没什么。


    “老公,我想抽烟。”


    迟砚:“……”


    猜到闷葫芦没那么大方给房子,时钦等裤子提好了,抹了把眼睛,蹭地一屁股在茶几上坐下,又恢复了那副得寸进尺的本色,下巴微扬:“你给我买包烟,但这包烟你不能算我抽了,我还在戒烟,是你对不起我,得让我抽。”


    见时钦顶着张哭过的脸,摆出当年那副小混混的做派,迟砚从沙发起身,去玄关储物柜拿了包烟和打火机。他只抽出一根递给时钦,那意思很显然,只许抽一根。


    “你家里怎么会有烟?”时钦打量了一眼不认识的外国烟盒,将烟叼进嘴里,下巴一抬,要迟砚给他点火。


    迟砚又递了个火。


    时钦刚吸一口就猛咳起来,浓烈的口感呛得他皱眉,嫌弃地把烟塞回迟砚手里:“拿走,抽不来。这谁的烟啊?不会是你老情人的吧?难抽死了,我要玉溪。”


    他正说着,就见迟砚接过那根烟,就着他刚碰过的滤嘴,衔在唇间熟练地吸了一口。


    “啊,”时钦惊了,“你抽烟啊?”


    “偶尔。”迟砚的视线落在他还红着的眼圈上,“去看会儿电影,我先做饭。”


    时钦愣愣地看着迟砚咬着烟,穿好衬衣,径直往厨房去。等看不见人影了,他才反应过来,操,老子的安慰呢?就给抽了一口破烟,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冰箱里有凌默中午送来的食材,迟砚先拣出菠菜和鸡蛋,有条不紊地忙碌开来。


    大平层太空旷,时钦溜进离厨房最近的餐厅,在餐桌前坐下,偷偷观察起来。厨房里,那道高大的背影正在水槽前洗洗刷刷,依旧穿着得体的衬衣西裤,腰间还系着条围裙,跟个居家好男人似的,和刚才那个逼得他快绝望的男人简直不像同一个。


    闷葫芦,真是完全捉摸不透。


    时钦苦恼地望着厨房方向,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其实没那么讨厌迟砚。


    他忽然间感觉自己有点贱得慌。跟一同性恋来来回回周旋,刚才差点被硬上弓,都被吓出心理阴影了,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却还想着怎么去讨好对方,就为了尽快拿到房子和钱。


    可是,他也没办法。


    念头一转,时钦又狠下心,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没什么可输的了。


    他得在迟砚跟女人好上之前抓点紧,他想去看看赵萍,给赵萍买个医疗保险,这样以后赵萍年纪大了看病才有保障,就算不再见面,赵萍也能好好地生活。


    这说干就干。


    时钦蹑手蹑脚溜进厨房,从身后一把抱住迟砚的腰,把脸埋在他脊背上,嗓音夹得黏糊糊:“老公。”


    迟砚不理他,他就一直叫:“老公,老公,老公。”


    “去看电影。”迟砚一拿开环在腰间的手,时钦又缠了上来,存心捣乱。


    “不行,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时钦顺势打听起来,“你明晚不准出去,只能在家陪我。那个叫迟放的人是谁?怎么跟你一个姓?”


    “跟你没关系的人。”


    “怎么跟我没关系?”时钦压下不痛快,当场掰扯起来,“他给我老公拉皮条,我还不能问问了?是你心里有鬼不敢告诉我,还是你想跟我分手?”


    “……”又来了。


    迟砚太了解时钦刨根问底的性子,不追问说明不在意,一旦被缠上就没完没了,尤其还会闹脾气。他至今记得,当年那个省城里来的娇包小少爷,为了问出他的名字,能追着他跑整整二里地。


    “沉默就是默认。”时钦用胳膊勒紧迟砚,逼问他,“你说实话,是不是想结婚了?”


    迟砚被缠得做不了饭,只好放下菠菜,转身将人一把扛起。时钦立刻扑腾起来,乱蹬乱闹,他抬手“啪啪”两下,巴掌很轻地落在那屁股蛋子上。


    “你,你这是家暴……”时钦被颠得头晕眼花,瓮声瓮气地控诉。


    “嗯。”迟砚打开影音室的房门,把时钦往沙发上一放,“再闹,接着抽。”


    “……”


    时钦急脾气一上来,哪还有心思看电影?


    他转头进了迟砚的书房,烦躁地关掉电脑上正开着的“男同性恋之间如何正确同房”页面,直接在网页里输入了“迟放”二字。这一搜还真查出了相关信息:迟放是星耀影视的执行董事,兼管远川旗下高端酒店,是迟家正牌的二少爷。


    时钦这才知道远川集团的创始人姓迟。他顺藤摸瓜往下查,不查不知道,迟家家族挺大,产业早已划分清楚:三兄妹中,老大迟鸿掌地产,老二迟耀管金融,老三迟英早年移居海外,负责海外业务。


    网上八卦消息倒不少,说迟耀风流成性,外面私生子一堆,原配还没去世就娶了二房,迟放就是二房生的,完美继承其父作风,花边新闻满天飞,一面与蒋家次女联姻的消息铺天盖地,一面与当红小生白牧等多人传着绯闻。


    查来查去,时钦发现网上关于迟砚的消息很少,除了之前那桩与白牧的绯闻,还是他专门按关键词搜的,完全没想到有迟放这号人物。


    他不死心地一番地毯式搜索,总算从边角料里挖出一条旧闻:七年前迟家有个私生子认祖归宗,正好是高三结束那一年。时钦心头一震,迟砚居然跟自己一样,也是私生子?


    他一直以为迟砚活在幸福的四口之家,此刻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年闷葫芦是个穷鬼,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什么都紧着弟弟周焕。是不是也跟他当年讨好韩武一样,在刻意讨好那个弟弟?


    闷葫芦刚才不想提,跟他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是私生子一样。


    他还误会大发了,以为包养那男明星的是闷葫芦。


    操,怎么没早点查呢?-


    菠菜炖鸡蛋和芦笋口蘑牛肉都已出锅,迟砚只做了这俩简单的菜,怕饿鬼嚷嚷,没时间弄更多。他把菜摆上餐桌,米饭也快焖好了。


    围裙刚解下,腰间便是一沉,一双细胳膊就又从身后缠了上来。


    “老公,对不起啊。”时钦把脸埋在迟砚背上蹭了蹭,动作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与心疼。他没说多余的话,因为他深知那是痛处,他自己就不愿意听,以前也不让沈维多提。


    所以他知道闷葫芦不爱听,他就不会说。


    迟砚低下头,看着腰间那两只紧紧扣在一起,将他抱得很紧的手。他抬起手,掌心在空中微微一顿,终究没覆上去,又放下,问时钦:“对不起什么?”


    “跟你发火,还骂你。”时钦说着,想起过去被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的时候。他当时就想见一见他爸,韩武却骂他是贱人生的野种,对他拳脚相加。


    不知道闷葫芦认祖归宗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过。


    米饭焖好了。迟砚拿开时钦的手,去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递给他:“吃饭。”


    时钦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抬脸去看迟砚。怪不得从前就觉得这闷葫芦和周焕长得不太像,原来压根不是一个随爸一个随妈。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又说不出什么,索性踮起脚在迟砚唇上亲了一口,乐呵说:“老公你又对我好了,嘴一个奖励你!”


    时钦端着饭,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出厨房,迟砚还在原地。


    他无意识地抬手,抚过自己的唇。


    没有猪排,没有烤串,只有简单的两个菜,时钦破天荒地没计较,一个人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吃完了饭。


    迟砚有早晚锻炼的习惯,每晚都要等锻炼完才来帮他洗澡。时钦闲着没事,又去盛了碗饭,将菜扫荡一空,肚子吃得饱饱的,随后瘫进客厅沙发,玩起了手机上迟砚给他下载的单机游戏。


    等迟砚从健身室出来,时钦看看时间差不多,正好可以一起洗澡,办正事了。可他刚要起身,就看见对方推着洗地机出来,从客厅一路清洁到卧室,没了影儿。


    “……”


    操,都那么有钱了还要自己做家务?还大晚上做?大晚上就应该做那种事啊!


    真服了闷葫芦。时钦瘫回沙发,游戏有点玩腻了,无聊地打开应用市场,想看看有什么能下载的。瞥见企鹅图标的社交软件,他想起之前登过的账号,随手点了下载。


    结果账号又死活登不上了。等时钦一通折腾,半天总算成功登录,那位勤快的田螺先生也刚好忙完。他想催一催,人转头又去了生活阳台收衣服,哦,收的全是给他买的新衣服。


    那就不催了,等闷葫芦忙完再说。


    “老公,”时钦还是冲迟砚喊了一嗓子,“我要泡澡,你去放水。”


    迟砚看了时钦一眼,没作声,捧着衣服去了主卧。


    账号接连弹出消息,来自许聪,还有沈维。时间各不相同,最早是两个月前,之后一个月前,到最新的一条则显示为一周前,沈维发的。


    许聪:【以后都在纽约定居了?】


    许聪:【你人呢?】


    许聪:【时钦,什么时候回来啊?有个具体时间没?】


    许聪:【前两天沈维在小群里冒泡了,我一激动说漏嘴了,他发疯找你,可别怪我,我是真的激动】


    许聪:【等你回来给你赔罪】


    沈维:【时钦,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光回许聪不回我,眼里真没我这个兄弟了?】


    沈维:【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年年清明给你烧纸,你就这样气我?这兄弟白做了】


    沈维:【时钦,你真的在纽约吗?】


    沈维:【我现在就在纽约,是兄弟回个消息,出来见我】


    沈维:【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他妈真以为你死了,还活着就回我】


    沈维:【我年底回国,你给我等着,不揍你一顿我跟你姓】


    沈维:【时钦,不做兄弟行,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沈维:【你有没有想过我?】


    “……”时钦把好兄弟发来的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鼻子一阵发酸。


    沈维是他从初中就认识的兄弟,只大他一个月,却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惦记着他,他第一次看黄.片还是沈维分享的。沈维知道他是私生子,也没看不起他,没看不起时蓉,还为他出头揍过韩武。


    在他心里,沈维就是他最亲的兄弟。


    可沈维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当年他不是没想过找沈维求救,但正赶上沈维父母闹离婚,沈维又在国外留学,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开不了那个口。


    时钦踌躇着要不要回复。想回,只是回了之后又能怎样?过去这么多年,沈维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说不定连对象都有了,正准备结婚呢。


    而他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残废,就算重新联系上,也回不到从前,反倒显得打扰。


    到底没控制住自己,手比脑子快,已经选了个笑脸发了过去。


    时钦心想,年底应该来得及吧?他就把自己当鸭子哄着闷葫芦,用身体换套房和钱,给赵萍买完房后离开北城,再用钱捯饬体面,偷偷去见沈维,当面道个歉……


    他是想过沈维的。


    聊天框里很快弹出新消息。


    沈维:【时钦?是你吗???】


    没等时钦回复,沈维的视频通话就突然打了过来,吓得他手忙脚乱挂断,根本不敢接。


    他不敢让昔日的好兄弟发现自己变得这么恶心,为了钱不惜把自己卖给同性恋,尤其这同性恋不是别人,偏偏还是以前的那个周砚,沈维肯定会看不起他。


    沈维:【接】


    时钦赶紧回:【不方便,打字说】


    沈维:【为什么不方便?】


    时钦随便胡诌:【我女朋友在我边上睡觉,怕吵醒她】


    沈维:【发个你的近照给我,我没办法相信你是时钦】


    操,真不该回。时钦几百年没拍过照片,这房子又大又显贵,生怕年底见面时露馅,装不起这个阔,只好起身去阳台拍。外面黑灯瞎火,也看不出是哪里,他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找角度,发现自己眼眶有些发红,这他妈还怎么拍?


    浴池里放着水,迟砚把时钦的衣服裤子一件件叠好,收进衣帽间,内裤和袜子也分别放好。忙完这些,他去了客厅,看到的就是时钦立在落地窗前,手机几乎怼着脸,对着屏幕做表情自拍,那双眼睛有些红,刚哭过的样子。


    余光里出现人影,时钦做贼心虚地立马放下手机。


    迟砚目光在时钦手里的手机上一掠而过,说:“过来泡澡。”


    “哦,来了!”时钦顾不上给兄弟发照片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闷葫芦重要。他消息也没回,匆匆把账号退出后台,颠簸着追上迟砚,猛地一跳扑上他后背,“老公,你背我。”


    迟砚被扑得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反手稳稳托住时钦,没让他晃下来分毫。


    时钦趴在结实的背上,歪头在迟砚耳廓上亲了一下,没过瘾,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即凑回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老公,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热气拂过耳畔,迟砚喉结轻滚,平静地问:“什么心理准备?”


    “都急成什么样了,还跟我装。”时钦下巴抵着迟砚肩膀,在他耳边强调,“等我们做了,你要对我好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才愿意跟你做的,这世上只有你不一样。”


    闷葫芦又变成闷葫芦了。


    直到卧室门口,他才等来迟砚的回答,就四个字。


    “看你表现。”


    操,装货!


    第26章 赛神仙


    沈维:【又玩失踪?】


    沈维:【你在国内对不对?】


    沈维:【时钦,你到底怎么了?阿姨去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找我?还是你觉得我靠不住?我们多少年的兄弟,你一需要,我他妈什么时候没在你身边?】


    沈维:【你还有良心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沈维:【我买了下周的机票,你等着】


    整间屋子保持着恒温,时钦总算逮着机会爽快泡个澡,之前生病时迟砚一直不让。他三两下把自己剥了个精光,一进池子就被温水裹住,顿时通体舒畅,快活得要命,连平时总觉得沉笨的左腿,也在水里轻飘地浮荡起来。


    他扒着浴池边缘,欢实地扑腾了一圈,忽然想听点摇滚乐。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便扯开嗓子朝外面喊。


    “老公!快来啊!把我手机拿过来,想听歌!”


    笨蛋心大,还没给手机设安全锁。


    迟砚站在床头柜前,没理会浴室里那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将沈维的新消息逐字看完,直接删除了第三条和第五条,指尖上滑,停在那句“你有没有想过我”上。


    屏幕冷光映着迟砚没什么表情的脸,他长按消息,在“删除”指令上悬停一瞬,终究没有按下。


    他放下时钦的手机,用自己手机下单叫了跑腿,把需要的东西加入清单。转身走进浴室,池子里,时钦白花花的两条细腿扑棱得正欢,那鲜活劲儿,像极了小时候追着他跑的那个小娇包。


    “手机呢?”时钦纳闷。


    “好好泡澡。”迟砚说。


    时钦不是非要听歌,单纯一个人泡着太无聊。此刻大金主驾到,哪儿还顾得上摇滚?他冲迟砚打了个响指,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老公,来陪我一起泡,快把衣服脱了。”


    迟砚立在池边没动。时钦仰起脸,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笑出俩小梨涡来,演得挺真,没再把自己缩成一团,而是大大方方地任他看,眼底的撩拨过于刻意。


    “快进来,”时钦催促着,“你还得帮我按脚。”


    这记吃不记打的傻子……迟砚静静看他蹩脚的演技,现在笑得欢,一会儿又该哭了。


    两人早就彼此看光过,时钦原以为自己对迟砚的身体已经免疫。可真等迟砚脱去所有,进池子陪他时,他心里却没来由发紧,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明明发烧那会儿,还光着抱在一起睡过,怎么换成泡澡就浑身不得劲了?


    时钦像在给自己做脱敏治疗,先是主动凑近,相当自然地扑进了迟砚怀里。确认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后,他心一横,干脆直接跨坐到对方腿上。可刚坐稳,那股别扭劲儿就涌上来,正想调整姿势,后腰猛地被一条胳膊紧紧揽住,这下躲不开了。两人肉贴肉地贴在一起,连带某…也清晰……时钦慌忙别开脸,脑袋往迟砚肩头一趴,跟做贼似的偷摸感受了会儿,预想中的排斥感没出现。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莫名一热,他没话找话:“老公,你明晚在家陪我看电影,行不行?”说这话时,脸颊还蹭着迟砚的颈窝,又往人怀里挨了挨。


    迟砚无端想起小时候村里那条总爱蹭他的小土狗。他背靠池壁,单臂环住时钦,另只手慢慢按着他旧伤的脚踝:“明晚给你点烤串和猪排,自己焖点米饭,别光吃肉,会焖吗?”


    时钦一听这是要把自己打发了,立马耍赖:“不会,你给我焖。”


    又撒上娇了,还不老实地乱蹭。迟砚克制着,掌心顺着时钦的背缓缓抚下,这副身体他前一阵每晚都亲手清洗,被他养得干干净净,散着温软的香气,不再排斥地黏在他怀里。


    正好助理没动身去南城,迟砚低头说:“我让凌默过来焖。”他语调平稳,话里的逗弄让人听不出真假。


    “不行,”时钦一秒驳回,“不是你焖的我不吃。”


    明晚的饭局迟砚能推,只是迟放这人太聒噪,眼下怀里这个更是闹腾得厉害。事得一件件办。


    他先哄时钦:“后天陪你看。”


    “你就是想去找女人,”时钦不爽地控诉,“有我一个还不够么?”


    “……”迟砚的掌心覆在时钦踝骨处,轻抚着那道旧伤。时钦发烧昏睡时,他特意让家庭医生检查过,当时只能初步判断存在畸形愈合,大概率是意外摔伤或扭伤所致;但等时钦打了两天吊瓶能下床了,医生根据观察到的行走跛态,告诉他,也可能是高处坠落或重物砸压这类强外力,导致骨折后愈合不良。


    “我都表现这么好了,你那东西老怼着我,想做就做呗,我又没不同意……”时钦话没说完后门便遭偷袭,激得他身体一哆嗦,瞬间僵住。他本能地想逃,可想到赵萍,想到多年没见的兄弟沈维,又咬牙忍耐,谁知迟砚却将手撤走了。


    “时钦,”迟砚抬手捏着他后颈揉了两把,像在顺手撸那只调皮的小土狗,“别勉强自己。”


    “勉强个屁啊。”时钦想也没想,拽着迟砚的手去摸自己屁股,“你来啊,我这不是没经验么,你不打个招呼。”


    迟砚收回手,准备把人从身上抱开,水中却遭一只咸猪蹄子偷袭。这回没了西裤阻碍,时钦惊得又是一声“我操!”,低头瞧去,心里一下子发怵,今晚不会真的要交代了吧?这他妈谁受得了?谁顶得住?再想那个叫白牧的男明星多半是迟放的人,这闷葫芦粉粉的瞧着也没身经百战的气势,就外观上唬人罢了。他赶紧质问迟砚:“老公,你还包过别的男明星没?”


    头上帽子多了戴着也累,迟砚说:“没有。”


    “这还差不多,”时钦满意点头,又板起脸警告,“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别瞎搞啊听到没?”


    澡不能泡太久,迟砚把时钦从浴池里抱出来,用浴袍裹严实,还没说什么,时钦就跟见了蛇蝎般向后一躲,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对时钦的任何反应,迟砚早有预料。他压下血液里翻涌的躁动,随手裹上浴袍走出浴室,卧室里没见时钦的人影,只有那部新手机还在床头柜上搁着。


    他没去找人,拿起手机确认东西是不是到了门口。迟砚很清楚自己又一次失控了,并且今晚他会纵容这份失控,正如七年前那些反复纠缠他的梦,梦里的时钦总在哭,声嘶力竭地哭着,眼泪像珍珠,哭也没用,哭得越大声越好。


    迟砚停在落地窗前,望着深沉的夜色,等时钦自己回来。


    这是他给时钦的,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回想起记忆里那个黏人的小娇包。


    “哥哥对不起,妈妈说不能给你买大房子,等我长大,我给哥哥买大房子!”


    “我要跟妈妈走了,你也跟我走吧!我家房子很大的!”


    “我想跟哥哥一起上学。”


    “哥哥,我会想你的!”


    “你要来南城找我,不要忘了小钦!”


    “老公——!”


    迟砚眼神倏然一顿,随即转过身,见时钦浴袍松垮欲坠,脚步踉跄地直奔他而来,紧接着便一头撞进他怀里。他伸手把人扶稳,很快闻到一丝酒气。


    他竟没料到,时钦会跑去喝酒壮胆。酒柜里那些威士忌,大多是迟放送的烈酒,后劲不小,喝急了容易醉。这傻子……明天醒来估计又得闹着头疼难受。


    “我,我喝点酒助助兴!”时钦借酒壮胆,说着就把浴袍一脱,转头又往床上一扑,四仰八叉躺平后,“来吧!”


    “……”迟砚扫过床上光溜溜的傻子,没作停留便去了客厅。桌上那瓶开过的威士忌旁,放着个空酒杯,按酒瓶里的量算,少了整整两杯,他眉头微蹙,这傻子太能胡闹了。


    迟砚开门取走地上的纸袋,刚好没买到尺寸合适的套,今晚倒省得做了。他拿出纸袋里的油和药膏打算收起来,身后就猛不丁扑过来一个光溜溜的黏人精,带酒气的声音还挺委屈:“你跑干嘛,什么意思啊?”


    “别光脚乱跑。”迟砚莫名有种在养孩子的错觉。


    “是你先跑的!”时钦一眼瞅见迟砚手里的东西,觉得眼熟,抢过那瓶油就埋头拆开包装,还揭开瓶盖闻了一下,“我网上查过,我知道怎么用,你等我。”


    迟砚没拦得住,看时钦那猴急的傻样,脚上水没擦干就光着乱跑,他一声“慢点”还未说出口,下一秒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和惨叫,傻子果然脚底打滑,在他面前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他快步上前把人抱起,今晚真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净给他找事。


    “好疼啊妈的!”这一摔让时钦屁股遭了殃,急脾气上来,嘴里不饶人,“就他妈怪你,我都躺好了,你还不来捅,你他妈什么意思啊?看不上我是不是?”


    把人抱回房间放到床上,迟砚及时给时钦揉着摔疼的地方。还好,至少这回没哭鼻子。


    他又想起那个夏天,有个小娇包跟在他屁股后头,稍微摔一下就爱哭鼻子。有一回追着他跑摔狠了,眼眶里直冒小珍珠,怎么都哄不好,后来他爬树逮了只天牛,用细绳系在它头上,小娇包这才乐呵起来,拽着绳子另一头,追着那飞来飞去的天牛跑,认真数着翅膀上的白点,数错了就缠着他重数,那嘴巴抹了蜜似的,会甜甜地夸他:“哥哥真厉害,再给我抓两只吧!”


    “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啊!”时钦气急质问。


    “别闹,睡觉。”迟砚揉了一会儿,刚把人塞进被窝,时钦却立刻不安分地缠了上来,红扑扑的脸蛋贴着他,手没轻没重地往下探。迟砚一把攥住那手腕,骤然将人压住,他冷静的目光看进时钦醉意朦胧的眼底,在那双眼睛里,看清了自己被长久禁锢,早已刻入骨血的渴望。


    开弓哪有回头箭?时钦快急死了,不管不顾地搂住迟砚吻了上去,又跟树袋熊似的,手脚死死缠紧人,吻得又急又凶,迟砚尝到他唇舌间的威士忌,几乎是凶狠地吻了回去。


    这是一个漫长的吻,漫长到让迟砚陷入一种近乎永恒的恍惚。时钦醉意上来,变得软软的,乖顺地任他摆布,黏黏糊糊的哼唧里,他听见了时钦从唇角里溢出的那一声“周砚”,时钦在叫他“周砚”,不是任何糊弄的称呼,而是他的名字“周砚”。


    这傻子不仅知道他是谁,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迟砚眼神一沉,手已掐上时钦的脖颈,虎口抵着他喉结迫使他仰头。在时钦因窒息而挣扎,嘶哑着试图喊出他名字的那刻,他才落下一个汹涌又狂热的吻,彻底吞没了时钦所有的呼吸。


    ……


    ……


    恍惚间,时钦坠入了七年前那个令他恐惧的梦境。梦里,他被周砚“传染”,和周砚滚到了一起,他们纠缠着,他的身体好痛。周砚阴沉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他,他害怕变成同性恋,害怕被嘲笑,想呼救,可汹涌的吻堵得他窒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被迫……没人会救他的。幸好这番折磨没有持续太久,吻忽然消失,时钦茫然睁眼,刺目的灯光下,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周砚,奇怪……周砚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周砚……”


    哪怕曾经最穷的时候,迟砚都没窘迫过。如今到了该沉稳的年纪,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兴奋,没撑过三秒就败下阵来,男性尊严受挫的瞬间,他甚至没眼去看时钦,幸好这傻子醉了。迟砚腾不出身去关灯,便俯身吻住时钦,在唇齿间轻声哄着,小钦,乖一点。然后他的小钦乖了,但又委屈地哭了,细细地呜咽着。他知道他疼,疼是对的,只有疼了,才能永远记住他。


    时钦在恐惧中抱紧了周砚,不断安慰自己:是梦。在梦里,就不会被嘲笑,没人知道他在和周砚偷偷做这种事。他怎么就被周砚传染了呢?不可能,他不是同性恋,他不喜欢男人,他只是好奇,好奇这种事……反正是梦。明明是梦,为什么痛觉这么真实,当痛楚退去,陌生的感觉如浪潮袭来,时钦最终没出息地哭了鼻子,为自己做的荒唐的黄梦,为自己的沉溺与享受感到无比羞耻……原来那儿没死透,他还很真实地活着……听时钦哼哼唧唧地哭着,迟砚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他看着时钦哭,看着下陷的小腹慢慢有了他的形,看着完完整整属于他的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而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归属,直到心灵上的空洞被完全填满,那个曾把他遗忘的娇包小少爷,终于……又回来找他了。


    时钦沉在梦里不愿醒,忽地,有什么落在脸上,温热的。他费力地掀了掀眼,意识混沌间,瞥见鲜红的血,恐慌迅速扼住喉咙,他挣扎着想从这场梦魇中逃离,不能被困住。他用尽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原来是闷葫芦在流鼻血。


    吓死谁了,这傻逼……


    操,不是梦!


    迟砚看着滴在掌心的鼻血,自己都愣了一瞬。视线偏移,撞到时钦惊恐望过来的眼神,一副半梦半醒的傻样,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他徒手抹去鼻血,直接将人整个抱起来,时钦本就迷迷糊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颠,顿时惊叫着睁大眼,在醉意里颤抖着清醒过来,破口大骂,可惜所有骂声都变了调,他不依不饶,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踩闷葫芦头上吆五喝六的机会,断断续续地臭骂:“你大爷的……啊,我操!周砚你,你个傻逼,呃,操……唔——”


    又是一个漫长的吻,在这漫长的深夜里,慢慢升温。


    ……


    一连串荒唐的梦境后,时钦哼唧着睁开困倦的双眼。窗帘没拉严,外头天已蒙蒙亮。


    他昏沉地想,这他妈什么破梦,居然能折腾他一整晚?就算爽了,也没这么折腾人的,害他身体都快被掏空了,好累。他想动一动,奈何四肢发软,顿感不对劲,怎么梦里的感觉还跑到了现实里来?头一下子剧烈疼起来,不知是不是昨晚那洋酒的后劲太大,等时钦脑子慢慢开机,一个事实“轰”地砸了进来:自己真的跟闷葫芦做了,并且……还没结束。他妈的,他要操闷葫芦大爷!说好半小时,这都天亮了啊!


    头疼死了……


    连要紧事都忘了谈……


    “老公。”


    时钦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跟着,滚烫的胸膛便从背后紧贴上来,耳后传来一声“嗯”,他浑身没劲,懒得跟急色鬼计较,可一张嘴,要紧事就化作变了味的哼哼,没一会儿就赛神仙了,什么房子什么钱,理智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本能反应。操,他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帮兜不住屎的宁愿老了被护工打,也要做这种恶心的事。


    直到被迟砚抱去浴室泡澡,时钦才有精神嚷嚷两句,嚷来嚷去全是车轱辘话。


    他一摸自己脆弱的……吓得当场炸毛,扯着哑了的嗓子就骂:“你大爷的,都开花了!”


    迟砚任由时钦骂,不反驳也不松手,只把人往怀里又紧了紧,动作轻缓地帮他……不出意外,怀里的人又炸了:“操,你没戴?!你是不是人啊?变态!”


    “昨晚没买到。”迟砚声音平稳,没有多余辩解,又补了句,“你一直缠着我。”


    “我一直缠着你?”时钦嗓门瞬间拔高,满是不服气,“是你缠着我做到现在!”


    迟砚坦然承认这是他的问题,但不会改。


    “时钦,”他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时钦听得云里雾里,做都做了,再计较闷葫芦要做多少次没意义,眼下得抓紧时机才对。他撑着劲儿跨坐到迟砚身上,这回没半点排斥,反倒主动窝进对方怀里。等迟砚帮他弄干净,他也没躲开,软着嗓子问:“老公,你爽不爽啊?”


    迟砚没给时钦绕弯子的机会,轻拍了下他的屁股:“房子定了,等我忙完,带你去看。”


    “……”时钦震惊,一做完就有房?早知这样,遇见闷葫芦的头天晚上他就该这么干,反正自己也爽到了,怎么算都不亏。


    “你没骗我吧?”


    “为什么骗你,”迟砚试着问时钦,“有喜欢的车吗?”


    “……”时钦彻底懵了,闷葫芦怎么又给房又给车?他没驾照,更不可能去考驾照。


    他凑近,讨好地蹭了蹭迟砚:“老公,我不喜欢开车,能不能折现给我啊?”


    迟砚捏了捏他的细腰,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反问他:“你觉得呢?”


    时钦:“能!”


    迟砚:“不能。”


    “……”时钦服了,刚觉得这闷葫芦好了没两分钟,就给他整这出。


    第27章 周扒皮


    车不让折现,时钦腻在迟砚怀里一番软磨硬泡,见对方没松口,只好暂时消停,嘴角还不满地撇了下。


    他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个念头,点名要吃香葱烙饼。


    之后从刷牙到洗脸,全由迟砚一手包办。等被伺候着涂好药膏,时钦直接瘫进床里,连眼皮都懒得抬了,身体累得不行,神经却异常亢奋,硬是睡不着。


    还好除了洋酒闹的头疼,身上别处倒不怎么疼,菊花不算残,就是酸酸胀胀的,连带小腹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无意识地揉了揉肚子,那诡异的快活滋味竟猛地袭上来,激得他身体一颤,蔫头耷脑的兄弟居然想背着他重振雄风!时钦吓得立马撒手,可那些不干不净的画面偏在脑子里扎了根,还一个劲儿地兴风作浪。他忘不了迟砚不久前是怎么折腾他的,彻头彻尾的急色鬼,边折腾还边亲他后脖子,弄得他浑身痒痒,跟蚂蚁爬似的。


    大爷的,不能再想了啊!


    时钦手探出被窝摸过手机,把枕头随手往胸口一垫,便趴着玩起了消消乐。关卡过得轻松顺利,他越玩越嫌弃:闷葫芦真是病得不轻,给他下载这么幼稚的游戏,拿他当三岁小孩呢?


    精力瓶刚耗光,脚步声来了,一股葱油香也随之飘来。时钦扭头见迟砚端着碗筷进来,忙爬起来,结果屁股实打实地一抽,难受得他倒抽一口气。


    他又羞又恼,当即迁怒地瞪向迟砚,理直气也壮地使唤对方:“我屁股这么难受怎么坐起来吃啊,快把饼送我嘴里!”


    迟砚在床边坐下,视线不经意地擦过枕头旁的手机,游戏界面已收进眼底。他夹起一块饼,送到了时钦嘴边。


    时钦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这才发现碗里的饼被切成了适口的小块,热气裹着葱油香直往他鼻子里窜。他张嘴咬住递来的饼,外脆里嫩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咸香得刚好,和赵萍做的一样好吃。


    上回享受这金贵待遇,还是他发烧起不来的时候,闷葫芦才会这样一口一口喂他。


    “好吃。”时钦又咬住一块饼,鼓着腮帮子含混地问,“你还会烙饼呢?”


    “嗯。”迟砚应了声,看着时钦,“还想吃什么?中午我回来做。”


    时钦喜得心花怒放,要不是被饼堵着嘴,差点就要扑上去狠亲迟砚一大口。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照这个势头,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多哄着点,还怕这闷葫芦不把车给他折现?


    于是时钦眨眨眼,先毫不吝啬地夸上一句:“老公你真牛逼,厨艺真好。”接着开始点菜,“我想吃你前天晚上做的青椒牛柳,肉末蒸蛋,还有东坡肉,会做不?”


    “嗯。”迟砚又应下。


    “连东坡肉你都会做啊?”时钦眼睛一亮,想起赵萍做的番茄鸡蛋疙瘩汤,他馋虫立刻被勾上来,追着问迟砚,“那番茄鸡蛋疙瘩汤你会不会做?”


    “嗯。”迟砚应着,见时钦嘴角黏着饼渣,伸手用拇指替他捻去了。


    “那再加个疙瘩汤。”时钦满脑子都是吃的,没留意迟砚的拇指又擦过他另一边嘴角。觉得菜齐了,他忽然想起最要紧的,又赶紧说,“别忘了烟,给我带包玉溪回来,这是你昨晚欠我的。”


    这次迟砚没应,只道:“把烟戒了。”


    “那也不能一下子就戒掉啊,唐僧取经还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你有良心么?”时钦耍无赖地哼了一声,“再说你压着我做了一整晚,还不戴,这属于高风险行为,多吓人啊,我没让你带一条烟就算不错了,你上哪找我这么包容你的老婆?”


    迟砚听完时钦这套八竿子打不着的歪理,又给他喂了块饼,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唐僧取经为的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你跟他比什么?”


    “我也取啊,取我老公给我买的烟。”时钦嚼着饼,等咽下肚,无缝衔接切换到撒娇模式,“就抽一包,好不好啊老公?其实我烟瘾不大,都十几天没抽了想来一根,过分么?”


    迟砚盯着时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就当是事后烟,”时钦还在那儿硬掰,“男人嘛,哪有不抽事后烟的?爽完就得抽啊,快活赛神仙懂不?”


    这傻子,真是傻。


    迟砚最终应下:“一根。我中午带回来。”


    时钦:“……”


    时钦饼吃了一半,迟砚给他端来一杯温好的甜豆浆。他打小就爱喝甜口的,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肚。人是喝满足了,但这半点不耽误他继续生对方的闷气。


    等迟砚换上一身笔挺正装从衣帽间走出来,时钦暗戳戳甩过去一记冷眼,没打算原谅这闷葫芦。明面上不能骂,就在心里头骂开了: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就不是个东西!刚才泡澡时在水里还成心捅了他一会儿,搞得他肚子发胀,结果也没答应给他把车折现,就只是老老实实去烙了个破饼。妈的,亏大发了。


    操……该不会房子和车子都是在糊弄人吧?


    可新手机是真的,银行卡也是真的。时钦一下回过味来,自己这不纯纯是个傻逼么!


    先不管房子真的假的,闷葫芦既然说了忙完这阵会带他去看房,说明这房不是因为他戒烟才给的,是捅了他才愿意给的,那自己还遵守什么戒烟承诺?


    直接拿银行卡出去刷一条!想抽就抽,凭什么还得低三下四求着闷葫芦?真他妈被捅傻了……闷葫芦那吊玩意儿绝逼有毒,害他脑子都稀里糊涂的。


    脑子一通,时钦爽快地单方面原谅了迟砚。


    迟砚在镜前打着领带,目光从镜中偏过,床上的傻子不知道在偷偷乐什么,多半又在琢磨鬼主意。他这边刚系好领带,那傻子就迫不及待地朝他招起手来。


    “老公,你过来。”


    见迟砚过来,时钦忙把吃空的碗筷往床头柜上一搁,拉住迟砚的手借力爬起身,一把将人抱住,凑上去对着他嘴结结实实亲了口,声音放得很软:“真舍不得你走,我亲一下。”


    迟砚被亲了一嘴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到底拿人没办法,转身去卫生间拧了块热毛巾,回来把时钦的脸和嘴仔细擦干净,出门前还得交代一句:“在家乖点。”


    “让你爽了一晚上,还不乖啊?”


    “……”


    “快上班去吧。”时钦挥挥手。


    门在身后合上,迟砚似是没有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背脊沉沉抵住了门板。昨晚的一切还烙在脑中,时钦在他身下哼哼唧唧,抖得不成样,眼眶通红,冒着一颗颗珍珠,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那么纤细瘦弱,却温顺地为他敞开所有,嘴里反复呜咽着他从前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轻,又一声比一声黏。


    到了公司,迟砚尽力投入工作,但注意力难免不集中。而在他分神的每个间隙,手机屏幕总会亮起,置顶的微信对话框里,时不时会蹦出一条新消息。


    看了分心,不看也分心。


    他点开对话框。


    小钦:【老公,中午加一个昨晚的菠菜炖蛋】


    小钦:【我屁股好难受啊,又凉又麻的】


    小钦:【突然觉得我很牛逼】


    小钦:【你一共做了几次?老实说,别骗我】


    小钦:【中午别带烟了,我想想坚持了十几天,不能放弃】-


    时钦闲得发慌,一上午变着法地发微信骚扰迟砚。没别的目的,就想看看,这闷葫芦是不是还对他爱答不理。


    他悄悄在心里给迟砚设了个期限:十一点前必须回复。要是过了这个点没动静,急色鬼以后就收紧裤腰带吧,别想再把那几两肉塞进来,连他一根手指头都别想再碰一下。


    等到十点三刻,微信接连弹出好几条回复。


    时钦点开一看,闷葫芦竟是按着他发的顺序一条条回的,他当场就惊了。


    急色鬼:【好】


    急色鬼:【等我回去再涂一下药】


    急色鬼:【嗯,你很牛逼】


    急色鬼:【8】


    急色鬼:【继续坚持】


    8次???


    时钦瞬间火冒三丈,这他妈还是个人?


    他早上说什么“一整晚”,纯粹是为了给急色鬼扣帽子,替自己多谋福利。压根不记得做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后来很累很困,睡死了,早上才迷迷糊糊被做醒的。时钦怎么能想到,迟砚真就缠着他做了一整夜,怪不得会开花,合着杵在他里头就没出来过,比一夜七次郎还多一次,超了他定下的五次标准不说,还他妈把额度在一夜之间全透支干净了!操,这闷葫芦……想气死他直说!


    时钦气急发过去质问:【你是不是人啊!】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昨晚不是】


    时钦:“……”


    迟砚一整晚没睡,却不见疲态,坐在车里专注地研究着东坡肉教程。


    前面开车的凌默,早察觉出上司不对劲。上午,迟砚特意发了份购物清单让他提前采购;这会儿刚上车,又一直垂着眼回消息。


    等红灯时,他无意间瞥向后视镜,竟看见迟砚在笑。那笑意极淡,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但他常年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迟砚心情不错,有好事。


    小钦:【别放屁,什么叫昨晚不是?】


    小钦:【你早上也不是人!】


    小钦:【占我多少便宜,吃人不吐骨头】


    小钦:【你还把姓改回去吧,你个周扒皮!】


    小钦:【(发怒)】


    迟砚仿佛已经看见了时钦气急败坏的模样。


    东坡肉教程还没看完,他简短回复:【我们是什么关系?】


    小钦:【少拿这个说事,法律上还有婚内强.奸这条罪呢】


    小钦:【我是没跟你计较,真计较,你昨晚的行为得进去踩缝纫机】


    小钦:【我老了兜不住被护工打怎么办?还不对我好点】


    一口气发出去三条消息,时钦回头看才发现自己语气好像有点冲,情绪又让迟砚这闷葫芦给逼急了。


    他深呼吸,准备再补两句哄一哄对方,回复来了。


    急色鬼:【我兜着】


    时钦:“……”真他妈的变态。


    中午,时钦又过上了大爷般的悠哉生活。饭有人做,吃有人喂,完了还有人给他从头到脚按摩,舒服得他骨头都酥了。他惬意地眯起眼,许是饱暖思yin欲,早上那股赛神仙的滋味又蓦地窜了上来,惹得他浑身刺挠了下。他赶紧掐断这可怕的念头,闭眼放空,困意顺着放松的劲儿渐渐缠了上来。


    “周砚……”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时钦迷迷瞪瞪地嘟囔出一句“困了”,隐约感觉唇上一软,轻得像羽毛扫过,好暖啊。


    确认时钦睡着了,迟砚轻轻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查看起来,见后台开着消消乐,看来是喜欢玩的。


    他在应用市场又下载了几款类似的游戏,随后点开企鹅图标,点进聊天窗口,沈维没有发新消息。时钦也没有回复昨晚的内容,比他想的要乖一些。


    手机被无声放下。迟砚替时钦掖好被角,见人睡得沉,便牵住那只带了层薄茧的手,用掌心拢住,握了一会儿。


    时钦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等再睁眼时,外面天已黑透,屋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几点。


    床头小夜灯晕着光,他以为迟砚回来了。摸过手机一看,快七点,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


    急色鬼:【醒了回个消息,烤串和猪排七点到】


    急色鬼:【米饭我定时焖的,记得吃,我九点回】


    时钦瞬间清醒。


    操!闷葫芦还是去见那个女人了?


    第28章 “渣男!”


    大G停在北城郊外一家中餐厅的露天停车场。


    这餐厅占地颇广,设计奢华,包间私密,庭院造景堪比园林,是圈内人偏爱的隐蔽谈判宝地。迟放选在这儿,明摆着告诉迟砚,这场相亲和谈判没什么两样。


    迟砚来过几次,厌烦这过分的奢靡。反倒喜欢时钦带他去过的路边烧烤摊,烟火气里透着鲜活,连曾经遥不可及的富家少爷,也变得真实,触手可及。


    迟放靠着座椅背,正和手机那头的小情儿调笑,散漫地朝身旁的三弟扔了几句:“你嫂子做个美甲,磨蹭到这会儿。人姑娘为了你,花不少心思,最好今晚把人拿下。”


    说完,迟放话头一转,话里带刺地敲打:“你这身份,就别想着往高处攀了。老头子真把你当回事儿,还用我来给你张罗?在他心里,你还没这个分量。”


    迟砚没兴趣听这些车轱辘废话,解了安全带刚要下车,手机突兀地震响。


    他甩上车门,走出几步才接起。电话里,时钦那咋咋呼呼的嗓门,立刻混着郊外的风,灌进他耳朵里。


    “你是不是去见那女人了?操,昨晚把我捅了,今晚就找女人,当我死了啊?赶紧给我回来!我就要你今晚陪我看电影,不回来,我他妈跟你没完!”


    “说什么胡话,明晚陪你看。”听见关车门的声音,迟砚侧过身,目光扫向迟放,压低嗓音说,“等我事情处理好。”


    “我他妈就要今晚,今晚,听不懂么?等你处理好,你都跟那女人抱着孩子回来了!”


    迟砚:“……”


    “你搞清楚谁才是你老婆,跟我做了就得对我负责,敢不负责,我真跟你没完!”


    迟砚先前应了迟放的约,没必要再推掉。他这趟过来,拒绝相亲倒是其次,主要是跟迟放表明态度,自己无意于迟家家产。奈何电话那头闹脾气的少爷横竖不信,一口咬定他是奔着结婚来的。


    见迟放停下回消息,迟砚简短道:“我先处理干净,回去说。”


    “我看你是想把我处理干净,怪我是个男的呗?”时钦在气头上,话都说得没了分寸,“我查清了,你是迟家的私生子,这是去搞联姻!你有结婚的打算,那你昨晚捅我干什么啊!”


    眼看迟放走过来,迟砚只轻声哄了句:“别闹脾气,听话。”之后便掐断了电话。


    兄弟俩面和心不和,并肩走着。迟放把迟家上下骂了个遍,放眼望去就没他看得顺眼的人。迟砚敷衍地听着,西裤兜里的手机已调了静音,却扰得他心神不宁。


    “这迟肃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迟放骂得最狠的,是迟耀的长子迟肃,大房所生,放古代那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拉拢迟砚争夺家产,没什么深谋远虑,纯粹是打心底里厌恶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兄长。


    迟肃年过三十,因无法生育至今未婚,仍稳坐迟耀接班人的位置,掌管金融核心业务。反观迟放,手里只分到一家影视公司和几处酒店,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迟砚也无意卷入迟家纷争。


    进餐厅前,他停下脚步,语气温和但界限分明:“二哥,我在迟家有个容身之处,够了。今天的安排,多谢费心。”


    迟放脸色骤然一变,劈头就问:“心里头有人了?男的?”


    迟砚沉默以对。


    “迟家容不下同性恋。”迟放冷声道,“你想走这条路,我劝你麻溜儿地收拾东西走人。”他言辞犀利,“也别想着代孕,代出来的种,进不了迟家的门,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结婚?”


    迟家如今九十高寿的迟老极度迷信,三个子女受其影响,也跟着笃信这些。迟砚心里门儿清,他名义上的父亲迟耀,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大伯迟鸿早已开枝散叶,小姑迟英则移居海外,两个混血儿子算不上迟家的“根”。


    许是迟耀早年作孽太多,膝下除了他这个私生子,另有三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以至于如今连个正经孙子都没抱上。长子迟肃没生育能力,次子迟放风流成性。直到去年,迟肃开始暂代迟耀处理核心事务,迟放这才着急结婚,甚至不惜拉拢他这个私生子一同争夺家产。


    “我是丁克。”迟砚一句话,成功噎住迟放。


    进餐厅后,他借口去洗手间,拿出手机一看,微信早已炸开。时钦活像个被点燃的小炮仗,一连几十条消息从屏幕里炸出来,字字句句都是控诉,从挂电话、不负责,到骂他没心没肺是渣男,什么难听的帽子都往他头上扣。


    就半分钟前发的最后一条,勉强能入眼。


    小钦:【我先吃东西,吃饱了再跟你这渣男算账!】


    这一边,时钦不是不想接着骂,是没料到烤串和猪排竟由眼镜男亲自送来,对方手里还拎着台全新的游戏本和键鼠套装。


    凌默直奔上司前两天收拾出来的房间,就在书房隔壁。他利索地接好游戏本,连上网络,忙完准备告辞,却被时钦出声留住。


    “凌默,你也过来吃点啊。”


    凌默有些意外,客气婉拒:“谢谢,我吃过了。”就冲时钦那部被监听并定位的手机,他暂时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我是想问你点事。”时钦可不怕凌默打小报告,他正巴不得让那闷葫芦知道自己有多不痛快。


    凌默稍一思忖,在餐桌最远的一端坐下。


    时钦懒得盛饭,一坐下就觉得屁股不太舒服,又不能表现出来。他边吃边直奔主题问:“你做这助理多久了?”


    凌默回答:“一年多。”


    估计打听不出什么,时钦换了个方向试探:“那你们迟总,过去这一年多里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没有。”凌默说,“迟总事业心重,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赚那么多钱,却舍不得给老婆花,真是渣男!这股火气一拱,时钦联想起另一桩事,又问:“对了,那个叫白牧的男明星,是不是让他哥包养了?”


    凌默点头:“是的。”


    两个回合下来,时钦心累,很烦这样周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凌默:“他晚上去相亲了你知道吧?能不能给我透个底,那女的什么来头?”


    这事凌默完全不知情,便实话实说:“我不清楚。”


    时钦:“……”


    凌默适时开口:“还有别的事吗?”


    时钦一阵无语,只好放人离开。


    盘里的猪排再香,吃着也少了点滋味,倒是烤腰子还凑合。等他吃得差不多,微信那头依旧沉寂,他百无聊赖地瘫进沙发,想打两把游戏,却瞥见文件夹里多了三个游戏图标。


    “有病。”这死闷葫芦怎么总给他下这些幼稚游戏?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居然敢翻他手机?自己的手机倒藏得严实,还设了密码防贼似的,凭什么?


    时钦点开一个新游戏,玩了十几分钟便觉索然无味。忽然想起凌默装好的游戏本,他起身走进那间属于自己的独立书房。电脑开着,他慢悠悠坐下捣鼓片刻,很快又失了兴致。


    上学时他不是没打过游戏,可这么多年过去,早对网游提不起劲。最后只下载了企鹅软件,登录后对着空荡荡的界面发愣,不知道该干什么。


    目光扫过好友列表,时钦这才记起昨晚还没给沈维回消息。


    聊天记录没同步,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发现有三条错过的消息。


    怪了,怎么没提醒啊。


    沈维:【又玩失踪?】


    沈维:【你在国内对不对?】


    沈维:【你还有良心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时钦觉得自己还算有良心,譬如他会想起沈维,这个唯一真心拿他当兄弟的人。他起身找了面干净的白墙,用前置镜头拍了张照片,纠结几秒还是发了过去。随后才补上解释,说自己没玩失踪,只是平时太忙,而且真的在国外。


    他又打下一句:【对不起啊这几年,等你回来,有机会我当面跟你解释】


    “唉。”时钦烦躁地叹了口气,得赶紧让闷葫芦折现才行。


    念头刚落,电脑“滴滴滴”响,沈维的消息就回了过来,他盯着电脑屏幕,脸色骤变。


    沈维:【我找人查过你的出境记录,为什么骗我?】


    沈维:【我下周二回国,等你当面跟我解释】


    时钦吓得慌忙翻开手机日历。


    今天周三……下周二,不就是五天后?沈维五天后就要回国?


    他毫无准备,也绝不可能再回南城,除非他死。时蓉会理解他的,他答应过时蓉,等他死了,就把自己的骨灰和她的葬在一起。下辈子能不能再做母子……还是不要了吧,做人真没意思。


    没等时钦想好怎么回,沈维的新消息又来了。


    沈维:【见面地点你来定】


    都过去七年了。时钦心里五味杂陈,昨晚他还在琢磨着该见一面,可真当沈维主动提出见面,就在五天后,他却犯了怵,不敢见,怕暴露自己的处境,更怕牵连到沈维,就像当初不愿和赵萍有过多牵扯一样。


    可是地点让他来定……


    见了面又能说什么?时钦没了回复的心思,下意识想逃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维打来了语音通话。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接听键,他迟疑再三,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


    “时钦?”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时钦怔了怔,几乎有些陌生,才开口应道:“啊,是我。”


    “你他妈的……”沈维深吸了口气,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时钦在电话这头听得真切,知道兄弟在强压怒火,正想说点什么,便听见沈维问他:“时钦,这几年你还好吗?”


    “……”


    沈维:“以前你有什么都会跟我说。”


    不好,一点也不好……


    时钦喉咙发紧,想说自己过得很惨很痛苦,活得像条野狗,吃不饱穿不暖,每天睁眼就琢磨怎么活下去,连生病都成了奢侈。左脚疼得钻心也不敢去医院,最难受时只能去药店买膏药,那膏药好贵,一盒的钱够他吃好几天饭,可疼得站不住,不贴不行,一贴下去心比脚还疼,心疼花出去的钱。


    他被人坑过,也被人堵着骂过揍过,最难熬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他已经熬过来了,再把这些苦翻出来说没什么意思,更别说诉给沈维听,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时钦牵了牵嘴角,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跟以前没法比,但混得还行啊。你也知道,我爸他……不是贪污跳楼了么,后来我妈又病倒,公司就垮了嘛,家里一下子变穷,我这么好面子,肯定不能让你们知道我没出国啊。你看你,非得拆我台……唉,别告诉许聪他们,不然我跟你急,给兄弟一点面子知道么。”


    “只有我知道你的事。”沈维又问,“女朋友呢?也是骗我的?”


    时钦脑子里一下蹦出个闷葫芦,亲过抱过,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虽然是做戏,可那些画面都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就为了钱,他没皮没脸地敞/开腿,把自己给男人操,也许到死都忘不了,提醒他这一生,活得有多他妈窝囊。


    “当然是真的!”时钦赶忙扯出个笑,把谎话说得滴水不漏,“不过我们才刚谈没多久,就不先介绍给你认识了,他脸皮薄,有点内向,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那头陷入沉默。


    时钦等了一会儿。


    “时钦,”沈维又喊了他一声,“我们还是兄弟吗?”


    “那必须是啊!”时钦答得毫不犹豫,只是话出口的瞬间,忽然怕沈维再追问下去,怕谎言被戳破。


    “行,那你定个见面的地方。”沈维的语气缓了些,“我这次回来能待一阵子。先飞北城,我妈改嫁了你还不知道吧?陪她待两天,之后的时间全部留给你。”


    时钦正发愁见面地点,听沈维说自己妈三年前改嫁到了北城,心下先是一松,这倒能省他不少麻烦。


    可转念又慌了:不行啊,闷葫芦就在北城,而且得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鬼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房和钱,绝对不能让沈维撞见。


    他绞尽脑汁,冷不丁想起之前跑路去过的安城。安顺县有点落后,安城城区倒还像样,到时候用银行卡套点现,过去也方便。这么一琢磨,时钦总算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安城。


    “你女朋友是安城的?”


    “啊。”时钦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怕沈维想见,连忙否认,“不是安城的,他南方人。”


    “南方人,那也算老乡。”沈维带着笑意打趣,“前几年我还真当你见色忘友,有了洋妞,忘了兄弟。”


    “怎么可能忘啊。”时钦聊得渐渐放松,刚想问问沈维的近况,却隐约听见关门声,心里一紧,匆忙找了个借口,火速挂断语音,闪到门边探头望去。


    果然是那闷葫芦回来了。


    他没忘许聪之前提过的,去年同学聚会上沈维和迟砚差点动手。心里存着谨慎,他立刻动手,清空了与沈维的全部聊天记录,并将电脑上登录的账号一并退出。


    做完这些,时钦满心都是下周找兄弟见面的盘算,连找“渣男”兴师问罪的念头都没了。


    他走出房间,语气不自觉地放软,随口问迟砚:“老公,你什么时候忙完啊?我想去看看房子,你要是没空,让凌默带我去也行,我熟悉下路线。”


    迟砚换好鞋,将脱下的西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微仰起头扯掉领带,这才给了时钦一个眼神,深沉的目光将人笼住。


    空气静了两秒,迟砚才开口:“他休假了。”


    时钦:“啊?”


    第29章 亲上瘾


    “怎么突然休假了?”时钦纳闷,“他才给我送了吃的,连游戏本都帮我接好了。”


    在微信里还撒泼打滚,见面倒装出一脸乖相。迟砚扫了时钦一眼,看他架势一摆,就知道要唱哪一出。更清楚那闹腾的性子一旦反常地老实起来,很快会主动黏过来撒娇,嘴上软乎乎的抹了蜜,心里能憋上七八个鬼主意。


    “明天开始休假。”迟砚离开玄关,往客厅去。


    看房不成,时钦正窝着火,再瞧迟砚一身正装,深色衬衣西裤衬得人干净体面,气质斯文又正经。说实话挺帅,可那副相完亲后神清气爽的德行,刺着他眼了。


    难怪突然给助理放假,原来心里只有那女人没有他,就没想过他出门怎么办?谁来接送?不是说凌默能随叫随到么?


    时钦这才兴师问罪:“今晚的情况你给我解释清楚。”


    见迟砚把西服和领带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时钦心头那股火又往上蹿了蹿。


    他逼自己沉住气,眉眼一低,声音也跟着低下来:“因为我是男的你就觉得我不值钱,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也有第一次啊,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以为你会对我好,结果你爽完就想着找女人结婚,是人么你……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跟你没完,就算你拿几百万打发我,也弥补不了我受到的精神伤害。”


    迟砚看过去,时钦低眉顺眼,肩膀也微微缩起,不知道从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能掉小珍珠。


    “我没有结婚的计划。”他开口。


    “……”时钦愕然。他挖了坑,就等迟砚往里跳,自己好名正言顺索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否则别想轻易分手。哪知这闷葫芦不接招,居然一本正经跟他说没有结婚的计划?


    他追问:“你不结婚,你现在这个家里能同意?”


    “私生子,不重要。”迟砚说得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这话却戳得时钦心窝子一疼,瞬间哑然,后悔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怕掰扯下去情绪刹不住,便一头扎进迟砚怀里,双臂把人搂紧,脸埋进去,想说自己也是私生子来着,话到嘴边憋了又憋,最后只化成一声黏糊糊的安慰:“你在我心里很重要的。”


    “……”迟砚抬臂,回抱了时钦一下。


    怕时钦吃完还闹脾气,他中途离场,已是用最快速度赶了回来。视线扫过餐桌,烤串和猪排吃得精光,旁边不见碗筷,焖好的米饭大概一口没吃。


    这傻子,让人操不完的心。不把米饭盛好端到嘴边喂两口,就不知道自己吃。


    “去洗澡。”迟砚拍了拍时钦的背,将人从怀里稍稍推开些,“洗完陪你看电影。”


    时钦看电影压根不需要人陪,还不是为了把金主叫回来。他分明察觉到了迟砚的冷淡,脑子一转就琢磨过味儿来:不对啊,既然没有结婚的计划,私生子不重要,那闷葫芦去相哪门子的亲?被那个迟放拿到架脖子上逼着去的?


    操,忽悠鬼呢!见个女人回来就冷落他,真他妈是个渣男。


    邪火又窜上心头,时钦箍紧迟砚,生怕对方捅完他就腻味了,仰起脸试探:“老公,来嘴一个。”


    迟砚低下头,时钦的头发肉眼可见地长了,黑而软,衬得脸小,显出几分青涩,哪像从前那个染发烫头、打了耳洞戴耳钉,被班主任揪进办公室谈话的小混混。


    他抬手拨开时钦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他右眉下方,触到眼皮上那颗不起眼的痣。不是泪痣,人却比谁都娇气,又好面子,受不得委屈,喜欢躲起来偷偷哭鼻子。


    时钦只闭了一下眼就倏地睁开,眼神直钉在迟砚脸上,眉头立马拧成个结:“你怎么不亲我?操,真跟那女的谈上了?”


    不等迟砚开口,他直接腾出手勾住对方脖子往下压,同时踮着脚往上凑,霸道地重重亲了一口。心里那股气还没顺,又泄愤似的用牙尖啃了啃他下唇,听到变沉的呼吸才松嘴,没好气地嘀咕:“长这么高干什么?亲一下累死了。”


    迟砚一把扣住那细腰,又将人揽回怀里,低头看着时钦,眼神略带戏谑:“长这么矮干什么?亲一下累死了。”


    “……”时钦的个子窜到高中就没再长过,穿上运动鞋才勉强够着一七五,偏偏小骨架也完全随了时蓉。


    当年他为身高没少发疯,连断骨增高术都打听过,铁了心要冲到一米八,结果被时蓉一个电话捅到韩贤那儿,换来爸妈的轮番教训。他气得半夜躲进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回,恨老天眼瞎不公,不让他长吊毛就算了,尺寸偏小也认了,倒是把缺了的长度给他补到身高上去啊!


    此刻被精准戳中痛处,他瞬间炸毛。果然闷葫芦就是欠骂!平时半天蹦不出一个屁,真没看出来那嘴要么不说,一开口还挺贱。可脏话冲到嘴边,就先被温热的唇堵了个严实。


    “唔……”死闷葫芦,还会主动亲他,说明心里有他。


    这个吻没持续太久,不过三分钟,迟砚克制地放开时钦,见他不吵不闹有点乖,便说:“我收衣服,自己去放洗澡水。”


    “哦。”时钦轻轻喘气,刚才那点炸毛的火气全散了,浑身舒坦。人被亲软了,但嘴还硬着,转身时撂了句狠话,“我找个最恐怖的,今晚给你吓成孙子!”


    “……”


    迟砚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消失,才去收拾干净餐桌上的残局。随后进厨房,把电饭煲里的米饭盛出冷藏,明天给馋鬼做炒饭。


    他去生活阳台收好衣服,回到卧室,见时钦真的听他话,给浴池放了水,人已经猴急地把衣服全脱了,正光溜溜地站在洗漱台前洗脸,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对着他。


    不知是心大,还是成心。


    床头柜上放着时钦的手机,迟砚伸手拿起来,屏幕一亮,多了道密码锁。他输入时钦的生日,提示错误,便将它搁回了原处。


    “老公,把我手机拿过来!”


    迟砚放下没叠的衣服,又拿起手机给时钦送过去。


    “等会儿,别走。”时钦拇指一划,点开音乐软件的会员支付页,凑到迟砚眼皮底下,讨好地弯了弯眼,“帮我充个年费会员呗,好多歌都不让听完整,太烦了。”


    迟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落到时钦的锁骨上。


    时钦不会知道,昨夜他沉沉睡去后,迟砚的吻从他额头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下落,唇瓣细致地抚过他每一寸肌肤,几乎覆遍全身,最终却只在锁骨处流连,留下几个浅淡的红痕。迟砚既怕弄疼他,又想弄疼他,让这些印记再深点,深到能融进他的骨血。


    见迟砚盯着年费金额不说话,时钦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你看你昨晚给我弄的,这叫内出血知道么?我按着还疼呢,你要有良心,就快点给我充个年费会员,我微信钱包里也帮我充点钱。”


    迟砚沉默地充好年费会员,对后面的要求无动于衷,抱走床上没叠的衣服,去了衣帽间。


    “……”时钦这辈子没服过谁,光着跑出浴室,冲衣帽间的方向吼了一嗓子,“我是不是你老婆啊?!”


    里头没回应,他“噔噔蹬”湿着脚杀进衣帽间,冲专心整理衣服的男人又吼了好几嗓子:“你今晚相亲的事还没给我解释清楚!没有结婚的计划,私生子不重要,那你相个几把!当我傻逼啊?别告诉我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相的!”


    迟砚取了两套睡衣,关上柜门,见时钦吹鼻子瞪眼地杵在那边,光溜溜地晾着光秃秃的小鸡仔,确实挺傻的,傻得让人想抽几下,刚乖没两分钟就闹脾气。


    “说话!心虚不敢解释了啊?你对得起我么?”时钦正嚷着,迟砚已两步上前,他腰身一紧,被牢牢裹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所有声音都被压下来的吻堵回了喉咙里,“唔——”


    等怀里的人逐渐安分下来,迟砚才退开,看着时钦的眼睛说:“不是相亲,是去拒绝,这事翻篇。去洗澡。”话音落下,手在他屁股蛋子上轻抽了一巴掌,带着点惩戒的意味。


    “哦。”时钦懵了懵,才想起浴池还在哗哗放着水,脸顿时一热,跟烧起来似的,赶紧溜回了浴室。


    操,这闷葫芦怎么还亲上瘾了?-


    摇滚乐炸得满浴室都是嗨劲儿,时钦双臂搭在浴池边,闭着眼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右脚还在水里轻点着打拍子,恨不得把鸡零狗碎的一堆烦心事,通通从脑子里甩出去。


    正摇得忘乎所以,一阵不同的水声闯了进来。他睁开眼,就见淋浴区立着个高大身影,什么也没穿。迟砚站在那里冲澡,水流顺着他宽肩往下淌,漫过紧实性感的胸腹肌,再往下……所有细节一览无余。操!时钦立刻移开视线,可没过几秒,眼珠子又不听使唤地飘了过去。


    水早浸湿了迟砚的头发,被他随手向后一捋,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滚落。时钦盯着看愣了神,直到迟砚忽然睁眼,两人视线隔空撞个正着。他心头猛地一跳,脑子刚清空,那些不干不净的画面就跟狂风暴雨似的,卷了进来。他身体一僵,意识到不对,慌忙低头往水里一瞧,自己那兄弟竟很不争气地重振了雄风?时钦惊得抬头,正对上了迟砚了然的目光,他瞬间炸毛,在浴池里狼狈地扑腾着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人,蜷起腿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大爷的,这闷葫芦是真有毒啊!


    时钦没心思再听摇滚乐,始终背对着迟砚,连姿势都没换过。十几分钟后,花洒的水声停了,他余光瞥见迟砚裹上浴袍便出了浴室,对自己是无话可说,对那精神抖擞的兄弟更是彻底没了脾气。等他磨磨蹭蹭泡完澡出来,不见迟砚的影子,客厅也空无一人,只有书房的门紧闭着。


    下午睡饱了,时钦这会儿精神头特别足。他拧了拧书房门把,发现拧不动,当即敲敲门,扬声喊:“老公,出来陪我看电影!”


    没多久,书房门开了。


    时钦探头朝里瞧了眼,见办公桌上除了台式机,又多一台开着的笔记本。


    他好奇问:“这么晚还忙啊?”


    “还好,临时有工作要处理。”迟砚应着,又说,“你先找电影,等我十分钟。”


    “哦,我正好要去挑挑。”时钦没多想,就想着要找部外国片,越血腥刺激越好,吓死闷葫芦。


    他全然不知,迟砚办公桌上那台笔记本的屏幕里,显示的是隔壁他那间独立书房的监控画面。镜头不光能拍下整个房间,还能精准捕捉他的游戏本屏幕,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监控画面被调了出来,恰好暂停在他刚对着手机拍完自拍,低头看手机的瞬间。而游戏本屏幕上的聊天窗口里,一张怼脸自拍照清晰可见,照片上的他嘴角带笑,露着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第30章 哭出来


    时钦拿手机在网上一通搜,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揪出部评价火热的日本恐怖片。评论区里特意强调“千万别一个人看”,还附了句“最适合吓唬胆小的女朋友”。


    他自动忽略后面的“感情升温指南”,脑子里只有迟砚被吓出洋相的场面,连怎么趁机占便宜都想好了。结果在沙发上从坐着到瘫着,自己先看了快半小时前情,某人才慢悠悠地从书房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时钦直起身,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快过来,鬼都在等你了。”


    迟砚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手臂一伸,直接就把时钦整个捞进怀里圈着。时钦没挣没躲,反而抬头朝迟砚下巴底下蹭了蹭,顺势揶揄他:“你不会是胆小不敢看吧?”


    “嗯。”迟砚说。


    刚讨来听歌软件的年费会员,时钦还惦记着往微信钱包里充钱,毕竟套现太麻烦。


    他顺杆爬,一屁股坐到迟砚腿上,伸手勾住他脖子,先在人脸上亲了口软的,才半哄半得意地说:“看着高大唬人,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怕个屁,有我呢。你说你多幸运,找我这样的,真是捡到宝——”


    时钦话没说完,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吻便强势压来。他招架不住地向后倒进沙发,耳边的恐怖音效变得遥远,“唔唔”地挣扎两下,但在尝到熟悉的甜丝丝的气息后,渐渐软化,很快被吻得七荤八素,浴袍散开也毫无察觉。直到狂热的吻沿着唇角滑到脖颈,喉结被不轻不重地咬住,一丝刺痛让他找回些清醒,可身体里一股陌生的渴求却凶猛地席卷而来,整个人像被火烤似的发烫,比泡澡时更加难熬。喉结在柔软舌尖的刺激下难耐地滚动,理智将要被烧干,他呼吸急促,喘着气低骂:“呃,操……看不了别看啊,折腾我干什么!”


    迟砚骤然抽身,坐回沙发一旁,抛下两个字:“看吧。”


    那声音听着格外平静,仿佛刚才的动情,只是时钦一个人的幻觉。


    电影还在播放,昏暗里的光线明明灭灭,映着迟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时钦撑着坐起来,发现身上浴袍已经滑落,跟脱光了没两样,而迟砚睡衣整齐,专注地盯着幕布,没分给他半点目光。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


    时钦死死盯着迟砚无动于衷的侧脸,随着又一声尖锐的恐怖音效刺进耳朵,他破口就骂:“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把我折腾成这样,自己倒安心看电影了?”


    迟砚没有理会时钦,目光落在幕布上的惊悚画面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身旁气鼓鼓的时钦更不会知道。


    等时钦气急败坏地扑到他身上,一手揪紧他衣领,一边又骂又嚷还往他唇上凑着亲时,迟砚才像是终于理清了思绪。他手臂一收圈住时钦,将人重重压进沙发,把所有宣不出口的心思,都尽数藏进了这个浓烈的吻里。


    “唔——”时钦艰难地偏过头,想躲开这烫人的吻,想提醒迟砚的话在舌尖打转,还来不及说,很快又被吻得晕头转向,意识的岸口顷刻间决堤。他忘了早已超支的次数,忘了没到货的套,是他早上逼着迟砚一定要买的,更忘了自己身体没完全好利索。只知道闷葫芦给的吻好甜,甜得要命,其余什么都不重要,都去他妈的吧。


    电影仍在继续,背景音效里掺进些难耐的动静。光线也变得朦胧暧昧,在墙上投下两道交缠的身影,相互依偎,接吻,难分彼此……迟砚紧紧抱着瘦弱的身躯,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听着怀里又溢出带哭腔的闷喘,声音委屈发软,迟砚慢慢吻去时钦眼角的湿意,掌心贴住他……感受着自己真实存在的痕迹,一遍遍低唤他小时候的乳名哄他,小钦,哭出来。


    “周砚……呜……”


    哭出来才对。


    犯了错,就应该哭,但哭没用。


    “——”


    直至影片落幕,那哭声才愈发清晰,夹杂着几声含混的讨饶-


    时钦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浑身跟被拆了骨头一样,软得没劲,后头也比昨天更酸胀得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昨晚的荒唐事一幕幕涌上来,他当即气糊涂了,一边骂迟砚急色鬼不是人,一边恨自己精.虫上脑没把持住,怎么就任由那闷葫芦从影音室一路抱着他折腾回卧室,在床上还追加了两次,弄得身体彻底被掏空。


    最让时钦上火的是正事被耽误了。为了下周去安城见兄弟,他今天必须出门!可抓过手机一看,居然十一点多了,整个上午泡汤不说,眼下想下床都累。


    他气得微信疯狂轰炸迟砚,结果对方只回了个冷冰冰的“忙”字,简直是爽完就翻脸的渣男典范。


    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光进不出的周扒皮,倒是给钱啊!


    时钦气不打一出来,正要点开拨号键打电话过去骂两句,隐约听见厨房传出动静。房子太大听不清楚,他拖着腿下床,谁知腿软得不像话,尤其是昨晚被折腾得发僵的腿根一阵酸麻,他气得咬牙挪到房门口,一打开门就骂:“老公!”


    迟砚没做炒饭,换了些清淡的粥菜。防着馋鬼闹,特地找跑腿买了金陵轩的烤肋排。


    刚在餐桌上布置好,就听见卧室方向传来一声吼。他回头,对上一张漂亮的臭脸蛋,眉头拧着,黑亮的眼睛瞪着,嘴撇得老高,光溜溜的没什么气势。


    人到跟前,时钦也没给好脸色,攒足劲儿想狠狠骂一顿,冷不丁就被迟砚抱进卫生间。他才蹦出句“你大爷”,挤好牙膏的牙刷直接堵了他的嘴。


    等被伺候着洗完脸,套上睡衣,再被抱到餐桌前坐下,时钦一眼瞧见香喷喷的烤肋排,立刻偃旗息鼓。


    他横了迟砚一眼,悻悻数落了句:“连着两晚,想精.尽人亡啊?今晚别跟我睡了,我看你是要捅死我,吸干我阳气,我还想多活个几十年。”


    迟砚没接这茬,从肋排上剔下来一大块肉,喂进时钦嘴里,看着他咽下才问:“还缠着我要吗?”


    “……”肋排肉质细嫩,时钦嚼得满口香,被这话一呛,顿时面红耳赤,哪敢回想昨晚自己缠着迟砚不让出去的黏糊劲儿,要不也不至于被追加两次,到后来没出息地哭着求饶。


    “是你先亲我的,我一开始又没想跟你做。”他甩完锅,一把夺过迟砚手里的筷子,低着头恨恨往嘴里塞肉。赌气归赌气,屁股还稳稳坐在人腿上,比硬邦邦的冷板凳舒服多了,一会儿还得让闷葫芦给他按摩呢,犯不着计较。


    “别光吃肉,把粥喝了。”


    迟砚将一勺粥送到时钦嘴边,见时钦不配合,只顾吃肉,其他蔬菜也一眼没看,补上一句:“全吃干净,晚上让你自己睡。”


    “……”时钦这才张嘴,咽粥的功夫还不忘甩给迟砚一冷眼,不爽地咕哝,“急色鬼,就知道欺压我。”


    迟砚又舀起一勺粥,堵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吃饭欺压我,”时钦把粥咽下,又伸筷子夹了块肉塞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床上也欺压我,又让你捅开花了,你还不安慰我,就涂点药打发我。”


    迟砚:“知道了。”


    时钦:“你知道什么?”


    迟砚:“安慰你。”


    时钦:“那你安慰啊。”


    迟砚:“先吃。”


    时钦:“不行,万一你又过期作废。”


    一顿午饭,让迟砚操碎了心。时钦只对烤肋排积极,埋头猛吃,一大份全扫进了肚子里;蔬菜只夹了几口,粥也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靠迟砚耐着性子连哄带喂,最后许了微信转账的承诺,才总算哄着他吃光,还得提供马杀鸡服务。


    北城的深秋像入冬,午后阳光难得这么暖和,直直照进卧室,暖烘烘的。


    时钦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晒太阳,舒服地眯着眼。收到迟砚的微信转账,他嘴角刚翘起,下一秒就皱起了眉,把手机朝坐下来给他按摩脚踝的技师一晃:“才一千块钱,我就这么便宜啊?”


    他蹬了蹬脚:“欸,跟你说话。”


    “别动。”迟砚捏住他不老实的左脚,看了眼表上时间,“我一点回公司。”


    “昨晚做了三次,一次三百多块钱呗?”时钦盯着微信余额,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胡乱说着,“出去嫖个鸭子都不止三百吧,我还比那些鸭子帅多了,你要珍惜。”


    迟砚看过去,见时钦捧住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持续点着,倒没再继续闹了。


    时钦原本想点开消消乐打发时间,屏幕却突然弹出沈维的消息,问他微信多少,想加他好友。


    他想着反正手机有密码,闷葫芦也看不见,就干脆地加了。沈维很快发来一个他没见过的卡通狗表情,打招呼说“嗨”,他觉得新鲜,自己只有默认的小黄脸,又让沈维多发了几个,一股脑全存了下来。


    时钦:【有没有贱一点的表情?】


    沈维:【要多贱?】


    时钦:【随便发几个我看看】


    紧接着,沈维发来一串贱兮兮的表情包。当看到一个卡通人用绳子吊着另一个,还挥着鞭子抽的动图时,时钦噗嗤乐出了声,手指飞快敲着屏幕回:【操,好傻逼的表情,笑死我了】


    沈维:【时钦,你啊】


    沈维:【我刚以为回到了过去,时间真快】


    时钦有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可拿开手机,视线落到正给他按摩脚踝,连左小腿肌肉都揉得仔细的男人身上,那点恍惚又瞬间碎了。


    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过去的闷葫芦哪会这样对他?别说亲他、抱他了,连多说几句话都费劲得很,更别提做那种事。永远只会摆出一张欠揍的棺材脸,冷眼盯着他,一扯上自己弟弟周焕,就要跟他干架的样子。


    从回忆中抽离,时钦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同学,忽然喊了一声:“闷葫芦。”


    迟砚抬眼看时钦,那眼神很静。


    时钦抿了抿唇,被迟砚盯得有点不舒服,心口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蜇了一下,理不清缘由,再开口就下意识换了称呼:“老公,你以前是不是很想揍我啊?”


    “没有。”迟砚的视线落回时钦腿上,手上按揉的动作没停。


    “嘁,”时钦明显不信,挑眉翻起旧账,“有一次我找你弟喝酒,你都直接杀我家来了,还当着我面把酒瓶砸了,到现在我都记得你当时的眼神,你心里肯定想揍我,只不过我家那会儿人多,你一个人没胜算,不敢动手。”


    迟砚没看时钦,慢慢揉着他左小腿那块不紧实的肌肉,又嫩又软。脚丫也不大,穿三十九码的鞋,脚底心藏着痒痒肉,睡熟了挠一下,会缩着往被窝里躲。


    闷葫芦一沉默,时钦一肚子话又憋了回去。


    他本来想跟迟砚说:如果早知道你也是私生子,谁还欺负你啊?我肯定不找茬,拉着你当兄弟,给周焕买什么就给你买什么,不对,不给周焕买,只给你买。


    至于那封情书……


    时钦想了想,肯定也不会贴到校园公告栏,会偷偷撕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兄弟!要是闷葫芦非要发展关系……操,大不了把保姆赶回家,把闷葫芦带回家,偷偷摸摸的,别让沈维他们发现就行。


    他妈的!


    时钦猛地回神,恨不得锤死自己,这在想什么呢?再说千金难买早知道,时间可不会倒流,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真傻逼啊,趁着闷葫芦没腻味之前,赶紧捞房子和钱才是头等大事。


    他跟沈维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突然觉得没劲,索性切出聊天界面,打开了消消乐。


    阳光晒得人犯懒,时钦的眼睛眯了又眯,眼睫颤了几颤,眼皮开始打架。


    困意来之前,他放任自己胡思乱想,闷葫芦上辈子是不是会所里的技师啊,手法这么牛逼,舒服死了,以后必须天天让闷葫芦这么伺候他。作为交换,他愿意给闷葫芦增加次数,每天晚上做一次也不是不行,表现好再加一次。


    “周砚……”


    听到时钦话音里的浓重困意,迟砚低应了一声,看过去。时钦已经睡着了,侧脸蹭着抱枕,模样安静又乖,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他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到抱枕旁,屏幕还亮着,游戏界面停在一堆小动物上,关卡又推进了十几关。


    迟砚伸手拿过手机,刚退出游戏,微信便弹出一条新消息,沈维的名字赫然在目。


    沈维:【时钦,你还没说,有没有想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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