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祭坛 消失的那些人，都在这里。……
进入王都的先遣队很快组织起了第二轮的进攻, 魔力的光辉在激烈的碰撞中不断明灭，掀起了大量肉眼可见的震荡余波。
上百名圣堂骑士架起的防御法阵比预想之中更为棘手，诺安守护军的攻势一度陷入了胶着的对峙之中。
在不停响起的魔法轰击之声中，雪獠穿过屋檐下的影子, 在暗影元素界的投影中迅速移动, 抵达每一个标注的点位, 收集安妮丝需要的所有数据。
收集与测量情报信息本就是「暗影之牙」最拿手的本职, 雪獠很快就完成了信息的采集, 归纳汇总为方便用「通讯指令」传输的形式。
这些关键的信息以魔力的共鸣为介, 用最快的速度送回了诺安的临水城内。
安妮丝得以为脑内演算的所有数式都填上缺少的参数, 而那道唯一的结果也很快在「维克托」的辅助下计算了出来。
完成解算的那一瞬间, 安妮丝仿佛听到了一阵晨钟敲响的声音。
雪獠的汇报中曾多次提到过钟声的意象，结合刚才得出的计算结果，「永曜圣廷」所在的真实坐标已然确定。
没有长久生活在王宫里的人都不会发现，在圣廷的魔法护盾内响起的钟声, 并非是用于晨间祈祷的圣钟, 那是悬挂于王宫钟楼之上，每日清晨准时敲响的古钟。
以「谢菲尔能量矩阵」进行空间覆盖的坐标就在洛恩王都之中，落于王宫的位置。
得到解算情报的诺安守护军迅速调整了作战计划。
虽然大部分士兵, 甚至包括白龙苏洛都没能理解为什么眼前的圣廷不是真正的圣廷, 而王宫的所在才是在主世界中能触及圣廷的位置，但这并不妨碍守护军以此为基准执行作战任务。
安妮丝殿下的计算从未出错, 她总是能在一片迷雾之中找到最正确的方向, 也因此获得了诺安所有领民的绝对信任。
魔能塔营地的指挥官山娜为此制定了新的进攻计划, 派入了更多的守护军士兵进入王都，同时让「和平号」驶入港口距离王都最近的位置，调整主炮的瞄准角度, 锁定王宫的方向。
「和平号」的主炮无法覆盖圣廷所在的位置，但完全可以命中王宫，成为贯穿魔法护盾的中坚力量。
雷诺带队的诺安骑兵与白龙苏洛保持原地待命，争取在圣廷上空的魔法护盾出现松动之时，第一时间攻入圣廷内部。
训练有素的诺安守护军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在新一批携带魔法炮弹的士兵们抵达王宫的位置之际，驻守在港口的「和平号」也完成了主炮发射前所有的校准预备。
雪獠接过了坐标引导的任务，在王宫高处的钟楼上留下了魔法信标。
随后，魔力高度凝缩的虹光脉冲能量从远方贯穿而来，瞬间命中了魔法信标的位置。
一层强力的魔法护盾随即浮现在王宫的上空，堪堪挡住了「和平号」主炮的光束，激烈的魔力碰撞将四周的空气都烧得滚烫，魔法护盾的表面更是泛起了扭曲的波动，每一寸都是能融化钢铁的高温。
然而魔法护盾的抵挡也只能维持最初相触的那几秒，虹光脉冲炮是持续性的魔力轰击，很快就将王宫上空的魔力护盾逼得摇摇欲坠起来。
护盾的能量层在高温的碰撞之中不断震动，而后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这一次再没有出现什么晨钟鸣响与圣堂骑士团从天而降的诡异情景，一道龟裂从「和平号」主炮轰击处浮现，迅速往整个魔法护盾的能量层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圣廷的上空也突然浮现出了魔法护盾的能量层，明明没有遭受任何外部攻击，却在同样的位置出现了完全一致的巨大裂痕，连每一丝微小的龟裂走向都与王宫上空的魔法护盾一模一样。
魔法护盾在激烈的魔力轰击中发出刺耳的悲鸣，最终难以承受能量的阈值，轰然碎裂开来。
漫天的破碎的能量层化为燃烧的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一时间仿佛下起了一场魔力的雪。
被轰击的分明是王宫的上空，然而碎裂消散的却是圣廷这边的魔力护盾。
来不及探究这些魔力护盾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在场外待命已久的诺安守护军抓住了护盾破碎的机会，一举攻入了圣廷的内部。
白龙苏洛是第一个进入圣廷的，她身后浮现出巨龙的虚影，龙翼扇动之间带起庞大的魔力风暴，卷着纷飞的白焰瞬间扩散开来，将圣廷的全貌收入眼中。
圣廷的内部也是空无一人，安静的走廊上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整个空间都显得灰蒙蒙的毫无生机，与此前晨钟敲响之际显现出的景象全然不同。
连带那些聚集起来抵挡了诺安守护军第二轮进攻的圣堂骑士，也都齐齐消失了踪影，显得空旷的圣廷尤为瘆人。
苏洛身后的巨龙虚影消散，她抬头看向了圣钟所在的塔楼。
失去了那层魔法护盾的阻隔，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屏蔽白龙的感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与自己灵魂共生的黑龙赫卡特尔的气息，就在圣钟塔楼的下方。
苏洛向身后的诺安守护军打了个手势，而后在风之加护下掠向了塔楼，径直往下方突破。
龙牙般的白焰长刀斩裂了地面，显露出下方狭长的空间隧道，魔力掀起的风暴搅碎了沿途所有的阻碍，足以说明此时白龙的心情十分焦灼。
她在风力的托举下落入了塔楼的底部，随后雷诺也带领着守护军的士兵们进入其中。
没想到圣钟塔楼的下方还有如此庞大的一片独立空间，粗略估计要远远超过地面上圣廷的大小，起码也有小半个王都的面积。
雷诺好不容易跟上了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白龙少女，抬起头正想说句话，空间内的景象撞入他的视线，灰豹兽人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身后所有的士兵，包括先一步下来的白龙苏洛，也都屏息凝神地沉默在了原地。
放眼望去，整座地下空间内全部都是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无数的人躺在他们的脚下。
这些人平躺着一圈又一圈地围绕着空间中心处的一座柱台，如同盛开的花瓣一样层层叠叠向外扩张，直到铺满视线的尽头。
雷诺灰白斑点的豹尾在身后弯曲又绷直，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诡异又震撼的景象。
至少他们不需要再调查王都城内失踪的人口都到哪里去了，粗略估计其中的一大半都已经在这里了。
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平复下心情，开始仔细查看这些花瓣一样躺在地上的人都是个什么情况。
雷诺的猜想没错，地上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看上去大部分都是在王都生活工作的普通人，偶尔也能见到上层贵族，甚至是魔法师的身影。
所有人都双手交握置于胸前，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弧度很大的微笑，神情看上去轻松惬意，像是沉浸在难得的美梦里。
雷诺蹲下身，探了探眼前之人的鼻息，对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心跳与魔力波动都很稳定，仿佛就只是普通地睡着了而已。
他抬起头，另外几名士兵也做出了相同的行为，向灰豹指挥官点了点头。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状态，双手交握微笑着睡着了。
饶是亲历过无数次深渊的污染，与更加诡奇的魔物交过手，此时此刻的情景依然让雷诺感到寒毛倒竖。
但无论如何，王都之中这小十万人还活着，已经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雷诺站起身，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像是害怕惊醒了这些在微笑之中熟睡的人。
回想起在王都城内发现的各种痕迹，毫无疑问是「永曜圣廷」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了这里，并摆成了眼下这么诡异的状态。
雷诺不自觉地绷紧了尾巴，他总觉得这片空间的构造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似的场景——「终暮之城」遗迹下方的祭坛。
那座未知文明底部，通向「深海」空间的祭坛上，也有描绘着信徒们齐聚于此，如绽开的花一般围绕着神灵的象征，面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齐声祷告的场景。
雷诺不由得一阵恶寒，转头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白龙少女，却见对方轻轻走向了人体花瓣最中央的位置，那座柱台的所在。
苏洛的脚步声很轻，一点没有惊动四周熟睡的人们，超过十万人铺展开来的花瓣波形庞大的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她走了许久才来到了最中央的柱台之上。
半人多高的祭祀柱台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不同的魔法符文，顶端以纯粹的魔力凝聚成了半透明的固态，形成了像是水晶球般的构造，外部旋绕着正逐渐变得黯淡的魔力辉环。
一只小小的黑龙浸在这颗魔力凝结而成的水晶球里，巴掌大的翅膀张开来，包裹住了蜷缩在内的细长身体。
「永夜之幕」黑龙赫卡特尔。
他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但毫无疑问他还活着，苏洛的心微微颤抖起来，深呼吸了两次才缓缓抬起手，试探着伸向了魔力晶球里的小黑龙。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凛冽的魔力波动骤然席卷了整个祭坛，仿佛在暴风雨中掀起了一道毁天灭地的海浪，将所有人都淹没在了魔力的浪潮之中。
苏洛与雷诺携带的「通讯指令」同时亮了起来，雪獠焦急的声音从中传来。
“各位，赶紧离开那里——”
第182章 降临 你是第一个回到这个世界的「科瑞……
时间回到安妮丝解算出「永曜圣廷」落于王都之中的真正坐标, 诺安守护军即将对王宫的位置发动攻势之前的时候。
偌大的王宫之中同样空无一人，曾经夜夜笙歌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也陷入了一片沉寂。
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空荡荡地延伸到尽头，所有的房间都静悄悄的，曾经门庭若市的王座厅也不例外。
精美的红毯向前铺就了一条通向权力与地位的征途, 红毯末端的阶梯上, 伫立着象征洛恩王位的高背宝座, 这曾经是无数人想要争夺的位置, 如今却一个人端坐其上。
洛恩王国的第二王子海登·谢洛斯就是坐在王位宝座上的那个人, 现在或许可以称呼他为洛恩的国王海登一世了。
然而海登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的神色, 他手中握着象征国王大势的权杖, 整个人却缩在王位上瑟瑟发抖, 仿佛这座空旷的王座厅里有着让他最为恐惧却无法逃离的事物。
他终于坐上了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大臣，没有国民，没有权力, 没有一切的国王, 只不过是坐在这张宝座上的漂亮人偶，独自表演着一出没有人观赏的戏剧。
海登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最初来到王都的时候，他还过了几天顺心日子,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就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
所有人都在渐渐消失, 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过着平常的生活，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端倪, 跟别人说起却被当做是王子殿下闲极无聊的癔症。
最开始消失与反常的还只是城内的普通人, 随后连圣廷的人也开始不对劲起来, 圣堂骑士与曦光主教都被奇怪的经文布条覆目，变成了主教们口中的「虔诚者」。
再后来，连辉光主教也全都变成了「虔诚者」, 只会听从神谕行动，再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这座大陆上最为繁华热闹的人类城市，最终似乎就只剩下了海登一个人。
他被这诡异的剥离感逼得快要发疯，却无法逃离这座王宫，因为母亲说他是一切的中心，是必须要坐上王座的人。
得知诺安的军队攻破了城门之时，海登甚至生出了一丝庆幸之情，他终于能摆脱这空无一人的城市与王座，见到曾经熟悉的世界了。
然而这些敌人带来了另一种足以撼动他认知的改变，海登无法理解那摧毁一切的炮火究竟是什么，对方甚至以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找到了「王宫」的位置。
诺安似乎也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悄然变成了一头难以理解的怪物。
他对此畏惧不已，海登不想要当这个舞剧台上独演的小丑，但他更不想就此在敌人手中丢了命，失去自己高贵的血脉中拥有的一切。
没错，他是谢洛斯王族的血脉，被圣主所选择的荣光后裔，他生来就该拥有这一切，包括手中的权杖与脚下的王座。
海登越是这么想，却越是对那看不清源头的魔力光束轰击畏惧不已，一旦王宫的魔法护盾失效，那东西要杀死自己，就像拂去一片尘埃一样容易。
他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权杖，母亲说过他是王都布局中的关键，是法阵魔力的核心，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
像是神灵回应了海登的愿望，他手中的权杖顶端发出了幽蓝的魔力光辉，以均匀的频率一闪一闪，很快整个王座厅内都充斥着柔和泛蓝的光芒。
海登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从王座滚下了地毯，跌跌撞撞爬到了红毯边缘处的一面长身镜前方。
漆黑的镜面很快泛起了魔力的涟漪，等了好一会儿，海登才看到了大教宗冕下熟悉的身影。
“母亲……母亲！我做到了！那头龙的力量一定已经被瓦解吸收了，权杖也有了反应，你看！”
第二王子像个急于给父母献宝的孩子，迫不及待举起了手中发光的权杖。
镜面中倒映出的人影露出了微笑，语气一如往常那般充满关切：“你做得很好，海登，这样一来让「圣主的地上神国」降临于世的最后一块拼图也集齐了。”
听到大教宗的夸赞，海登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只要母亲认可他就好了，这个将他带回圣廷，带回王宫的女人，是改变一切的源头，只要母亲点了头，他就能回到过去的舒服惬意的王子生活。
“当然了，母亲，我是拥有谢洛斯王族与神选血脉之人，我会为您做到一切事……”
“关于这一点，你也差不多该察觉到了吧，海登。”大教宗微笑的唇角敛起了笑意，束着经文布条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神的选择可不会随着血脉继承，而你，我的孩子，你只是我从乡野村妇家抱回的普通婴儿，甚至精心养到了现在也没能觉醒魔力天赋的，差劲的普通人。”
“你被选中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那双与谢洛斯王族十分相似，却又毫无关联的湖蓝色眼睛。”
海登浑身一颤，瞳孔顿时收缩到针尖般大小。
大教宗冕下不断张合的双唇吐露出他听不懂的言语，那种一切都是虚假的荒诞感又一次浮上了海登的心头，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空无一人的王都是假的，毫无作用的王座是假的，他只是一个村妇的孩子，根本不具有什么高贵的血脉……当然也是假的。
说出这一切的母亲，毫无疑问也是虚假的存在。
海登瞳孔震颤，看向了镜面中倒映的大教宗冕下，近乎虚弱的开口道：“母亲……”
听到这个求救般将她视为一切的称呼，大教宗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再一次露出了微笑。
“是的，我还是可以成为你的母亲。”
尤莉安娜近乎怜惜地对镜中惶恐的人类青年说道：“每一个「科瑞安」的子民，都是我所珍惜的孩子。”
“将所有的孩子平安带来这个世界，就是「母亲」所必须要完成的责任。”
大教宗似乎朝前走了一步，那覆目的经文带着某种炫目的魔力，海登猝不及防地看进了眼中，意识便再一次陷入了恍惚。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尤莉安娜微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回到这个世界的「科瑞安人」。”
大教宗的话音随着镜面回荡在空旷的王座厅内，海登手中的权杖陡然绽放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仿佛以此为中心掀起了一场魔力的海啸，深重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厅，也吞噬了王座厅内唯一活着的灵魂。
海登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嘶鸣，七窍之中都冒出了浓稠的黑液，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滩漆黑的不明物质，就像魔力潮汐时期忽然冒出来的污染黑潮。
尤莉安娜覆目的经文布条飘落了下来，魔力风暴的震荡瞬间切断了镜面与外界的联系。
……
在诺安守护军突破王宫的魔法护盾后，雪獠率先进入了宫廷内部。
她曾经跟随安妮丝来过王宫，对这里的构造非常熟悉，迅速就找到了唯一带有魔力与生息的位置。
然而未等雪獠踏入王座厅，一阵剧烈的魔力激荡忽然席卷了王宫，堪比一场小型的魔力潮汐。
雪獠神色一凛，通过沿途的阴影迅速向前掠去，很快就来到了这间王座所在的空旷大殿。
她在红毯的尽头看到了一滩蠕动的黑液，就像魔力潮汐之时落入现世中的污染黑潮。
雪獠眉头狂跳，她感觉到了这摊黑液与污染黑潮不同的地方，在主世界的倒影之中，在此时此刻的「暗影元素界」里，还能看到黑液留下的一团影子，那是本该占据王都的人，洛恩王国的第二王子海登·谢洛斯的灵魂。
海登的灵魂在暗影界中扭曲嘶鸣，很快就像燃烧的蜡烛一样融化了，连一点碎屑也没有留下。
现世中残留的黑液变成了真正的污染黑潮，再也找不出一点点关于人类的痕迹。
雪獠试探着走上前，在蠕动的黑液之中发现了一柄闪烁着魔力光辉的权杖，她用戴上战术防护手套的手捡起了那根权杖，而后蓦地瞪大了眼睛。
影狼敏锐的感官像是浸入到了魔力的汪洋之中，雪獠发现眼前的这一滩黑液不过是遗落在外的零星水滴，真正汇聚成汪洋的中心，那仿佛要把整个王都都吸入进去的魔力旋涡，就在圣廷的位置。
来不及思考太多，雪獠立刻启动了「通讯指令」，只希望这个紧要关头上，唯一的联络工具还能起效。
“各位，赶紧离开那里——”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已经进入圣钟塔楼地底的诺安守护军却是来不及逃出来了。
雪獠的联络几乎与那魔力的海啸同时抵达，在听到影狼的声音响起之时，整个地下空间已然被魔力的巨浪淹没。
某种深邃而沉重的牵引感随着魔力的巨浪一同降临，令在场所有人都心生颤栗，一瞬间魔力感知的反馈中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渊，有无数触角似的结构探了出来，朝着现世蜂拥而来。
砰——
涌入的触角像是原地炸裂的魔力爆弹，连白龙苏洛的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然而本该在地下空间轰然爆开的魔力浪潮，探出无数深渊触角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了许久，却是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裂响。
祭坛的中央，柱台上悬浮的魔力晶球代替整个地下空间承受了这一轮汹涌的魔力风暴，瞬间裂成了齑粉，原地消散开来。
第183章 复苏 苏醒的黑龙与城市的祭品。……
魔力结晶炸响的脆声回荡在圣钟塔楼的地下空间里。
失去了魔力晶球的支撑, 内部那只小小的黑翼龙眼看就要摔落下来，苏洛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稳稳将他接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像是被她手心里的温度给唤醒，小黑龙在温软的触感中微微颤抖, 而后慢慢展开了身后的翅膀, 睁开了一双冰蓝色的龙瞳。
“阿夜……”
苏洛目光氤氲, 只觉得苏醒之后一直飘忽不定的灵魂意识终于落回了原处, 这是她在漫长时空苦旅中唯一的同伴, 是她停留在这个世界最坚固的锚点。
刚刚苏醒的小黑龙似乎还不太习惯这副身体, 爪子跟翅膀都用不明白, 试图在苏洛手里站起身, 却因为前爪太短无法实行，只能用翅膀上的骨架来支撑自己。
一通折腾之后依然没能顺利站起来，小黑龙的喉咙里响起了一阵略带懊恼的咕噜声。
苏洛轻笑了一声，用手指扶起了小黑龙细细的爪子。
伴随着黑龙赫卡特尔的苏醒, 整个地下空间微笑着沉睡的人们也都从美梦中醒来, 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围好像献祭一样诡异的情景。
这么多人一起恢复了神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饶是经验丰富如雷诺, 也没有处理过眼前这般让人头大的情况。
最终还是山娜下令释放了大型「黄金之环」的魔法, 用以安抚王都民众们的情绪，才算是勉强稳住了局面。
好在有赛莱斯汀·维拉这样的高阶「黄金之环」魔法师随军行动, 否则骁勇善战的诺安守护军也会遭遇第一次出征的滑铁卢。
诺安的士兵们掌握了足够多的战斗技巧, 无论面对超凡者军队还是高阶魔物都不在话下, 但他们却对大量混乱的普通民众毫无办法。
攻占洛恩王都，解救被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的作战任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然而此前骤然爆发的魔力波动，与王宫里那只已经开始慢慢消散的污染魔物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更让人意外的事故，是「通讯指令」的传输又一次出现了故障，这一次诺安守护军携带的所有设备都无法向诺安发出通讯，也没能接收到任何讯息。
技术人员的推测是那道爆发的魔力波动影响了整个区域内地脉的流向，因此暂时无法通过「魔能塔」的共鸣进行符文信息的传输。
山娜没有犹豫，当即派出了「暗影之牙」的成员，驾驶越野摩托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带回临水城。
……
在诺安守护军攻破王宫的魔法护盾，破除圣廷的防护机制之时，那道骤然爆开的魔力波动同样影响到了临水城。
安妮丝当时正在战略指挥室中等待前线战报，那一瞬间仿佛坠入了魔力的深海，某种熟悉的被淹没般的窒息感席卷而上，又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徒劳示警的灵性直觉依旧在灵魂中震颤。
她难以置信地站起身，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可不是错觉，安妮丝已经经历过了数次同样的情况。
那是魔力潮汐降临的瞬间。
可是距离上一轮魔力潮汐过去还不到两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来一次？
更重要的是，终暮法师塔的观测记录直到今天早上还没有任何异常，临水城周边魔力环境一如往常的稳定，更别说出现魔力潮汐的倒计时了。
安妮丝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回忆起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就像是魔力潮汐降临的瞬间，却又跟前两次的体验不太一样。
拥有魔力天赋的人都能感知到，落于现世的「深渊」是具有一个切实存在的位置的，就在终暮大森林的最深处，只是「深渊」的所在更多存在于魔力感知的反馈上，现实之中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过。
因而当魔力潮汐降临之际，在魔力感知的反馈中，看到的也是魔力的巨浪从终暮大森林的深处汹涌而来，淹没所有外面的世界。
现实之中的地理环境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越是靠近「深渊」的所在越会受到巨大的影响，终暮大森林内部的魔物会出现其他地区从未有过的系统性变异，而越是靠近终暮大森林的地界，在魔力潮汐期间也越容易遭受深渊的污染。
然而刚才的那一瞬，魔力的浪潮似乎不是从深渊……或者说，不是从众人习以为常那个方位的「深渊」蔓延过来的。
安妮丝越是回想越是皱眉，她确信自己敏锐的魔力感知不会出现什么错觉的乌龙，那一刻「深渊」带来的魔力巨浪的确来自别的方向。
她侧头看向了会议桌上的「通讯指令」，从疑似魔力潮汐的现象突然降临，直到现在桌前也完全没有动静，按照常理来说此时各方的联络应该早已经把通向诺安领主的热线挤爆了才对。
战略指挥室的窗户突然传来了轻响，安妮丝抬起头，看到一只巡夜鸮正在规律地啄击窗户，她认出了这是阿雅女士的契约魔物。
自从「通讯指令」在诺安境内普及开来后，阿雅女士已经很久没有麻烦自家的巡夜鸮来送信了，想不到在魔力的信息传输出现问题的时候，反倒是最古老的手段更有效用。
安妮丝看了看系在巡夜鸮爪上的简讯，对军事基地驻留的指挥官下达了命令，而后快速向着终暮法师塔走去。
刚刚离开军事基地，她便看到了同样感知到魔力潮汐降临而担忧的棘，两人结伴同行。
终暮法师塔里留下的记录，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安妮丝的猜想。
这一次的突发现象说是魔力潮汐的降临，更像是主世界出现了与魔力潮汐同等规模的能量震荡，因此终暮法师塔针对魔力潮汐的观测系统并没有提前发现任何端倪。
但经过一轮魔力的爆发后，终暮法师塔的观测装置也捕捉到了大量魔力环境变动的数据。
安妮丝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向了阿雅女士：“能够追溯到魔力潮汐发生时的源头吗？”
阿雅女士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想要向您汇报的关键发现，观测记录中发生异动的源头并非终暮大森林的深处，而偏向大陆的东北方向。”
这与安妮丝的魔力感知结果一致，意味着魔力潮汐到来的源头并非是惯常意义上的「深渊」，而是一处全新的地点。
两人的目光在沉默之中交汇，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王国北境的圣城「卢敏亚斯」。
那里可以说是整片大陆上与「深渊」联系最深的地方，又偏偏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在诺安守护军即将攻破王都，发掘出关于圣廷真相的时候发生了异动。
假设这一轮世界级的魔力能量波动，就是圣廷为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而积攒的底牌，那么诺安守护军在洛恩王都的行动到底算不算成功了？不知道此时此刻王都内部又是怎样一番情况。
可惜这个规模的魔力能量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地脉的运转，魔力的传输也因此出现故障，无法及时知晓前线的战况。
安妮丝迅速理清了现状，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想办法恢复「通讯指令」。
以诺安目前的力量，即使魔力潮汐真正在短期之内再度降临，领地内也能平安有序的度过，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关键是王都那边的局势，她必须尽快知道作战计划是否成功，「永曜圣廷」是否获得了能够取代「界能维波」，用于突破「虚空」的力量。
还有圣城「卢敏亚斯」的情况……
安妮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自从圣廷封锁了王都之后，所有关于北境与东境的消息更是一点风也透不出来。
不过在这里瞎猜也不是办法，等到王都的情况稳定下来，诺安守护军正好以此为据点，进一步打探北面的情况。
……
两天之后，在从王都出发的影狼即将抵达临水城，而临水城的巡夜鸮也抵达兰蒂河湾的魔能塔营地之时，被那场突然爆发的魔力震荡搅乱的地脉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法师塔的技术人员们努力抢修，终于恢复了魔能塔阵之间的共鸣，让「通讯指令」再度发挥效用。
安妮丝终于知晓了王都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里的现状让她吃惊不已。
城内消失的近十万住民竟然都在圣廷钟楼下方的巨大祭坛空间里，并陷入了圣廷制造的幻梦之中，守护军在祭坛的中央找到了被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诺安的另一位守护巨龙变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幼体。
沉睡的民众们在魔力震荡发生的那一刻，随着黑龙的苏醒而恢复了神智，目前看来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大碍，基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进行休养。
两天的时间里，诺安守护军可谓是手忙脚乱，全靠赛莱斯汀释放的高阶「黄金之环」魔法，才稳住了这十万王都住民们的情绪，没让城内陷入更大的混乱。
这对诺安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在最坏的预想里，所有的王都民众都有被圣廷献祭的风险，如今能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了解过王都的情况后，安妮丝略做思索，派出了更多的军队，以及来自市政厅的政务人员，前往王都帮助稳定那里的局势。
另外，让白龙苏洛带着被顺利救回，但情况有些特殊的黑龙赫卡特尔，回到临水城之后再做打算。
第184章 永夜至主 那并非是圣廷缺少之物。……
两天以后, 安妮丝在终暮法师塔里见到了从王都回归的白龙苏洛。
赛莱斯汀与雪獠也一并随同返回了临水城，山娜与雷诺则继续驻守前线营地，协助市政厅官员稳定王都的情况，等待诺安领主决定后续的作战计划。
白龙少女的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不过精神却很饱满, 抵达临水城的当天就直接来到了终暮法师塔。
参与作战会议的人员都已经到齐, 众人看到了此次王都之战最大的目标, 洛恩大地的守护巨龙之一, 「永夜之幕」黑龙赫卡特尔。
此时这位守护神龙, 正团着翅膀在白龙苏洛手中呼呼大睡, 全然没有感觉到众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永夜至主啊……”赛莱斯汀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在加入「永夜结社」并一路晋升为社长那十几年的过程里,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见到「永夜之幕」时的情景，甚至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破除圣廷封印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见到这个形态的黑龙。
黑夜、魔法与神秘的象征，居然会是这么……可爱的形态。
“他变回幼年的模样了吗, 阿洛？”安妮丝观察了一会儿后询问道。
苏洛摇了摇头, 说道：“我与阿夜是穿过「虚空之环」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种，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就已经是完全的形态，理论上来说我们并不存在「幼年期」。”
“就算以时空的魔法进行回溯, 我们也只会呈现出一贯的成年形态, 他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消耗了超越承受阈值的能量, 被迫形成耗能较小的体态来维持自身的存在了。”
苏洛看了看手心里用翅膀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小黑龙, 继续说道：“就算破除了封印, 阿夜现在也很虚弱，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补充体力，不过在回程的途中, 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圣廷的情报。”
安妮丝抬头看向了白龙少女，这也是诺安目前最需要确定的问题。
针对洛恩王都的战争，是为了解救黑龙赫卡特尔，并以此破坏「永曜圣廷」的暗中谋划，阻止圣廷得到能替代「界能维波」突破「虚空」的媒介，进而失去在主世界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的可能性。
通过在树庭时期的研究，可以确定的是「永曜圣廷」与「终暮文明」的密切关系，「圣主的地上神国」很有可能就是通过魔力潮汐带来的巨大能量，让徘徊在「虚空之环」里的终暮文明成为主世界切实发生过的历史。
具体要如何实现尚且不得而知，但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一项是魔力潮汐带来的星球级能量，而另一项则是被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以及双生守护巨龙能够突破「虚空」的龙魂。
眼下黑龙是成功救出来了，却变成了异常虚弱的模样，还同时发生了魔力潮汐的异常降临，安妮丝也有些拿不准目前的情况。
苏洛说道：“阿夜告诉我，「圣主的地上神国」原本是打算将整个洛恩王国作为「科瑞安」的地基，用于承接来自「虚空之环」的镜像映射，其核心就在圣城「卢敏亚斯」。”
“科瑞安……”安妮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不符合大陆通用语发音的特殊名词，“难道就是我们发现「终暮文明」吗？”
苏洛点了点头：“圣廷的大教宗是这样称呼她所谓的「故乡」，圣城「卢敏亚斯」也与我们在树庭得到的解算坐标完全一致，这个计划会复苏「科瑞安」文明最繁荣昌盛的时期，包括所有消失的科瑞安人。”
安妮丝听得微微蹙眉，她莫名回想起了被集中到地下祭坛里的王都住民们。
“人类的「地基」同样是人类，王都之中那超过十万人的祭坛，原本也是为了这场复苏而准备的材料。”
听到这里，雪獠提到了攻破王宫之时的情况，第二王子海登·谢洛斯在她眼前化作了污染魔物，其灵魂在暗影界中的倒影多维持了一段时间，却也很快融化消失了。
如果说祭坛之上那诡异微笑着沉睡的十万普通人，原本也会像海登一样变成污染魔物的话……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但也很难理解圣廷的做法，将这些普通人也变成污染魔物，就能让所谓的「科瑞安人」回到主世界吗？
“我们在王都对苏醒的民众进行了抽样调查，其中少部分具有魔力天赋的人对梦境抱有一些记忆，他们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自己在一座完全未知的城市里生活，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日常。”
雪獠向安妮丝汇报道：“我们对比了王都民众提到的梦境日常，与「终暮之城」遗迹中出现的时空闪回现象，基本可以确定，那十万人在祭坛之上经历的梦境，就是「终暮文明」……或者说「科瑞安」时代的城市生活。”
安妮丝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向了白龙少女手中的小黑龙：“……是你的力量救下了王都的民众吧，赫卡特尔阁下。”
小黑龙微微抖了抖翅膀，随即慢慢坐起身来，困倦地用细细的小爪子揉了揉眼睛。
众人看到了一双色泽浅淡的冰蓝色龙瞳，带着与那稚幼的外表全然不同的深邃与沉静。
苏洛露出了惊喜的眼神：“阿夜，你醒过来啦？”
小黑龙用尾巴卷住了苏洛的手腕，在她手上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着，而后抬头看向了安妮丝。
“嗷哇。”那是我的庇护没错。
“嗷哇哇。”不过也并不需要对我产生任何感谢的情愫，因为察觉到了阿洛的到来，我才会选择这么做。
小黑龙轻轻叹了口气。
时隔百年的重逢，如果伴随我苏醒的是十万被深渊污染的人类，要在她眼前化为黑潮的话……这只白毛会哭的。
所以黑龙赫卡特尔以自身的龙魂代替王都承受那一瞬间爆发的魔力潮汐，只不过他的估算出现了一点点误差，最后变成了这副连说话都很困难的狼狈模样。
好在「永夜之幕」的权能并没有受到影响，拥有灵魂与智慧的生命应该也能听得懂他发出的“嗷哇”。
在场众人的确都听懂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
如果王都被污染的黑潮彻底淹没，无论是先一步进入其中的守护军，还是对整个诺安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危机与噩耗。
唯有安妮丝的神情更加凝重，她对小黑龙抚胸行礼，说道：“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你保护了王都的民众，避免周边地区陷入深渊污染的影响都是事实，请接受我们对您的谢意，赫卡特尔阁下。”
参与终暮法师塔会议的所有人同样对洛恩的守护神致以谢礼。
安妮丝继续说道：“关于这场突然降临的魔力潮汐，我想知道……这就是「圣主的地上神国」的启动仪式，对吗？圣廷原本还在顾忌着两位至主留下的那道「龙语禁制」，却突然改变了策略，阁下知晓其中的缘由吗？”
小黑龙冰蓝色的竖瞳看向了安妮丝，认真点了点头。
“嗷哇哇。”我认为有很大概率是启动仪式，阿洛告诉了我你们在树庭的发现，与我推算的一致，圣廷应该早已在一轮又一轮的魔力潮汐中积攒起了足够的能量。
“嗷哇。”之所以一直没有启动仪式，是因为圣廷缺少一道关键的催化剂。
“嗷哇。”我们留下的那道「龙语禁制」，本身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不是万能的保险，事实上通过海登·谢洛斯的身份，原本的禁制已经接近失效，即使加上了后来的条约，对王国北境与东境的约束也十分有限。
“嗷哇哇。”因而圣廷缺少的条件并非是解除「龙语禁制」，我原本的猜想与你们的演算结论一致，认为圣廷一定能突破「虚空」限制，让深渊彼岸的镜像世界得以落于主世界的力量。
我与阿洛的龙魂是最佳的选择，这也是我在肃清之战遭到封印之后才意识到的问题。
圣廷在封印我的过程中，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来提炼这道力量，我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判断，只是在最近的一轮魔力潮汐到来之时，我感觉到了一些……变化。
小黑龙的叫声停顿了一下，看上去非常困倦，他还处于每日必须以大量睡眠来恢复体力的阶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东西，已经是非常巨大的消耗了。
苏洛在手心里点燃了一缕纯白的火焰，为小黑龙温养灵魂，他才努力把快要闭上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嗷哇嗷哇。”我察觉到了「科瑞安」与某个未知的星外文明之间的联系，想要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将梦中描绘的「科瑞安」文明完整带入主世界，圣廷需要的或许不是突破「虚空」的力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东西？”安妮丝心中隐隐闪过了某种可能性。
“嗷哇。”圣廷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拿到我们的龙魂之后，就迫不及待直接启动了降临的仪式，结果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
“嗷哇哇。”至少在洛恩王都的范围里，这并不是一场成功的降临，城内的景象毫无变化，那些用作「地基」的人类在我的庇护下醒来，而没有醒来之人的下场……就像那位王子殿下一样了。
听到这里，在场之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没有人为王都的平安而放松心情了。
连相隔较远的王都都出现了这样可怕的污染现象，那位于魔力潮汐爆发的中心，圣城「卢敏亚斯」所在的北境，又会是一副怎样地狱般的场景？
第185章 圣主福音 【警告：查询权限认证失败，……
王国北境, 圣城「卢敏亚斯」。
已经是初春的时节，北境的气候依然寒冷，城中堆积着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晨曦之下泛着近乎耀眼的颜色。
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居民, 都是圣主最虔诚的信徒, 每日聆听着晨钟之声从睡梦中苏醒, 在圣主的福音之下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城中的景象其乐融融, 街道上四处能看到往来行走与交谈的居民, 寒冷的风雪与贫瘠的土地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
众人谈论着昨晚的梦境, 与拥有共同信仰的同胞们分享着自己的记忆与见闻, 能在梦中见证「圣主的地上神国」, 在这座城市里是无比荣耀，也让旁人十分羡慕的经历。
城内最恢宏的建筑便是拥有圣主降临神迹的「圣廷」，悠扬的祷告声伴随着敲响的晨钟在圣廷上空回荡，让途经之人都驻足停留, 合拢双手一并加入对圣主的祈祷。
圣廷的中央笼罩在一片永不曾熄灭的辉光之中, 这正是光曜之主曾经降临的神迹之一，伴随着圣城「卢敏亚斯」建立的那一天起，这片辉光就一直闪耀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成为圣主对信徒们仁慈的注视。
大教宗尤莉安娜·希露尔达在静室之中转过身, 熄灭了与洛恩王都维持联络的镜面。
覆目的经文布条伴随着海登的惨叫声飘落下来，尤莉安娜睁开了一双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睛, 缓步走向了静室之外。
她能感觉到最关键的「钥匙」已经随着黑龙封印的瓦解, 被送到了圣城魔力核心的所在。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准备妥当, 尤莉安娜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已经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太久太久了。
这段虚伪的历史，跟城中愚蠢的「信徒」, 都是失去了圣主降临的这个世界擅自酝酿出的产物，自从在这里睁开双眼，恢复记忆以后，尤莉安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真正的「故乡」。
她想念「科瑞安」的一切，她也曾在那个完满而美好的世界里，拥有自己的最紧密的亲友与爱人。
好在噩梦终有结束的时候，尤莉安娜不负故乡所托，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长河中跋涉至此，终于得到了再一次回到故乡的机会。
「科瑞安」……圣廷所追寻的唯一的「圣主的地上神国」，将于此刻完成真正的降临。
尤莉安娜展露出了真正舒心而欣慰的笑容，感受着最后的那一枚「钥匙」回到了正确的位置，而后魔力的巨浪化作淹没一切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世界。
在所有生物的魔力感知之中，激荡的浪潮翻涌不息，巨型魔力旋涡的中心，主世界仿佛凭空裂开了第二道「深渊」，与此前终暮大森林深处的那一道「深渊」遥相呼应。
庞大而无形的牵引力波及了整个大陆，两道「深渊」之间的巨力似乎要撕裂所有的空间，隐隐之中有难以想象的巨物正在「深渊」魔力的牵引与撕扯之中缓缓降临，眼看就要触及主世界的所在。
尤莉安娜感受到了熟悉的一切，大教宗眼含热泪，向着圣廷的穹顶张开了双臂。
然而她期盼的场景并没有如期到来。
在圣主的注视中酝酿发展而来的「科瑞安」，在万千虔诚信徒的睡梦中安然延续了数百年的「科瑞安」，本该伴随着魔力潮汐的引力而重现于主世界的「科瑞安」……
依旧被这个世界，被此时此刻的时空隔绝在外。
尤莉安娜骤然睁开了双目，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在魔力潮汐之中不断发生异变的圣城。
一种黏腻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海，整个圣城再也看不见普通人类的身影，都被一种温热而黏稠的黑液取代。
翻涌的黑潮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不断吞噬着周遭的房屋建筑，将更多物质都融入黏稠的黑液之中，孕育出难以形容描绘的混沌之物。
圣廷内部更是黑潮蔓延的重灾区，无数以经文布条覆目的主教与圣堂骑士都在魔力的潮汐中化为黑潮，黏稠的黑液吞没了他们的身体与灵魂，与那泛着金光的铠甲法袍混合在一起，拼凑出扭曲的畸形之物。
这些日日聆听圣主福音，最为接近「圣主的地上神国」的虔诚者，本该在此时化作真正的科瑞安人，变回一张张让尤莉安娜熟悉的面孔，然而此时环绕在圣廷四周的，只有看不出原状的黑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尤莉安娜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现状，她回头看向了已然熄灭的镜面，难道最初接受降临的海登……那不顾一切的惨叫并非意味着降临失败，而是完成降临的科瑞安人，依旧无法被主世界接纳的体现？
这绝对不可能，对于「深渊」现状的演算，让「科瑞安」真正回到主世界的所需条件，都是经由光曜之主无上的智慧多次运算而求得的唯一解答，是主世界必然会实现的真理。
尤莉安娜睁开了那双星光璀璨的眼睛，她能看到整个圣城「卢敏亚斯」已经完全陷入了地狱般的惨状，翻涌的黑潮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存在的事物，并将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殆尽。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是她错误的理解了神谕……
还是全知全能的创世圣主，给了她错误的解答？
腥红的血迹从大教宗的眼眶蔓延而下，她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亲眼目睹为「科瑞安」积攒下来的所有力量都在魔力的潮汐中灰飞烟灭。
大教宗踉跄着向前扑倒，眼眶的血迹宛如无声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了神像洁白的底座上。
她虔诚地向唯一的圣主寻求答案。
为什么？
【检测到目标路径查询请求：空域冻结】
【界能维波保留值：安全等级7】
圣主的福音回荡在她的耳畔，依旧是让人难以理解的语言，就算是从「科瑞安」时代延续至今，每一天都虔诚聆听福音的大教宗尤莉安娜·希露尔达，也无法真正准确地解读所有的福音。
【维护目标安全释出，即将解除空域冻结状态】
【界能维波保留值：安全等级6】
【警告：查询权限认证失败，空域拒绝访问】
尤莉安娜看向了圣廷中央那一座最高大最宏伟的神像，光曜之主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类人形象，都是以特殊的菱形光芒作为象征，这座最大的神像也不例外。
无论她怎样虔诚地发问，回荡在那座菱形神像之上的，就只有不断闪烁的红光，以及多次重复的不明词组了。
……
在那道以圣城「卢敏亚斯」为中心的魔力潮汐爆发之时，整个北境几乎瞬间沦陷，化为了汹涌的污染黑潮。
距离这道新「深渊」最近的东境也陷入了污染的泥沼，大片大片的土地漫上了粘稠的黑液，城镇全军覆没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了白龙骑士团的驻地里。
洛恩王国的第一王子埃尔顿·谢洛斯坐在临时搭建起的行军帐篷里，手边堆积起了大量的加急传信，每一封都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坏消息。
新一轮的魔力潮汐来得莫名其妙，然而污染的黑潮不会给他们任何的喘息时间，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吞没了东境的大半土地。
目前境内还没有完全失守的，就只剩下了白龙骑士团的驻地，以及生死未卜的东境公爵与领主城堡了。
埃尔顿翻了几页传信后，干脆把剩下的内容都放下了，反正也不外乎是些全军覆没全线失联的消息。
两天的时间还不够东境大部分领地传回消息，白龙骑士团已经遭遇了多次深渊黑潮的围攻，到处都蔓延着黑潮之中诞生的污染魔物。
他们唯一知晓的情报，只有魔力潮汐爆发的原点来自一道新的「深渊」，而污染的黑潮不仅是来自「深渊」，甚至会从普通人身上融化蔓延，这些在魔力的巨浪中化作黑潮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光曜之主虔诚的信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帐篷外围，身穿银白铠甲的超凡骑士携着疾风来到了埃尔顿的跟前。
“殿下，领主城堡已经彻底陷落了，东境公爵与其家人早已皈依了圣廷，那里的污染黑潮甚至比我们这边更加严重。”
埃尔顿沉痛地闭上了双眼，并不为这个消息感到意外。
这一年来东境公爵对待他的态度越发消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在暗中偏向圣廷的势力，埃尔顿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王国的局势并不会依据某个人的心愿而有所改变，偏偏他总是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要等到现实已经将他逼入绝境，才会生出豁出一切的勇气与战意来。
恐怕东境所有明面上或是暗地里信仰光曜之主的人，都已经化作了污染黑潮，距离白龙骑士团驻地的陷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埃尔顿站起身，与送信的白龙骑士一起走出了帐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可以隐隐看见远方翻涌的漆黑浪潮，埃尔顿沉下了目光。
他回想起那些化作污染黑潮的人，在消融之前还期盼着「圣主的地上神国」。
这就是圣廷那帮子神棍带给洛恩王国的「地上神国」？
这就是母亲当年付出了生命也想要阻止圣廷的计划？
耳畔腥风呼啸，埃尔顿半晌没有说话，他为自己依然让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而感到可笑。
安妮丝说他一向优柔寡断，或许并没有说错，至少他那位天赋绝伦的妹妹绝不会坐以待毙，迟迟下不定决心整肃生出异心的东境公爵来稳定战局，更不会在黑潮已经蔓延到了眼前，却依然选择确认领主城堡的情况。
母亲……薇儿王后在察觉到圣廷的暗中谋划之后，拼尽全力改变了现状，他却还在暗中埋怨妹妹的到来分享了母亲的关注，也让父亲性情大变。
“殿下……”心腹的白龙骑士面露担忧。
埃尔顿抬手制止了他未说出口的进言，转而吩咐道：“让骑士团的队伍尽快做好准备，放弃这片驻地，前往栖风郡，那是离我们最近的地脉汇流之处，同时具备守卫的要塞城堡。”
“分出两支小队沿途寻找幸存者，尤其是那些拒绝成为圣主信徒的聚落，护送他们一并前往栖风郡。”
“让罗南去一趟王都，想办法让诺安知晓如今东境与北境的情况。”
埃尔顿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沉静，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让污染黑潮吓得夹起尾巴逃走的王子，要拿什么去继承洛恩的王位？”
“我绝对不会离开我的领地，也不会放弃我的子民。”
第186章 黑潮战争 沦陷的东境与北境。……
距离这场突然降临的魔力潮汐, 已经过去了五天。
临水城外的异变现象较为稳定，魔物养殖场内的部分高阶魔物出现了焦躁骚乱的情况，也很快被安抚下来。
终暮大森林内的情况甚至比临水城周边更加平和，魔力环境的变化让少部分魔物异株增速繁殖, 但都尚在可控范围内, 跟之前那几轮魔力潮汐到来的时候完全没法比。
这也证实了安妮丝的判断与终暮法师塔的观测结果, 新一轮的魔力潮汐源于新的「深渊」, 其核心落于主世界的锚点位于王国北境的圣城「卢敏亚斯」, 因此越是靠近北境的地带, 魔力环境受到的影响也就越严重。
对于地处王国西南方的诺安领来说, 魔力环境的变化程度反而不如靠近终暮大森林的时候那么剧烈。
前线陆续传来了相关的战报, 王都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圣廷的地下空间被严密封锁，周边目前还没有出现深渊污染的迹象。
北境与东境的状况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里，倒是灰沙河的上游地带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包括山岭熔炉之国「卡扎德罗」的矮人们。
灰沙河上游地带与「卡扎德罗」距离圣城「卢敏亚斯」的距离更近, 率先出现了魔物异株大量繁殖甚至异变的情况，最新送到诺安的消息里，也发现了深渊黑潮的目击情报。
安妮丝集结起了诺安守护军的主力, 分批从陆路与水路抵达王都, 再北上进入受到深渊污染最严重的地界。
她思虑再三，将探查情报的先锋任务交给了「暗影之牙」, 必须要先弄清楚北境与东境的内部情况, 诺安这边才好针对性的制定作战计划。
从「维尔树庭」而来的精灵游侠部队也于近日抵达了临水城, 「翡翠之环」域内有大量涉及净化与治愈的魔法，因此精灵们在探查污染环境的任务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支精灵游侠部队会随着「暗影之牙」一起前往污染地带，并视情况与诺安守护军一起支援矮人们所在的「卡扎德罗」。
两日之后, 在诺安守护军的主力进入洛恩王都之时，遇到一队预料之外的客人。
那是一队伤痕累累的超凡骑士，每个人的盔甲与长剑上都带着白龙的徽记，正是洛恩王国曾经引以为傲的超凡力量武装，此时应该身在东境第一王子驻地的白龙骑士团成员。
他们显然经历了漫长而艰险的战斗，到达王都之时已经有超过一半的白龙骑士重伤，几乎每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被深渊污染的迹象。
山娜代表诺安守护军接收了这一队白龙骑士，用净化石与治愈药水让他们的伤势痊愈，而后从白龙骑士这里得知了东境的内部情况。
以圣城「卢敏亚斯」为中心出现的那道新深渊，在降临的瞬间带来了新一轮的魔力潮汐，整个北境的魔力环境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剧变，催生出了大量魔物异株并疯狂向外蔓延。
比魔力环境改变更加可怕的是伴随魔力潮汐而来的深渊污染。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北境爆发的深渊污染，与光曜之主的信仰呈现出明显的联系，在魔力潮汐降临之时，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永曜圣廷」的牧师与圣堂骑士，而后轮到了圣主虔诚的信徒们。
就连东境的圣主信徒也没能幸免，白龙骑士团驻地的周围出现了不止一起圣主信徒整个融化，在所有人面前变成粘稠的黑液，而后化为污染黑潮吞噬周边所有生物的例子。
这些翻涌的黑液越聚越多，形成了足以淹没一切的巨浪，不光是人类，连在魔力潮汐中生长繁殖起来的魔物异株也没能逃过被吞噬的命运，甚至是没有生命的建筑土石，全都在「深渊」的污染下化作了扭曲的黑潮。
当聚集的黑潮达到一定规模后，就会引发可怕的异变现象，首先就是大量出现的污染魔物。
这些污染魔物正变得越来越难对付，魔力潮汐刚刚降临的那几天，白龙骑士团尚有余力应对，到了突击离开东境来到王都的这一路上，白龙骑士团的超凡骑士们已经非常力不从心了。
这一队白龙骑士正是受埃尔顿王子的命令，力图将北境与东境的消息带给外界而行动的。
截止他们出发执行任务之前，东境几乎已经全域沦陷在污染的黑潮之中，连东境公爵的领主城堡也未能幸免。
埃尔顿王子指挥白龙骑士团将驻地转移到更易于防守的栖风郡守卫要塞，并沿途收拢救助没有变成污染黑潮的东境遗民，死守这最后一片未被污染的净土。
考虑到东境的情况，距离圣城「卢敏亚斯」更近的北境大概率已经全域沦陷，所有生物都化作了深渊的黑潮。
这可算不上是什么轻松的消息，一想到洛恩王国有将近一半的领土因为这场灾难而生灵涂炭，山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将汇总的情报信息都通过「通讯指令」送回了临水城。
白龙骑士团的小队带来了宝贵的一手信息，安妮丝没想到她那位优柔寡断的哥哥会在最紧要的关头表现得如此果断，并拒绝了下属撤出东境的提议，转而派出白龙骑士送出消息。
这是最正确的做法，否则东境与北境将彻底沦为污染的黑潮，让那道新出现的「深渊」真正降临于主世界。
安妮丝再次于终暮法师塔召开了临水城的作战会议。
从引发魔力潮汐，到北境的全域沦陷之间不过只是几天的时间，可见「永曜圣廷」也没有料到事态的发展会失控到这个地步，那些曦光牧师与圣堂骑士，还有遍及整个北境的虔诚信徒，反倒成了新的「深渊」酝酿黑潮的养料，这绝对不会是圣廷一开始的打算。
如果「圣主的地上神国」只是为了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扭曲的黑潮，带来无数的污染魔物，那安妮丝就该怀疑那位大教宗的脑子是否还清醒了。
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的根源，最大的可能性是黑龙赫卡特尔此前提到的变故。
圣廷一直以来的谋划与准备，与众人在树庭的推断一致，是为了将失落于「虚空之环」中的「终暮文明」，也即是「科瑞安」带回主世界，使之成为主世界中真正发生过的历史。
这就是圣廷一直宣扬的「圣主的地上神国」，如果能让所有的信徒都过上「科瑞安」时代的城市生活，度过不愁温饱吃穿，不惧病痛灾难的美满一生，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平民而言，那的确称得上是天国一般幸福的未来。
哪怕「科瑞安」的降临会以这些人的灵魂为地基，恐怕也会有许多信徒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实现这场降临最为重要的两个因素，是魔力潮汐带来的星球级的庞大能量，以及一道能帮助「科瑞安」突破「虚空」抵达主世界的力量。
圣廷显然也坚信这一点，从百年前的肃清战争就在暗中谋划，直到顺利夺取双生守护神龙的龙魂，凑齐了让「科瑞安」降临主世界，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的所有条件。
然而在最后的交锋之中，黑龙赫卡特尔却意外发现，突破「虚空」的力量并不是真正构筑这一切的条件。
想要让「科瑞安」如众人梦中所见，如遗迹之中时空闪回的世界那般平稳降临，龙魂显然不能满足这一点。
正是因为缺少了未知的必要条件，这场降临的仪式没能让「科瑞安」重现于世，而变成了新一道即将成型的「深渊」，并带来了魔力潮汐的新一轮爆发。
从白龙骑士团带回的消息来看，北境恐怕已经真的全域沦陷了，拯救东境仅剩的幸存者们成为了当下最紧要的任务之一。
安妮丝加派了诺安守护军的主力进驻王都，并着手在王都内部修建新的魔能塔，那里是整个洛恩王国的地脉汇流之处，拥有最为丰沛的魔力资源，想要进一步深入北境与东境长线作战，在王都建立起魔力供能的中枢，是必须打下的基础。
不久之后，潜入东境与北境的「暗影之牙」行动小队带回了新的情报。
北境的深渊黑潮蔓延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无论是城镇还是荒野都化为了整片翻涌的黑潮，影狼们组成的行动小队最多只能潜入北境的边界，再往深处就约等于在黑潮之中游泳了。
东境的状况要稍微好上一些，但依旧非常危急，深渊黑潮的蔓延几乎淹没了整个中心地带，距离边境的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行动小队多次遭遇了黑潮中诞生的污染魔物，发现这些现象比起终暮大森林时期的魔力潮汐，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首先是污染魔物的种类变得越发复杂，已经超越了单纯对主世界魔物的模仿构筑，出现了多种魔物融合为一体的罕见情况，并且融合的数量与种类都在不断增加。
假以时日，不知道深渊黑潮之中会酝酿出怎样不可能存在于世的巨大怪物。
并且污染魔物的状态也受到深渊黑潮规模的影响，小范围的黑潮中诞生的污染魔物，行动小队尚能勉强应对，通过净化石与火焰弹等武器将之摧毁。
一旦黑潮的规模超过了某个临界值，从中出现的污染魔物就会与黑潮化为一个魔力的整体，无论被摧毁多少次，都会在黑潮之中重生。
换句话说，想要消灭这两个地区肆虐的污染魔物，就必须连带蔓延的深渊黑潮一同净化了才行。
第187章 栖风郡 东境的战局。
得知这个消息的安妮丝微微皱起眉头, 这正是她此前担忧的，深渊黑潮最棘手的一种变化方向。
黑潮将化作一片难以分解的整体，无法被逐个击破，危险程度甚至会随着规模而不断增加。
「暗影之牙」的行动小队在北境遇到的深渊黑潮, 已经能抵抗普通的净化石的力量了, 即使多人配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净化消灭一片地区的黑潮。
设想如果黑潮继续向外蔓延不断扩散, 真正形成将北境与东境连为一体的巨大规模, 恐怕那时候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深渊的污染了。
即使以诺安的产量, 也没办法制作出足够的净化石来切断这些黑潮的蔓延, 而一旦无法有效净化, 黑潮中诞生的污染魔物就会成为无敌的不死之身, 让一线作战的士兵们付出巨大伤亡也难以阻挡。
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后，安妮丝立刻下达指令，为后续作战计划做出安排。
她收集了诺安境内库存的所有净化石，结合白龙骑士团送出的情报, 以东境栖风郡为一阶段的作战目标, 派出诺安守护军的主力进入东境，清扫净化已经形成特定规模的深渊黑潮。
目前的局势已经无法再依靠军队的武力来击败那些肆虐的污染魔物，根据「维克托」的演算以及终暮法师塔的观测数据, 想要夺回那些被深渊黑潮淹没的土地, 必须完成对黑潮的分割与净化。
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建立起持续稳定的净化设施，而后切分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的深渊黑潮, 使之保持在无法让污染魔物无限复原重生的范围内, 再逐一进行击破销毁。
因此栖风郡的位置十分重要, 安妮丝只希望埃尔顿与白龙骑士团能在里面坚持得久一些，支撑到诺安守护军的救援抵达，而后以栖风郡为中心建立起稳定的净化设施。
等到诺安守护军能控制住东境的深渊污染, 才有了继续北上，去往一切的根源圣城「卢敏亚斯」的基础。
……
一场对抗深渊污染的浩大战争就此拉开了帷幕，诺安守护军的先遣部队很快从王都出发，进入了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的王国东境。
翻涌的黑潮带来了这些终日不散的浓雾，与污染魔物之间的战斗也变得愈发危险。
好在诺安守护军从建立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以各种高阶魔物，以及深渊带来的污染魔物作为模拟战斗训练的对象，比起与人类军队的战阵，守护军的士兵们显然更适应对抗魔物的作战方式。
军队携带大量的净化石，由「暗影之牙」的斥候们进行黑潮规模的定位，而后主动将之分割为多个战场同步作战，消灭污染魔物的同时，也摧毁形成深渊黑潮的核心。
好在目前探查的范围内，还没有出现疑似临水镇早期遭遇过的特殊污染人形与黑潮控制中枢的情况，因此分割战场并逐个净化击毁的作战方式非常有效。
来自「维尔树庭」的精灵游侠们同样加入了针对黑潮的净化战争，作为「翡翠之环」大地元素的宠儿，精灵们很快掌握了诺安从低阶魔物史莱姆身上获得灵感，以「魔力的零值」为基础制作净化石的技术，并将之与大地魔法结合，有效运用到了战场上。
同样的方式经过终暮法师塔的解析，变成了能通过「战阵指令」进行现场复现的魔法符文，大大提升了守护军士兵们应对黑潮的力量。
等到战况基本稳定之后，诺安进一步派驻了在净化魔法与深渊污染都颇有研究的战地学者，随军深入被污染的王国东境，尽快建立起能够稳定土地性质，防止黑潮卷土重来的大型净化设施。
每一日都有前线的战报送回临水城的军事基地，安妮丝密切关注着黑潮蔓延的情况，以及圣城「卢敏亚斯」那一道还未完全成型的新「深渊」的动静。
在诺安守护军推进东境战线的一个月后，先遣部队终于进入了栖风郡的领地。
这里有着整个东境最完备的守卫要塞，是所有幸存者的希望，也是洛恩第一王子埃尔顿与白龙骑士团最后坚守的驻地。
守护军的士兵们抵达栖风郡之时，这里已经被污染黑潮围困了接近两个月，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守卫要塞只剩下最后一道抵挡黑潮的防线，最精锐的白龙骑士也是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再不复超凡武者面对强敌之时的游刃有余。
被保护在要塞内部，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普通人更是只能在缺少所有物资口粮的情况下艰难生存，整个东境原本拥有超过二十万的领民，在「深渊」污染的灾难爆发之后，就只剩下栖风郡内这几千人了。
看到众多装备精良，精神饱满的诺安守护军的到来，栖风郡的幸存者们宛如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守护神，无数人在得到拯救的曙光跟前失声痛哭。
诺安守护军迅速组织起了救援行动，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先前打通的道路运送进了栖风郡，战地工程队也迅速入驻，救助幸存者的同时，也在栖风郡内建立起新的魔能塔，为搭建大型进化设施做准备。
远在临水城的安妮丝接到栖风郡的消息后，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好在东境最后一处守卫要塞还没有失守，这意味着东境的深渊黑潮没能连成整体，诺安就还有反扑净化，收回整个东境的机会。
她看向了一起送回临水城的另一份紧要情报，进入栖风郡的守护军已经进行了确认，洛恩王国的第一王子埃尔顿·谢洛斯，于四日前一场最为激烈的黑潮攻势中丧生。
他在最极限的险境之中守住了栖风郡的数千幸存者，却没能等到来自诺安的救援。
白龙骑士团将埃尔顿的遗体以冻结魔法封存，在诺安守护军到来之后，决定尽快将之送回王都。
安妮丝为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尽管她自幼与埃尔顿的关系都称不上友善，成年之后更是两看相厌，但骤然得知对方的死讯依旧让她感到悲伤。
在薇儿王后与弗德里克王之后，连埃尔顿也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与她拥有血缘联系的亲人也已经离世，让安妮丝多少有一些难以言诉的感慨。
作为星际联邦少尉的那一生，她从出生起就没有任何亲人，独自在偏远星球的福利院内长大，一路考入联邦军事学院后成为了一名探索荒星的工程兵，直到死亡的危机来临之际，她身边最信任的对象也只有搭档的机甲智能AI。
原以为会在这个世界拥有血脉相连的至亲，没想到最后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失去了他们。
安妮丝轻轻叹了口气，在埃尔顿的遗体送回王都之后，她前往了这座自幼出生成长的城市，亲自主持了兄长的葬礼。
洛恩的第一王子是为保护国民而牺牲的，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埃尔顿也无愧于「谢洛斯」之名，他当得起洛恩全国人民的悼念。
诺安守护军在栖风郡站稳脚步后，开始铸造以魔能塔为基础的大型「净化塔」，将塔内所有转化储存的魔力源全部供应给沿着地脉设置的净化符文结构。
这些净化塔能够让已经被深渊污染的土地逐渐恢复到原状，并稳定区域魔素环境浓度，确保即使黑潮再度向这些地方蔓延，也无法造成严重的二次污染，被黑潮再度同化。
被「净化塔」覆盖的区域才算是真正由诺安掌控的土地，等到深渊黑潮被彻底消灭，东境的土地也恢复到适宜普通人生存的环境，「净化塔」就能回到「魔能塔」的功能，帮助东境快速进入魔法工业的时代。
通过「净化塔」一点点收复深渊黑潮侵染的地域，彻底根绝污染影响的作战计划注定无法快速实现，在抵达栖风郡之后，诺安守护军又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苦战，终于将净化的战线推进到了北境的边缘。
此时距离圣城「卢敏亚斯」为中心的魔力潮汐降临之日，已经过去了接近四个月的时间，按照过往的经验，魔力潮汐理应开始逐渐消退，整体魔素环境浓度恢复到平常的水平，无法再支撑深渊的污染肆虐了才对。
然而北境的深渊污染完全没有要消退的趋势，翻涌的黑潮几乎已经实质性的在北境连成了一片整体，连诺安最精准的魔力探测仪器也无法从中找到圣城「卢敏亚斯」的位置了。
守护军只能继续采取稳扎稳打的推进计划，在驻留的地域建立起「净化塔」，利用地脉的流向将黑潮切割开来，形成无法让污染魔物无限复生的规模大小，而后集中火力进行逐个击破。
比起东境尚未连成片的深渊黑潮，北境的局势要更加艰难，诺安守护军的行动就像是不断在魔力的汪洋之中种下铆钉，稍不留神就有被巨浪掀翻，让黑潮的污染卷土重来的风险。
进入北境之后的净化作战一直持续到了深秋，临水城这边收到了「卡扎德罗」的救援请求，漫长的战线上反倒是受到波及的矮人们先撑不住了。
安妮丝调集了一部分便于在山地中行动的诺安骑兵，与部分在临水城学习多年的矮人工匠过去，帮助「卡扎德罗」尽快建立起能接入共鸣法阵的「净化塔阵」。
不久之后从「卡扎德罗」传回了新的战线情报，波及赤岭山脉的深渊黑潮，似乎开始逐渐退散了。
第188章 深渊之茧 作为开幕之战的阵容，也算能……
“赤岭山脉周围的深渊黑潮, 出现了退散的现象？”
安妮丝对此很是关注，如果这一轮魔力潮汐也能像过去一样平安退潮，诺安守护军就不需要继续艰难维持北境的战线了。
「通讯指令」中传来了托尔加·焰心的声音，身为大工程师的希芙拉忙碌得分身乏术, 前往「卡扎德罗」的诺安代表就交给了托尔加来担任。
他在通讯中详细描述了「卡扎德罗」的情况, 面对退去的深渊黑潮, 驻守在「地卫堡」里常年抵抗魔力潮汐的矮人军士们依旧认为情势不容乐观。
赤岭山脉附近深渊黑潮的消退方式, 并不是因为魔力潮汐的退潮, 如果是魔力环境的改变带来的退潮, 这些深渊污染异象就应该难以维系存在而直接消散。
现在的情况, 更像是深渊黑潮在有意识地改变其规模与流向, 反倒变得比此前无序乱流的状态更为棘手。
不久之后，进入北境的诺安守护军，从前线传回了相佐证的情报。
深渊黑潮的确在不断退行，但并不是直接消散, 而是向着圣城「卢敏亚斯」的所在集中移动。
那些已经被深度污染的土地依旧会滋生出混合种的污染魔物, 但没有了无限复生的黑潮，以诺安守护军的火力可以轻松平推过去，而后依照地脉的流向建立起大型「净化塔」。
不仅是北境内部的深渊黑潮, 包括「卡扎德罗」所在的赤岭火山, 此前所有临近魔力潮汐爆发中心而被波及的地域，深渊的污染异象都在有规律地集中消退, 并向着圣城「卢敏亚斯」集中。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显然这道还未成型的新「深渊」正在酝酿着一些危险至极的东西。
安妮丝倒是更乐于见到这样的发展, 深渊黑潮对于诺安最难处理的就是那强大的污染性，在情况相对缓和的东境建立「净化塔」，夺回被污染的土地都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稳住局面, 面对更为严峻的北境，守护军参谋部已经给出了超过一年时间的长期作战计划。
眼下深渊黑潮因为不明原因而向着圣城「卢敏亚斯」集中，对诺安守护军来说反而是更有利的发展，会大大缩短净化战线的时间与铺展开来的规模。
能早一天结束这场灾难，就能早一天净化收复北境，安妮丝希望得到的是更多的土地与资源，来帮助诺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污染之地。
无论深渊黑潮在圣城「卢敏亚斯」酝酿着什么危险之物，集中起来的大型目标都更好对付，诺安守护军会彻底摧毁圣廷的计划，消除这场来自「圣主地上神国」的灾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渊黑潮的流向越发向着圣城的中心凝缩，原本被黑潮侵占而无法探索的土地也再度展露出来。
在诺安守护军的主力不断建设「净化塔」，稳定北境的魔力环境之际，「暗影之牙」的行动小队也在不断深入深渊污染的重灾区，尝试着调查圣城内部的状况。
整个北境的深渊黑潮以极快的速度，在数日以内就完全收缩进了圣城之中，而后凝缩的进程放缓了不少，从覆盖圣城的规模逐渐缩小到了笼罩圣廷的大小。
圣城「卢敏亚斯」内部的圣廷，是洛恩王国境内最庞大的一座，比王都之中的圣廷要大出三倍以上的面积。
但相较于整座城市，甚至整个北境的土地，「卢敏亚斯」内部的圣廷在地图上也只有那么一个点的大小。
原本能覆盖整个北境的深渊黑潮，被高度凝缩到了覆盖圣廷的规模，那粘稠而扭曲的黑液几乎化为了固体，在圣廷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物，像是一枚巨大的茧。
茧型的黑潮凝聚物散发着比普通污染魔物强烈数百倍的精神污染，哪怕是携带净化防具的影狼们也难以靠近，方圆数十里的土地都受到重度深渊污染，不断衍生出混合种的污染魔物，几乎将整个圣城都夷为平地。
雪獠一度冒险深入圣城内部，从「暗影元素界」中的倒影来观测这枚茧型巨物的特征，可惜一无所获。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枚巨茧的内部一定在酝酿着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每一只靠近圣廷的影狼，都感受到自身的天赋兽纹在疯狂示警，生物的生存本能在催促他们立刻离开这危险的源头。
「暗影之牙」将前线的情报传回了临水城，在战略指挥室的作战会议上，众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长期的净化作战已经让诺安守护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谁也不知道这枚巨物之中孵化出来的魔物，又会掀起一场怎样难以应对的灾难。
唯有安妮丝神色不变，诺安的领主犹如暴风雨之中最坚固的船锚，只要有她在主持大局，众人就能生出面对一切困境的信心。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知道敌人就在哪里，接下来要做的事也非常明确了。”
安妮丝看向了围绕会议桌的参会者们，这是诺安各领域的高层管理者，也是确保领地在战争时期平稳运转的中坚力量。
领主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问道：“阿雅女士，终暮法师塔的观测记录有变化吗？”
法师塔之主摇了摇头，回答道：“从这一轮魔力潮汐开始至今，魔素环境浓度完全没有降低的迹象，却也没有进一步加深的趋势，这意味着圣城「卢敏亚斯」降临的新深渊依旧未能完全成型。”
安妮丝微微颔首，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未能成型的「深渊」说明圣廷关于「圣主的地上神国」仪式没能成功，「终暮文明」……或者说「科瑞安」依旧被主世界的法则拒绝，那么眼下探入主世界的「触角」就只是一堆污染魔物而已。
无论那只巨物之茧会孵化出什么样的混合种污染魔物，终归是能被「净化塔」与魔能武器的力量所消灭的。
而应对危险的污染魔物正是诺安最富有经验的领域，数年前一无所有的诺安能战胜「深渊之种」寄宿的裂颚魔蚁，现在的诺安也能战胜在「深渊」裂痕之上孵化出来的巨型魔物。
在场的参会者们很快明白了诺安领主的打算，各司其职迅速完成了对应的作战计划与各项准备。
正如安妮丝殿下所言，深渊黑潮向着圣城聚集，变成了现在这样位置明确且没有分散的目标，反而更利好诺安这边组织力量集中攻击。
收复北境需要沿途建立魔能塔，形成大规模的「净化塔阵」来消除土地上残留的深渊污染，消灭所有的污染魔物，这些魔能塔同样能成为复合型超位魔法的供能单位。
以整个北境的地脉为魔力源，构筑起对城等级的超位魔法，再辅以诺安守护军的火力支援，势必能给那茧中巨物带来毁灭性的一击。
安妮丝在作战会议上对后续计划做好了安排，诺安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构筑这决定性最后一击的力量，在此之前还需要一些盟友的支援，来确保茧中巨物不会在战争准备尚未完成之时，提前苏醒对周边产生危害。
白龙苏洛当仁不让成为了第一个响应支援作战的存在，她同时向在位的「创生六柱神」发出了邀请，希望大陆上所有拥有力量的势力都能参与这次作战。
来自「深渊」的危机是每一位「创生六柱神」都必须面对的挑战，无人能在这场终将波及整个大陆的灾难中幸免，一旦新的「深渊」在洛恩北境彻底成型，周遭的所有土地都会受到比终暮大森林更为严重的影响。
而一日不解决圣廷的问题，了解背后的真相并找到拔除「深渊」的办法，众生就只能面对第三道第四道「深渊」降临主世界的可能性。
「卡扎德罗」的守护神，火龙伊格尼图斯·终焰成为了第二个响应的守护巨龙。
火龙与白龙曾在「卡扎德罗」结下了共同对抗深渊威胁的「龙语禁制」，两位守护巨龙本就是「创生六柱神」中正面战力最强悍的存在，苏洛与伊格尼图斯会担当整个作战过程中的绝对主力。
一个月之后，白龙在圣城「卢敏亚斯」的战线外围见到了以巨龙真身前来的火龙伊格尼图斯·终焰。
“没想到最后正面出战的还是只有我俩呢，伊格。”苏洛耸了耸肩，掰着手指数落余下这些不靠谱的“同僚”们。
“磐与世界树一体共生，基本上是没机会离开树庭的，他倒是派来了精灵游侠的主力，会帮忙以整个圣城为基，构筑对军级别的大地魔法，设法在战斗爆发之后围困那东西。”
“涅尔蒂斯不来倒也能理解，毕竟她只能在水域之中行动，发生在陆地上的战争就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她送来了许多水生眷族，能帮忙在短期内改变北境河流水域的位置，确保诺安的战船能够出现在战场上最合适的位置。”
苏洛的声音顿了顿，看向了身边巨大的火龙：“那塞洛斯呢？「卡扎德罗」跟「西风之国」的交流很紧密吧，看到地卫堡在深渊黑潮中的惨状后，伟大的「飓风之眼」还能坐得住？”
“那家伙进入麻烦的筑巢期了。”伊格尼图斯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无奈，火龙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作为替代，塞洛斯送来了「西风龙骑士军团」的主力，他们会奉命在诺安停留到「创生六柱神」的会议结束为止。”
苏洛能感觉到遥坠在天幕之后，正不断向着战场方向靠近的飞龙军团。
白龙少女微微一笑，摩拳擦掌地看向了前方笼罩在不祥黑雾中的巨茧。
“创生六柱神及其眷族……”
“作为开幕之战的阵容，也算能看吧——！”
第189章 孵化 第一轮轰击。
在过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诺安在靠近圣城的地脉流向上的魔能塔阵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复合型超位魔法阵也完成了搭建，只等茧中巨物破壳而出，就会一头撞入为它精心编织的战场与囚网。
然而巨茧除了外皮变得更加凝实之外, 在这期间始终没有要孵化的迹象, 安妮丝综合各方因素仔细商讨之后, 决定将开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最关键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那就没有必要被动等待巨茧的孵化了。
诺安在圣城「卢敏亚斯」的原址边缘建立起了新的魔能塔据点, 作为这次最终决战的指挥部与中转补给站来使用。
安妮丝更是亲自到了前线进行现场指挥, 她是诺安的领主与谢洛斯王族仅剩的王女, 但同时也是诺安魔导科技的奠基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该如何运用她一手创建的魔能武器，以及与之匹配的超位魔法结构。
安妮丝冒着危险来到前线，除了指挥超位魔法的释放，也是为了第一时间获取「深渊」相关的情报。
她隐隐有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预感, 「科瑞安」文明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或许在这场战争之后，「维克托」会给她答案。
魔能塔据点的上空冉冉升起了淡绿色的魔法光辉，那是一切都准备就绪的信号。
白龙苏洛在风之加护中悬停在半空, 她的前方就是覆盖整个圣廷的巨大的魔茧,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比起最初被黑潮包裹的模样, 巨茧的外皮已经变成了漆黑而坚硬的不明物质, 散发着浓郁的黑雾, 不断催生出「深渊」的污染气息。
即使穿戴净化装置的普通人，也很容易在接近巨茧的时候受到精神污染，不过深渊的污染也无法撼动守护巨龙的神魂。
苏洛侧头看了看那道升起的魔法信号, 目光随后落在了污染的巨茧之上。
她轻轻将团在手里的小黑龙放到了鳞片下方安全的位置，阿夜不会坐视她一个人走向战场，哪怕是现在这副丝毫没有战斗力的状态，他也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
黑龙赫卡特尔的体型比起几个月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每日清醒的时间稍稍延长了一些，苏洛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她从未在人类面前表现出任何危险的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容纳「永曜圣廷」的所作所为。
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足以让白龙燃起摧毁一切的怒火。
纯白的火焰以白龙少女为中心，倏地爆发开来，庞大的魔力波动瞬间席卷了整个圣城，宛如掀起了一场魔力的风暴。
苏洛白色的长发在魔力形成的风压中猎猎飞舞，一尊庞大的巨龙虚影自她身后显现，仰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纷飞的白焰化作魔力的暴风雨，一时间在场所有拥有魔力感知的生物都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伊格尼图斯也略感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火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昼阳之光」火力全开的状态了，那真如一轮骤然爆发的魔力骄阳，将一切敌人都燃烧殆尽。
巨龙的虚影裹缠着魔力的风暴向前冲锋，宛如白龙骑士手中刺向敌人的骑枪，那利爪与獠牙化作一星凛冽的杀意，随着白龙少女手中的长刀挥砍而下——
只见刀锋所过之处魔力轰鸣震荡，势头破空而出带起尖锐的鸣啸，一道白光骤然贯穿了整个漆黑的巨茧，漫天纷飞的白焰席卷而上，随着刀势瞬间没入其中。
一时间仿佛连天际的云层都被搅动，大地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之下隐隐颤动，耳畔回荡着魔力摩擦空气之时的尖锐的利响。
亲眼目睹这仿佛要毁天灭地的一刀，率领诺安守护军主力在场外待命的雷诺忍不住咽了咽喉头，灰白斑点的豹尾已经不自觉地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现在才明白，在王都之战的时候，白龙分明是为了避免波及城市而收了力的，她全力爆发的一刀，甚至比「虹光脉冲炮」连发的威力更加可怕。
一道刺耳的裂响回荡在圣廷的上空，漆黑的巨茧正面接下了白龙的全力一击，上面出现了显眼的裂纹，迅速布满了茧的表面。
守护军携带的检测仪器全部发出了最高层级的警戒提示音，圣城范围内的魔素浓度与深渊污染指数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急速攀升。
雷诺再也顾不得吃惊，迅速指挥守护军进行防护。
“做好防冲击准备，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巨大的魔茧发出了刺啦一声脆响，浓郁的黑雾从茧的裂口处喷涌而出，如蘑菇孢子一般纷纷扬扬地倾洒下来。
驻守在巨茧四方的军队上空浮现出了各式各样的防护魔法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不断开裂的巨口上，裂口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就像一道正在成型的「深渊」。
喷洒的黑雾之中很快孕育出了大量的污染魔物，像是许多主世界的生物缭乱地拼凑在一起，肢体乱七八糟地结合起来，更出现了许多会飞行的特殊个体。
伊格尼图斯率先察觉到了危机，紧随白龙其后，朝着黑雾的方向喷吐出了高温的龙息。
灼烈的火焰化作流淌的岩浆，顷刻间将大片污染魔物烧成了灰烬，但更多的污染魔物已经随着黑雾落在了各方区域。
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在与污染魔物的乱战之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强烈被注视被观察的不适感。
雷诺只觉得浑身毛发都倒竖了起来，那巨茧的裂口越来越大，缓缓蔓延出了更为凝实粘稠的黑色浓浆，表面上浮现出细小的白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瞬间睁开的无数个眼睛。
“那是什么鬼东西……”雷诺头部胀痛，只觉得意识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座大山，这种眼冒金星的眩晕感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同行的诺安士兵们也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没有人再敢看向那巨茧之中流出的浓浆。
幽黑的浓浆散发着难以描述的腥臭气息，那些睁开的眼睛又像是变成了开合的嘴，不断吐露出让人头晕目眩的不明呓语，驱动着无数混合种的污染魔物四散开来。
不过这种趋势很快就停止了下来，无论是从空中地面散开的污染魔物，还是不断向外蔓延的粘稠浓浆，都被无形的屏障给挡了下来。
大地仿佛伸出了无数魔力的长根，将所有深渊的污染物都牢牢困在了原地，这是来自「维尔树庭」的精灵游侠们所编织的区域净化魔法。
借此机会，四方驻守的所有军队都重整旗鼓，魔能炮弹的光辉瞬间湮没了被束缚的污染魔物。
在魔能塔据点观测战局的安妮丝放下了手中的魔力望远镜，对身旁等待命令的士兵微微颔首。
精灵们的魔法阵不一定能困住这些污染魔物多久，诺安不能错过每一个进攻的机会。
以她所在的这座魔能塔为中心，庞大的魔力已经通过地脉的流向完成了转化与储存，激活符文指令后，围绕圣城「卢敏亚斯」周边建造的魔能塔同步产生了强烈的魔力共鸣，为即将释放的超位魔法进行魔力源的充能。
在对抗裂颚魔蚁的时候，这个过程还需要高阶魔法师的棘与法师塔学徒们分散完成，最后由安妮丝本人来进行发射前最后的检查与校准，并作为魔力最后凝聚前的中转站。
六年的时间过去，诺安的魔法科技早已进步到不需要安妮丝成为发射的枢纽，此时她所在的魔能塔就是超位魔法的魔力中枢。
整个地域的魔力都在朝着这里汇流，强烈的魔力共鸣让圣城的空气都产生了隐约的震颤，大量从法师塔而来的魔导技师正跑前跑后紧张地进行发射前的最后准备。
“第一、第二、第三共鸣节点检测设置完成，符文法阵运转良好。”
“魔力填充完成，中枢塔凝缩转换完成。”
“净化法阵、防御法阵检测完成，确认发射坐标点位，发射前倒计时准备。”
“十……九……八……”
随着发射进程进入倒计时，空气中魔力的震颤越发明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区域内所有的魔力都抚拢揉捏到了一起，庞大的能量凝缩为细小的光束，等待即将爆发的那一刻——
“一！”
凝缩的魔力光束精准命中了巨大魔茧被白龙斩出的裂痕处，胶着的空气安静了一秒，紧接着激烈碰撞的能量骤然爆发，带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笼罩整个圣廷的巨茧在这一发超位魔法下爆裂开来，粘稠的浓浆四散飞溅，被精灵们构筑的净化魔法全数抵挡下来。
汹涌的魔力形成了无比庞大的风暴旋涡，所有人都被超位魔法的余波压得喘不过气，军用防护魔法全部拉到了最高输出功率。
雷诺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了巨大魔茧爆裂开来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松出的那一口气顿时又悬到了心上。
巨茧的外壳燃起了熊熊大火，炸开的粘稠浓浆落地之后却没有失去生息，向着燃烧的巨茧再次聚拢，很快又糅合成了原状。
浓浆表面上的白点宛如一张张开合的大口，一边蠕动一边发出像是哭泣般的尖锐长啸，束缚污染魔物的净化魔法顿时削弱了几分，精灵游侠们也难以近距离抵挡这来自深渊的精神震荡。
雷诺不由得咬了咬牙，指挥守护军的士兵们再次做好进攻准备。
第190章 火种 原来……是你。
圣城之外的魔能塔据点也在密切关注超位魔法的释放情况。
大量的检测数据不断涌现, 忙碌的魔导技师们最终只能面对遗憾的结果。
“不行，一次发射无法歼灭目标造物，魔力出现了深渊异位现象。”
“必须要找到那只茧诞生的魔力核心，否则以现在的输出功率无法抵消异位现象的消耗。”
诺安新一代的专业「魔法师」们迅速进行了失败案例的分析, 并加紧准备下一轮的发射。
安妮丝看向了前方余波未散的战场, 「深渊异位」现象是此前在作战会议上就讨论过的情况, 本质上, 所有深渊现象的出现, 都是「虚空之环」落于主世界的显现, 因此对于还未真正成型的「深渊」现象来说, 必然会存在没有完全存在于主世界时空内的部分。
无论输出多么强大的超位魔法, 对于这些不存在于主世界之中的部分，都是无法触及也无可奈何的。
必须要找到「深渊」位于主世界的准确落点——其触角探入主世界的第一个瞬间。
在树庭的研究中，众人通过反向溯源「灾厄之花」的可能性，找到了两道关键性的伴生坐标, 即是洛恩王都与圣城「卢敏亚斯」, 而面对眼前这一道还未真正成型的「深渊」来说，同样存在这样与主世界第一个交汇的触点。
以超位魔法直接摧毁这道核心，才有可能对还未成型的「深渊」造成重创, 否则无论重来多少次, 这枚巨茧都会像黑潮之中的污染魔物一样复生。
“雪獠，情况怎么样？”安妮丝拿起了身边「暗影之牙」专线的「通讯指令」。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出现深渊异位的可能性, 第一轮释放的超位魔法更多带着试探与观测的目标, 能一举解决这枚巨大魔茧当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第一轮释放失败，也能为后续的作战计划找到关键的突破口。
从白龙苏洛斩出那一刀开始，「暗影之牙」的小队成员就一直潜伏在圣廷原址的附近, 雪獠更是在超位魔法释放的之时就完全隐没进入了「暗影元素界」。
「暗影界」是主世界所投下的影子，许多在主世界中无法观测也无法寻找的现象，反倒会在暗影界中出现端倪。
影狼首领的声音很快在「通讯指令」中响起。
“暗影界中的倒影也无法找到深渊触点的位置，不过我发现了魔力聚焦的核心，殿下。”
雪獠说道：“在超位魔法命中之后，巨茧范围内的魔力剧烈震颤波动，唯有魔力核心的位置不曾变化，推测其原本的所在位于圣廷的最中心，光曜之主神像所处的谒见之厅。”
“我通过暗影界在主世界对应的位置留下了魔法标记，作为下一轮超位魔法的引导坐标。”
安妮丝微微颔首，在巨量魔力的轰击之下，没有出现深渊异位的现象，本就是判断主世界触点的重要因素，雪獠的应对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暗影之牙」的队长在侦测战局，寻找制胜时机这方面一直有着出类拔萃的优秀能力。
得到了最关键的引导坐标，魔能塔据点再次忙碌起来，在准备第二轮超位魔法的间隙，就由诺安守护军与各国的支援力量来扼制巨茧中孵化的污染魔物。
圣廷之上的战斗再度打响，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面对喷涌而出的污染魔物，等待最终一击的时机到来。
没过多久，空气中再次传来了那种魔力共鸣之时发出的激烈震颤，魔能塔据点发出了撤离信号，让所有围聚在圣廷原址的军队都离开原地，撤退到树庭留下的净化魔法之外。
随后，第二道灼烈的魔法光束从魔能塔中枢激射而出，瞬间贯穿了巨大魔茧的底部。
有了第一轮发射的经验，众人都速找好了掩体，撑起最大功率的防护魔法，下一秒惊天动地的爆响就在圣廷的上空炸开。
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摧毁了巨茧残留的外皮，在内部引发了连锁爆炸，每一轮爆炸都像抡向地面的重锤，震得脚下隐隐颤动，圣城内一些残留的建筑也应声倒塌。
在场除了诺安守护军之外的势力都暗自感到心惊，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洛恩王国的人类在经历王位继承乱战的同时，居然还发展出了这么可怕的魔法技术。
饶是百年前诞生的传奇魔法师，也不可能在战场上制造出这样的动静，而诺安的魔能塔阵一旦建起来，甚至能连续释放如此规模的超位魔法，单论战场上的破坏力，甚至比守护神龙更加强悍。
这一轮炸裂的巨响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巨大的魔茧以及所有被围困在净化魔法范围内的污染魔物都在魔力的灼烧中灰飞烟灭。
等到爆炸的余波平息之时，在场所有具备魔力感知的生物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巨茧下方，那道被超位魔法光束贯穿的位置。
如浪潮般淹没世界的魔力环境正在逐渐消散，这是魔力潮汐进入退潮的表现。
而那道还未成型的新「深渊」，从魔力潮汐降临开始就一直压在众人魔力感知之上的庞然巨物，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般。
巨大魔茧与污染魔物的残骸也在化为黑烟缓缓消散，一如过去魔力潮汐退潮之时的情景。
雷诺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恍如隔世的心情，僵硬的尾巴缓缓放松了些许，他知道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漫长战争，终于迎来了结束的曙光。
在圣城之外的魔能塔据点上，安妮丝也注视着余波未散的战场，在深渊的污染尽去之后，圣廷也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她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魔力波动，顿时勾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在这个世界刚刚苏醒恢复记忆后不久，安妮丝第一次前往终暮法师塔，也曾在中控室之外感受过相似的魔力波动。
那是来自「终暮文明」……来自「科瑞安」的遗物，与「维克托」的系统密切相关，或许就是此前记录遗失的「文明奠基者系统V1.0」。
安妮丝很快整理好了心绪，带上了诺安最精锐的护卫队伍，亲自走进了蕴含着所有秘密的，圣主神像所在的谒见之间。
超位魔法残留的余波还没有完全散尽，整个圣廷都笼罩在炙热的高温之中，直到最后一丝来自深渊的污染也被灼烧殆尽。
诺安守护军简单清理出了进入圣廷的道路，安妮丝率先走进了谒见之间，忽然听到大厅中央传来一声响动。
已经不成人形的「永曜圣廷」大教宗尤莉安娜·希露尔达匍匐在残破的地上，她的上半身依稀可见白金教袍的轮廓，总是坠着金光的披肩早已焚毁，覆目的经文布条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紧闭的双目。
下半身则是一大团模糊而粘稠的混合物，底端缠绕在光曜之主那菱形的神像之上，正汩汩冒出令人作呕的脓液与腥臭味道。
守护军的士兵们瞬间举起了「火焰弹」，暗中隐匿的雪獠也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没有人会当她是真正的圣廷大教宗。
圣廷的所在接连被两轮超位魔法轰击，连未成形的「深渊」都已经彻底消散，眼前的大教宗却还活着，这是个什么东西……？
像是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尤莉安娜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忽然抬头转向了安妮丝的方向，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人类，更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会有的眼睛，像是连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投射出遥远时空中的星光，哪怕稍微看一眼都会感觉精神与意识被吸进了无止境的漩涡里。
唯有安妮丝不受影响，站在进入谒见之间的那一刻，她的意识中响起了「维克托」系统熟悉的电子音提示。
【检测到删档记录备份文件。】
【搜索相关记录……】
【项目名称：空域冻结】
【正在确认操作权限……】
【是否确认读取备份记录？】
脑海中蹦出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安妮丝看向了被大教宗下半身那大团不明物质环绕的圣主神像，其实从最开始觉醒星外记忆的时候，她对这菱形的神像就总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实在是很像星际联邦时期随处可见的民用智能终端。
只是「永曜圣廷」的信徒，还有「科瑞安」遗迹中见到的时空闪回情景里，所有人都带着虔诚的神情跪拜神像，并从中聆听圣主的福音，安妮丝只当是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没曾想到这些备受崇敬的圣主神像，或许真的是能与「维克托」连接上的智能终端……那一直以来圣主信徒们听到的福音，都是些什么？
大教宗尤莉安娜显然也感觉到了圣主神像产生的变化，那双星光璀璨的眼睛狠狠盯住了安妮丝，凝视了她片刻之后，又流露出难以置信却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你。”
大教宗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找到了那唯一欠缺的答案。
“竟然……是你。”
“安妮丝·谢洛斯……吾主真正保管的「火种」，你居然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二十一年！难怪、难怪会——”
尤莉安娜像是看到了遥远时空中无法理解的场景，眼睛越瞪越大，那流淌的星光像是要蔓延到她全身，整个人越发状若疯狂。
“不，我不接受，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就算要毁灭这个世界，就算要变成扭曲的魔物，我也要让所有的科瑞安人都回来——！”
大教宗人形的部分在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消融分解，与下半身粘稠的物质混合在一起，化作一团鼓胀的球体，而后砰的一声原地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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