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结束 你要成为王都唯一的主人。……
莱伊公爵向镜面倒映出的人影徒劳地强调着自己的价值, 衰老到一定程度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浮现出星点的黑斑，流出腥臭粘稠的黑液，与魔力潮汐中在森林蔓延的污染黑潮有些相似。
任何人都看得出, 这位本该风华正茂的西境守护公爵, 此时已是命不久矣了。
「永曜圣廷」的大教宗尤莉安娜·希露尔达流露出了些许怜悯的神色, 她的双目被满是经文的长布条所束缚, 分明是在苦修之中被隔离了视觉, 却依然让莱伊公爵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着的颤栗感。
“可惜啊, 这本是你拥有的唯一能翻盘的机会, 你却选在错误的时候发动了这一切。”
大教宗的声音轻柔温和, 就像圣典里指引所有迷途者走向光明的福音，听不出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莱伊·坎拉维纳，看在成果还不错的份上, 圣主会赐予你回到祂身边的无上荣光。”
莱伊公爵僵直在了原地, 眼中的辉光迅速变得黯淡了下来。
苍老的西境公爵注视着镜面里高高在上的圣廷大教宗，蓦地明白了自己眼下真实的处境。
从来就没有什么圣主的赐福，让西境联军免于受到深渊污染的方法。
他为圣廷展现出的价值, 西境守护公爵的位置, 在尤莉安娜冕下眼中只是用来探明诺安未知的变化，以及献给「深渊」……引来「神迹」之时最顺手的那个代价而已。
莱伊公爵像是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呼号, 过于衰老的身体却没办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到耳畔嘈杂的呓语逐渐离自己远去, 而这抽离了最后一缕维持他生命不被「深渊」吞噬的力量。
粘稠的黑液越来越多，像是身体里汩汩冒出的鲜血，将衰老得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的莱伊公爵包裹淹没, 最终化为一团裹缠着黑雾的漆黑残渣。
镜面之中倒映出的人影依旧面容温和。
尤莉安娜大教宗悉心聆听着圣主的福音，从中获得了莱伊公爵知晓的所有情报。
维持远程会面的魔力能量逸散开来，泛光的镜面熄灭，再次回到漆黑的状态，位于圣城「卢敏亚斯」的这面镜子则倒映出了属于尤莉安娜·希露尔达的身影。
这间静室之中盛放着数十上百面一模一样的长身镜，每一处镜面都倒映着大教宗的身影，她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于是镜面之中成千上百个尤莉安娜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这场景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被迫目睹这一幕的海登吓得双腿打颤，恨不得心里锤自己两拳，谁叫他不长眼睛非要在这时候来静室寻找母亲，刚好撞上了莱伊公爵在他眼前消融成不明物质的情景。
海登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母亲在刚刚的「神谕」之中听到了什么，正试图偷偷向外移动，却被大教宗当场叫住，顿时浑身一激灵。
“海登，我的孩子。”尤莉安娜大教宗看上去心情分外喜悦，这对海登来说可不常见。
因为三年前在国王寿宴上的失算，北境与东境始终处于胶着的对峙状态里，关于「圣主的地上神国」计划也被迫推延到了现在还不见眉目，大教宗冕下为此已经冷脸许久了。
海登并不清楚这之中的详情，对于一位安于享乐的王子来说，走上争夺王位继承人这条路已经足够刺激了，他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关注圣廷高层的想法。
反正母亲是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有这样一位强大的代行者替自己扫清一切障碍，为什么还要劳神费力思考这么多呢？
来到「卢敏亚斯」的这三年里，海登过得比王都的时候还要轻松愉快，他只需要扮演好母亲为他安排的「洛恩王子」的身份就好。
不过看到母亲此时喜悦的神情，大约是一直停滞的「圣主的地上神国」计划，终于又出现了新的启动方向了吧？
海登如此想着，尤莉安娜大教宗已经走向了他，流动着金色明光的披肩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起。
她捧起了海登的脸，微笑着柔声说道：“是时候回到你应该去往的位置了，你要作为洛恩王国唯一的继承者，正式进驻王宫，成为洛恩王都唯一的主人。”
母亲的声音虽然柔和，内容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海登浑身一颤，望向那看不出悲喜的经文覆布，低声犹豫道：“可是我们与东境的战场……与埃尔顿那边还没有分出胜负……”
这时候贸然回到王都，就会成为主动打破平衡的那一方，接下来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海登也说不清楚，但毫无疑问他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危险性增加了，想来还不如继续留下「卢敏亚斯」，做一个万事都有母亲关照的享乐王子。
“不用担心，你是圣主所选择的孩子，你的体内流淌着光明的无上神血，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圣主的眷顾。”
“你看，原本快要陷入僵局的时候，不就出现了新的道路吗？这就是圣主选择你的证明。”
尤莉安娜大教宗的声音依旧柔和，落在海登耳中却有些不寒而栗，他能隐约感觉到母亲好像快要失去耐心了。
“到洛恩王都去，成为王宫真正的主人，这并不意味着你需要继位成为洛恩的国王，明白了吗？”
“不要让我再继续重复第二遍，我的海登。”
海登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头，再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他双手交握合十，以祈祷的姿势回应了大教宗的声音。
“我明白了，母亲。”
“我会尽快为您带回凯旋的好消息。”
尤莉安娜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微微颔首露出了微笑，金色的碎光在她身后流淌，宛如神迹。
……
在魔力潮汐爆发之后的十五日，诺安守护军攻占了「坎拉维纳」的领主城堡，沿途俘虏了大大小小几十个贵族领主在西境联军中的势力，正式结束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突发战争。
早在「迪格雷」领地与萨科镇港口的双线惨败之时，这场战争的结果就已成定局，而魔力潮汐的到来甚至加快了西境联军退败的进程。
在发现诺安守护军并不像传统贵族联军或是雇佣兵那样洗劫沿途的村镇，甚至会主动救助被魔物侵袭的平民村庄后，不少提前退出的贵族领主都选择了投降，愿意用赎金换回自己被俘虏的血亲与超凡者们。
安妮丝下令以诺安守护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坎拉维纳」的领主城堡，宣布战争的胜利，成为西境的实际掌控人。
而后诺安就地驻军，保护战地工程队探明地脉并修建起魔能塔，尽快将毗邻终暮大森林的那些城镇都纳入「诺安魔能塔阵」的共鸣范围内，或许能在「深渊」的威胁真正抵达之前拉起城市级的魔法护盾。
至于对西境内部贵族领地的制度改革与未来发展的计划，安妮会在确保领地度过魔力潮汐之后再逐步推进。
在战争结束之后，以帮助领地建立城市级魔法护盾的理由进行驻军，提前削弱贵族领主对领地的影响，与当地民众建立起更紧密的关系，会比直接占领更加有效率，此前圣堂骑士团的做法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赢下战争的胜利只是诺安拿下西境的第一步，在短暂的庆祝之后，包括安妮丝这个领主在内，诺安各部门都进入了更加紧锣密鼓的任务安排之中。
首先需要找到的就是莱伊公爵与他的心腹之士，安妮丝希望从他那里得到魔力潮汐提前降临的缘由，最重要的是莱伊公爵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做到这一点的。
在诺安守护军占领「坎拉维纳」的领主城堡后，第一时间对城堡内外进行了搜捕，可惜没能找到莱伊公爵的踪迹。
保持隐秘行动的「暗影之牙」倒是逮捕了想要逃出城堡的亲卫骑士长，对方陷入了严重的精神惶恐之中，坚称莱伊公爵被「深渊」诅咒，灵魂已被污染魔物所收割。
在这位亲卫骑士长的指认下，守护军的士兵们在领主城堡里找到了一堆像是深渊污染残渣的不明物质，就泡在莱伊公爵日常穿着的华服里，房间之中还有一面无法映照外物景象的奇怪镜子。
安妮丝也没想到西境守护公爵会这样离奇消失，为此她带上雪獠亲自去了「坎拉维纳」，进行细致的隐秘调查。
结合从领主城堡中获得的各项线索，能确定此前针对安妮丝的暗杀行动的确来自莱伊公爵，亲卫骑士长曾亲耳听到公爵大人说这是西境联军真正决定胜负的第三道战线。
听上去莱伊公爵对这场暗杀十分有把握，事实上如果不是雪獠的觉醒，安妮丝的确会在那诡异的暗杀中遭遇不小的麻烦，或许不至于危及生命，但精神意识被拽入那莫名的时空，独自一人面对装备精良的军队，想也不会是什么轻松的场景。
再加上莱伊公爵在魔力潮汐即将降临这个时间点之前集结西境联军，发起对诺安的战争，安妮丝原以为他是有把握让军队应对魔灾异变与深渊污染的。
那所谓的第三道战线与魔力潮汐之间的关联，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西境联军对魔力潮汐毫无防范，唯一应对魔灾的手段，还是从圣堂骑士团驻守时期获得的，也只是一些简单结成战阵的方法，连基础的净化魔法也无法完成。
第162章 局势 真正占据优势的王位继承人。
这意味着西境联军对提前爆发的魔力潮汐毫无准备, 无论是超凡者还是普通士兵，都只能像过去一样直面暴乱高阶魔物的袭击，以及可能出现的「深渊」污染。
针对西境公爵的推断结果并不符合常理，无论那位莱伊公爵有多自负轻敌, 也不应该让亲手召集起来的西境联军陷入由自己发动的灾难里, 这么做只会平白增加诺安的胜算, 得不偿失。
还是说莱伊公爵也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他从别的什么地方获得了牵动魔力潮汐提前降临, 突破诺安层层防卫魔法对安妮丝发起暗杀行动的能力, 却不知道自己也会成为使用能力所付出的代价之一。
最后整个人消失无踪, 只剩下随身的衣物与未知的深渊残渣, 似乎也是这个猜想的有力佐证。
觉醒后的雪獠亲自去收容了疑似莱伊公爵本人的深渊残渣，无论是存在形态还是隐隐散发的精神污染性，都与此前出现在临水镇军事基地中的未知物质一致，基本可以断定两者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
汇聚起眼下所有的线索,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推断, 现在的问题还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莱伊公爵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情报与能力的？
与这位西境公爵相关的种种事物皆有迹可循，唯有这一点上的线索断得干干净净，「暗影之牙」的影狼们在领主城堡里搜寻了许久, 最终只找到了一点难以解释的存在, 就是那一面无法映照出现实事物的长身镜。
根据亲卫骑士长的供词，这似乎是「永曜圣廷」赠与莱伊公爵的神启之物。
公爵是获得了圣主无上赐福之人, 他从祈祷之中聆听圣主的福音, 镜中便会倒映出光曜之主给予信徒的启示与庇护。
安妮丝暂时还没有找到准确的方法, 来验证这些神叨叨的效果，不过这面怪异的镜子至少证明了莱伊公爵与「永曜圣廷」的联系。
如此一来，「永曜圣廷」就更加值得怀疑了。
可惜领主城堡之中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对于莱伊公爵与「永曜圣廷」的种种猜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眼下应对魔力潮汐与「深渊」的异变污染才是最紧要的问题。
诺安守护军的行动效率很高，很快完成了包括「坎拉维纳」城在内的西境主要领地城镇的统一整合。
无论这些战败的贵族领主是否乐意，至少目前诺安的领主，洛恩第三王女安妮丝·谢洛斯殿下已经成为实际掌控西境的人。
发生在王国西境与诺安之间的战争很快传遍了整个洛恩王国，让众人感到惊讶的不是诺安最终获得了胜利，而是这场战争结束得如此迅速，相关的消息才刚刚传出领地，胜负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南境「吉维雅」第一时间对此做出了反应，菲奥洛丝·吉维雅公爵果断地站在了第三王女的身后，公然宣布支持安妮丝·谢洛斯殿下成为洛恩王国下一位继承人。
众人不由得回想起三年前那场为人津津乐道的国王寿宴，弗德里克王似乎的确说过类似的话，希望选出真正众望所归的王位继承人，而四境守护公爵的支持是评判继承人重要的筹码之一。
新一轮的魔力潮汐已经到来，国王许诺的期限就在眼前，没想到占据优势的不是第一王子埃尔顿，或是第二王子海登，而是此前一直默不作声没什么存在感的第三王女安妮丝殿下。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第三王女的封地「诺安」还只是一片临近深渊，偏僻荒凉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发展出了能战胜西境诸多联军的力量。
如今洛恩王国的西境守护公爵中，西境公爵被第三王女击败，南境公爵也公开选择了她，而两位王子只剩下各自的底牌北境与东境，算下来妥妥儿的是王女殿下占优的。
一时间洛恩王国所有贵族领主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北境与东境的局势上，两位王子的势力已经胶着对峙了长达三年的时间，面对这终于出现打破双方平衡的发展，他们会如何应对？弗德里克王又会作何感想？
安妮丝这边也在密切关注着北境与东境的动作。
这一次魔力潮汐提前降临得十分古怪，而圣廷的应对更加反常，圣城「卢敏亚斯」至今没有派遣任何一位圣堂骑士到西境参与驻守，这绝不符合圣廷过往的主张与计划。
为什么唯独这一轮魔力潮汐没有驻军……即使用圣堂骑士团的主力都被东境的白龙骑士团牵制来看也说不通。
再加上西境公爵唐突的宣战出兵，免不了让人联想到背后是否有「永曜圣廷」的授意，毕竟此前的西境约等于明牌支持第二王子海登继位，莱伊公爵本人也是光曜之主虔诚的信徒。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永曜圣廷」对西境与诺安之间发生的战争视若无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圣堂骑士团护送第二王子海登回到了洛恩王都，而后封锁了通向外界的消息。
公然占据了王都的海登王子并没有囚禁弗德里克王直接宣布继位，只是激活启动了王都里重重魔法防护机制，以此为界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交流。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与北境东境相关的情报送出来了。
洛恩王都的地理位置处在王国全境的中心，无数地脉汇流之处，是天然形成的魔力流焦点与核心。
王都拥有最为充沛的魔力环境，能够支撑起各类大型魔法阵结构，包括人类史上最庞大的城市级魔法护盾，因此皇家法师协会才会将总部设置在这里。
换句话来说，王都不仅是洛恩王国最为繁华的城市，文化艺术政治的中心，也是最坚固的魔法堡垒，蕴含着人类有史以来对魔法之途探索之道的深厚底蕴。
一旦真正掌控洛恩王都，启动那些埋藏了上百年的魔法护盾与防御机制，的确能做到彻底与外界封绝隔离。
安妮丝对此也非常不解，一时间想不出「永曜圣廷」走这一步是打算做什么。
让第二王子海登占据洛恩王都，却又没有称王继位，这就意味着洛恩王国的传承没有发生改变。
圣廷应该也意识到了「龙语禁制」在安妮丝手中产生的变化，如今「白龙与黑龙所庇护之地」的定义不再局限于谢洛斯王族的后裔继承的国家，而是洛恩王国境内所有被「魔能塔」覆盖的土地。
如果圣廷的目标是以某种手段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那么即使海登王子顺利继位成为洛恩国王，也无法通过对光曜之主的信仰来破除双生守护神龙留下的「龙语禁制」。
圣廷封闭了洛恩王都，第一王子埃尔顿所在的东境也没有更多反应，一时间整个洛恩王国像是以王都为界，从中间切分为两个部分。
安妮丝暂时统合了西境与南境，而北境与东境的那一方变得与世隔绝杳无音讯。
所有相关的情报都失去了源头，来不及撤离洛恩王都的人员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联系，离开了魔能塔的覆盖范围，魔力的波动被防护魔法机制阻隔，「通讯指令」也失去作用，难以传输任何消息。
而始作俑者圣城「卢敏亚斯」所在的北境，早在三年前就开始驱逐排斥人类信徒之外的领民，只留下拥有最纯净的血脉与最纯粹的信仰之人。
在「永曜圣廷」的影响下，所有关于北境的消息都如铁桶般密不透风，连尤尼商会的贸易网络中也打探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只有从东境的方向零星流出了一些传言，光曜之主再一次展现了祂的神迹，许多人都听到了圣主的福音，指引人们度过所有的危机，免于被深渊厄疫污染，走向天国般美好的生活。
东境之中也由此出现了更多圣主的信徒，许多贵族领主倒向了圣城「卢敏亚斯」，进而影响了东境能够征召的兵力。
单靠白龙骑士团的精英难以顾及所有的战场，第一王子埃尔顿的势力接连后退，缩回了东境的主城所在。
这些关键的情报，是尤尼商会的店铺在撤离东境之前带回的最后的消息。
可以肯定的是「永曜圣廷」的影响在魔力潮汐到来之后进一步扩大了，关于圣主的神迹众说纷纭，但东境的许多领地都开始遵循圣廷的教义，驱逐非人类的污秽血脉，也不再接受没有信仰，不曾聆听圣主福音的人在领地里生活。
处理完「坎拉维纳」的残局后，安妮丝便回到了临水镇的领主城堡，看着送到她跟前的诸多情报陷入了沉思。
圣廷的行动让人略感不安，不过从诺安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永曜圣廷」还是埃尔顿的白龙骑士团，眼下都没有进军诺安的打算，倒是让安妮丝稍稍松了口气。
在最坏的可能性里，一旦诺安赢下与西境的战争，同时获得南境公爵的支持，北境和东境说不定会暂时握手言和，一起调转头来对付势力占优的安妮丝，趁着她还未完全掌控所有领地的时候一举摧毁两地的根基。
那时候前有魔力潮汐与深渊污染的威胁，后有超凡骑士组建的精英联军，诺安守护军难免会陷入苦战，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两难的绝境。
因此安妮丝才计划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西境战争，最好能在北境与东境做出反应之前，让诺安守护军占据先机。
第163章 退潮 诺安再一次平安度过了这场危机。……
目前看来, 北境与东境似乎并没有因为西境的战争而放弃对峙，无论「永曜圣廷」打算做什么，至少现在诺安有了休整与发展的机会，让安妮丝能将领地所有的资源与人力都集中在应对魔力潮汐的威胁上来。
进入魔力潮汐后的第一个月, 终暮大森林里出现了大量狂躁的高阶魔物, 相互之间进行吞噬争斗之后, 向着森林之外急速蔓延。
诺安守护军正式进驻了「坎拉维纳」, 在过去三年中已然濒临废弃的「图斯镇」上修建起新的对抗魔灾军事防线。
这里是西境距离终暮大森林最近的城镇, 三年前一度被污染黑潮淹没, 残留的影响至今未能完全消除。
忙着继任公爵之位的莱伊·坎拉维纳根本没有余力来关注这些被魔力潮汐摧毁的边陲小镇, 图斯镇与周边城镇的居民大多在随后的冬天变成了流民, 一部分去往了临水镇，现在已经是在为抵抗魔灾做贡献的诺安领民了。
战地工程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包括「瞭望塔」在内的防御设施的修建，图斯镇防线在修建过程中遭遇了数次高阶魔物的进攻，都被驻守的诺安守护军轻松消灭。
装配了「火焰弹」与「焰能炮」等威力堪比中阶攻击魔法的魔能武器, 再加上魔抗性一流的睡魔蜘蛛丝铠甲, 让守护军中任何一位普通士兵都有了能与高阶魔物一较高下的战斗力。
即使再一次遭遇「深渊之种」催生出的污染魔物，图斯镇的防线也能坚守到诺安本土的支援抵达。
停驻在萨科镇港口的「和平号」顺着灰沙河继续深入，抵达与终暮大森林的交界处。
这个位置是安妮丝在「维克托」的系统辅助下计算出来的绝佳支援点位, 「和平号」上搭载的移动式魔能塔能为「图斯镇」的战地工程队提供魔力源, 主炮的射程也能覆盖守护军的防线，确保森林中的任何异象都没有越过防线向外逸散的机会。
在诺安本土的临水镇, 安妮丝同样留有少部分守护军的精锐作为保障。
如今的临水镇已经不需要士兵们维持日夜巡逻, 改装后的城市级魔法护盾配合终暮法师塔的观测功能, 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魔能塔覆盖范围内所有的魔力波动异常现象。
临水镇郊外魔物养殖场与异株种植园区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骚乱，哪怕有魔法护盾的过滤系统，高阶魔物与高阶异株依然受到了环境魔素浓度变化的影响。
好在诺安对此早有准备, 魔物异株的骚动都在能控制的范围内，还能根据它们的反应来判断终暮大森林内的情况，作为野生魔物来袭之前的预警。
安妮丝同样没有放松对终暮大森林的关注。
森林内的魔能塔据点经过三年的发展，俨然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聚落，作为森林内探索与资源的中转站，这里也负责收集与森林相关的一手情报，重点关注疑似「深渊之种」与「污染黑潮」的现象。
针对魔力潮汐的多方防护机制全力运行，确保领地内部的安全与稳定。
第一个月里出现的暴乱高阶魔物，都被扼杀在了萌芽之前，诺安守护军的日常训练对象都是以高阶魔物为参考，在魔力潮汐期间的战斗才是士兵们的本职，没有任何魔物能突破守护军的防线，危害到领地内的普通人。
然而到了第二个月，局势出现了一些转变。
安妮丝没有收到与「深渊之种」相关的情报，不过「污染黑潮」很快就卷土重来了。
终暮大森林里各处都出现了疑似黑潮的怪异现象，情况比三年前的那一波更加严重。
如果说当初的污染黑潮就像是「深渊」探向现世的触手，还处在通过吸收主世界的魔物异株来学习魔力存在方式的初级状态，这一次的黑潮已经从探测走向了入侵的阶段。
森林之中的深渊污染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特性，一开始是宛如深渊残渣般的不明物质，而后向着粘稠的黑液状态转变，等到形成一定规模的黑潮后，便从中析出新的污染魔物。
初期的时候这些污染魔物还能被轻松消灭，而随着黑潮的规模不断增加，突破某个阈值之后，污染魔物便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无论被消灭多少次，都能重聚回到黑潮之中再度降生。
而当单位区域里黑潮达到极限规模后，更会发生一些难以描述的诡异现象。
诺安守护军与「暗影之牙」的影狼们历经了多次艰险的战斗，才获得了这些关于深渊黑潮的一手情报，其中只有一次遭遇了黑潮的极限规模。
根据终暮法师塔的观测数据来推断，那应该是随着魔力潮汐最早降临的一批深渊黑潮之一，因为地形的掩盖而始终没有被发现，直至黑潮的规模发展到再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得到这个消息的安妮丝微微蹙眉，在雪獠觉醒成为影狼一族的「首领」之后，所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影狼在天赋兽纹与暗影元素亲和力上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在「暗影之牙」针对性的搜索行动中，因为单纯的地形原因而错探的可能性接近于零，更别说同样的情况还不止发生了一次。
她从「维克托」的系统里的初期数据中找到了线索，那里是接近「终暮之城」遗迹的方向。
在雪獠完成最初的探索，从遗迹之中带回了修建魔能塔所需要的关键参数后，安妮丝一度放置了对「终暮之城」遗迹的探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诺安现阶段的发展实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向这片可能被「虚空之环」魔力覆盖的神秘遗迹派出探索队。
根据此前从雪獠那里带回的解析结果，「终暮之城」的遗迹有很大的可能性处在时空不稳定的状态里，如果深渊黑潮的种子是从遗迹内部开始发育扩张，那的确能避过影狼们的探查。
遭遇极限规模深渊黑潮的守护军士兵们都陷入了严重的精神污染，被送回临水镇，使用大量「净化石」之后依旧有许多人没能恢复意识与理智。
从少数清醒过来的士兵口中，安妮丝听到了对深渊黑潮截然不同的描述，但都指向了同一个现象。
士兵们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异位，被深渊黑潮拖入精神污染之后，好像如坠梦中，见到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场景，遭遇了难以抵抗的强敌。
他们在这些莫名错位的场景中奋勇战斗，却难以改变既定的惨败，那些至今无法醒来的同伴们，或许都是在臆想遭遇的战斗中身陨之人。
士兵们的描述让安妮丝回想起了此前遭遇的那场暗杀。
单从过程来看，确实与守护军的遭遇有些相似，近距离接触到了疑似污染黑潮的深渊残渣，被拽入精神污染之中，却见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那些景象，包括安妮丝所见到的持有未知技术精良装备的制式军队，并不是通常受到精神污染后，意识所见的颠倒混乱难以理解的幻象，而是能够被大脑理解，具有某些固定特征与规律的场景。
用士兵们的话来形容，就像是坠入梦中，置身于另一个陌生世界的感觉一样。
安妮丝从两方面入手，一边调查收集清醒后士兵们的记忆，包括她自己在那场暗杀行动中所见的景象，希望从中总结出深渊带来的精神污染到底呈现出了什么样的地方。
那到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还是历史中已然消失的未知文明……比如留下了不少遗迹与法师塔观测装置的「终暮之城」文明？
另一方面，安妮丝为前线作战的士兵们配置了更多的「净化石」，将作战重心放在清剿那些还未达到极限规模的深渊黑潮之上。
靠近「终暮之城」遗迹方向的区域，则由雪獠亲自带队「暗影之牙」进行排查。
完成血脉晋升之后的影狼们对「暗影元素界」的感知非常敏锐，此前安妮丝遭遇暗杀之时，就是由雪獠率先发现了暗影界中的异动，提前消灭了还未完全形成精神污染异象的黑潮之源。
从「暗影元素界」入手的作战策略十分有效，深渊黑潮的异象在主世界中无迹可寻，出现与消失都毫无征兆，通过暗影视界却能找到不少残留的痕迹。
配备了「火焰弹」这类高效魔能武器的影狼们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可观，他们将大量在「暗影元素界」中能够观测到萌芽，但还未探入主世界的深渊污染提前扼杀。
对于已经形成规模，并且还在不断增长的污染黑潮，就由「暗影之牙」的成员们进行观测定位，然后以高浓度凝缩的「净化石」作为轰击的炮弹，击碎黑潮形成的环境。
有了能提前发现敌人的观测手段，并配合能产生效用的武器，诺安在这场对抗深渊黑潮的战争中总算看到了通往胜利的曙光。
临水镇郊外很快增加了新的「净化石」生产线，充足的军备配合诺安守护军主动进击，丝毫没有给深渊黑潮向终暮大森林之外蔓延的机会。
等到第三个月结束，冬天的脚步悄然来临之时，这一轮的魔力潮汐也终于退去了。
失去了极高的魔素浓度环境，「深渊」的入侵也就没有了通往主世界的踏板，所有的黑潮都伴随着魔力环境的退潮而销声匿迹。
诺安再一次平安度过了这场危机。
第164章 冬与春 扩张的诺安与领地发展计划。……
感受到四周魔力环境如潮汐般退去的那一刻, 安妮丝由衷地松了口气。
最新的战报正通过「通讯指令」不断响起，远在「图斯镇」的山娜与雷诺的声音听上去也终于放松了些许。
这一次应对魔力潮汐，整个诺安领地，包括刚刚接手的王国西境在内, 都没有出现一线作战士兵之外的严重伤亡, 可谓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尤其是对西境「坎拉维纳」靠近终暮大森林的偏远城镇来说, 更是对诺安守护军的英勇作战感激不已。
相当一部分平民已经在魔力潮汐到来之前, 做好了往诺安迁徙的准备, 哪怕是长途跋涉倒在路上, 也比待在家里被深渊黑潮淹没, 变成怪物来得好。
没想到那位西境的守护公爵大张旗鼓地发布征召令, 组建起西境联军，没过多久就败在了诺安人手里，这下倒是不用他们这些寻找庇护所的西境之人离开自己的故乡了。
临水镇作为诺安的大本营，也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整个魔力潮汐, 并为一线作战的守护军提供了源源不断重要的装备物资。
安妮丝看向了手边的另一份战报资料, 诺安在魔力潮汐期间撑住了整个西境战线，并为北部的盟友「卡扎德罗」提供了大量战备资源。
「深渊」的影响在这一轮魔力潮汐之中毫无疑问地扩大了，污染黑潮的现象遍布整个终暮大森林, 甚至波及到了森林之外的地区。
在「卡扎德罗」赤岭山脉的深处, 驻守「地卫堡」的矮人卫士们也遭遇了大规模成型的深渊黑潮，初次交锋损失惨重, 全靠附魔锻造物支撑起了魔法护盾, 来阻隔黑潮继续向着山谷内部的城镇蔓延。
安妮丝知晓情况后, 向「卡扎德罗」输送了大量的「净化石」以及改良之后的「锋锐术」附魔长剑，矮人卫士们最终努力守住了「地卫堡」。
不单只是「卡扎德罗」，所有与「深渊」印象近距离接轨的区域, 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这一轮魔力潮汐的变化。
「深渊」探向主世界的触角越发活跃了，而目前没有哪个国家的军事实力，能够彻底消灭这个危及世界的巨大隐患。
安妮丝对「深渊」的危机感愈发沉重，这种对问题的根源一无所知，只能被动接受不知何时到来的危险，让她心中分外不安。
她必须主动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无论最终是否能找到正确的结果。
平安度过魔力潮汐之后，诺安的领主便再次召开了高层内部会议，马不停蹄地做好了未来的规划。
首先最关键的是西境的发展，算上「坎拉维纳」以及附属大大小小的贵族封地，西境的土地能有诺安领十倍往上的面积，汇集起来的人口数据也超过了三十万。
对于眼下急需发展的诺安而言，西境的土地与人口都是宝贵的资源，不过前提是安妮丝能将诺安发展到现在的全新「秩序」也平稳推广到整个西境。
整合新的领地与城市，建设市政厅，开办魔法工厂，普及平民教育……需要完成的事务堆得像山一样高，每一项都十分紧急且重要。
其中大部分内政事务，包括市政管理系统的筹建，以及应付那些还没看清局势变化，试图从制度的变革中寻找一些利益的旧贵族都交给了奥莉薇娅去处理，安妮丝依然给累得够呛。
接下来的整个冬天她都在忙碌中度过了，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到来，重建之后的西境才总算是基本走上了正轨。
……
为书房里的花瓶换上了春日里的第一束苍叶玫瑰后，安妮丝在领主的书桌前坐了下来，惯例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诺安的「秩序」需要向整个西境推广，特色产业却无法完全复制，比如魔物养殖与异株种植，就必须是在临近终暮大森林，魔素浓度环境高昂的区域才能进行。
因此了解西境各地的地理环境与特色资源，再针对性地做出调控开发的计划，是未来发展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安妮丝看向了桌上的报告书，这些都是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上来的资源列表，一些是「暗影之牙」的调查结论，还有一些是当地贵族领主在接受新秩序后主动上报的汇总信息。
她很快记录下了所有的数据，而后进入了冥想状态，通过「维克托」的辅助系统完成新的地图建模，再根据各地资源的分布情况安排接下来的扩展工程。
安妮丝看向了感应中的系统面板，「文明奠基者系统V2.0」中代表「诺安」的阵营标识已经拓展到了整个西境的范围，王国南境也带上了相似的系统标识。
在最初接管诺安领，完成魔能塔的结构计算后，安妮丝其实很少使用「文明奠基者系统V2.0」的内置功能，大多时候都只是在借用「维克托」的算力充当自己的外置大脑。
她不希望诺安的发展过于依赖自己的星外记忆，没有本地基础的科技发展轨迹只会构筑出空中楼阁，哪怕发展的效率慢一些，也应该让诺安打好属于这个世界的地基。
不过在领地面积扩张到西境，并能直接影响掌控南境的规模后，「文明奠基者系统V2.0」的就能展现出强大的管理优势了。
辅助系统会帮忙处理庞大到光是脑子想想都累的数据，并根据安妮丝制定的发展计划分出轻重缓急，找到效率最高也最省时省力的方案。
矿山与魔晶石矿脉丰厚的地区都要尽快建立起运轨采集系统，条件允许的话就直接在当地建设提纯冶炼的魔法工厂，比尼尔矿山这样直接将原矿石运回临水镇的方式要更加安全有效。
水域资源丰厚的地区应该大力发展农耕，农作物种类不再局限于灰麦，而是根据当地生长情况来规划，这方面或许让棘跟农业部的人到实地勘察一番更好。
由灰沙河连接起来的城镇都可以作为商贸运输的站点，还有分向内陆的河流，应该尽快与南境完成接轨……
安妮丝在计划书上奋笔疾书了一阵，目光落在了最上面的位置——修建魔能塔。
这也是「维克托」分析结论中最重要的基石，在西境各地建立起「诺安魔能塔阵」，是实现所有发展计划的基础，也是她能掌控整个领地局势变化的关键。
即使出现了「魔法」这么便利的技术，这个时代依然进入了贵族分封管理土地的历史阶段，其根源就在于信息的传输效率。
即使是精通魔法的超凡者，能掌控的土地范围也是十分有限的，大约就在巡夜鸮一天之内能抵达的距离。
至于更远的土地，即使名义上属于某位尊贵的领主，实际上的影响力也不如当地的管理者，毕竟等到领主知晓本地发生的一切时，事情早已过去，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应对，自然也会丧失管控本地的主动权。
洛恩王国传承上千年，同样也面临这个问题，因此才有了四境守护公爵，以及王族与公爵之下大大小小的分封贵族。
不过到了诺安这里，「通讯指令」的出现极大程度的加强了领主对麾下领地的掌控范围。
只要是在「魔能塔」的覆盖范围内，哪怕是领地内最为偏远的边陲之地，领主也能实时知晓其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想要维持诺安的稳定，让新的秩序与发展计划在西境并入诺安领土之后平稳发展，魔能塔带来的「通讯指令」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安妮丝在计划书中写下了关于「通讯指令」的建设扩展方案，除了信息的传输效率之外，领地内的交通便利性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此前受限于临水镇的地理环境，水上航路与平整的土路就能基本满足内部交通需求，扩大到西境的版图，就应该把铁路与列车的建设提上议程了。
关于铁路的技术，诺安已经在越野车的「筑路系统」与「和平号」从鳍游龙身上复刻的天赋魔纹中找到了方向，相关议题会成为终暮法师塔下一个主要研究目标。
将脑海中的规划大致写下后，安妮丝放下了手中的墨笔，用力伸了个懒腰放松自己。
通常这时候贴心的奥莉薇娅都会给她端些小点心过来，慰劳一下努力工作的王女殿下。
不过眼下诺安的大执政官正在「坎拉维纳」处理事务，在西境新的市政厅体系真正走上正轨之前，奥莉薇娅或许会有挺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安妮丝的身边了。
想到这里，安妮丝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格外怀念可靠的大管家了。
窗边忽然落下了一缕影子，安妮丝若有所感地侧过头，很快就看见了现出身形的影狼。
雪獠在觉醒成为影狼「首领」之后，安妮丝其实已经很难察觉到她在暗影之中的动向了，往往是雪獠主动袒露行踪线索，用这种方式委婉告知守护之人自己的到来。
安妮丝嗅到了一阵香甜诱人的气息，随后看到了雪獠带给自己的小点心，不由得眼前一亮。
“临水镇甜品工坊冬日限定款奶油泡芙，刚刚出炉的那一批。”
雪獠微微笑道，“我猜殿下应该到了想要吃甜点的时候了。”
安妮丝眼泪汪汪地拿出了书房里常备的甜点专用小勺子，雪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趁着王女殿下美美享用奶油泡芙的时间，雪獠向她汇报了一些汇总的数据信息，最后提到了关于「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计划。
第165章 终暮之城 正式开始遗迹探索行动。……
平安度过魔力潮汐之后, 安妮丝在重点发展西境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对「深渊」的关注。
这一轮魔力潮汐证实了「深渊」正处在一种令人不安的活跃期之中，污染黑潮产生了新的异变，甚至开始向外蔓延, 波及到主世界更远的土地。
不过新的异变也带来了新的线索, 在收集整理所有被深渊黑潮的污染入侵精神域, 陷入诡奇之景的记忆后, 关于「深渊」的研究就出现了突破性的新发现。
随着「深渊」探向主世界的程度不断加深, 精神污染产生的影响也从难以描述的混乱噪点, 逐渐形成了能被观测理解的记忆图景。
包括安妮丝本人在暗杀行动中看到的装备精良的制式军队, 受到精神污染的士兵之中也有见到全然陌生的城市, 大量可供猜测用途，构成技术与原理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任何历史记录中的生活场景。
甚至还有不同的陌生语言，汇聚成无法理解的历史与文化，突兀的就像一截突然出现的河流, 找不到源头, 也看不清未来将流向什么地方。
安妮丝仔细收集整理了所有精神污染中出现的记忆图景，通过「维克托」的辅助演算，最终整合并窥见了这个陌生文明的一角。
毫无疑问, 「深渊」污染中所呈现出的记忆图景, 全部出自同一个能够逻辑自洽的文明世界，每一个不同场景中出现的东西, 都能与其他场景相互验证, 其中甚至还能看出一些与主世界同源的魔法技术。
然而纵观这个世界的历史, 从来没有出现过与这个文明有一丝相似的记载。
安妮丝为此专门去询问了领地里的白龙苏洛，并查阅了「卡扎德罗」记载的历史，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最后通过「维克托」的系统比对, 与之最为相像，关联度最高的记录，居然出现在「终暮之城」的遗迹里。
在雪獠带回的那些关于「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记录中，遗迹内部的解析结果增加时间的参数后，能完全吻合精神污染中呈现出的景象，基本可以确定双方出自同一处文明。
关于「终暮之城」的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但细想下来又觉得有迹可循。
为什么「终暮之城」的遗迹会出现在距离「深渊」最接近的终暮大森林里，还有那莫名让所有人淡忘的影响，也能符合深渊具有「虚空之环」魔力领域的特性。
如此一来，关于「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就必须要提上议程了，这是现阶段与「深渊」关系最为密切的突破口。
不过想要探索这个未知文明的遗迹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就需要攻克那动摇时空的不稳定存续状态，否则即使派出了大量的探索队进入森林，运气不好可能连遗迹的所在都找不到。
对于这一点，白龙苏洛主动提出了帮助的意愿。
她在整个魔力潮汐期间都做好了出手战斗的准备，白龙不愿意插手领地之间的战争，但从魔力潮汐中保护人类却是她在沉睡之前就一直在做的事。
没想到诺安交出了一份比她预料中更优秀的答卷，安妮丝不仅保住了领地的安危，将西境也纳入了诺安守护军的保护范围内，甚至能分出一定的余力顾及周边的盟友，让「卡扎德罗」守住了地卫堡，最大限度减小了深渊污染带来的损失。
在调查触及极限规模的深渊黑潮那场战役时，苏洛加入了「暗影之牙」的体系，与影狼们一起直面了波及暗影界的异象，之后也一直致力于「深渊」的调查行动。
越是深入探究「深渊」的本质，以及与「终暮之城」文明的联系，就越能感受到「虚空之环」魔力的影响，这与「永曜圣廷」在百年前肃清战争时期发生的异象不谋而合，都带来了扰乱主世界认知，甚至撼动记忆的影响。
苏洛留在诺安的缘由之一，就是为了调查肃清战争时期的真相，找到黑龙赫卡特尔的所在，未曾想到最后会在这里发现最直接的线索。
难怪自苏醒之后，她在冥冥之中始终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将一切都指向「深渊」。
作为同样能在一定程度上触及「虚空之环」的守护神龙，苏洛对困扰诺安的探索难题提出的建议，是从「观测者」的角度入手。
时空的自然塌缩等不稳定的现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锚点」的缺失，需要有一处能锚定事项的对照点存在，相互映衬之下就足以在主世界中维持时空结构的稳定。
简单来说，当某个物体某件事物切实存在，有人观察甚至是经历了事物的变化，那么时空的结构就应该基于主世界的存在法则而一直维系下去。
相反的情况，在于已经发生的事物却被所有人，或者说能够作为观测与记录的存在所遗忘，那么时空结构塌缩的概率就会大幅度增加。
基于「虚空之环」涉及时空因果的魔法，都遵守这一原则，因而涉及越长的时间越多的人，释放魔法并生效的难度也就越大。
回到探索「终暮之城」遗迹的技术难点，苏洛认为让诺安的探索队成为这个锚定事项的对照点，将遗迹的存续状态稳定在主世界位于「此刻」的时空，就能解决最大的难题。
诺安的教育部长赛莱斯汀·维拉接过了研究与开发的重任，「星象魔女」在观测与计算的魔力天赋上无人能及，她是最能按人类的方式理解并实现这套理论的践行者。
经过整个冬季的努力，赛莱斯汀在终暮法师塔的帮助下，打造出了可以锚定事物存在状态的便携式观测设备，并为遗迹探索队制定了必要的探测流程。
要在主世界中达到锚定事物存续状态的阶段并不困难，只需要有效利用主世界的时空法则。
赛莱斯汀将携带观测设备的探索队分为两队，时刻保持互相观测锚定的状态，而后一队进入遗迹之中时，另一队成为观测其存续状态的锚点，形成稳定的三重结构。
观测设备在经过初步测试后，就投入到了实战中使用，「暗影之牙」的影狼们担任了第一批遗迹探索队员，由可靠的分队长奇特带队，尝试进入了一处「终暮之城」的遗迹，证明了赛莱斯汀这套理论的可行性。
只要处在三重节点的观测之中，飘忽不定的「终暮之城」遗迹就能一直维持在探索队进入之时的状态，截止第一期探索结束，小队成员回到临水镇之后，遗迹的存续状态依然稳定。
于是一直关注着研究进度的白龙苏洛也坐不住了，向安妮丝提出了正式探索遗迹的计划请求。
雪獠特地回到领主城堡，就是为了向安妮丝汇报这一系列的进展。
既然探索队已经攻克了最关键的难题，安妮丝自然也没有阻止探索推进的理由，早一日弄明白「终暮之城」的真相，就能更加接近「深渊」的秘密。
诺安的领主在计划书的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式开展对「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调查。
这会是一项长期行动，首先需要进行前期探索，确定遗迹可能出现的位置与大致情况，而后利用观测装置构筑三重观测结构，锚定遗迹的存续状态，再由探索队进入其中。
战地工程队也会参与前期行动，在终暮大森林中修筑出可供山地越野车通行的土路，并选择合适的地脉汇流之地建立魔能塔，为后续的遗迹探索提供支援。
安妮丝为遗迹探索队配备了尽可能多的后备资源，几乎动用了诺安目前能实现的所有先进魔法技术，但这些依然无法保证探索队成员的生命安全。
毕竟「终暮之城」背后的文明，在魔法科技的发展上比现在的诺安更加先进，没人知道深入探索遗迹会发生什么事。
探索小队进入遗迹深处之后最大的倚仗，反而是主动要求全程加入的白龙苏洛。
这也是安妮丝同意开展探索行动的一大重要考量，无论在遗迹之中发生了什么，至少探索队能获得一位守护神龙的庇护，剩下的风险在解明「终暮之城」秘密的收益跟前，就非常值得尝试了。
在西境的大小城镇都飞速发展的同时，「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行动也在高效有序地展开。
前期行动结束，探索队找到了新建的魔能塔覆盖范围内最大的一片「终暮之城」遗迹，并用观测装置顺利完成存续状态的锚定，开始了遗迹内部的深入调查。
相关的情报消息每隔几天就会通过「通讯指令」传输回诺安，探索队找到了大量关于「终暮」文明建造的城市残骸，不过还没有发现这个曾经高度发展，又莫名消失的文明与「深渊」之间的联系。
探索过程中倒是获得了许多关于魔法符文阵列的技术，完整拓印下来之后都送到了终暮法师塔进行解析，希望能像当初建立「魔能塔」一样，帮助诺安突破一些魔法符文技术上的瓶颈。
时间很快来到了夏季，「终暮之城」的遗迹探索行动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在成功锚定探索队发现的城市遗迹后，整座遗迹在观测范围内一直维持着稳定的存续状态，然而不久前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城市的遗迹像是在「生长」，以被锚定的那一片为中心，开始源源不断往更远的位置扩张开来。
第166章 临水城 忘却之城与树庭的精灵。
关于「终暮之城」遗迹的生长现象, 在星象魔女与白龙苏洛共同构筑的观测模型中，是探索后期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毕竟此前所有相关的遗迹都处在一种不稳定的存续状态里，根本无从考量遗迹的规模能有多大，完全出现在主世界时又会占据多少空间与土地。
诺安开发出的观测装置只能维持「观测」部分的稳定, 维持状态的时间长了, 自然会牵动这个整体之中其他不曾被「观测」到的位置, 使那些部分的存续状态也随之发生变化。
最坏的情况是未曾被「观测」到的部分比预计之中更为庞大, 难以撼动, 进而反过来影响已经被锚定在主世界中的遗迹, 探索行动也会因此陷入僵局。
而比较好的情况就是遗迹出现生长扩张的现象, 这代表着已经被锚定的部分足够坚固, 只要一直维持观测结构的稳定，遗迹之中剩下的那些不曾被「观测」到的部分，也早晚会浮出水面。
等到被锚定的遗迹面积足够大，存续状态也足够稳定之时, 「终暮之城」的遗迹就会在主世界显现出全貌。
……
一边密切关注着遗迹探索行动的同时, 安妮丝也还兼顾着诺安领主的各项工作。
进入盛夏时节之后，诺安的商贸交易迎来了新的活跃巅峰，西境的情况也好转了不少, 各个领域都在诺安的影响下走上了正轨。
忙碌了大半年的奥莉薇娅终于得空从「坎拉维纳」回到临水镇, 安妮丝亲自去港口迎接了她。
根据在西境各地搜集汇总的数据，安妮丝计划将西境原本的土地划分出三个行政区域, 保留人口最为集中, 商贸也最为繁华的「坎拉维纳」区, 偏南方向掌握水路并与南境接壤的「瑞尔」区，以及中部与原诺安领相邻的「迪格雷」区。
行政区域的名称直接沿用了当地贵族领主的姓氏，一是为了让当地民众尽快熟悉, 二是表明了诺安市政厅的立场，这些名字背后已经不再有什么荣耀的血脉与传承，诺安只会有一位领主，她的眼与耳遍布领地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除此之外，安妮丝将原本的诺安领规划为第四个行政区域，这里也是诺安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临水镇也已经是拥有四万常驻人口的大城市了，再以「镇」为名显然不太合适，借着这一次市政厅重建行政区域的机会，安妮丝公开宣布了临水镇改名为「临水城」的决定。
偏远荒凉的破败小镇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从今往后这里是诺安的行政中枢与根基的「临水城」。
三个新的行政区域都设立了市政厅系统与执政官进行管理，最后由临水城的大执政官奥莉薇娅进行统管，把控诺安各地的发展情况。
行政管理逐步走上正轨后，安妮丝重点关注了其他几个领域。
首先是各个区域内的特色产业发展，以及连接领地内不同区域的交通环境。
平整的土路以极快的速度铺展开来，从山地越野车改良过来的通用型货运车成为目前的主要交通方式，这种神奇而便利的魔法机械在民众之中广受欢迎，临水城内货运车辆的订单大量增加，新开了两条生产线都差点供应不上。
安妮丝深知便捷的交通货运条件，是商贸与市场繁荣的根源，商品在市场与消费者之间流转才会产生价值，否则就只是一堆无用的货物而已。
繁荣的商贸也为市政厅带来了丰厚的税收，让安妮丝有余力为领地扩充新的资源。
诺安守护军发布了新的招募指令，预计会将士兵的总人数扩张到一万人左右，除了在临水军事基地进行日常训练的主力之外，另外三个区域也会留下一定人数，用以维护当地的稳定，并保护魔能塔等重要魔法设施。
征兵之后则是教育的问题，目前领地内所有区域都按照安妮丝的要求，设置了针对平民开放的学校。
未成年的孩子们在白天进入学校里接受教育，学校甚至会提供免费的餐食，作为吸引普通家庭将小孩送来学校的条件，而成年人也可以在工作结束之后进入夜校继续学习提升自己。
这套教育普及系统在诺安运行了三年，效果十分理想，为魔法工厂与各个领域都提供了优质的工人。
安妮丝对教育系统普及全领地很有信心，她在考虑的是增加能提供进一步教育与研究的学院机构。
现在的诺安拥有超过二十万的人口，西境过去的贵族领主也雇佣过许多魔法师与超凡武者，越来越多的高端人才会不满足于普及的基础教育，而需要一个能进阶学习提升的平台。
终暮法师塔的规模难以满足迅速增加的人数，安妮丝计划在临水城建立起第一座魔法学院，诺安需要更多的研究者与探索者，这是构筑魔法工业与技术进步的基石。
等到这一年的秋天，在一年一度的安灵祭典即将到来之前，「诺安魔法学院」终于顺利竣工了。
学院长由终暮法师塔之主阿雅·卓茵女士担任，教育部长赛莱斯汀·维拉也出席了学院竣工仪式。
安妮丝在这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影，感到十分欣慰，相信魔法学院在未来一定会孕育出更多改变世界的理论与技术。
《诺安月报》的主编莉莉娅用最新出品的「留影指令」记录下了这充满希望的一幕，并在接下来出版的一期报刊中写下了激动人心的报道。
顺带一提，「留影指令」正是魔法学院的授业者们不久前突破的新技术。
又过了几天，安妮丝亲自去往临水城港口，接回了数月未见的棘，与他的助手们。
今年秋收领地内四个区域都报上了好消息，领民们都能安心度过一个不会饿肚子的冬天，诺安的农业部长居功至伟。
棘根据三个区域计划种植的特色农作物，仔细调整了土壤之中「枯萎魔力」的状态与浓度，使之成为让作物迅速生长的催化剂，再搭配上史莱姆产出的「肥料」，大幅提升了各地作物的产量。
通过实地考察之后，棘认为可以在「坎拉维纳」区图斯镇的方向建立新的魔物养殖场，并在接近终暮大森林的区域开辟出种植异株的区域，进一步提升培育魔物所带来的价值。
领地内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似乎连即将到来的冬天也不那么冷了，安妮丝终于能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需要领主亲自处理的新消息很快送到了领主城堡里，这一次是关于「终暮之城」遗迹的探索行动。
雪獠亲自跑了这一趟，可见事态的紧急，安妮丝听完她的汇报后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
“探索队在「终暮之城」的遗迹深处……遇到了来自「维尔树庭」的精灵？”
雪獠微微颔首，初次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发生在遗迹探索现场的事实。
“我们遇到了两位精灵，据他们自己所说，是「维尔树庭」所属的精灵游侠，在执行深渊探索的特殊任务时遭遇了意外，见到我们这边的探索队时也很惊讶。”
“……也就是说，他们是生活在「维尔树庭」的精灵？”
安妮丝难以置信地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我是说，他们都是像我们一样位于「现在」的普通人，对吧？”
雪獠能够理解安妮丝感到难以置信的点，在「终暮之城」的遗迹中发掘出来的精灵或许还在能理解的范围内，但那也应该是与「终暮」文明有关系的古代精灵，怎么会是「维尔树庭」的精灵游侠？
要知道「维尔树庭」远踞大陆的西南部，距离诺安之间隔了一整个终暮大森林，哪怕是最有耐力的巡夜鸮，单程飞行也需要一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更别说终暮大森林之中还有虚无缥缈，在主世界位面中根本找不到定位的「深渊」了。
理论上想要从「维尔树庭」抵达诺安的领地，只能从终暮大森林边缘与外围绕行，需要花费数月的时间在路上。
那两位精灵游侠又是怎么出现在「终暮之城」的遗迹里？哪怕是迷路也不可能迷到那么远的位置上去。
“关于这一点，精灵游侠们也难以解释发生了什么。”
雪獠继续说道：“精灵游侠是「维尔树庭」独有的超凡战士兵种，我们遇到的那两位也不例外，他们受到树庭的委派，对与深渊关联至深的「忘却之城」遗迹进行调查，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进入深处。”
安妮丝听得微微蹙眉，问道：“忘却之城？在「维尔树庭」的领土之中，也有类似「终暮之城」文明的遗迹存在吗？”
“是的，探索这些遗迹也是树庭交给精灵游侠们的长期任务。”
雪獠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有些沉重：“在弄清对面的来历后，我们比对过双方的时间，距离两位游侠接受树庭的探索任务，进入「忘却之城」的遗迹开始，直到与我们的探索队相遇，期间只过去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三天。”安妮丝轻轻重复了一遍。
这点时间哪怕全程驾驶山地越野车，走直线全速前进，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从诺安的领土抵达「维尔树庭」的所在。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安妮丝的大脑在「维克托」的辅助下飞速思考着。
这是「终暮之城」遗迹内未知的空间能量影响，探索队已经触及到这个失落的文明涉及「虚空之环」的边缘了。
第167章 苍与烬 寻找「灾厄之花」的过去。……
意外出现在「终暮之城」遗迹深处的精灵游侠们,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弄清楚了现状与自己身处的位置，并对诺安的遗迹探索队展现出的诸多神奇魔法技术感到惊叹。
他们随即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获得了树庭守护神的首肯，来到临水城觐见诺安的领主。
他们愿意代表树庭将「深渊」与「忘却之城」的相关情报与诺安共享，并希望能与人类的国度在探索相关遗迹上进行深度合作, 共同揭开「深渊」的隐秘。
两位精灵游侠同时带来了树庭守护神的口谕, 希望人类的领主能够用「深渊之棘」的相关情报作为合作的交换, 无论是多么细微的线索也无妨。
精灵游侠们送上来的情报中还贴心地为「深渊之棘」添加了注释, 表明这是从「维尔树庭」中被流放至深渊的黑魔法师, 在百年前就失去了行踪, 并断绝了与树庭的联系。
既然在深入探查「深渊」相关的遗迹中意外来到了这里, 那么百年前的「深渊之棘」说不定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诺安这边要是能找到相关的线索，那么两位精灵游侠此行最大的任务目标就达成一半了。
收到消息的安妮丝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神情，诺安不仅有「深渊之棘」相关的情报……甚至他本人眼下就住在领主的城堡里，没有外出工作的时候每天都会跟安妮丝一起共进晚餐。
不过从两位精灵游侠的反应来看, 「维尔树庭」好像不知道棘的下落？
但安妮丝分明听说过是树庭的守护神亲手将「灾厄之花」猩红睡莲封印在半精灵的体内, 并将他流放至此的。
这种时候自己瞎琢磨可没什么作用，直接询问本人才是最快的方法。
收到精灵游侠们希望觐见的汇报后，安妮丝将难得没去异株种植园区的棘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向他了解当年的真相, 以及询问棘自身的意愿，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再与「维尔树庭」产生联系。
从安妮丝这里知晓前因后果后, 棘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同意了与安妮丝一起去见来自树庭的精灵游侠们。
毕竟没有什么线索, 比他本人直接出现在眼前更有说服力。
他对树庭的情感的确有些复杂，但最终成为「灾厄之花」的封印容器是由棘自己主动提出的，无论之后遭受了什么, 他都从未后悔过这一点。
反倒是精灵游侠们提及的情报让棘有些在意，对于当初是如何被流放至终暮大森林的，棘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忘记了自己在成为封印容器的初期都经历了什么。
等到棘终于压制住体内「灾厄之花」混乱的影响，恢复清晰意识的时候，人就已经在终暮大森林之中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其实有些奇怪，「维尔树庭」距离诺安方向的终暮大森林十分遥远，即使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迷路乱走，想要抵达这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难道棘当时也发生了与两位精灵游侠相似的情况，是从「维尔树庭」的某些远古遗迹之中，直接触及空间魔法，穿越到了诺安的领地？
这些隐秘或许都需要进一步探索「终暮之城」的遗迹，解开「深渊」的真相，才能获得解答了。
有了棘的允诺，安妮丝很快安排了与精灵游侠们的会面。
前来觐见的两位精灵都是「维尔树庭」游侠军团的精英级战士，拥有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极为擅长在森林地形中活动。
一位名叫「苍」，有着浅绿色的长发与同样浅绿的眼睛，身形矫健敏捷，使用两米多高的附魔长弓作为武器。
苍是精灵之中的森精灵血脉，拥有强大的「翡翠之环」魔力天赋，能与兽人之中的「森林之子」相媲。
另一位名叫「烬」，有着浅灰色的长发与浅红的瞳孔，是精灵之中少见的精通「深红之环」领域的魔法师。
烬的气息平稳冰冷，肤色带着月辉般的苍白，是精灵之中的月精灵血脉。
安妮丝回想起从白龙苏洛那里知晓的秘辛，「创生六柱神」虽然拥有统一的称谓与巨龙形态的真身，但每一位守护神龙的情况都大相径庭。
就如火龙伊格尼图斯·终焰，是与赤岭火山的地脉一同诞生的本土生灵，它热爱灵魂之中的创造性，因而对矮人一族情有独钟，庇护这个种族在火山之中生存，一路建立起「卡扎德罗」，直至现在。
白龙苏洛与黑龙赫卡特尔严格意义上来讲，是穿过「虚空之环」降临这个世界的外来生灵，他们代表着光与暗的一体双面，因而钟情于同样具有复杂特性的人类一族。
而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是「翡翠之环」领域内多个元素界共同孕育而出的种子，最终落入主世界，生长为扎根大地，触碰天空的巨大世界树，也即是「维尔树庭」的起源。
其向着天空舒展的枝叶衍生出了森精灵的血脉，向着大地深处倾轧的庞大根系构筑起点亮地底的微光，衍生出月精灵的血脉，因而大地巨龙也被称为「原初精灵」，是所有精灵之血共同的先祖与起源。
与另外几位「创生六柱神」不同，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之所以是「维尔树庭」的守护神，并非源于它对精灵一族的偏爱，而是因为所有的精灵都是它的子嗣与延续，这也让树庭与守护神龙之间的关系成为六柱神中最为紧密的存在。
自「维尔树庭」与第一位精灵从世界树中诞生开始，大地巨龙就作为树庭的守护神深度参与精灵一族的延续与发展，至今仍是树庭意志的代表与最高统治者，管理阶级则从精灵之中选出侍奉大地巨龙的祭司议庭，作为树庭对外的话事人代表。
眼前两位精灵，正好分别来自森精灵与月精灵的血脉，安妮丝看了看身边的农业部长，没有记错的话棘应该是人类与月精灵的混血来着。
纯血的精灵果然拥有俊美无匹的面容，不过安妮丝觉得他们都不如棘长得好看。
在见到棘本人后，苍与烬甚至比最初意外穿越到「终暮之城」遗迹深处时更为震惊，安妮丝也从中了解到一部分关于「灾厄之花」的真相。
那是「深渊」针对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孕育而出的诅咒，在「翡翠之环」的种子落入主世界之时，枯萎的阴影也相伴而生，精灵一族永远无法依靠自己摆脱血脉中的诅咒之影。
百年前的「深渊」异动导致了「维尔树庭」与「西风之国」的战争，枯萎的诅咒几乎彻底污染了世界树内部的「自然之心」，行至绝境之处时，是当时的祭司议庭最高月祭司找到了挽救一切的契机。
那就是「棘」这位史无前例的半精灵的存在，「枯萎之源」依附精灵的血脉而生，却难以影响其他种族的血脉，一位拥有人类血脉的半精灵，天生就是能容纳封禁「枯萎之源」最合适的容器。
树庭的守护神在战争的末途中封印了「灾厄之花」，等到一切结束之时，承载精灵一族血脉诅咒的这位半精灵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无论怎样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
「维尔树庭」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棘的所在，在他的母亲魂归自然之心后，精灵一族一度失去了所有线索，直到这一次意外从「忘却之城」的遗迹穿越到了千里之外的诺安领。
面对一些关于「维尔树庭」故意流放棘的传闻，苍与烬都表现出明显的否定态度，认为树庭从未打算将棘流放至外。
高阶的月精灵祭司拥有部分预知未来危机的权能，某种意义上棘的诞生就与「枯萎之源」息息相关，树庭的守护神怎么会让精灵一族的命运陷入被动的境地？
这倒是解答了安妮丝一直以来的疑惑，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树庭会将棘流放到终暮大森林，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不闻不问。
要知道「枯萎之源」是精灵一族的血脉诅咒，把这样一个封印着至关重要大炸弹的人流放至无法掌控的远方，万一棘真的炸了怎么办？
事实上最初在荆棘法师塔里遇到棘的时候，他已经在快要炸裂的边缘了，如果没有安妮丝的介入，「灾厄之花」或许在三年前就降临于世，枯萎之源的魔力影响或许已经传到树庭那边，重演百年前的惨剧了。
棘在接受「灾厄之花」的封印后，于战争的末途在树庭的领土上失踪，没有精灵想象的到他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人类领地，而树庭在百年之中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这样才能说得通。
不过即使知晓了百年前的真实情况，安妮丝依然有感到疑惑的部分。
精灵游侠们说起了「原初精灵」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的起源，认为来自「深渊」的枯萎之源与落入主世界的种子相伴而生，因而成为了精灵一族难以摆脱的血脉诅咒。
但关于「灾厄之花」的起源，她甚至听本人……也就是寄宿在棘后腰上的花花亲自回忆过，最初它也只有作为一株普通猩红睡莲的意识，直到「深渊之种」侵占了其生长的本能，才无可抑制地发展成了让万物都过度生长的「枯萎之源」。
换言之，花花最初的意识绝对没有古老到作为「翡翠之环」孕育而出的种子，与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一同落入主世界的可能。
第168章 月下的半精灵 她所寻求的「永恒」。
关于守护神龙身上可能出现的时空悖论, 安妮丝并不感到陌生，至少白龙苏洛也遭遇过同样的情况。
既然是涉及「深渊」的问题，这之中很有可能发生「虚空之环」的影响，波及时间线上所有人的认知。
了解过百年前「灾厄之花」的真相后, 棘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诞生或许并不是个单纯的意外, 而是基于月精灵祭司的预言, 生来就与这精灵一族的血脉诅咒脱不开干系。
感受到了宿主的情绪波动, 花花从半精灵的后腰上冒出头来, 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眼前两个纯血的精灵。
这是它的「后花园」里最不听话的品种, 早晚有一天应该被彻底修剪掉。
要是宿主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只需要棘点点头，这些惹花厌的精灵们就都会被……
半精灵修长的手指捏住了陷入白日梦的猩红睡莲，给它揉吧揉吧塞回了袖口里，只留下了两位一脸震惊的精灵游侠。
他们都是树庭超凡战士中的精英, 拥有强大而敏锐的魔力天赋, 自然不会看错刚才钻出半精灵后腰的那朵花到底是什么。
传说中的「灾厄之花」猩红睡莲，伴随着精灵与树庭的起源一同降生的「枯萎之源」，曾经带来无数灾祸的诱因, 精灵一族于血脉中伴生的诅咒……
他们为之寻找了近百年的噩梦, 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了眼前？！
……甚至看上去还跟棘相处得挺好的。
安妮丝默默咳了一声，既然树庭方面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分享了约定好的情报, 接下来就该诺安这边进行交换了。
她简单讲述了棘来到诺安之前的情况, 以及在荆棘法师塔中发生的那场大火。
目前棘与猩红睡莲处在一种奇妙共生的状态之中，各自拥有独立的灵魂，却共同分享血肉与魔力, 从生物的角度来分析，把两者视为一体也是可行的。
作为当初被树庭守护神亲手埋入「灾厄之花」的封印容器，棘能够维持自身神智，以人类的血脉围困精灵血脉之中的枯萎诅咒，就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没人想到最后两者会演变成堪称和谐的相处场景。
得知棘在终暮大森林之后经历的种种险境，两位精灵游侠也有些心有余悸，原以为他们赶上了最后的时间，但这其实都是诺安领主在最危急的关头力挽狂澜。
那场意识域中爆发的大火不仅将枯萎的灾难消融于未成形之前，也彻底改变了棘与猩红睡莲共存的形态，甚至让这株「灾厄之花」生出了自我意识一类的独立心智。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新情况，饶是树庭的精灵们与「深渊」的诅咒纠缠了上千年，也从未出现过相似的发展。
苍与烬为此商讨了许久，最终向安妮丝提出了请求，希望棘能随他们回一趟故乡。
棘与猩红睡莲的共生状态是前所未有的新突破，或许能为树庭目前针对「深渊」的研究提供最关键的样本参考，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真正将缠绕精灵一族至今的枯萎诅咒给彻底剥离。
作为交换，「维尔树庭」会倾尽全力为棘提供支援，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与愿望，并邀请诺安的魔法师全程参与研究过程，共同探讨「深渊」的真相。
当然，这并非是树庭单方面的强硬要求，而是精灵一族献上诚意的恳求，既然棘已经自愿选择留在了诺安，他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作为「灾厄之花」封印容器的任务，不再对树庭负有守护的义务了。
两位精灵游侠会在临水城停留几日，等待棘与诺安领主的正式答复，并在这期间向诺安分享交换关于「忘却之城」，或者说「终暮之城」遗迹的情报。
……
会面结束后，安妮丝在领主城堡设宴招待了两位精灵游侠，并为他们安排了休息的客房。
这些天里除了交换情报的时间，两人可以自由在城中参观出入，尽情感受一番这座变化巨大的繁荣城市。
晚宴结束时已经临近深夜，安妮丝在回到卧室的途中停住了脚步，歪头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城堡的顶端。
经过水泥与钢铁合金翻修后的领主城堡更像是一座四五层的规整带庄园的小楼，楼顶特地修得平整，很适合摆上精致的茶几小桌子，再种上几盆花，变成一个喝下午茶的空中小花园。
夜晚的楼顶小花园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夜空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那些闪烁的星辰，赛莱斯汀就分外中意这里，在领主城堡的楼顶举行过好几次观星会。
偶尔棘感到心绪不宁的时候，也喜欢到楼顶的小花园散散心，看向那一望无垠的璀璨星空，顿时就不觉得心里这点烦恼算什么事了。
安妮丝走上了楼顶的小花园，果然在阳台边看到了棘的身影。
星辉月华伴着夜色倾洒而下，落在半精灵银白色的长发上，晕染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听到声响的棘回过头，金红异色的眼睛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王女殿下，目光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
安妮丝感觉到心脏像是重重跳了一拍，月色下的半精灵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无论与棘朝夕相处了多少时日，她依旧会被这个半精灵从头到尾的惊艳到。
“安妮丝。”棘轻声说道。
经过王女殿下持之以恒的锻炼，终于让半精灵习惯了在无人之处自然而然叫她的名字，安妮丝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停在了棘的身边。
半精灵银白色的长发曳地，身上只披了一件柔软的睡袍，看上去非常闲适放松，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在为树庭那边的邀约而苦恼吗，棘？”安妮丝侧头问道。
在与精灵游侠们会面的时候，棘从听闻「灾厄之花」的真相后就变得有些沉默，安妮丝想也知道他大约在烦恼些什么。
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向了浩瀚无垠的夜空，还有远处格外热闹的临水城。
“……我的母亲「月」，是一位拥有大地祝福的高阶月精灵祭司，在我刚刚降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在祭司庭里说一不二的前七席位了。”
棘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这是他来到诺安之后，第一次主动在安妮丝跟前提起了自己的过去。
“她是给予我生命的母亲，也是教导我一切的老师，是她教会我关于魔法与这个世界的所有知识。”
“月是一位意志力卓绝，品性正直坚韧，说话做事都充满魄力的精灵，所有见过她的人，都称赞她是天生的月精灵祭司，未来一定会统管祭司庭的存在。”
“作为月之子，我在幼年与少年时期……一直在拼尽全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个称号，不想要树庭的同族因为我是半精灵的身份，而让母亲受到任何非议。”
安妮丝眨眨眼睛望着他，等待棘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只从树庭的精灵们口中听过母亲和他的故事，据说是来自洛恩王国的白龙骑士，在那树庭难得与人类王国交好的时代来到了这里。”
“他是最优秀的白龙骑士，母亲对他一见钟情。”
安妮丝在心中哇喔了一声，听上去棘的母亲是一位强大又一丝不苟的高阶月精灵祭司，没想到会直接给树庭来个大的，上来就对人类一见钟情。
“父亲随着来访的使团在树庭停留了五六年的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些时候，与精灵漫长的寿命相比……这连短短一瞬都称不上，母亲却说她已经找到了「永恒」。”
棘慢慢地回忆道：“在时间的维度下，世间的一切终将会改变，哪怕是拥有漫长生命的精灵也不例外，但人类不一样，他们的寿命更加短暂，却也更为绚灿，像一团终将熄灭却熊熊燃烧的火。”
“对母亲来说，与父亲一同度过的那几年，初见与相处时爱上他的心情，是在精灵的文化中难得寻觅到的「爱」，也是母亲所能拥有的「永恒」。”
“在这份心情的酝酿下，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自然之心响应了母亲的愿望，「我」也顺利出生了。”
“难得一见的人类与精灵混血……树庭的精灵们都说，我是自然之心与母亲那份携带着「永恒」的心情所孕育出的奇迹。”
安妮丝也随之回忆起了一些关于精灵的种族特性，精灵一族是世界树，也即是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血脉的延续，拥有长达千年的寿命。
不过伴随着悠长的寿命产生的，是精灵一族相对平稳宁静的脾性，很难看到一位纯血的精灵在生活中流露出情绪激动的时候。
这也造就精灵一族的繁衍十分困难，据说精灵们需要彼此足够相爱，直到灵魂之中产生的情绪与信念触动世界树的核心「自然之心」，受到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的感悟并回应这份愿望，才会有新的生命在树庭降生。
但众所周知精灵的情绪都是很淡薄的，在漫长的生命中遇到这样一位灵魂伴侣的概率寥寥无几，两位精灵浓烈的相爱并引起自然之心的回应更是鲜少能见到的情景。
然而棘的母亲，甚至是在离开了那位人类的白龙骑士，独自一人酝酿出的心愿，就触动了世界树的自然之心，诞生出了棘这样难得一见的混血精灵。
难怪树庭的精灵们会将棘的诞生称之为「奇迹」。
安妮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169章 她的吻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棘的告白吗？……
棘微微垂下了目光, 未束的银白长发从肩头滑落了些许，让他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悲伤。
“无论过去经历过什么，即使也有过不那么愉快的时候，我也从未质疑过母亲对我的感情。”
“能够激发自然之心感悟的浓烈情感, 对纯血的精灵而言犹如无上的宝物, 那是母亲亲手找到的「永恒」。”
“所以直到那场灾难的最后, 我向守护神之主谨言, 希望以我为楔封印「灾厄之花」的时候, 此后被流放至终暮大森林, 独自度过了百年时光……我也从未后悔过。”
那是「维尔树庭」的半精灵棘, 对自己此前的人生交出的答卷, 正如月寻找到了「永恒」，棘也在过往的时光与此刻的抉择中，找寻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但苍提到了月精灵祭司的预言，母亲的确能够感应到即将降临的灾祸, 提前为此做出准备, 也是祭司庭的职责之一。”
“如果「我」的诞生，就只是树庭为了应对「枯萎之源」而制造的后手，一个甘愿以身囚锁「灾厄之花」的半精灵……”
棘没有说完自己猜测的可能性, 如果这一切都是依附预言而存在的, 那他的决心与选择，在树庭与母亲身边度过的时光……就都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在真相之中变得面目全非。
即使现在的棘已经不会向树庭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得知过往并不如自己所愿时, 半精灵依旧会感到悲伤。
安妮丝伸手握住了棘的手，湖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我倒是觉得，想要为可能发生的灾祸预备一个解决方案这种程度的心愿, 是无法触动自然之心，为树庭带来新生命的。”
“况且苍也提到过，战争中的月精灵祭司为了抵挡枯萎诅咒的蔓延而以身殉职，棘是在之后才得知母亲受伤离世的消息吧？直到最后，她也在拼尽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没有将守卫树庭的希望寄托在棘的身上。”
半精灵微微抬起头，异色的眼瞳中倒映着一汪柔和的湖蓝色。
“至于棘的选择……在当时的情况下，棘根本不可能逃避的吧。”
“故乡面临绝境，亲朋好友都在自己的眼前离去，而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只有我能做到，能挽救一切的机会……”
“我相信，只要你在树庭度过的时光中感受到了任何一丝愿意回想的「意义」，都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无论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当时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棘已经感受到自己独有的「意义」了呀。”
半精灵闭上了眼睛，而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人类少女的话音如同清风拂面，棘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半晌舍不得收回来。
如果这注定发生的一切，是让他与安妮丝相遇的契机，那么棘同样为此感到庆幸。
他睁开眼睛，看向了注视着自己的王女殿下，说道：“安妮丝，我希望能回树庭走这一趟，既然有探明「深渊」真相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才是。”
“如果能借此机会解决花花的问题，让精灵一族摆脱血脉之中伴生的枯萎诅咒，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是我对故乡最后的牵挂，解决了树庭的问题，从此以后我的身心就都属于诺安……是属于您的了。”
安妮丝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眼前的半精灵，直到棘因为羞赧而微微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虽然知道棘的话中最后是指代属于「诺安领主」的意思，但心仪已久的对象就这么红着脸说自己属于你……
安妮丝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充满某种指向性的问句脱口而出：“……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棘的告白吗？”
半精灵尖尖的耳朵顿时染上了一层绯红，棘错开的目光半晌没敢看回来，好半天才低声回应道：“当然，我并不奢求您的回应……”
话音未落，棘感觉到唇上擦过了一片格外柔软的触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安妮丝笑眯眯地回味了一番刚才的轻吻，握着半精灵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天知道她馋这一天有多久了，作为一名勤政爱民的优秀领主，安妮丝向来以身作则，不希望给领民们留下过去旧贵族仗势欺人的坏印象，但摸着良心来讲，从她把棘带回诺安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打这位美丽半精灵的主意了。
只是精灵一族向来脾性内敛，情绪也比其他种族更为淡漠，棘虽然是混血，但看上去生活习性都更加偏向精灵的那一方，安妮丝不希望贸然出手让他产生任何困扰。
顺其自然……或者说是温水煮青蛙到现在，终于把可口的半精灵煮到心动了，安妮丝当然有点按耐不住。
“棘想要去树庭的话，那就去吧，我会跟你一起去。”安妮丝微笑着说道，“就在刚才，我产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计划，正好棘之前总是因为农业部的任务走不开，很惋惜不能跟我一起出远门吧？”
棘听着王女殿下一点点计划着去树庭的行程，对「深渊」的诸多猜想，感觉躁动的心跳声终于渐渐平缓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股从心脏向着四肢百骸满溢而出的暖流，让灵魂仿佛轻飘飘地坠在云间，只想要眼前这一刻的美好永远持续下去。
精灵的情绪一向是淡薄的，半精灵也不例外，此时此刻的感受让棘陌生，却又半分舍不得结束，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灵魂之中撞出紧张的回响，心想母亲当初寻找到的「永恒」，也会跟他现在的感受一样吗？
或许这也是从母亲那里遗传下来的特性，棘也总是会被人类少女那热情灼烈的灵魂之火所吸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妮丝才终于结束了话题，叮嘱棘早点回卧室休息。
棘望向神色飞扬的人类少女，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一直相握的手，在离开之前小声说道：“……回去休息之前，能不能再亲我一次，安？”
他甚至用上了精灵语的叫法，安妮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那忐忑的尾音中融化了一大半，随即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满足了半精灵的愿望。
三年多的时光过去，棘看上去与初见之时没有任何改变，还在长身体的王女殿下个头倒是往上窜了一大截，至少现在安妮丝不需要垫脚，只用抬抬头就能把害羞的半精灵亲到不敢睁眼了。
……
安妮丝决定跟棘一起前往「维尔树庭」的计划并不是心血来潮，事实上在最初知晓两位精灵游侠是如何出现在「终暮之城」遗迹深处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对应的想法了。
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复现两位精灵游侠穿越遗迹深处的情景？
如今的诺安已经有了将不稳定的遗迹锚定在主世界，形成稳定存续状态的技术前提，如果能复现并解开遗迹深处空间穿越的本质，不仅能更接近「深渊」的秘密，也能大幅缩短与树庭之间的距离。
乖乖从终暮大森林的外围走安全路线去往「维尔树庭」，来回得耗费好几个月来路上，而通过遗迹深处的空间穿越，只需要不到三天的时间。
折算下来还不如把这几个月的宝贵时间，用在对遗迹的研究上面。
安妮丝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连两位精灵游侠也认为这是更有效的方案，毕竟诺安的研究者们跟棘一起到了「维尔树庭」，接下来的工作也是研究遗迹，倒不如从诺安这边直接开始。
她同时敲定了此次「维尔树庭」之行的主力人选，除了棘与安妮丝自己之外，再加上观测锚定装置的专家赛莱斯汀，对「终暮之城」文明较为了解的法师塔之主阿雅女士，以及以防万一需要亲自去见一见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的白龙苏洛。
有了领主的亲自参与，加上整个诺安的后备支援，对「终暮之城」遗迹深处的探索很快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遗迹的「生长」达到某个阈值，不再继续向四周扩张后，这片被锚定的「终暮之城」文明遗骸也逐渐显露出了完整的模样。
这是一座庞大的城市规模遗迹，粗略估算占地面积甚至超过现在的临水城，容纳人口能超过十万以上。
探索队在遗迹内部发现了大量「终暮之城」文明时期的物品，几乎所有文明造物上能见到符文列阵的技术，一些大型的设施经过符文解析后，甚至还能发挥效用，就像最初的终暮法师塔一样。
城市遗迹的存续状态历经完整之后，还出现了一些类似场景时空闪回的现象，随机发生在遗迹的任何一个角落，显现出曾经这座城市中最平凡的一片时光。
在这些时空闪回的记录中，探索队发现了生活在「终暮之城」文明时期的人类——这些城市的原住民毫无疑问是人类，有且只有服饰年龄各异的人类。
所有的闪回记录都没有出现人类之外种族的身影，别说各系兽人与精灵的存在，连高地人族与尤尼一族这类被称为与人类同源的亚系种族都不见踪影。
可以看出曾经的「终暮之城」文明在魔法科技上已经达到了相当可观的发展水平，城市之中普通人的生活状态非常接近安妮丝想要实现的现代城市缩影了。
甚至在一部分魔法科技的实现方式上，安妮丝都感到了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是……主导「终暮之城」文明技术进步的源头，同样拥有与她相似的星外记忆一般。
第170章 探索 深海下的虚空。
关于「终暮之城」的文明在技术路线发展上的既视感, 让安妮丝产生了一些奇妙的联想。
她打开了精神域中的系统面板，看向了指代整个辅助系统的文件名称「文明奠基者系统V2.0」。
源自机甲中的智能AI「维克托」是她最为信任的辅助智能系统，无论是在星外记忆中作为联邦工程兵进行荒星探索的时期，还是在这个世界苏醒之后的时间, 可以说没有「维克托」的辅助, 安妮丝对诺安的规划就不可能在三四年之间达到现在的发展水平。
她一直没有机会细想这个从苏醒开始就始终萦绕在心间的疑问。
为什么「维克托」建立的系统名称会叫做「文明奠基者系统V2.0」？
如果「维克托」的存在源自于她降临这个星球时不知道落在何处的星际联邦探索者机甲, 那么辅助她探索新星球的系统应该是「荒星探索者系统」才对。
通常进入「文明奠基者系统」的阶段, 已经是对本土文明深入了解, 开始为此制定发展计划的时候了, 就如安妮丝当初刚刚成为诺安领主的时期。
对此安妮丝一直有个模糊的猜测, 会不会在诺安之前, 这个星球上还出现过「文明奠基者系统V1.0」所引导的文明？
有了这样的想法作为心理前提，再看「终暮之城」文明中那充满既视感的魔法技术发展路线，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神秘的「终暮之城」文明，很可能与安妮丝猜测的「文明奠基者系统V1.0」有很大的关联。
可惜从遗迹深处的闪回记录中解析出的信息十分有限, 除了一部分城市之景外, 关于文明所处的时间与发展状态，甚至是否位于主世界之中，与「深渊」之间的联系等等……
这些关键的情报都一无所获。
不过探索队的努力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至少观测锚定装置运行得越来越稳定了。
锚定的范围在向着遗迹的深处逐步推进, 直到触及探索队初次打捞起两位精灵游侠的位置。
当时的遗迹存续状态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难以判断具体的位置, 这一次倒是变得鲜明了许多, 能从地形与周边的建筑残骸风格大致判断出, 这一片原本应该是「终暮之城」文明中用于祭祀的场地。
目前从遗迹中调查得到的情报里，从许多方面都能印证「终暮之城」文明的人类应该信仰着一位神明，具有全知全能的唯一性, 在普通人日常的生活场景闪回中，也经常出现关于这位神明的象征。
这一片区域也描绘了大量人类聆听神明福音的场景，能看出魔法科技的进步也并没有改变信徒们的虔诚的心念，反倒让祈祷与聆听的工具一并迭代进步，不少人都带着像是投影耳机的魔法器械，外围呈现出半透明的魔法光彩，倒映出属于那位神明的象征符号。
祭祀的场地处于整座遗迹地下层的中心位置，再往下就是一片朦胧的深海，无论是诺安的观测装置，还是拥有理性与灵魂的生命体，都无法看清这片「深海」之中到底是什么。
无法被观测，也意味着存续状态无法被锚定于主世界，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发生空间突变与远距离穿越现象的根源了。
安妮丝仔细读取了关于这片「深海」的观测数据，并从雪獠那里得到了从主世界影子那一侧的观测反馈，发现这里无法被观测的原因在于空间结构难以被主世界的规则容纳，更像是卡在诸多「元素界」与主世界交汇之处的节点上。
如何影响并改动稳定的空间结构，对于星外记忆的星际联邦文明来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技术，在联邦军事学院工程科上就有许多相关技术的研究课程。
折叠宇宙空间，规划行星的航线需要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算力，相较之下眼前这片小小的「深海」就显得具体多了。
安妮丝在「维克托」的系统辅助下经过仔细的拆分与验算，一点点阐明了「深海」的表层结构，略过那些艰难晦涩的概念与计算过程不提，她得出的结果是将观测的锚点固定在进入「深海」的个体之上，就有很大概率能随之稳定整个「深海」的内部空间。
演算结论是有了，不过要如何验证却出现了问题。
单独的观测装置无法担任深入「深海」的锚点，而直接让实验员或者研究者进入其中，又难以保证其生命安全。
毕竟演算数据没办法显示出「深海」内部的情况，哪怕只是出现与黑潮相似的，不被主世界规则所容纳的混乱空间，也会对进入其中的人造成巨大的精神伤害与污染。
最后是白龙苏洛自告奋勇，担任了第一位实验员的身份。
这位洛恩的守护神龙其实并没有太听懂安妮丝那套复杂的计算理论，她只需要知晓天才的人类魔法师得出了确切的结论，并且需要一位能平安穿越「深海」的实验员，来重现并验证这套计算结果就足够了。
“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草率决定，说到穿越境界线啊次元结界一类的东西，我跟阿夜……黑龙赫卡特尔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经验最丰富的存在了，无论是时空乱流还是空间风暴，我都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白龙少女信心满满地说道，在诺安这边的探索团队做好全部的准备后，带上了精灵游侠交给她的种子，义无反顾地只身走入了「深海」。
「维尔树庭」距离诺安太过遥远，也没有建设起魔能塔，诺安缺乏远程联络的手段，只能依靠精灵游侠们带来的大地之种来进行验证。
如果白龙苏洛顺利穿越了「深海」，抵达了「维尔树庭」的所在，这些种子会在故土生根发芽，让远在诺安的苍与烬感受到灵魂破土而出的共鸣。
实验过程中所有人都很紧张，连主导整个理论与演算的安妮丝也不例外，但她知道白龙苏洛是最好的人选，就算不考虑她对穿越世界线经验丰富的那一部分，守护神龙的灵魂本就是世间最坚韧的存在，万物法则也难以撼动这道最稳定的观测锚点。
距离苏洛进入「深海」之后第三天的凌晨，苍与烬在沉睡之中同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若有所感的神情。
大地之种已经回到了故土，在树庭生根发芽了。
探索队与诺安的研究团队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又等待了三天之后，白龙苏洛的身影平安从「深海」之中浮现，完成了这一趟穿越之旅。
她带回的数据完全符合安妮丝的演算，甚至证实了以自身作为观测锚点的稳定性——进入「深海」向着固定方向前行来回消耗的时间一致，说明这段空间结构的末点就是固定在「维尔树庭」的所在。
有人走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之后的验证实验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两位精灵游侠担任了第二轮的实验员，在等待了六天多的时间后，苍与烬同样平安从「维尔树庭」归来了。
他们比白龙苏洛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是用在觐见祭司庭的高层上了。
知晓了诺安发生的一切，精灵祭司们也十分震惊，进一步向诺安传达了希望就「深渊」以及「灾厄之花」的问题深入合作研究的意愿，并为此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第三轮穿越「深海」的实验员就是包括安妮丝在内，预计一同前往树庭的研究团队了。
众人做好了相关的技术准备，目送王女殿下一行人进入了「深海」的范围。
作为亲自完成理论建设与演算的人，安妮丝对于穿越空间结构的奇妙体验到不觉得如何紧张，毕竟她可是见过真正大场面的联邦工程兵团的探索队长。
说起来她会来到这个世界，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遭遇了真正的时空结构的错乱——无法规避的虫洞风暴。
安妮丝缓步前行，并仔细叮嘱同行之人放松心情，维持自身的理性与认知。
按照她的经验，从某个难以觉察的瞬间开始，「向前行走」就会脱离物理意义，变成完全由认知惯性形成的路径，而这是维持观测锚点稳定所必要的过程。
果不其然，视觉的反馈很快出现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画面，安妮丝继续维持着「向前行走」的思绪，直至她感觉到自己再次踏上现实的土地。
在那万千场景变幻的背后，安妮丝的视线瞥见了一线璀璨的星光。
她蓦地愣在了原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安妮丝并不清楚那一线璀璨的星光之中到底蕴含着什么，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强烈的既视感可以肯定，她在过去某个时刻一定曾经抵达过那里。
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过，又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安妮丝却一丝记忆也没有留下。
在亲眼见到那一线星光之前，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与「终暮之城」的遗迹……与「深渊」的本质产生联系。
只有此时在脑海中回荡的轰鸣在不断提醒她，那里就是「虚空」。
安妮丝默默闭上了眼睛，在强烈的精神动荡中努力维持理性与认知的稳定。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放弃了所有的侥幸心理，无比确定「终暮之城」遗迹所在的文明，就是在她苏醒恢复记忆之前于「维克托」的系统上留下的档案记录。
那份在系统记录中已经被删除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文明奠基者系统V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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