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块毛坯 下次我们去马尔代夫吧
“我给你涂点药。”庄加文没有继续的意思,她难得的玩笑也一闪而逝,周思尔盯着她转身的背影,很失落地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这么弄我了?”
背对着她的人找到了便携药箱,走过来问:“怎么说。”
周思尔还躺着,似乎和庄加文一起就燥热,她蹬掉了被子,露出的腿脚踝都有红痕,可以想象被人怎么攥紧过。
“谁出门会带这些东西。”
她抬了抬下巴,指庄加文打开的医药软包。
周思尔也不是没出门旅游过,她只在意要带多少漂亮衣服和拍摄的相机。
反光板都是跟着祝悦做了朋友才记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专职模特。
“我会带。”庄加文低头,看周思尔不过来,只好往床里坐了坐,“把裙子撩起来。”
她说这种话都一本正经,周思尔不服,“我不撩,你弄出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算是祝悦,也不会和周思尔说这方面的事。
倒是班上其他女孩子偶尔提起,周思尔又懒得听,都是青春正好的学生,谈恋爱睡在一起也很正常。
周思尔性取向上唯一的人脉还是学姐,但昨晚箭在弦上,已经没有问技巧的时间了。
想到这个周思尔就不高兴,她抬腿给了庄加文一脚,出发前自己涂的指甲油在灯下闪亮如流沙。
蜜桃粉和身上睡裙的荔枝粉也不同,庄加文干的时尚行业,不至于分不清一个色系的口红色号,偶尔还是会被周思尔对一个颜色极致的追求惊到。
如果不是从事这份工作,她的生活或许会粗糙许多,也不会每天为了保养脸一再花钱。
事实证明没有一张好脸,周思尔也看不上她。
“和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看庄加文不回答,认真低着头找药瓶,周思尔又踩上对方的肩头。
她状态好的时候宛如一头野猪,在家撒野能弄得什么东西都七歪八倒,庄加文也是前阵子才意识到的周思尔家里的镜子换过。
第一次去她家做上门保洁的时候,不是那样的款式。
周思尔表面是个骄奢淫逸的大小姐,人际关系简单得很。
庄加文承认初次见面时,对方家中开过派对的杂乱让她印象不好,或许杂乱有一半是周思尔自己闹的。
她向来只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包括那里。
这样的姿势,庄加文被踩得身体摇晃,却正好看见了周思尔的裙底。
她微微皱眉,忽然握住周思尔的小腿,把人拖到了近前。
像是周思尔把她抱住,刚才还嚣张的女孩吓了一跳,捂住自己下面,“你要干嘛!”
庄加文之前再怎么和她靠近,也没到昨晚的程度。
她都不知道周思尔什么时候把毛剃了的,这时候才想起来问,“自己弄的?”
“什、什么?”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周思尔是学音乐的又不是学舞蹈的,哪怕周希蓝也给她报过舞蹈班,也没想到自己以前没能实现的动作在床上实现了。
她推开庄加文凑近点脸,对方态度再冷冰冰,气息还是热的,“真够……”
后面两个字是口型,很好读懂。
这里就他们两个,庄加文无声地说,更令周思尔羞耻,她狠狠抓了抓庄加文的头发,“这叫全身管理,你这个……”
“乡毋宁?”
庄加文忽然伸手把她一条腿抬起,往红肿的地方涂药,语气带着隐约的戏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感觉太奇怪了,周思尔很抗拒,可这样的姿势太亲密,甚至比身体贴近更靠近。
氛围给她一种自己在和庄加文恋爱的错觉。
“庄加文。”
周思尔喊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哑,庄加文嗯了一声,“你今天还要合唱吗?声音……”
她自己是一个不会允许其他的事影响自己工作状态的人,这时候很自责,“对不起。”
她的手指触感很清晰,周思尔咬着唇,莫名的眼泪蓄在眼眶,“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庄加文动作一顿,这时候想起当初周思尔那句你爱我好不好。
不到半个月,对方居然让步了。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好回答得多,庄加文说:“喜欢。”
周思尔追问:“在我之前,你真的没有别人吗?”
庄加文这才抬眼,她抽出湿淋淋的手指,湿巾擦手的时候和周思尔泛红滚泪的双眼对视,“没有。”
按照周思尔的性格,应该会不依不饶追问真的没有吗。
但她没有,她倒了回去,“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和别人好了。”
庄加文把她的裙摆扯下去,低头给她的脚踝涂冰凉凉的药膏,也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明知道周思尔身上的肉很软,也很容易留痕。
“为什么?”
周思尔没有翻身,她的手臂遮住双眼,像是遮住了庄加文为了给她上药打开的顶灯。
那是蝴蝶的形状,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了。好像一场梦。
“因为你遇不到比我更合你胃口的人了。”
她还是那么自信,但庄加文很难反驳。
成年后她什么欲望都一再压制。
食欲要因为工作需要的身材压制,物欲因为亏欠黎尔必须消弭。
身体上的欲望,在遇见周思尔之前,可以忽略不计。
偶尔体检,詹真一还贱兮兮问她激素怎么样,月经正不正常,又说真羡慕你,季经多好啊,能省不少卫生巾的钱。
庄加文来月经本来就晚,同龄人在借卫生巾的时候她还在窜个子,妈妈为此带她去医院看过。
不过姥姥就是少见的暗经,一辈子不来也生了好几个孩子,妈妈说或许我们巧妮子也是这样的。
庄加文觉得那样也不错。
她不想痛,每次看同桌因为月经痛得脸色发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女人好像苦更多。
妈妈说你不能这么想。
庄加文和她一起掰玉米,妈妈看着呼呼大睡的小狗说:你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我不是比姥姥过得好了吗?
她现在的确过得比妈妈、姥姥更好了。
但庄加文依然有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问题近在咫尺,在最沉沦的时候也自信无比,搂着庄加文说你完了。
说庄加文你会永远迷恋我。
庄加文应该反驳的,高傲的天鹅在这样的时候不过是一只被欲望驱使的野鹅,会在席天慕地下交.媾。
可对上周思尔的眼睛,庄加文就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了。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和朋友的目光不同,和黎尔照顾自己的温和也不同。
柔软的周思尔有一颗最坚不可摧的心,她判断无误,庄加文的确不会遇到更合胃口的人了。
周思尔拉高了她的阈值,以后触碰任何柔软,她都会想到周思尔。
无论是甜坯子还是玫瑰酸奶,潮湿的梅雨分解了她对家乡的思念,甚至倒反天罡,都置换成了她自己。
庄加文接不了这样的话,她的手指勾下周思尔的吊带,冰凉的药膏触碰更柔软的地方,周思尔发出惨兮兮的叫声,拍开庄加文的手,好像又哭了。
“都怪你。”
周思尔没吃过身体上的苦,表面正常的家庭带给她异于常人的精神胜利法。
周思茉从来不担心什么黄毛能骗走周思尔,她的妹妹太高傲,知道自己需要昂贵的物质供养生活。
但达得到她物质需求的人必须是个颜值顶尖还要符合她审美的人,那约等于无。
周思尔是没有理想型的概念的。她对同性恋爱避而远之,对异性恋鄙夷贬低,无非是遇见的样本不过如此。
哪怕遇见了喜欢的,第一个念头也不是尊重,更不会循序渐进。她只会占有。
是庄加文的话,周思茉很放心。
哪怕最后没成,周思尔都会因为这段交集成熟很多。
她依然是周思尔的家人,不会替庄加文考虑物质之外的东西。
无解的问题意味着还有更难搞的问题。譬如周希蓝。
“怪我。”
庄加文不让周思尔把衣服钩起来,“药膏要晾,不然全蹭在睡裙上了。”
就自己这么敞开算什么,周思尔不满意,“那你也脱了。”
庄加文:“我脱了干什么。”
周思尔还把自己的部位托起来,“是你弄的,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晾着?太过分了。”
她自己都觉得手感很好,摸了半天哼了一声,“为什么和你摸感觉不一样?”
庄加文很少这么失语,又被周思尔可爱得想笑。
一夜没睡的烦恼因为周思尔醒来消散,和周思尔一起,她总能短暂地忘却烦恼。
好像只要亲一亲送到嘴边的软肉就好了。
“能一样吗?”她叹了口气,一边收起药包。
周思尔不让她走,“你摸摸我。”
虽然身上还有破皮,但周思尔还是更喜欢那种感觉,以前有人说这种事上瘾她还嗤之以鼻,觉得不就是摸一摸有什么意思。
是庄加文摸就是不一样。
“不摸,等会你又疼了让我滚。”
庄加文太了解周思尔了,某种意义对方也是翻脸不认人,自己爽了就睡了,庄加文还要处理后续的烂摊子。
“我不会的,”周思尔又问,“你睡了多久?”
庄加文摇头,“给你处理完都快天亮了,外面很吵,也睡不着。”
这个山庄酒店地理位置好,但质量不怎么样。周思尔因为太累睡得和猪一样,如果不是周希蓝的电话,她或许能睡到中午,这时候也困了,眨着眼说:“下次我们去马尔代夫吧。”
庄加文笑了一声,没有明确的回应。
周思尔:“过来。”
庄加文的习惯是东西归位,这样能减少做家务的时间,周思尔就不一样,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喊庄加文比喊小爱同学更方便。
“还有什么需求?”
她说得像她来陪睡的,周思尔盯着庄加文的脸,摸了摸,手指戳到她眼下,嘀咕道:“有黑眼圈还这么……”
庄加文:“这么什么?”
周思尔垂眼,“喜欢。”
庄加文的笑容一顿,随后躺了上来,握着周思尔的手说:“再睡会儿吧,你也没睡好。”
周思尔心里失落,也没有勉强,她喜欢庄加文身上的味道,好像和她去哪里,都很安心。
但她忘了周希蓝是能让两任丈夫都跪在她面前哭的女人。
周思茉稳不住母亲,傅平烜也稳不住妻子。
庄加文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感受到了手机的持续震动。
她睁开眼,周思尔还在她怀里,呼吸均匀。
醒着的周思尔肢体动作很多,睡觉倒是很乖,庄加文轻手轻脚下床,去了露台接电话。
外面的天彻底凉了,雪积得很厚,偶尔从树上掉下来一捧。
庄加文给周思茉回拨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加文,你和思尔还在温泉山庄吗?”
“是,怎么了?”
庄加文之前面对周思茉很有底气,现在反而有些心虚。
她毕竟比周思尔年纪大,八岁的年龄差在八十岁和八十七岁的都是老年人,但在二十岁的时候衡量,总是不同的。
这大概就是青春的价值。
“思尔还在睡觉?”
“嗯。”
“你们……”
今天周六,周思茉还在工作,孩子下周期末考,小学生正在她边上写作业。
她刚才还和周希蓝大吵一架,现在也被对方拉黑了账号。
虽然信息不多,不难推测周思尔和庄加文发生了什么。
“是。”
庄加文很干脆地承认了,周思茉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她怎么会这么失控。”
“你说你们的妈妈?”
外面冰天雪地,山上更冷,庄加文被冷得清醒了许多,“她怎么知道的?”
周思尔对庄加文势在必得,周思茉一点也不意外她们会发生什么。
她一直觉得庄加文是最好的人选,同龄人根本压不住周思尔,太小的周思尔看不上。
再大一点的圈里人,都是脾气相当的,非要在一起,估计也会鸡飞狗跳。
“她早上给思尔打过电话。”
庄加文有些意外,“早上?”
周思茉嗯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那时候在楼下。”
庄加文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周思茉都觉得她不容易,“对不起,我妈妈没联系你吧?”
“没有,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庄加文问:“她也不屑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周希蓝的控制欲体现在微末之处,譬如送给周思尔的桃酥。
现做的,要等很久,是妈妈的心意,谁听了都感动。
但在这些条件之前,是周思尔喜不喜欢,她从来不过问。
她的傲气胜于周思尔,目中无人到极点,或许人生最受气的是和第一任丈夫结婚。
但周希蓝又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现在的产业也是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的。
一般人年过半百也就和解了,反正也和年少时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保养得再好,她的年龄是实打实的,只有她光长岁数不长心智,依然无法看开。
“真难得,我以为你会说得委婉一些。”周思茉深吸一口气,没继续和庄加文寒暄,“她的司机和我说,我妈约了时间要去你们的温泉山庄。”
“刚才思尔的爸爸也和我通过电话了,他还在外地,没有办法劝说我妈妈,会努力赶回来的。”
“思尔的手机关机,我也联系不上她。”
“我知道了。”
庄加文吐出一口浊气,她刚才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母亲还在,那只被吃掉的狗也还在。
她和黎尔抱怨自己无解的问题,黎尔还在开导她,妈妈在边上说你喜欢就好。
可惜好梦易碎,从来都是这样的。
“我再想想办法阻止她。”周思茉看了眼女儿说。
“没关系。”
庄加文知道她也有烂摊子要收拾,贝绍元不甘心,都能找到周思尔学校来,估计也不想放弃女儿,要打同情牌。
“我会解决的。”
“你还是决定要走?”周思茉叹了口气,“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思茉姐,我惹不起你们家的。”
庄加文开门见山,“虽然我现在差不多算一个人,现在周思尔喜欢我。”
“你能保证她的喜欢能有多久吗?”
周思茉哑口无言,庄加文握着冷冰冰的栏杆,冰雪也会因为体温融化,她知道自己忘不掉周思尔。但没办法。
人生没办法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她年轻十岁,或许会拼一把,问周思尔要承诺。
钟语的冲动是那个年纪做得出的事情,但庄加文早就被生活磨损过了。
她从来没意气风发过,又谈什么心气。
失眠的时候数遍过去,全是失去,没什么能长留在身边。
“总之,你放心。”
周思茉心想我一个都不放心。
但庄加文把电话挂了,她握着手机回到工作间,做作业的女儿派派喊了声妈妈。
“外婆不许小姨和庄阿姨在一起吗?”
周思茉倒不会说这是大人的事情,嗯了一声,“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小朋友唉了一声,“明明外婆以前也不被允许和现在的外公在一起啊。”
她倒是对大人的事情清楚,其实周思尔小时候也这样,周思茉从不嫉妒妹妹,她偶尔还清醒自己不完全是周希蓝带大的。
她也讨厌桃酥,其实周希蓝也不喜欢,是继父傅平烜喜欢。
周希蓝勉强自己喜欢,也让女儿喜欢,似乎这样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家人了。
可没有血缘也能为家人,总有东西凌驾身份、契约、亲缘之上的。
只是有人太胆怯,畏惧失去,才抓住这种东西不肯放手。
但周思茉同样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所以她不会那样带自己的孩子。
派派的天性就很沉静。
周思茉揉了揉太阳穴,“所以……”
小朋友看出了妈妈的困扰,走过去抱她,“所以小姨现在和庄阿姨逃去结婚了吗?”
周思茉:“没有。”
派派有些失望,“还以为她们自由了呢。”
周思茉点了点她的额头,“写你的作业。”
派派哦了一声,“那妈妈你走吧。”
她忽然赶人,周思茉笑了,“我去哪里?”
周思尔对小孩倒是很好,家里亲戚一起聚会,她也是坐小孩那桌的。
在派派眼里,周思尔喜欢庄阿姨真心实意,她能感受到。
她也听到周希蓝说庄加文不好的话。
“去阻止外婆吧。”
她又回到书桌写作业,又唉了一声,“要是妈妈会瞬间移动就好了,pia就到了。”
但周思茉没赶上。
今天城区也下了雪,路况变得复杂,她联系庄加文,对方反而安慰她,说周希蓝或许也不能上山,这边车不好开。
“思尔还在睡。”
庄加文在房间轻手轻脚整理东西,她行李很少,最小的行李箱就能装下。
她带着行李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钟语,她似乎要去隔壁栋聚会,不解地看着庄加文,“你要走了?”
庄加文:“差不多吧。”
钟语没忘记周希蓝的电话,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姐,你别告诉我周思尔的妈妈要来了。”
周希蓝简直是钟语对温柔的最大误解,她现在觉得真温柔和假温柔区别可大了。
“完了完了。”
钟语都想跑了,“我是不是也该走,我就不应该接电话的。”
庄加文:“电话?”
钟语和她一起下楼,把早晨的事说了。
庄加文终于能把事情串在一起了。
周希蓝一开始应该是怀疑钟语和周思尔旧情复燃,结果周思尔和她打电话刺激了什么,就要过来了。
电梯往下,偶尔有人进来,庄加文的沉默比暴雪还可怕。
钟语问:“你有车吗,怎么走?”
“和周思尔说过了吗?”
她一边给祝悦发消息,告诉她庄加文要跑路的事情。
以她对周思尔的了解,睡完对象跑路和对象被亲妈逼走跑路也没什么区别。
周思尔绝对会发疯的。
以前她就觉得周思尔的刁蛮像被培养出来的,这人安静弹琴的时候更对味。
她们两个,最不自由的居然是周思尔。
这是钟语在外面上学琢磨出的真相。
她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单恋以支票结尾幸运,还是周思尔锦衣玉食但被控制也算好日子了。
钟语的妈妈虽然克扣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比周希蓝好一些。
周思尔不是独生女,却胜似独生女,这种情况不如多一几个孩子能分散家长的注意力。
但周希蓝岁数大了,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没有。”
庄加文看向钟语,她的毛衣领子包裹着修长的脖子,好像比外面的雪还冷,“你觉得那样我走得了吗?”
钟语之前是很庆幸周思尔遇见了她的报应,但这个报应明显兼具大人的冷酷。
哪怕她了解了前情提要,明白庄加文的难处,依然觉得这个人绝情。
“可是你这样走了,她醒了会……”
庄加文打断她,“我知道,会哭。”
她拿走钟语企图抢走她行李箱的手,“那也比她妈妈到这里我们几个碰面更好不是吗?”
庄加文走去前台,询问自己订的车是否到了。
酒店被包了,这栋楼都是周思尔学院的同学,钟语是隔壁栋聚会的,但也算同龄人,还有人在群里提起过。
关于周思尔的传闻都到场了,这时候有人驻足,以为周思尔的前任和现任杠上了。
祝悦看到钟语的消息妆都不化了,急急忙忙去敲周思尔的房门,一边给钟语发消息:“稳住庄加文啊,她跑了我会疯的。”
一层大厅很多人,庄加文找了个角落等车,钟语坐到她身边,“你听见了吧,祝悦也怕你走了。”
庄加文都笑了,“周思尔这么可怕吗?”
钟语:“她妈更可怕啊!姐你起码比我能应付吧。”
她说来说去就怕周希蓝提学费,庄加文说:“你不是和老师一起来的吗?快去那边吧。”
周思尔能自己应付妈妈,庄加文不担心她,反正车还没来,她不介意和钟语解释:“我后天还要陪周思尔考试,不算跑路。”
“那也不能现在跑吧!”
钟语这两年情绪稳定许多,“性质差很多啊,你不是和她……别这么看我。”
她也无语,“都说了我不喜欢周思尔。”
“一副要托付我的样子太恶心了。”
庄加文:“没托付你,你们不合适。”
钟语嗯了一声:“你们合适,她遇见你之前还说自己就算死都不会弯呢。”
她只是长了一张冷淡的脸,性格也挺幼稚的,难怪和周思尔做朋友闹成这样。
庄加文偶尔觉得年轻真好,也没心思和她们掰扯,“我这应该算……”
她想了想,“紧急避险。”
钟语:“太没担当。”
庄加文:“担当能当饭吃,她妈妈看到我和周思尔一起只会更生气。”这倒是真的。
但钟语还是觉得不能被庄加文绕过去,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庄加文订的车来了。
女人脚步很快,很快坐上车消失在钟语的视线里。
这时候,祝悦带着穿着拖鞋的周思尔来了,只看到汽车的车屁股。
周思尔的头发乱糟糟的,前短后长的毛线裙都穿反了,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里面应该还是睡裙。
祝悦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穿着拖鞋。
目睹了一切的同学好心提醒,“周思尔,你的前女友把女朋友送走了。”
钟语瞪了那个人一眼,“别听他们乱说。”
“你女朋友说给你留言了,她下星期还要陪你考试。”
周思尔拿着手机,这时候才开机,祝悦半搂着她,能感受到周思尔的颤抖。
手机开机,周思尔还没有打开庄加文的消息,周希蓝的电话就来了。
周思尔拒接,对方一直打进来,还是在她要看到庄加文消息的时候。
外面那么冷,周思尔气得脸都红了,怒骂了一句:“干什么啊!”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外面,她隔着玻璃看到了下车的周希蓝。
周希蓝说:“思尔,和妈妈回家。”
【作者有话说】
大家想看什么样的番外捏[好运莲莲][比心]我先准备着
第72章 第七十二块毛坯 她不应该和周思尔做的
不等周希蓝撑着伞下车走到山庄大厅,周思尔已经走出来了,“你来干什么?”
周希蓝一边收伞一边说,“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周思尔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还是被打断了。
以前周希蓝就这样,周思尔想睡懒觉,她非得在周末早上把周思尔叫起来。
无论是早起练嗓还是早起跑步,全是为了你好。
周思茉说她背着很贵的书包考倒数也是小学的事情了,中学开始,周思尔的成绩稳在中段。
当然也有周希蓝请人给她辅导的原因。
嘴上说女儿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的妈妈还有期待。
小时候是希望女儿成为童星,把周思尔送去做童模,还是外公外婆发现孩子吃不饱好像没怎么长大,把周思尔接到宁市养了一段时间才断了女儿的念头。抠抠:儿物就物扒物儿临扇物 后来周希蓝放弃女儿做童星的期待,希望周思尔和爸爸一样做歌手,让傅平烜写歌带周思尔一起和声。
她二婚的丈夫当年就不是什么巨星,成名作是一个乐队的成果,虽然后面阴差阳错火了几首歌,也做不到真正大红大紫。
刚认识周思尔那会,祝悦听说她爸爸是歌手,还专门去听了。
周思尔的和声还是小孩子的声音,声音稚气,独白突兀,播放量也不高,还有人说这段可以去掉,不明白为什么要创作这种歌曲。
爱女儿也要秀出来吗之类的言论层出不穷。
后来也没有了。
傅平烜难得和妻子吵了一架,周希蓝才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但她还是希望周思尔从事这个行业,从选专业开始,就操心得像任何一个高考生家长。
实际上以家里的条件,根本不用她这么殚精竭虑。
周思尔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哪里需要去教孩子音乐糊口。
周思尔脑子还很乱,庄加文带走了她的行李,现在看也追不上了。
对方在微信说先回去了,让她不要多想,没到走的时候。
后面两句根本没有加的必要。
情感上周思尔想要辱骂庄加文懦弱,理智告诉她,庄加文的策略是对的,她们在这里对峙没什么好结果。
以周希蓝的性格,只要达成离开的目的,她就消停了。
可为什么都要如妈妈的愿呢。
大家都依她,她还是不满足。
不论是周思尔没有的音乐天赋,还是爸爸没有大红大紫的命。
孩子是周希蓝要生的,哪怕家长避开周思尔,小孩也听过争吵。
过度的期待被周思尔后天养成的性格转化,她反而自信无比,并没有因为没有遗传音乐能力而自卑。
但丈夫是周希蓝抢过来的,她难道之前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才华并不稳定吗?
男人也会年老色衰,既然腻了离婚就好,又为什么要紧抓不放?
周思尔的困惑很多,她从前都是转化为购物欲,消耗掉就行了。
那是大人的事,她问也问不出结果。
可现在她成年了,二十岁也算大人,至少庄加文二十岁已经独当一面,能处理人生大事了。
周思尔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要长大过,她对上周希蓝和从前一样关切又温柔的目光,余光里她带来的司机在给在场的同学分礼物。
都是很名贵的糕点,很多人收了也知道不应该看热闹了。
连前台都有份。
只有钟语没有惊讶,她盯着面前切块也得好几百块的小蛋糕,心想这手段和从前一样。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她已经不是这次交锋的当事人了,期待的勇者走为上策,她也应该走的,早点赚钱把钱还给周希蓝,省得自己也成为周思尔新生活的把柄。
周希蓝叹了口气,看向周思尔,“我和你好好说你也不听。”
山庄酒店的拖鞋很薄,周思尔没有穿袜子,一层大厅也不冷,远没有外边刺骨,“妈妈,你什么时候认真听过我的话?”
“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买吗?”
周希蓝给祝悦准备的是特别的礼物,手链也得十几万,祝悦推回去,算是拒绝。
“我要庄加文,你买不起。”
周思尔从来没这么累过,身体还好,更多的是心累,“我也买不起。”
她笑也像在哭,“谁都买不起。”
“她人呢?”周希蓝看了一圈,问的祝悦。
“她走了。”
本该走的钟语忍不住出声,“你来之前。”
周希蓝嗯了一声,“比你识趣。”
她的头发盘在脑后,每次出现都精致得像下一秒要拍杂志。
周思尔是她女儿,也几乎没见过妈妈素着脸的样子。
在大学之前,大家住在一栋楼,周希蓝的作息非常健康,从不熬夜,等周思尔早上看到她,妈妈的皮肤还是无懈可击。
谁都会夸她的妈妈漂亮,说看不出真实年龄。
周希蓝扫过周思尔的穿着,想到刚才边上还那么多人,微微皱眉,“好了,收拾东西,和我回家。”
祝悦很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她理解钟语的害怕了,在周希蓝绝对的大人压迫下,她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的。
之前她不懂周思尔是怎么长成逻辑无懈可击的小女孩。
现在想或许也全凭造化,否则周思尔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思尔……”
祝悦抱住周思尔的胳膊,想说什么,朋友冲她笑了笑,“祝祝,我先回家啦。”
周希蓝没打算跟上去,她说:“我在这里等你,你爸爸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晚上吃个饭。”
外面的雪下得漫漫,周思尔期待的温泉没有泡成,她本来想今晚和庄加文一边泡温泉一边聊天的。
但庄加文走了。
因为庄加文的识趣,周希蓝心情好了不少,没有为难钟语。
“思尔,你真的要走吗?”
祝悦跟着周思尔上楼,刚才楼梯也有上行的同学,都一脸欲言又止。
她们的小群都在聊这个事,前任现任还有忽然来的家长,怎么看都是世界大战的级别。
当事人居然没闹,平静地收拾东西要走了。
“你也看到了,我不走她不放心的。”
周思尔两个箱子,祝悦帮她整理,这才发现庄加文已经打包得差不多了。
女人似乎对周希蓝的行为有所预判,还怕周思尔不会收纳,装得整整齐齐。
床头的矿泉水瓶下压着一张纸。
【周思尔,我先坐车回家】
【不要和你妈妈吵架】
落款都没有,祝悦也看到了,她没想到周思尔这么听话。
周思尔脱掉外套,也不在意祝悦在身边,她们在更衣室换衣服也这样。
祝悦看了都脸红的痕迹是周思尔和庄加文更进一步的印记,但她太安静了,和从前故作娇嗔不同,冷静得很像周希蓝。
祝悦看到周思尔的腹部红痕最多,像是被人咬过好几口,吮吸的印记也很明显。
证明庄加文对她这里的情有独钟。
如果是其他人,祝悦会说做了不代表什么。
但这是庄加文,初次见面的冷酷和追尾当夜的愠怒历历在目,祝悦看了都难过。
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
她本以为周思尔能让庄加文心动就算奇迹,可在一起没这么简单。
学生和学生能在学校里恋爱,学生和社会人会因为社会时钟的错位分开。
庄加文把一部分时间卖给了周思尔,她们还是有缺憾,缺的是背后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祝悦比周思尔成熟,已经到了两边理解的阶段,但抑制不住难过。
她哭得很小声,周思尔疑惑地说:“我还没哭,你怎么哭了。”
祝悦呜呜呜半天,“思尔,我以为你每天都很开心呢,怎么你妈妈这样啊。”
“我当然每天都开心了,有吃有喝想买什么买什么的。”
大概看别人哭自己就不想哭了,抱头痛哭总显得奇怪。周思尔没穿内衣,直接穿上毛衣,涂过药的地方好多了,至少不再痛了。
她还是想念庄加文的怀抱,对方的温柔和粗暴都如此真实,衬得周希蓝那么虚幻。
之前周思尔总说庄加文是扁扁人,但庄加文对她来说是立体的。
反而是一起生活的妈妈如此扁平,她看不到她的真面目。周希蓝涂满脂粉,不会对女儿推心置腹,爱挂在嘴边,宠溺是流水一样的花销。
诚然这也不错了,好过很多人,可她们的心没有靠近过。
所以周思尔更喜欢姐姐,她又不好意思说周思茉更像妈妈。
派派会生气的,这对周思茉也不公平。
母亲对女儿像宠物,长女反而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太荒谬了。
百依百顺也得看依什么,周思尔也不是不知足,她家境很好,她说不出那种我不要很多钱但要很多爱的话。
她既要又要,也偏要强求。
不去争夺,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全部拥有呢?
她之前就不会让庄加文一走了之。
睡了之后只会更笃定。
她要和庄加文朝朝暮暮,长长久久,这样睡到白头偕老。
周思尔转身抱住祝悦,“祝祝,不要哭啦,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我要是和庄加文结婚,你要坐主桌。”
她妈妈就在楼下要带她走,这人居然还能在楼上畅享和要跑路的协议女友结婚。
祝悦永远感叹周思尔非同一般的脑回路。
她被逗笑了,深吸一口气说:“那我还要给礼金吗?”
周思尔:“那要给的。”
祝悦咦了一声,“不应该说不用吗?你又不差这个钱。”
周思尔这方面倒是很执拗,“这也是可视化的祝福,和大小没关系。”
“庄加文那么抠,肯定会算的。”
抠门的人本以为能顺利回到城区,没想到开车师傅的车半路抛锚了,她站在路边松树下和詹真一打电话。
“不是吧你,睡了就跑人渣呢!”
詹真一上来给了庄加文一顿骂,“人家妈妈来了你还跑?哇庄加文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庄加文毫无波动,“我留在那只会让她妈变本加厉。”
她干过很多活,周希蓝肉眼可见难搞,去一次家宴这样的评级还要增加。
可惜现在不是要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詹真一叹了口气,“如果是小说,周思尔也能算豪门大小姐了。”
“没见过豪门大小姐没有自己的豪车和司机的。”
这是庄加文觉得周思尔被忽视的原因,哪怕自己有车,即便驾照没考出来是一个问题,但不坐公共交通,一直打车又算哪门子豪门。
詹真一反问:“你不是司机吗?”庄加文:……
朋友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十全十美的家庭。”
庄加文:“你想写作文别在我这里写。”
外面很冷,雪还在下,庄加文撑着一把黑伞,偶尔头顶的树掉下一捧雪,发出沉闷的声音。
以前拍摄,也有更冷的时候,但庄加文从没这么……
她不知道形容这样的心情。
太安静了,所以她能听见心的声音。
是不舍还是难过。
她不应该和周思尔做的。她的确很贪。
可人不贪心也不是人了,真的没一点欲望,她应该出家才对。
如周思尔所愿,也如自己所想。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你约的车坏了吗?”詹真一今天在邻市探亲,反而比在宁市和庄加文近,也不想待了,看了眼自己和庄加文的共享位置,“要我来接你吗?”
庄加文很上道:“你开个价。”
詹真一:“三千吧。”
庄加文:“挂了。”
“别啊,那就三百。”
“掉价太快。”
“再骂不来了。”
“谢谢。”
庄加文的行李放在一边,开车的师傅很不好意思,本来要全退钱,庄加文要了一半。
毕竟天寒地冻,人家也是特地开上来的。
这条路不好开,很考验车技。
“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吗?”
师傅跟拖车走的时候问庄加文,“这雪还得下呢。”
庄加文点头,“没事,我朋友正好要来。”
师傅和她挥手,“好嘞,你再走几步,去观景台等吧,还能避避雪。”
庄加文坐在凉亭等詹真一,偶尔有车路过,她坐在死角,没人看到她。
周思尔也没看见,她和周希蓝坐在车后排,低着头也不能玩手机。
周希蓝时刻盯着她,“你和庄加文分手吧。”分手。
她们就没真在一起过。
车经过观景台,庄加文在数第几辆车经过,也没看见车里的周思尔。
周思尔的锁屏还是和庄加文的贴脸合照,宛如热恋。宛如。
她和庄加文的一切都是假的。
周思尔说:“已经分了。”
周希蓝当然发现了周思尔微肿的唇,“那你们还……”
“分手炮,妈妈你不懂吧。”
她豢养的完美女儿还是出现了偏差。
不等周希蓝皱着眉批评她粗俗,周思尔又说:“不过我会把她追回来的。”
山雪纷纷,周思尔捏着手机,固执地说:“是妈妈你教我的。”
“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紧抓不放。”
天气冷上学带个杯子很正常,但周思尔明明早八还要喝咖啡。
庄加文:“你喝咖啡为什么还要带杯子,早上不就一节课?”
周思尔:“温开水很重要的。”
庄加文:“学校没有开水吗?”
周思尔:“学校的净水器太低级了。”庄加文:……
后来她发现周思尔喝水确实多,或许是专业习惯。
具体庄加文也不懂,大概唱歌弹琴的都这样吧。
看周思尔发的课堂照片,大家也都有杯子。
某个时刻,她忽然想起这个事,说了句难怪这么多。
周思尔支棱着起来,“你说什么?”
庄加文把她的腿拿开,说了这个猜测。
周思尔:“才不是这个原因!”
庄加文:“是,你天赋异禀。”
周思尔勉强接受了这个赞美,“那是自然。”
第73章 第七十三块毛坯 不……不要走
庄加文在观景台冻得不行,后悔没从周思尔的行李箱拿几个暖贴。
等詹真一的车停下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庄加文上车后感受到车里的暖气,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有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吗?”
“拖车跟着走不就好了?”
詹真一开车也匆匆,她车技比庄加文好一些,至少敢开这些山路。
庄加文发现她车后座还放着一些拍摄用品,问:“你到底是家里有事还是工作来的?”
“当时想着顺便拍点素材咯。”
车内很温暖,但在外面的庄加文还没有詹真一穿得多,看上去冻得脸更没有什么表情了。
但这张脸要说狼狈实在很难,詹真一又感慨万千,“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周思尔偷情跑出来呢。”
“你说风凉话能冻死我吗?”
庄加文的手机电量都红色警告了,她在自己斜挎包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充电器。
应该是落在酒店里了,走得实在太匆匆,完全是重大失误。
“你充电器借我用用。”
说完庄加文撩起詹真一车里的充电线,结果插口对不上。
詹真一也无语了,“你能不能换个新手机?1T是给你用好几代的吗?”
庄加文买的还是之前c口之前的顶配,现在全系列都是c口了,车上没有适配她的。
“和耳机一根,方便。”
“得了吧我现在的耳机和手机也是c口,我看看我又没有充电宝。”
詹真一指挥庄加文翻她的包,翻了半天,也没有。
司机哀号一声,“完了,在我妈那,她肯定回来又忘了,白送人家。”
“我刚买的3c认证呢。”
庄加文点了点手机,外面冰天雪地,最后2%的电也告罄。
她揉了揉发紧的额头,“算了。”
“省得周思尔找我。”
她抿着唇,詹真一看了一会,“那我先送你回家?”
“万一她家长找上门来呢?”
“她家长不知道我们的协议关系。”庄加文往后调整座位,看了眼外头皑皑的白雪,“开你的车。”
“那不是更完蛋?”
詹真一絮絮叨叨,担心很多,“这单完全高危,就算还清了房贷,也很容易得不偿失啊。”
庄加文笑了,“我倒是没什么好失去的。”
她这时候坦诚,“这不是得到了吗?”
詹真一笑了一声,“你还说你不喜欢她?”
她也觉得难得,“太罕见了,我就说你不是主动的人,就需要有人主动。”
庄加文没接话,她看上去很疲倦,“我睡会,到了叫我。”
詹真一嗯了一声,开了舒缓的车载音乐。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山路开得缓慢,下山就要半天。
好不容易进入市区,路上还堵车。
周思尔一路没和周希蓝说话,一直刷着手机,热搜不是明星的绯闻就是什么品牌的新代言人。
如果庄加文是明星,她还能上网看见她的动态,也算另一种逃不出手掌心。
但庄加文太素了。
做模特也不红,说得好听是职业模特,说得难听就是一衣架子,没去秀场的资格,完全浪费她那张好脸和身材。
遇见庄加文后,周思尔一直在假设,也痛恨命运对庄加文不公。
她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却在每一次关键的时候给她迎头一击。
死的怎么不是姐夫而是黎尔。
似乎这么想又太过分,毕竟那是派派的爸爸,周思尔发出郁闷的哼声,手指点着屏幕,忽然刷到同城的新闻——突发!宁市发生连环车祸!
周思尔点进去,正好是她们这条要回去的路。
司机也收到消息了,打算改个路线,可是车已经堵在车流里,等待交通警察疏通。
有救护车不停经过,声音催人焦躁。
司机打开了电台,周思尔刷新着词条下的新动态,不乏一些堵在路上的车主发消息。
抱怨天气预报不准,抱怨今天视野不好,下雪还起雾。
也有的默哀,说担架抬过去好多人。
路口追尾十多辆车,似乎还有公交车,现场乱成一团,还有哭声。
周思尔算了算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前,几乎和庄加文走的时间差不多。
她会在车流里吗?
要是庄加文死了怎么办?
周思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喉咙很痛,抓着手机的手格外用力。
实时消息已经刷不出新的了,她颤抖着手给庄加文打电话。打不通。
“不可以……”
她牙齿发颤,浑身颤抖,被臆想中的画面吓得浑身冰凉。
周希蓝察觉了她的异样,喊了她一声:“思尔?”
周思尔没理她,她捧着手机,又给庄加文的微信打电话。
还是没有反应。
周思尔的状态太奇怪了,周希蓝也担心她,“思尔,你怎么了?”
她伸手去掰女儿的肩,周思尔推开她,“我要下车。”
车门锁着,外面是有堵车堵得下车观望的司机,也有问经过的骑警要多久通车的人。
城区发生交通事故关注度很高,周围的主干道已经封路了。
庄加文浅眠了一会,是在詹真一的骂声中醒来的。
“我靠居然堵车了,我还想着撑到家里再充电呢。”
庄加文问:“没电了?”
詹真一叹了口气:“好像前面出事了,交通管制,还好我们还没走那条路,但现在掉头也来不及了。”
庄加文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忘了自己没电了,醒了醒神说:“撑得到回去充电吗?”
这里才刚进城区,两个人的家离得挺远,詹真一也不好说。
从山上开下来也很消耗精力,庄加文想了想,“那你等会开出去找个地方停车吧,我顺便租个充电宝去买杯咖啡。”
詹真一也很累,嗯了一声。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雪花纷纷,明明是黄昏的时间,却好像到了晚上。
周思尔脑子里都是庄加文,她很怕刚刚还和她温存的人变成尸体。
庄加文当年也为了黎尔这么害怕过吗?
她也会害怕成这样吗?
周思尔从来不知道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她阻止去想永远见不到庄加文的可能,也难以改变浑身颤抖。
她推开周希蓝的拥抱,“我要下车。”
她打开车门无果,对司机说:“快解锁啊,我要下车!”
周希蓝把她从车门那边拉到自己身边,“思尔,你不要闹了!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周思尔这时候不提庄加文,她知道周希蓝听了会变本加厉,“我不管,我要下车。”
她用尽全力挣脱周希蓝,像是要从后排挤到前面,威胁司机:“你要是不开车门,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哪怕围巾被妈妈扯住,周思尔也不无所谓,手指勾着下车的门边,“我要走。”
周希蓝叮嘱司机:“别理……”
但车门锁已经被挤过去的周思尔打开了,周思尔几乎是跌坐下车的,她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抓着围巾那一头的周希蓝急忙追出去。
堵车的车流里,她的女儿像是一面红色的旗帜,奔向她想要去的地方。
追尾的现场拉上了警戒线,抓着手机的周思尔反复拨号,不肯离开。
有看热闹的人看向失魂落魄的她,说:“妹妹,这里有你的家人吗?”
不远处的车有的被挤得扁扁,有的七零八落。
真正的追尾比周思尔想象的惨烈许多,这还不是那天的大暴雨,只是小雪而已,视野就已经不清了。
现场还没有确定哪辆车主责,但对于出事的人来说,都是损伤。
周思尔呆呆地被人劝到另一边,周希蓝一直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
小雪纷纷,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冷意,周思尔想念庄加文的怀抱,她的亲吻,还有两个人躺在床上对视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詹真一正好找到了可以充电的地方,去停车了。
庄加文钻进路边一家咖啡店,等手机开机的时候,看见了对面街头失魂落魄的红气球。
庄加文很少私服穿红色。
人好像长大了就有彩色羞耻症,喜欢黑灰这些好打理,沾上脏东西也不太看得出来的颜色。
白色好搭配,但使用率远不如黑色。
周思尔就不一样了,打开她的衣柜,能补充庄加文一年的色彩累积。
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衣服颜色能这么缤纷,难怪周思尔能把自己穿成圣诞树。
大小姐不怕清洁产生的费用和人工的时间。有人洗烘,有人处理这些琐碎的生活日常。
周思尔生来就是享乐的。
更不应该在这样一个晦暗不明的冬日游荡在街头。
庄加文以为自己看错了。
正好这时候插了充电宝的手机可以开机,庄加文顾不上点咖啡,第一时间给周思尔打了电话。
周思尔的手机来电铃声是庄加文微信的铃声。
这年头很少有人特别设置手机铃声,她本来也想点微信的功能,和对方用一样的。
又怕被庄加文戳穿,被祝悦打趣,更多会证明自己贪婪又压榨。
来电铃声就不一样了,现在大多微信电话,给她打电话的大多是快递和外卖,周思尔每天都可以欣赏自己的铃声。
她以为还是周希蓝打来的,烦躁地想把妈妈再次拉黑,没想到来电显示的是庄加文。
周思尔惊喜地接起,一声喂却不复平时的甜腻,略微沙哑,抓着庄加文的心。
“庄加文……”
“你怎么在街上?”
庄加文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周思尔那边走,这也是个十字路口,周六的夜晚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少。
周思尔个子不高,庄加文很难从人群里看见她,只能捕捉到红色的虚影,就像阻挡在她们人行道两端的红色警示灯。
“我……”
周思尔这才回神,冷风灌进她的衣领,细雪把她的外套打湿。
她的意识好像也回来了,瑟缩着脖子说:“我以为你出车祸了,我……我……”
她说话语无伦次,手机还一直有电话进来,庄加文说:“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走过来。”
充电宝和手机因为充电而发烫,庄加文阔步朝前走,绿灯的人群里她的身影太过清晰。
比起找到周思尔,周思尔找到庄加文的概率更高。
“庄加文!”
周思尔站在对面朝她挥手,忍不住朝庄加文走过去。
庄加文的眼皮因为疲倦狂跳,提醒周思尔:“小心,看周围。”
右转也有行进速度很快的电动车,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打滑。
庄加文看周思尔状态不对更是紧张,明明周希蓝去找她了,一个人出现在街头,更猜测出了什么事,“你不冷吗?”
庄加文没有撑伞,几十秒的绿灯里,不撑伞的行人寥寥无几。
她在细雪里朝着周思尔走去,大概眼里只有对方,没注意到一辆外卖车正朝着她失控地飞过来。
“庄加文!——”
周思尔的手机掉在地上,迅速朝着庄加文奔去。
雨雪沙沙,庄加文错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周思尔。
飞出去的电动车撞在红绿灯立柱上,外卖箱也飞了出去,饮料撒了一地。
不少人围了过来,庄加文急忙查看周思尔的情况,周思尔艰难地爬起来,温热的液体从她额头流下,视线里夜晚的广告牌都很像和庄加文追尾那天看到的。庄加文。还是庄加文。
在失去意识之前,周思尔的手指勾上庄加文的衣袖,比起刚认识的嚣张,她脆弱得像是无法度过冬天的流浪动物。
红色的外套沾染了污渍,卷发也被冷雪打湿,手指冰凉,声音虚弱。
“不……不要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黑历史[心碎]庄加文总刷到周思尔学校的帖子。
(为了了解老板频繁刷新,大数据已经把她当成学校的人了)
有人问周思尔算不算星二代。
评论:可以听这首歌[图片]庄加文去搜了,是周思尔爸爸的歌。
里面有一段小女孩稚嫩的独白和拙劣的和声。
评论都是意味不名的问号,还有对歌手的痛心疾首,还有不理解他为啥秀女儿的。
庄加文工作还能想起这个旋律,仿佛被洗脑。
回去给周思尔做保洁没控制住哼了一点,本来躺在沙发看电视的女孩猛地坐起,像是警觉的动物。
“你在哼什么?”
庄加文:“没什么。”
周思尔:“真的吗?”
庄加文:“那你觉得我在哼什么?”周思尔:……
后来这段童声清唱成了庄加文的来电铃声。
周思尔非常不爽。
某天亲热的时候电话想起,周思尔狠狠给了庄加文一脚。
“不换掉铃声我就把你换掉。”
第74章 第七十四块毛坯 【+】喜欢
周思茉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雪还在下。
这家医院的急诊忙忙碌碌,似乎因为天气原因,送来不少车祸伤员。
她怎么也想不到周希蓝去接周思尔,把人接到了医院里。
本以为可以和孩子度过一个比较清闲的周末,周思茉还是不得不处理家里的事情。
派派听说小姨受伤了,也要跟过来。
她在急诊打转,问导医的时候,正好碰上也到医院的傅平烜。
男人本来打算下高铁去妻子发的餐厅地址直接吃饭的,没想到需要他直接打车到医院。
“叔叔,你也来了?”周思茉和母亲二婚丈夫打招呼,“不是说你出差工作了吗?”
傅平烜最近要录节目,算怀旧音乐人。
就算他比周希蓝小很多岁,也快五十岁了,看得出年龄,和一年花百万保养的周希蓝站在一起,看不出老妻少夫,乍看还是很登对的。
“思尔早上给我打的电话。”
傅平烜也风尘仆仆的,他事业算不错了,穿着却很朴素,不喜欢奢牌,和周希蓝看着像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时间磨平了摇滚音乐人的脾气,因为无奈笑扬起的眼尾纹路也温和许多,“结果变成这样。”
周思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希蓝外表温柔,作风却很独裁,周思尔要修成生母这样,或许也要经历很多。
目前看她就要吊死在庄加文身上了,居然在回来的路上跳车。
周思茉问了护士妹妹的床位,和傅平烜走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对了对知道的信息。
“不是路上跳车出事了吗?”周思茉问。
“不是,是思尔非要下车,”傅平烜耳朵里还残留着周希蓝的声音,“希蓝下车找她半天,找到了正好看她被电动车撞了,倒在地上,全是血。”
周思茉眼皮跳了跳,“什么?电动车?”
“说是送外卖的单亲妈妈,怕外卖超时,加上天气不好,就出事了。”傅平烜很是愧疚,“如果我能劝希蓝不要上山找思尔,或许不会出这个事。”
周思茉没弄明白,“那庄加文呢。”
傅平烜找到了周思尔的床位。
急诊很忙,什么声音交汇在一起,也有人很快被送去手术。
周思尔躺在病床上,红色的外套堆在一边,一张脸很苍白,手指夹着医疗器械,还戴着氧气罩,看着格外脆弱。
额头做了清创,脸颊还有擦伤,周希蓝呆滞地坐在一边,看上去神游天外。
小朋友第一个去看周思尔,问周思茉:“妈妈,小姨很严重吗?”
周思茉看向周希蓝,喊了声妈,“叔叔也来了。”
周希蓝这才回神。
她平时梳得很齐整的头发难得散乱,毛领都有些歪了,“你们来了?”
周思茉去看周思尔的脸,问周希蓝:“怎么回事?叔叔说是被外卖车撞的,那人呢?”
“这种事故的判定,保险……”
周希蓝脑子一片空白,她是坐救护车来的,能坐在这里发呆全是庄加文在跑前跑后。
对方似乎没空联系其他人,周希蓝稍稍回神才给周思茉和丈夫打的电话。
“庄……庄加文去处理了。”
“什么?”
周思茉错愕地问:“庄加文?”
“她也下山了?”
这时候一道声音从边上传来,庄加文拿着单子走近,“思茉姐,事故责任认定这些要麻烦你处理一下。”
“我不是周思尔的家属,没办法办。”
上次周思尔追尾,庄加文还是当事人。这次她眼睁睁看周思尔在面前出事,心境完全不同。
当时周希蓝顺着放在周思尔身上定位找到人,在救护车来之前狠狠给了庄加文一个耳光,边上帮忙的路人都看呆了。
詹真一刚在附近充电桩停好车,看有人聚集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看到了朋友被围在里面。
庄加文一天没睡几个小时,强迫自己清醒,又联系交通警察,又要叫救护车。
现在滴水未进,只推进了事情的进度。
周希蓝作为长辈,一点担事的能力都没有,那巴掌过后就瘫软在地,和庄加文一起到医院,除了签字什么都干不了。
庄加文简单和周思茉交代了事故的因果,周思茉一边听一边点头,扫过庄加文素颜明显的黑眼圈,“我知道了。”
似乎注意到她过高的眨眼频率,她问:“你没休息好?”
庄加文嗯了一声,催促周思茉找律师,一边说:“事故的责任方是单亲妈妈,她……”
周思茉之前调查过庄加文,加上周思尔搞出追尾那次,庄加文车上也是单亲妈妈。
想起妹妹之前抱怨的话,一开始周思茉还觉得是周思尔过虑了,庄加文也不至于有这种癖好。
她现在开始怀疑庄加文的恻隐对象了。
大概是周思茉停留的视线太久,庄加文问:“怎么了?”
周思茉摇头,“没什么。”
她扫了一眼靠在丈夫肩头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的妹妹看着太可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我会给思尔转院的,不过她腿骨裂没这么容易好……”
周思茉想了想,还是问:“你确定不留下过年吗?”
这简直是委婉请庄加文不要走的意思了,周希蓝听见了,“不准。”
她把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似乎装出无懈可击的模样,“思茉,思尔拎不清你也拎不清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她,思尔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庄加文一句话没说,她站在周思尔的床位,像是不在意自己被挤出边缘。
隔壁窗外是正在痛哭的女人,对面的床是号啕大哭不想清创的孩子。
这里什么都太嘈杂,惹人心烦,庄加文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她只是看向周思尔,似乎不在意周希蓝的针对。
周思茉这才发现庄加文的右脸有些红肿,不像擦伤,更像是被人打的。
难怪刚才她一直侧身和自己说话。
“妈,你要这么追究,如果你不上山,我们就不用聚集在医院里了。”
这话也只有在场的周思茉能说。
庄加文像是没听见一样,“思茉姐,后续处理就拜托你了。”
周思茉拉住她要转身的衣袖,“你真要走?起码等思尔……”
“我让她走的。”
周希蓝起身,“思尔说她们已经分手了,她就更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女人握着女儿的手,“是她让思尔变成这样的。”
周思茉都听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在这里和生母吵架。
这时候把孩子托付给庄加文,“加文,你带我的女儿去透透气,我去打个电话。”
庄加文嗯了一声,牵着小朋友的手去了急诊外的位置。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庄加文问见过一次面的孩子,“你吃饭了吗?”
派派脸很圆,长得很可爱,性格估计像妈妈,很懂事,和小姨半点关系都没有。
“吃过了,阿姨你呢?”
庄加文摇头,“没有吃呢。”
想起詹真一说等会儿过来,庄加文这才想起来自己放在包里的手机,借来的充电宝都没电了,正好边上有一个续租的,她换了一个,一边带着孩子去医院一层的便利店。
“加文,你在哪家医院来着?”詹真一发了微信语音。
庄加文给她发了个定位,一边说:“你不来也可以,周思尔的家人到了。”
詹真一今天也累,开车好半天,还出现这么糟心的事。
不过比起庄加文,她又觉得自己还算可以,“那你可以休息会儿了吧,一天才睡几个小时。”
“吃饭了吗?”
“我给你带点什么?”
“不用,我在医院便利店买个吃的就好。”
庄加文还带着孩子,偶尔低头看两眼周派派。
外边还下着雪,这场雪从山区覆到城区,朋友圈很多人为这场雪庆贺,庄加文却忘不了在雪天里倒在地上的周思尔。
“詹真一,你在家洗个澡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这是让詹真一别来的意思。
朋友多年,詹真一哪不懂庄加文的硬撑,说:“我不放心,你等着吧。”
她都这么说了,庄加文也不再阻拦,挂了电话后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朋友说,“我去买点东西,你要不要吃?”
周派派摇头,“我吃过晚饭啦,可以在这里等你。”
庄加文不放心,小朋友晃了晃手表,“妈妈能看到我在哪里,这个也能打电话。”定位。
庄加文想到周思尔外套兜里掉出来的Airtag.实在是对周希蓝无话可说。
庄加文去超市一层开的便利店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很快就回来了。
医院的灯光都是白色的,她们刚坐在长凳上,周派派抬眼就能看见庄加文脸上的红印,关心地问:“阿姨,你的脸要不要看看医生啊,好红。”
火辣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当时什么都太匆匆,庄加文也顾不上辩解。
这会陡然放松,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说没关系。
“阿姨,是我外婆打的你吗?”
庄加文没想到小朋友会这么问,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派派又说:“小姨知道了会生气的。”
庄加文笑了,“你小姨经常生气。”
家里的重大聚会,周思尔都是和小孩子坐一桌的。同龄的表兄妹和她关系一般,也很少有人能忍她山大王一样的脾气,只有小孩子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捧着她。
周派派一直很喜欢周思尔,哪怕偶尔会有种周思尔和她抢妈妈的感觉。
可外婆本来就不如妈妈那么温柔,小姨想一个人住也很正常。
之前周派派跟过周希蓝几天,就从甜瓜变成苦瓜,和周思茉说宁愿去寄养中心也不要和外婆生活了。
周思茉笑着说小孩哪有寄养中心,那是学校。
周派派说反正不要把我单独交给外婆,她总是让我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又说为了我好。
难怪小姨脾气这么差。
这段话把周思茉逗得哭笑不得,这时候周派派和庄加文一板一眼提起,又学大人叹气,问庄加文:“你会因为外婆打你讨厌小姨吗?”
“不会。”
天气很冷,庄加文要了一杯热拿铁,咖啡的香气填补了她一部分的缺失,让她的面容在咖啡小簇的热气下,显得过分宁静。
“难怪小姨喜欢你。”
周派派捏着自己的围巾,这是周思尔送她的,上面有好多小兔子。
“她很喜欢我吗?”
“喜欢啊,小姨说想要和你结婚。”
医院人来人往,所有人走路都很快,紧赶慢赶。
庄加文和小孩子坐在一起,揪紧的心似乎也放松了许多,饿过头的肚子因为短暂的进食有些异状,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她笑了笑,“她只是想想而已。”
“我们不会结婚的。”
周派派哦了一声,“不结婚也不代表不相爱。”
这话听起来太不小孩了,或许周思尔都很难明白这样的道理,庄加文惊讶地看着她。
说不吃的小朋友还是吃了庄加文她买的蛋挞,低头说:“我妈妈和爸爸结婚了也不喜欢对方。”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庄加文想到周思茉和她说的处理方案,或许周派派这么年幼就要失去父亲的陪伴。
她的表情难辨情绪,吃着蛋挞的小朋友却说:“妈妈和我说,阿姨你的朋友因为我爸爸去世了。”
庄加文没想到周思茉这么直言不讳,“你妈妈会和你说这些吗?”
周派派点头,“妈妈说她不会瞒着我的。”
“她很辛苦,爸爸在外面还和别的阿姨好,一点都不关心妈妈。”
庄加文:“你妈妈很好。”
周派派还在给周思尔说话,“我小姨也很好的。”
庄加文笑着嗯了一声。
周派派看向她,认真地问:“阿姨,那你喜欢我小姨吗?”
庄加文抿了一口咖啡:“喜欢。”
小朋友笑了,“那太好了。”
庄加文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想也不知道周思尔小时候有没有这么可爱。
不过肯定没这么乖就是了。
很快周思茉就过来了,她的私人助理和律师匆匆过来,周思尔的转院手续也办好了。
助理带着律师和肇事人谈话,庄加文问周思茉:“转到哪家医院?”
周思茉:“上次思尔住过的那一家。”
在周希蓝眼里,周思尔上次住院是为了庄加文,这次依然是。
她的声音还带着怒气:“你就别去了。”
周思茉不赞同,“妈妈,思尔知道了会生气的。”
周希蓝看向庄加文,周思尔的眼睛像妈妈,几乎如出一辙。
但生气的神态却不同,周思尔更娇嗔,嘴唇微微嘟着,让人想亲她。
周希蓝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人,思尔会躺在这里吗?”她又开始了。
“妈,你讲点道理吧,不是你强行上山?”
周思茉还要瞒着外公外婆,也很心累,“你又不是不知道思尔和庄加文在恋爱,她成年了,要怎么做是她的事情。”
周希蓝不满意她的态度:“你什么意思,嫌我多管闲事?”
周思茉平时碍于母女身份,对周希蓝很客气。
女人要十月怀胎生下孩子本就辛苦,她从不否认周希蓝的恩情,母女也是血债,很难还清。
“叔叔。”
周希蓝不想在医院和周希蓝吵架,喊了傅平烜一声,“你和我妈坐一辆车走吧。”
她看向庄加文,“你和我一起坐思尔的转院的车。”
周希蓝推开丈夫,“周思茉,我是你妈妈,你帮着这个外人做什么?”
她们在等医院安排的车,这边有一个小的区域,没什么人。
如果在急诊,周思茉更觉丢人。
“外人?”
“妈,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周思茉把一个小塑料圆片拿到周希蓝眼前,她很少带刺,平时作风很像外公,公司在她管理下也充满人文关怀。
周希蓝性格里执拗的一部分被周思茉压制住了,她更知道克制和当断就断。
就像周思尔说的空有外貌,实则清贫到没条件和周思茉在一起的男朋友,周思茉再也没见过对方,她太知道选什么了。
但太理智也会选错。
她和母亲是两个极端,感性和理性也可以是疯癫和冷酷。
周思尔介于两者之间,成全她,也是周思茉想看看家中女人的另一种可能。
周希蓝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我是为了思尔好。”
“没有它,我不知道思尔在哪里。”
周思茉扫过一边的男人,傅平烜的手机上就挂着Airtag,谁给他挂上的一目了然。
在线上这是夫妻关系好的证明,似乎也成了人设。
就算周思茉从不过问,也知道母亲二婚并没有那么圆满。
奔着圆满去的人是不会满足的,感情不是事业,更谈不上季度考核,哪有人的喜欢能做成折线图和报表公开展示。
“思尔变成这样也有你的责任。”
周思茉庆幸先让人把孩子送回了家,“当初是你鼓励她恋爱的。”
周希蓝:“我没让她找一个……”
“找一个她很喜欢,一开始不喜欢她,也开始喜欢她的人是吗?”
周思茉打断她的话,庄加文没有插话,她看着躺在转移平车上的周思尔,对方还在昏迷,眉头紧蹙,手背上还有擦伤。
骨裂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
小时候那条小狗被父亲打断腿,也拖着腿走了很久。
庄加文那时候没有能力和父亲抗衡,哪怕她已经长高许多。
小狗躲在她身后,但庄加文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家里,总有看不到的时候。
最后她也没保护好那条小狗,偶尔梦见,醒来总是很难过。
也不知道妈妈和小狗重逢了没有,另一个世界的黎尔也会一起吗?
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她困在无尽的疑惑里,曾经也想过死后是不是就能得到答案。
她喜欢周思尔,似乎也很难保护她。
爱人是新的亲人,异性恋能靠结婚拥有凌驾父母的特权。
但她和周思尔不是异性恋,没有法律为她们的关系论证,詹真一开玩笑说,或许真正需要结婚的反而不是异性恋。
她小时候以为的结婚是相爱才结,大了才知道喜欢、合适和在一起三种状态几乎不能放在一起。
或许只有三合一速溶咖啡能做到了,但那太甜太假,齁得恶心。
“够了!”
周希蓝打断周思茉的质问,“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和妈妈这样说话?”
一边的人默不作声盯着闭着眼睛的周思尔。
在周思尔的父亲看来,庄加文明明是喜欢的。
哪里像女儿抱怨的喜欢的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周希蓝空有制造问题的能力,却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一个人命好,衣食无忧到快六十岁,也不可能哪里都好。
十全十美的人也活不太长,某些方面上天是公平的。
如果没有庄加文,或许周希蓝根本处理不好周思尔的事故。
她小时候面对会尿床的婴儿就会慌乱,明明有过一个孩子,还是希望孩子不会拉屎拉尿,那是貔貅,根本不是天使宝宝。
周思尔已经很乖了。
“你就要不甘心,觉得思尔凭什么……”
“车来了。”
庄加文之前还做过陪诊,推平车的动作也很娴熟,配合车上的工作人员把周思尔送上去,对吵得面红耳赤的母女说:“我就不跟过去了。”
“思茉姐,后续就拜托你了。”
周思茉深吸一口气,“但思尔要是醒了……”
“我朋友会来医院接我。”
庄加文摇头,“思尔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外边很冷,庄加文催促周思茉上转运的救护车。
门很快关上,周思茉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两口子,她很少恶言恶语,面对丈夫的出轨也很冷静。
她爱过人,知道不爱就是这样的。
“妈,你知道为什么思尔说她已经和庄加文分手了吗?”
虽然今天不是协议结束的事件,但周思茉知道这段关系已经走到终点了。
“庄加文是她用追尾威胁来的女朋友。”……
詹真一在医院门口接到庄加文,发现她一身咖啡味,问:“什么情况啊?你不会被人家妈妈泼咖啡了吧?”
她想象力还挺丰富,庄加文摇头,“刚才转角,被人撞了一下。”
“你的运气真是……”
詹真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好周思尔没什么事。”
她对周希蓝印象深刻。女人虽然个子不高,长得也不凶,但在那个现场实在太不好惹了,很像电影里头发梳得过分整齐,走路的步伐都经过精心训练的角色。
“周思尔还在医院吗?”
“转院了。”
“什么?那你怎么不过去?”
庄加文衣服是深色的,倒是看不出咖啡痕迹,顶多味道很重,坐上车后一边擦一边回答詹真一的问题,“她妈和姐吵得我插不进话,去也没事。”
“我很困,要回去睡会儿。”
她左脸还很红,詹真一唉了一声,“行吧,送你回去。”
庄加文说:“我会改签机票先回去。”
“什么?”
“你真打算和周思尔这么掰了?”
“你觉得这状况我和她有机会好好说话吗?”
庄加文笑了一声,“她家里就是浑水。”
詹真一:“浑水你也淌过了。”
她倒不是觉得睡了就要干什么,这事周思尔没少琢磨,她想要庄加文毫不掩饰。
“本来她下周有个体育考试,现在骨裂也考不了,我也不用去了。”
庄加文删掉日程提醒,点开机票软件,“我先回趟家吧。”
她的决定向来很难更改,詹真一没说什么,把她送到家的时候问:“你这么一走了之,那老妹疯了怎么办?”
庄加文笑了一声,“她本来就是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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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神秘祝福可以得到小剧场特别篇【思尔的强求】
注:累积一定程度【希蓝的拆散】可以触发【思尔的生死相随】
第75章 第七十五块毛坯 要得到她的喜欢太不容易了
周思尔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见到了十八岁的庄加文。
对方那时候还不在宁市,一天打好几份工,还要开着三轮车送煤气罐。
做梦的人站在梦境的边缘,看着涂着白色「送气上门」的三轮车从自己面前经过。
这是庄加文和她讲过的一段过去,也是周思尔永远不可能见到的庄加文。
差八岁没什么的,周思尔总这么说。
可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似乎很容易钻牛角尖,认识庄加文后,周思尔发现钱买不到东西更多了。
小时候姐姐总喜欢看一个当铺电视剧,里面什么都能交易,唯独不能用钱把身上换掉的东西赎回来。
后来外婆和外公提起这段,说思茉也有沉迷的时候呢。
等现在的周思尔搜索这部电视剧,变成了怀旧和年代感,她还是有很多看不懂的东西。
偶尔和周思茉吃饭提起,对方说有些东西就是十岁看,二十岁看,三十岁看……都感受不一样的。那喜欢呢?
当时周思尔不认识庄加文,困扰大学宿舍同学的爱慕,问了周思茉这个问题。
姐姐很实诚地说我不知道。
她对姐夫根本谈不上喜欢,合适大于一切,似乎也懒得培养感情。
周希蓝的某个部分还是潜移默化影响着女儿,哪怕周思茉初中之后彻底离开了周希蓝,依然避免不了基因里流淌的控制欲。
周思尔当时往嘴里塞了一块沾了冰淇淋的华夫饼,说我也不知道。
钟语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喜欢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面目全非,还贪得无厌。
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周思尔面目全非,从前说的话全都成了巴掌。
如果要评选真香定律的冠军,恐怕也非她莫属。
庄加文和周思茉喜欢过的人不一样。
没穷到清贫的地步,审美也远超过那个在周思尔印象里只穿运动服的人。
说到运动服,她又想起之前庄加文卡包里的实体卡,对方似乎会去收一些同城出的健身次卡。
几块钱能用半年,偶尔是游泳馆的。周思尔也去办了卡,跟着庄加文去的时候去,目前为止,也只去了一次。
天气太冷,不游,天气太热也不游,哪怕她在庄加文眼里没什么季节抗性,车接车送,可以做任何复杂的发型。
周思尔想,庄加文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无论一起做什么事情,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她跟在她身边,就很高兴。
所以她不希望自己和庄加文像姐姐和喜欢过的人那样,再喜欢还是要分开。
也不想像周希蓝那样,喜欢一个人到罔顾对方的意愿,明明得到了还要猜忌。
其实周思尔也跪过鹅卵石,哪怕只有一次。
也不是周希蓝罚她,而是她不知道父母在做什么,以为好玩,跟着爸爸一起跪。
男人匆匆把她送走,还给周思尔揉了揉膝盖,问疼不疼。
那年周思尔还没上幼儿园,按理说记忆也应该斑驳,但她清楚记得自己问爸爸疼不疼的时候。
爸爸笑也像哭,说妈妈要是会这么问就好了。
意识到喜欢上庄加文后,周思尔一个人也会想这些。
想妈妈到底错过了什么。
想姐姐是不是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她和庄加文站在这两段故事的中间,就像滑索,不知道会滑向哪一边。
周思尔不想庄加文离开,也不想要庄加文跪鹅卵石。
她比父亲心高气傲太多,硬骨头变成骨灰就得不偿失了。
要是庄加文像看过的追尾现场抬走的尸体那多可怕。
周思尔又陷入了梦魇,呢喃喊着庄加文的名字。
“不……不要走……”
“庄……”
“思尔。”
“思尔好像要醒了。”
周思尔缓缓睁开眼,凑在她眼前的有妈妈和姐姐,没有她想看到的那张脸。
“庄……庄加文呢?”
听到她的话,周希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周思茉笑着说:“她现在不在,你身体怎么样?”
周希蓝喊来了医生,很快是繁琐的检查。
转了医院后有了单人间,空间也大了许多,基础检查的时候周希蓝能看见周思尔撩起的病号服露出的皮肤。
腹部暧昧的痕迹过了两天还没完全消失,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多么激烈。
她坐在一边,目光带着怒意,周思茉对周思尔说:“你睡睡醒醒,都过了两天了。”
这几天外公外婆提前过冬了,今年全家会去三亚过年,不像去年那样出国。
周思茉安排这些都头大,最最要命的还是周思尔,她不仅再次脑震荡,右脚踝还骨裂了。
擦伤很容易好,伤筋动骨需要休养很久,不过医生说她还年轻,或许会恢复得快一些。
周希蓝想等周思尔醒了,把人带去三亚,那里不像宁市的冬天那么冷,养老的和养伤的一起,也有个伴。
“两天?”
周思尔头还晕着,因为头上受伤,虽然不用剃头发,包得也像一颗刚开箱的水果。
“今天星期几?”
“我手机呢?”
周思尔最后的印象是庄加文在雪天里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一直很想看庄加文激动的样子。
可她们连做最亲密的事,庄加文都没什么多余的热烈。
哪怕她能感觉到对方喜欢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口头的安抚。那不算。
周思尔非要她像之前梦里那样赞美自己。
漂亮、迷人、我只喜欢你。
这样的话庄加文都没有说。
她怎么可以不这么说呢?
“现在是星期一晚上。”
周思茉把充满电的手机从包里递给周思尔,没告诉妹妹,妈妈试图解锁她的手机。
“你今天的考试我给你请假了,老师说下学期开学补考就可以了,没关系的。”
周思尔今天只有一门延期的体育选修交谊舞,她之前还憧憬着和庄加文在温泉山庄练习。写真没了。温泉没了。跳舞也没了。
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做了,却被妈妈打断,连温存都短暂无比。
周思尔身上还连着心电图,心率显而易见飙升,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补考,不是挂科,不用担心。”
周思茉笑着说:“你醒了就好,你要是醒不过来,到时候外公外婆问我为什么你不和他们视频,我就要瞒不住了。”
二老每天在家庭群发消息,这两天都是周思茉用周思尔的手机回复。
周思茉知道周思尔家里的密码,也知道妹妹的手机锁屏密码。
在周思尔昏睡的时候,母女还爆发过好几次争吵,针对周思尔手机的使用权。
最后还是周思茉赢了。
“本来是庄加文要做我舞伴考试的……”
周思尔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的微信消息。
连钟语都给她发信息了,问她还好吗。祝悦告诉周思尔自己稳住了同学,大家都被收买了,不会传你的风言风语。
小动物捶胸的表情包很可爱,后面还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所以你和庄师傅怎么样了?
周思茉说:“我没和你的同学说你在医院,具体的看你意愿。”
妹妹醒了,她也能松一口气了。
周思尔反复点开和庄加文的微信页面,还是两天前的最后一个视频通话,没有其他了。
她问:“庄加文呢?”
她毛茸茸的头发两天没洗也不蓬松了,最小号的病号服套在身上也显得空荡,很像不油光水滑后蔫了的毛绒生物。
周思茉还在斟酌怎么说,“她早上还来看过你,应该……”
周思尔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晕过去之前的记忆似乎听到了周希蓝的声音。
妈妈一直不喜欢庄加文,虽然总说漂亮话,也暗里贬低庄加文。
说她年纪大,无业游民,不务正业,投机取巧,又是乡下人。
周思尔很不明白,出生不是孩子能选择的,要追溯,钟语也不是纯正的宁市人。
周思尔也不是,本质上还是地域歧视,在没办法选择的事情上欺负别人。
“应该什么?”
周思尔没有冲周思茉发火,她一边给庄加文打微信电话,一边看向周希蓝:“妈妈,你是不是对庄加文做了什么?”
当年的钟语是周希蓝处理的,处理到对方手机号、社交账号都换了,如果不是这次遇见,周思尔和钟语的最后一面应该就是学校。
同学的尖叫,钟语的眼泪。
周思尔新买的裙子上沾了对方的血迹,比行李箱的波多尔红还刺眼。
钟语说:周思尔,你满意了-
你妈妈让我这辈子不要主动联系你-
你最好不要长成你妈那样。
后面几个字不好听,无非是说周希蓝没素质。
当时周思尔还觉得钟语有病,故意骂她妈妈,还和她吵架。
周希蓝怎么会和没素质沾边呢。
世界上没有比周希蓝更优雅的妈妈了。
周思尔小时候由衷为妈妈骄傲,哪怕妈妈不是最年轻的,但她是小朋友的妈妈里最漂亮的。
这一闹,周思尔也没去学校了,同届同学里的她傲慢跋扈,欺骗朋友的感情,最后逼得钟语远走他乡。
即便大学到了宁市,依然有隐约的传闻,祝悦也和周思尔求证过。
问周思尔,为什么是你妈妈和钟语谈判呢?
大人和未成年人谈判,本来就是欺负,钟语的妈妈呢?
钟语的妈妈……
不那么喜欢这个大女儿,更用心培养后面的双胞胎。
就像养猫猫狗狗,超过一只,人就会自觉偏心。
家里有两个孩子,似乎也一样,就像所有人都说周希蓝更疼爱自己超过姐姐。
因为她是周希蓝和喜欢的男人生下的。爱的结晶。
哪有什么爱,不过是发生了一段关系,留下了一个牵绊。
周希蓝的偏执与俗世定义相反,孩子是牵绊父亲的,与她无关。
要这么算的话,姐姐应该是恨的结晶,依然活得很好。
病房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医疗器械的声音。
周希蓝没有回应周思尔,这加重了她的恐惧,她担心庄加文和钟语一样接受了周希蓝的威逼利诱。
拿着几百万也去国外了。那我怎么办。
她从前不喜欢钟语,管她去哪个异国他乡,和谁在一起都和自己没关系。
偶尔想起,愧疚的是钟语说爱她没有回应在手腕上的疤痕。那很痛的。
要和周希蓝单独谈几个小时的压力可想而知,周思尔生气归生气,也理解钟语的崩溃。
庄加文是为了不长皱纹很少笑的人,利己得要死,才不会为了周思尔割腕。
所以要得到她的喜欢太不容易了。
周思尔好不容易挖掘到她零星的喜欢,还没来得及引导,持续勾引,妈妈就把她送走。
万一她这么带着黎尔的女儿在国外生活怎么办?
那国外同性恋能结婚呢,她被对方爱上,道德绑架让庄加文和自己结婚怎么办?
“妈妈,你说话啊!”
周思尔声音都哽咽了,心率是她恐惧的象征。
“思尔,她……”周思茉正要说话,周希蓝打断她,“她走了。”
女人的发卡都是最昂贵的款式,在冬夜恒温的病房里,脖颈戴的项链把她衬得华贵无比。
“走?”
周思尔拔掉身上的线,周思茉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她连留置针都直接抽出来了。
手背的血蜿蜒流下,周思茉急忙去叫医生,一边对周希蓝说:“妈,你能不能别刺激她?”
“我只是实话实说。”
周希蓝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分不清心里是怒火还是妒火。
她找过庄加文,对方到底和十八岁的女孩子不一样,她看不上周希蓝开的条件,说话也不好听。
说我不是因为你才走的。
阿姨,我本来就决定要走,早晚的事。你不用担心。
休息了两天的女人改签了机票,外貌实在看不出她身份证上精确到村镇的户籍。
周希蓝不知道西北女人是不是都像庄加文这样轮廓很深,但对方低头的时候,没有一点对年长者的尊敬,倒也没像初次见面那样无视她。
喊阿姨和喊街边的中年妇女一样,不把周希蓝显贵的穿搭放在眼里。
爱财如命的人也有不爱财的时候。
周思尔喜欢我,就会找到我。你拦不住的。
明明气质和五官都冷淡如水,说的话却能煽起周希蓝所有的怒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庄加文离开之前最后看了周思尔一眼。
似乎本来还有话想对周希蓝说,最后还是没说。
“庄加文走了?”
周思尔慌乱地看着手机,可是好几个微信电话都无人接听。
她开始担心庄加文像钟语一样也换了号码,持续给她发信息。
医生过来重新给她处理手背上的伤口,周思尔却推开这群人,“我要去见她。”
周希蓝看着被按回病床的女儿,想起周思尔小时候,需要讨好她的模样。
“思尔,你这样太掉价了。”
“你……”
“够了!周希蓝,你别说了。”
病房被人推开,送庄加文登机的傅平烜回来了。
他难得硬气,周思茉都高看了他一眼,周希蓝错愕地看向他,“你敢凶我?”
丈夫没看他,对病床上的思尔说:“不要担心,刚才爸爸送小庄登机去了。”
“你好好养伤,等好了,爸爸会送你去见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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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蹲蹲有没有其他建议!
第76章 第七十六块毛坯 和周思尔在一起,她才简单
庄加文要回老家,要先从宁市飞到兰州。
她好几年没回去了,机票又是临时改签的,很连累后面的行程,火车也要改,或许到县城还要再坐个黑车回镇上。
詹真一本来想送她,但今天活很多走不开,庄加文让她别请假了,说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半天,詹真一又发语音问:“不等周思尔醒了再走吗?”
庄加文说:“她醒醒睡睡的,医生说脑子没问题我就放心了。”
她提起周思尔也没什么恋爱的缱绻,詹真一的语音回复全是叹气,末了才说:“别说你不想去,我看见她妈也害怕。”
出事当天詹真一没直面周希蓝,第二天她跟着庄加文去医院探望过。
如果不是周思尔的爸爸在,恐怕她俩连病房都进不去。
周希蓝虽然没有直白地嫌弃詹真一送的果篮,但带着本地腔调的软语也有几分绵绵的刻薄。
庄加文在宁市生活好多年,多少能懂当地的方言的好赖话。
詹真一当时就火了,差点和周希蓝吵架。还是对方的丈夫把妻子带出去,给了庄加文探望的空间。
不过庄加文也没久留,看周思尔还在睡觉,不打扰了。
第二天她自己过去的,顺便把车钥匙交给了周思茉。
周希蓝把她叫走,三个人在医院的咖啡厅把周思尔的合约捋了一遍。
鉴于合约就到周二结束,周希蓝作为监护人彻底把合约销毁了。
庄加文当天还有个没收尾的其他兼职,没继续谈,很快就走了。
周思尔彻底清醒的这天,她中午来看过对方。
行李放在一边,往病房花瓶插了一束苦水玫瑰。
周希蓝对她冷嘲热讽,她不在意,走的时候周思尔的爸爸叫住她,问她怎么去机场。
庄加文说坐地铁过去,男人说他送,周希蓝不同意。
但对方执意要送,庄加文看他和自己有话要说,同意了。
周思尔的爸爸二十出头的时候算出名过,现在只能被划到老叔范畴。
傅平烜没有开单独演唱会的实力,有一两首代表作,拼盘演唱会还能上车。
他常年出差,商演很多,庄加文不难猜到以周希蓝对他的控制欲,或许车上都有定位和监听。
她不知道对方怎么这么能忍,过这么多年毫无隐私甚至可以说没有尊严的生活。
车开了十几分钟的时候傅平烜才说话。
“小庄,我们上次吃饭没有怎么说过话。”
如果不是周思尔提起,庄加文都不知道她爸爸最近在录一档回锅综艺。
但看这情况,应该也应该没继续录制了。
她也懒得问,嗯了一声,“谢谢叔叔送我,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你别把希蓝的话放在心上,她一直这样。”
男人说话很慢,似乎要想一会,可能因为经年累月的监听,丧失了快人快语的能力,“思尔很喜欢你,偶尔和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说你不喜欢她,很难追。”
提起周思尔,男人的神情轻松很多,“又说还是追到了。”
“我喜欢她。”
庄加文坦然承认,“您也知道了,我和周思尔之前在一起是因为合约。”
“我要和你道歉。”
傅平烜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我的女儿性格有一部分像妈妈,也是我没有教好,脑子一热就干出一些……”
“没关系,我拿钱了的。”
庄加文也很坦诚,“思茉姐给了我不少,周思尔也经常送我礼物。”
她还担心自己坐车的安全,和傅平烜说话心平气和,似乎担心对方经年累月绷着的弦断了。
这家人都有问题。
周思尔居然是病得最轻的那个。
有钱果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庄加文本应该卷款而逃,要说一点没后悔接下周希蓝利诱,那还是有的。
那可是三百万,一般人哪里一下拿得出这么多现金。
但这个钱和周思茉的一百万性质不同,如果从长远来看,庄加文还是亏本的。
三百万就要买她的不喜欢,比周思尔三个月买她喜欢更看不起人。
“你真的喜欢思尔吗?”傅平烜是过来人,问:“是没办法还是真心的?”
他经历过这样的心路历程,明白人的感情很容易瞬间变质。爱恨夹缝,像是肉末里滚着细沙,说服自己这样过下去,偶尔还是膈应。
“之前是没办法,现在是真心的。”
庄加文比傅平烜想象的还要坦诚,“所以我才要走。”
“叔叔,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留在那里解决不了你们家的问题。”
“周思尔要是喜欢我,她必须自己面对她的妈妈。”
庄加文从没变过她的想法,喜欢周思尔和离开周思尔并不冲突。
她是为了黎尔才答应那份荒唐的协议,只是没料到周思尔浪漫化的追尾也具体了她的喜好。
这是得还是失,庄加文懒得去界定。
在这方面,她从来不惯着周思尔。
她二十岁的时候也能处理母亲的后事,能拒绝父亲让她回去结婚的无理要求。
周思尔比她有钱,祝悦给她透过底,说姐你不用担心她经济独立的问题,周思尔生下来就是富婆。
那真是不公平。
庄加文一方面又庆幸,大小姐不用为了恋爱脱层皮,也不用像电视里的大小姐爱上穷小子那样受尽清贫的苦还被骂恋爱脑。
这是一个没人歌颂真爱的时代,前途比一切都重要,但庄加文也有私心。
她希望周思尔抛下一切爱她,又担心她吃不了苦,希望她不要来。
如此忐忑,那么不干脆。
喜欢实在太可怕了,很容易上瘾。
难怪没得到的黎尔那么想要,难怪妈妈弥留之际希望她不要留有遗憾。
那年的庄加文不懂爱是什么,只知道在亲情友情之中,爱也逃不过别离。
现在看爱情也一样。
她看着窗外阴冷的天色,雪在她们下山的那天深夜就停了。
庄加文睡了很久,但睡得不好,深度睡眠少得可怜,被梦魇折磨到天亮。
开往机场的路看得出风的料峭,但和老家比还是差远了。
周思尔受得了那种干冷吗?
开车的傅平烜余光里的庄加文比这样的天气还冷峭。
也和周思尔说的会提醒她生活细节的女朋友大相径庭。
他难以想象气质这么不近人情的女人会和女儿相爱。
结合庄加文被周希蓝翻来覆去翻阅的经历,从西北颠沛到羊城,又辗转来到宁市,经历了母亲病故、朋友车祸,还能守住朋友的财产,又太不同了。
她身上有现在的人少有的义气,和职业也有些相悖,是热腾腾的江湖气,也是周家人最稀缺的人情味。
周希蓝皱着眉说这么糟糕的条件,傅平烜却理解了女儿为什么非庄加文不可。
人不能光看外表,精心雕琢的皮囊终究是外在的,里面到底是腐烂还是光华,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他一开始也被周希蓝的外貌迷惑,以为她表里如一温柔,但不尽然。
夫妻那么多年,女儿都有了爱慕的人,周希蓝还是冥顽不灵,只想要宠物一样的爱人。
无形的狗链拴在伴侣身上,她还妄想也这样控制周思尔。
以为控制了女儿,就能控制丈夫。
“那思尔问起你的时候,我能告诉她你去了哪里吗?”
就算一个城市,詹真一也几乎不会送庄加文到机场里。
一是机场太远,不如地铁方便,二是庄加文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会担心对方回程太寂寞,不如自己孤身离开,省得离别的难过蔓延。
或许是她被留下来太多次,所以才要做那个先走的人。
“可以。”
庄加文笑了,“但思尔的妈妈不会同意的。”
庄加文去哪里很好找,飞机飞到哪里,坐高铁去哪里,难找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住在哪。
她其实没有家了。
“没关系,我同意就好了。”
做歌手的男人哪怕老了外貌还是很能打的,周思尔偶尔也靠着庄加文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帅的。
还要和姐夫比较,偷偷告诉庄加文,姐姐的前男友比姐夫好看,如果姐姐和对方有个孩子,派派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单眼皮难过了。
庄加文很想反驳她哪有这么简单。
可只有和周思尔在一起,她才简单。
周思尔更像周希蓝,这时候庄加文才睁眼看清她爸爸什么模样,暗自对比,觉得周思尔的鼻子和耳朵像爸爸。
“那希望您成功。”
庄加文没多说什么,安检准备登机。
等周思尔醒来,庄加文的飞机还没有落地。
她的无数消息在庄加文下飞机的时候如同海潮涌来。[已取消][已取消][庄加文,你怎么走了!][庄加文你这个大骗子!][你在哪里?][到哪里了?][你是人渣,睡了我就跑!][你给我等着……]后面还有无数愤怒的表情包,看得出周思尔这方面的表情包很贫瘠,来来回回就几张生气的库洛米和Kitty猫。
庄加文因为阅读周思尔的消息错过了自己转盘上的行李,只好再等一圈。
周思尔的语音跟在文字后面,听得出还很虚弱,骂也呜咽。
“我妈对你说什么了?”
“你不会拿了钱就跑了吧?”
“哪有你这样的!”
“你还没有说爱我。”
“有没有搞错,我是为了你……咳咳咳,为了你才被车撞的诶。”
“如果……”
说到这里周思尔的语音变成了1s的气音,像是在酝酿什么。
后面一条是实时发送的。
还能听到微信送到的咻声。
“如果你还记恨我追尾你的话……”
周思尔深吸一口气。
周希蓝这时候和父亲去吃饭了,来看她的周思茉在阳台接电话。
周思尔压低了声音,收敛了那副张牙舞爪的娇蛮。
“我这样算不算……算不算……”
庄加文听了一会儿又锁屏,她平静地等着行李箱再次朝自己滚过来。
有些人会迎上去,但她不会。
轨道反正会把属于她的行李送到她眼前。
登机牌还是周思尔买的,大小姐什么都要定制。
庄加文因为行业见识过不少奢牌离谱的配货,没想到行李牌也可以。
她忽然想起钟语那一个极具周思尔风格的波多尔红lv行李箱。
那或许承载着十七岁周思尔浓烈的给予感。
她的高中那么热烈,庄加文不止一次羡慕钟语。
哪怕说不喜欢了,依然拥有那一段旁人眼里轰轰烈烈到可以互为孽债的过去。
不像她的十几岁,是送煤气罐电动三轮的轰隆,服装城一大包衣服落地的惊起的灰尘。
不轰动,是沉闷的轰隆。
她们为什么会相遇?
庄加文拎起行李箱,点开周思尔最后一句语音。
“……偿还了?”还是小孩子。
庄加文忍不住笑,以为追尾别人可以用自己被车撞偿还。
颇有些电视剧里血债血还的心性。[不算。]以为不会收到回应的周思尔猛地坐起,牵动伤口,头晕目眩。
从阳台进来的周思茉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坚持做臀桥了?”
周思尔顾不得回应姐姐离谱的想象,捧着手机等着庄加文的下一句。但没有了。
对方也不是正在输入中。
周思尔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眶顿时蓄满眼泪,“她果然很记仇,还记恨我追尾她,逼她做我女朋友的事。”
“姐姐……她是不是不会理我了?”
“别人还能说是始乱终弃……可是……可是……”
周思尔哭得嗷呜嗷呜的,如果周希蓝看到肯定要说她哭也掉价,太不优雅。
上次周思尔这么哭是什么时候?
周思茉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为了小熊玩偶还是飞走的小鸟。
“可是什么?”
虽然不对,但周思茉第一时间选择拍照留念。
“你别拍我,怎么这样!”
周思尔推开姐姐,可是周思茉开的美颜滤镜太完美,复古的效果让她看上去我见犹怜,周思尔只好吸了吸鼻子,催促道:“快,开闪光灯。”
周思茉笑着和她拍了好几张照,心想别人是烦恼不隔夜,周思尔是烦恼不隔几分钟。
这也算难得的优点了。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让周思茉把照片原图发给自己后,周思尔一边转发给庄加文,周思茉说了始乱终弃后,她愤怒地说:“可是都是我主动的!”
她这会终于想起来了,惊恐地问周思茉:“姐,我的衣服是谁换的?我……我身上……”
周思茉搂住她,拍着周思尔因为过分激动颤抖的身体,哭笑不得地说:“放心,是我换的。”
周思尔:“还是很难为情。”
她又怪那个一走了之的人,“庄加文居然不给我换,她果然早就丢下我了。”
“你也别怪她。”
周思茉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我那天看她都快晕倒了。”
“我们妈妈办事什么样你知道的。”
周思尔越想越心疼,“我要找她。”
周思茉把她按回床上,“那也等你伤好了吧,妈妈那还没过去呢。”
“她这辈子过不去怎么办?”
“我要和庄加文在一起!”
周思尔一提高声音就咳嗽,身上哪里都疼,眼泪哗啦啦流,抱着周思茉说:“姐,我还没体验够呢。”
她呜呜呜好半天,无非是抱怨哪有人睡了之后被家长拆散,妈妈好过分,爸爸这次出乎意料。
庄加文改签太快,滑不溜秋,我的体育补考怎么办,你不知道妈妈这样同学怎么看我云云。
周思茉完全插不进话。
周思尔忽然从她怀里探头,“如果按照小说的发展,我现在应该有了。”
周思茉:“什么?”
过了一会她笑出了声,“想什么呢。”
周思尔很遗憾,又很庆幸,“我和妈妈才不一样。”
但她还要烦庄加文。
庄加文从机场回家太不方便。
还好赶得上最后一班车,但今夜肯定回不到镇上了,她只能在县里的酒店住一晚。
等车的时候庄加文一边订酒店,耳机显示低电量,她摘下耳机,忘了忽然切断后,手机自动播放微信的语音。
周思尔的胡说八道还是扬声器模式——
“庄加文你跑也没用,到时候我带着你的孩子来……”
验票的工作人员很年轻,不小心听到这句,认真核对了庄加文的性别。庄加文:……
过安检后,她给周思尔回:别生我手机里。
【作者有话说】
周思尔发帖内容——1.马上要去西北了有没有速成方言?
2.妈妈不同意我和女朋友在一起,能不能送妈妈出国?
3.怎么表达「我是真的爱你」才会让对方死心塌地?
4.求骨裂神药,三天能跑的那种。
5.待补充
第77章 第七十七块毛坯 你不欠我
老家太远,不过现在交通发达许多,机场东站到县城的北站不到二十分钟。
但等庄加文下了高铁站,也过了末班公交车的时间。
她以前的家也不在镇上,回去了也不一定有地方住。
而且机票都改签过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和父亲提过自己会回来。
晚上十点,庄加文完成酒店入住登记把一切整理好了,才开始陆续回复未读消息。
周思尔还躺在她微信的列表置顶,协议都结束了,庄加文暂时没空修改之前周思尔指定的备注。
庄加文回了那一句,周思尔又陆续回了不少,几乎快99+.庄加文一边护肤一边听微信自动播放的语音消息。
“我说这么多你就回一句?太过分了。”
“庄加文。”
“庄加文你现在在哪里?”
“我查过了,机场到你家还要很久的。”
“那边没有宁市发达,你不如留在我身边。”
“妈妈我会解决的。”
“……头痛。”
“我全身都很痛。”
“我是……”
“算了。”……
消息不计其数,几乎能超过庄加文一整年给别人发的语音。
周思尔简直把庄加文的微信当成信箱。
庄加文听完了所有,语音信息中还夹杂着周思尔的自拍。
看得出她很不满意自己头上的包扎痕迹,还用贴纸遮掩。
怎么有人在病床自拍还要把病号服敞开,露出肩头的?
“庄加文,我肯定被看光了,姐姐说我还要吸氧,又要贴心电图的东西。”
“我还没有穿内衣。”
“啊啊啊啊呜呜呜我的名声。”
“你要……”要什么呢。
其实庄加文知道周思尔想说什么。
拉不到头的微信记录中,周思尔好几次咽下例如/我是为了你/对我负责/都怪你这样的话。
和那句我是不是偿还了是一个意思。
她小心翼翼也小心翼翼地漏洞百出。
三天而已,在温泉山庄酒店的亲密似乎远去了。
周思尔强调的痕迹三天后也就消散。
人的新陈代谢能力很强,周思尔那么年轻,要忘记庄加文和皮肤融化吻痕一样容易。
那天詹真一还说,万一这大小姐失忆了怎么办。
她也怕周家人问责庄加文,明白朋友的人生实在不能雪上加霜了。
一方面又感受到庄加文强烈的难过,担心周思尔把庄加文忘了,朋友反而会一辈子守着这段回忆孤独终老。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追过庄加文。
她用爱财消解魅力,祝悦最初说她或许是会在床上掏出付款码的推论不算空穴来风。
庄加文的确知道怎么让人倒胃口。
只有周思尔无所不用其极,死缠烂打到极致,强行把庄加文和她捆在一起。
脱离早年大通铺打工生活的庄加文已经独自生活很久了。
即便她的常驻地址是毛坯房,实际上她一天到晚在外边干活,就算没事也会去一些免费的展览消磨时间。
詹真一没好意思说她还好没结婚,不然这样的行为很像那些不敢回家的人渣丈夫。
说很忙,不过是在外面无所事事。
其实反过来说,也是那个房子里实在没有什么活物等着她。
庄加文不养宠物。
詹真一几年前领养过仓鼠,说分她一只,不用太操心的小家伙,寿命也不长。
庄加文依然不要,觉得那也是一种负担。
她太畏惧别离了,和很多人保持距离,除却工作需要的拼团活动,维持社交账号的风格,私下无聊到极致。
只有周思尔捡了一块石头,却把它当成珍宝,还要对所有人说,我喜欢它。
詹真一的仓鼠活了三年,已经算长寿鼠鼠了。
自然死去也令人难过,那段时间她看着正常,和庄加文一起吃饭会忽然深吸一口气。
庄加文把纸巾递给她说,多愁善感哦美女,蹦出一点点老家的口音,和这张天生冷峭的脸特别矛盾。
詹真一被她逗笑了,说美女总是这样,没办法的。
庄加文知道她或许独处的时候更难过,在人前已经表现得很轻松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不如当初就不要得到。
可领养仓鼠的詹真一说不后悔,这句话又让庄加文想到妈妈,她总说不后悔。
说不后悔有了你,有你我才幸福许多。
可是妈妈,你没有我,或许会不会更幸福呢?
小时候庄加文这么问,长大后没地方问。
她已经长成可以成为母亲的年纪,却无法追溯这样的前因后果。
一个女人幸福不幸福,和做不做妈妈没有任何关系。
她首先是自己,才可以往上叠加其他角色。
很多人弄错了,但很多人没得选,所以将错就错。
那到底谁错了呢?
她这么想或许也太高高在上。
“庄加文,你不许屏蔽我。”
“我嘴巴都说干了。”
周思尔的语音条还在继续,庄加文想起她深夜头发凌乱说不要来的呜咽。
女孩在床上很乖,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不是当时没空拿手机,或许还要欣赏自己晕红的双颊,说我太好看了。
庄加文欣赏周思尔塌下去的腰,看她腰腹部如同红土的痕迹,风沙肆虐,周思尔说不要还要继续。
好像她是可以这样留住她的。
“……不知道每天吊针打的什么,我的手背都青了。”
“刚才姐姐走了,她居然不陪我睡觉,说我害怕可以叫妈妈。”
“……我不要叫妈妈过来。”
周思尔连叹气都要录语音,语音转文字根本转不出她的可爱。
一个句号也概括不了比波浪线更绵绵的语气。
庄加文想到海浪想到周思尔,看到酒店床头的挂画也想到周思尔。她很想她。
“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好像吵得很凶。”
“爸爸是站在我这边的,不代表妈妈没有为我考虑过……”
周思尔的声音也能听出疲倦,她毕竟受伤了,那一瞬间庄加文太害怕周思尔死在自己眼前。她承受不了。
哪怕命运是不会预警失去的,分别总是戛然而止,但天各一方也好过阴阳两隔。
“不知道怎么说,头好痛哦。”
“我今天一个人睡觉,本来应该你陪我的。”
“庄加文。”
“……庄加文。”
“啾。”
最后一条是四十多分钟前发的,庄加文那时候忙着转车,没有看。
她知道周思尔会说什么类型的话,就像詹真一看电影看到最精彩的部分会点击暂停缓冲一下。
她面对周思尔,经常冒出暂停的念头。
这个时候回复,以周思尔不静音的手机,或许又把她吵醒了。
庄加文没有回复,她知道周思尔的抖音没有开私信通知,往那边发。
庄加文躺下没多久,詹真一给她打了个电话。
“到了吗?”
“到酒店了。”
“那就好,明天回家?”
詹真一也没去过庄加文老家,之前看她身份证,户籍都是县-镇-村,一级级往下,都跑到什么沟里去了。
“怎么回啊,那边路况怎么样?”
“现在路都修得很好,县里也开了瑞幸,已经很好了。”
庄加文的回复逗笑了詹真一,“那酒店呢?”
“住人民公园这边,你要是来玩,要住全季是没有的。”
庄加文知道詹真一的习惯,“亚朵更不可能,维也纳好像有,你不是说太老了吗?”
大城市的设施很好,酒店也能选出花来了,在詹真一这类大城市人看来,庄加文的老家太偏远,经济也不行。
如果不出来工作,老家也找不到能干的,钱也挣不到什么,顶多吃饭没问题。
“我没有这么娇气吧,别忘了我们以前一起出差外拍,让我们住漏水的宾馆呢。”
詹真一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年轻的时候能熬,现在是不行了,由奢入俭难,我宁愿吃得少都怕住不好。”
庄加文笑了:“你不会吃得少的。”
“我看你精神得很,那我不计较你嘲笑我了。”
朋友在那边笑,像是礼尚往来,“我是能住这些小旅店,但你家那娇滴滴的小女朋友恐怕不行。”
詹真一没有和周思尔加微信,也一直拒绝周思尔的请客邀请,但社交软件是互关的。
和庄加文AA拼酒店拍照不同,周思尔一看就是真的富家女,吃穿用度品质太高。
庄加文看外表不廉价,过的可是极简到毛坯的生活。
就算这段感情还是发生了,詹真一也不是十几岁相信爱能战胜一切的年轻人了。
她苦恼地说:“我怎么现在这么物质这么无聊,难道我有老人味了吗?”
庄加文嗯了一声,“不是前阵子看皮肤科还确诊老年斑吗?”
詹真一骂了她几句,听庄加文笑又说,“那我可以把你的改签记录发给周思尔吗?”
“她一直问我。”
“你们不是没加微信吗?”
“她多钞能力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店的前台被她收买了。”
詹真一苦笑连连,“是我也会被收买,不过我的邮箱什么也算公开的,不算泄露隐私就是了。”
“她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姐姐姐姐的,叫得可甜。”
“我不是上班么,直接外卖请喝咖啡,全店连到场的客人都包了。”
詹真一都服了,“不知道的以为剧组探班呢,你是大明星还是她是嫂子啊。”
庄加文之前搜周思尔信息搜到她还追过星,钞到签售到她这里时间都加长了,到现在还没有隐藏那段视频。
底下评论都问到底谁是粉丝谁是偶像,把周思尔哄得心花怒放,怒抽好几个现金红包。
庄加文想起周思尔的照片,穿病号服还要小骚一下的女孩难掩病气,石膏腿看上去太可怜了,没一个月都不能走路。
马上就是春节,就周思尔这样,忽略她难搞的亲妈,也不会来的。
“告诉她也没用,她住院都要住到年后了。”
庄加文一边说一边点开和祝悦的微信,追加一句,“好像等她拆石膏,正好过年去三亚和家人过年。”
詹真一:“你在失望?”
庄加文:“不算。”
她居然没有回避,詹真一啧啧好几声,“睡了之后态度大变啊,庄加文你也有今天。”
“之前谁说讨厌小孩?”
庄加文盯着天花板,脑中闪过和周思尔在山庄酒店的画面,说:“我从来没说讨厌她。”
詹真一:“那我就把你给我的截图直接转发给她了。”
她也担心,也怕庄加文受伤,又怕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
至少如果不是周思尔,恐怕现在躺在医院的是庄加文。
追尾的馊主意是开端,詹真一都没想到三个月后居然以雨雪天的车祸结尾。
庄加文这个人很有义气,也很固执,譬如答应黎尔的,人死了也会固守。
一点真心付出,恐怕也会一往情深到终老。
詹真一只希望大小姐别这么容易腻,或者这次也是认真的。
庄加文实在难以承受更多的事与愿违了。
庄加文:“明天再转吧。”
詹真一:“为什么?”
庄加文也不遮掩,“现在很晚了,她应该睡了。”
詹真一笑了:“刚过十点,哪有女大学生这么早睡的。”
“她是病人。”
庄加文顿了顿,“给我发的语音听起来也很困。”
“行吧。”
詹真一也没有继续和她聊了,“你也早点休息,回老家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
“虽然也没什么用,我可以远程报警。”
“想什么呢。”
庄加文说了句晚安,挂了电话。
周思尔以前睡眠很好,但受伤了终究不一样。
她睡睡醒醒,一会梦见那天被撞的是庄加文,一会梦见庄加文说我不要你了。
最可怕的是庄加文挽着一个女人的手说我要和她结婚,她家里人都支持我们结婚。
周思尔差点从床上弹射。
深夜的病房滴滴答答,她拿起床边的手机,有新信息,但都不是庄加文的。
祝悦给她分享短视频链接,说很好笑。
她们之前也这么聊天,复制后跳转到APP.关于那场雪天的连环车祸新闻已经撤掉了。
对普通人来说是新闻,对当事人来说几乎是命运的重创。
同一天出事的周思尔没有上新闻,她和庄加文被家人分开成了学院期末的谈资,不过很快就放寒假了,大家有更热门的话题,这样的八卦不劲爆,没什么人关心。
真正关心她们的只有朋友。
周思尔的手机弹出祝悦分享的视频,是别人探店不知道点什么咖啡的痛苦,说名字很烫嘴。
很快播完,跳到下一个婚礼视频。
大数据似乎都在监控她的心情,拉斯维加斯的婚礼,从注册到牧师公证,周思尔看了很久。
她睡不着,庄加文没回复她的信息,她囫囵消磨软件的红点,正准备点一键清除,指尖忽然顿住了。
庄加文给她发了消息。
周思尔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一个页面都装不下?
庄加文不会被盗号了,还都是语音。
可是谁盗号发语音。
周思尔不可置信地点进去,真是庄加文的声音。
“周思尔,我没有屏蔽你。”
“我到酒店了才回你的消息,怕你睡着被吵醒。”
“怎么没人陪你住院?”……
“别这么穿病号服,也不怕冷。”
“是你要求我留下痕迹的。”
“车钥匙我给你姐姐了。”
“你好好养伤。”
“晚安。”
晚安应该是最后一句。
但过了十几分钟,庄加文又发。
“周思尔,你不欠我,也不用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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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块毛坯 助你私奔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和我两不相欠一拍两散吗?”
“……”
“祝祝!你说句话啊!”
病房里只能听到周思尔的声音。
本来还担心周思尔病得不轻,特地来探望的祝悦觉得自己想多了。
周思尔精神好得很,和她比,自己似乎才是脑震荡。
放寒假的朋友盯着花瓶里的玫瑰,叹了好几口气后才在周思尔期待的目光里说:“思尔,我觉得你想多了。”
周思尔刚才被祝悦摁回床上,现在又坐了起来。
体测的仰卧起坐做两个就说不行了,现在堪比喝了功能饮料。
“这么说?”
周思尔望着祝悦,发现她对玫瑰很感兴趣,“是庄加文送的。”
“我知道,你喜欢的苦水玫瑰。”
祝悦吃了一颗果盘里的葡萄,说:“如果真要和你一拍两散,她直接把你拉黑不就得了。”
“干什么还要费心大半夜给你发抖音私信?”
周思尔本来也这么想的,“可她说我不欠她。”
祝悦嗯了一声,“你本来就不欠她了,给了她好多钱。”
周思尔低着头,额头上的纱布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学校的同学虽然没有继续讨论她和庄加文的爱情故事,不过有人非常缺德,把周希蓝赶到酒店拆卷发甜妹和社畜的故事投到了情感账号,写得酸涩惆怅,似乎再努力努力,就能压过图书馆30s了。
只有祝悦知道真相不是那样的。
协议的金钱交易结束,真正的感情还没有确定呢。
“姐姐说我妈要给她三百万,她也没要。”
庄加文本来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钱能买到属于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达成目的,她卷铺盖那么快,周思尔又不能火速出院追过去,急得都快上火了,“万一她老家还有人怎么办?”
祝悦都服了,“你姐之前不是查过她的信息吗,她的户口虽然还在老家,但没有婚姻状况,放心。”
周思尔怒了,“她又不是异性恋。”
真异性恋开始剥橘子,“同性恋也没办法登记啊,你怎么查,你又没有她老家的人脉。”
“再说了,庄师傅这么多年在宁市生活,过年都不回,能和谁有什么瓜葛。”
“你难道很遗憾她没收你妈妈的三百万?”
说完祝悦又有些羡慕,“是我就接下了,不要白不要。”
周思尔瞪她,眼眶都红了。
祝悦又说:“庄师傅那么爱财都没收,看来是真的喜欢你。”
周思尔听得心花怒放,“那还差不多。”
病房是高级vip,还是上次周思尔住院的格局。
祝悦进来都恍惚,自己是否穿进了什么循环时间,怎么开头结尾都一样的。
“思尔。”
祝悦给周思尔递了一瓣橘子,“你要和爸妈一起去三亚过年吗?”
周思尔醒了以后每天还要检查,脑震荡和骨裂没什么特效药,要好好休息。
按照她们家每年的过年惯例,不是出国过春节就是找个国内度假区过节,和祝悦留在宁市不能出去玩虽然不一样,也算没有多余的选择。
周思尔卡里很多钱,某些方面和祝悦一样,都不是独立的人。
社会似乎要用年龄、父母是否健在、家庭资产等等界定独立,祝悦每年提到春节就倒胃口,要面对家里各种亲戚,才大二,就有人开始考虑她的婚事。
她之前羡慕周思尔,现在看她打石膏的腿和包成水果的额头,发现对方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祝悦的父母虽然不百依百顺,好歹随便女儿大学自由恋爱。
周思尔是表面自由,实际上只能按照周希蓝的想法走。
周希蓝觉得般配的,周思尔才可以喜欢。
要是脱离范畴,母亲就会歇斯底里。
“我妈妈说让我们小年飞三亚。”
“她给我买机票,等那时候我可以坐轮椅登机。”
祝悦都沉默了:“不能在这里休息吗?”
周思尔又吃了一瓣橘子,想起上次在这里陪她的是庄加文,又有点想哭,哽着嗓子说:“当然是希望我在她眼皮底下。”
“不懂。”
“你就算不和庄加文在一起,她会满意什么人和你在一起?”
“总不能你谈的每一个都要她看得上吧,到底是你恋爱,还是她恋爱?”
祝悦听说周思尔车祸的来龙去脉,周希蓝一开始还想告骑手,希望对方坐牢什么的。
好像周思茉换了一种方案,最后顺利解决了。
周思尔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庄加文。
“我只有庄加文一个。”
她看着自己打石膏的脚,往上看,膝盖的擦伤涂了药一大片青紫,看着触目惊心。
这是周思尔从小到大受过最严重的创伤了,她怕留疤,要用最好的药。
“就算不是庄加文,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满意的。”
周思尔也想过,“妈妈只是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如果周希蓝物质不优渥,她就会追求物质。可是她天生不缺这个,要追求感情只会掠夺。
虚情假意终究会被戳穿,她的不满足像个黑洞,做母亲的责任和滋生的微妙嫉妒互相缠绕,表现得很矛盾。
“怕我跟庄加文走了,她没办法……”
祝悦都不知道周思尔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
她问:“那你要听你妈妈的安排,放弃庄加文了?”
“不会。”
周思尔想到就心痛,“我们才刚睡觉就散了,吃肉还要喝汤呢。”
祝悦被她逗笑了,“那要怎么办,妈妈和老婆只能选一个的话选哪个?”
“好像妈妈和老婆掉进水里选哪一个的问题。”
周思尔抿着唇,“是庄加文,只会问我要不要加钱,她可以把我妈捞上来。”
祝悦哈哈一笑,“非常庄师傅。”
“我不想和妈妈决裂,”周思尔看向祝悦,她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可是我也不放弃庄加文。”
“祝祝,我好喜欢她的,你都不知道她……”
祝悦陪了周思尔大半天,直到她又睡着了。
期间周希蓝来过,她对祝悦倒是不错,送了她礼物。
周思茉是后来来的,和她打招呼,问她新年家里怎么安排。
趁周希蓝去外面,祝悦问周思茉,“姐姐,你们真的不同意思尔和庄姐在一起吗?”
周思茉把周思尔的平板充上电,说:“我同意啊。”
最近新闻也有周思茉,她和丈夫的婚姻破裂,男人因为涉及各种职权问题,官司缠身,闹得很难看。
但看周思茉状态很好,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祝悦还是希望周思尔不要像妈妈,像姐姐更好。
“可是思尔说你们的妈妈坚持让她飞三亚。”
祝悦顿了顿,“不然思尔在这里,我也能多陪陪她。”
“没办法啊,不看着怕思尔去找庄加文。”
周思茉不介意告诉祝悦家里发生的事,“思尔的爸爸给她买去兰州的机票,被我妈妈发现,两个人好一顿吵。”
祝悦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周思茉叹了口气:“所以思尔还是得去三亚。”
“那太残忍了,她才和庄师傅好呢。”祝悦嘴上支持庄加文跑,但看到躺在床上睡着安静又脆弱的周思尔,又很心疼。
周思尔在学校人缘浮在表面,出手大方是一回事,但她很难和人深入交朋友。
祝悦都不知道自己和她怎么就变成好朋友了。
周思尔只有弹琴的时候是安静的,她总说自己没有遗传爸爸的天赋,但情绪才是搞艺术的人最大的天赋。
那时候的周思尔很鲜活,不像平时金装玉裹,是从小被包装出来的模样。
“所以呢,妹妹你有什么办法吗?”
周思茉在家里也和周希蓝吵过。
她忽然觉得继父是自由职业,母亲已经退休的岁数,只有自己工作还要忙家事太亏。
本来很简单的事,不干涉顺其自然就好了,全因为周希蓝的私心雪上加霜。
大人的事不能影响到孩子。
但家长又是孩子的基石,周思尔浑身上下都是周希蓝雕琢的模样。
如同一些艺术家希望作品声名大噪,又不希望作品太有名成为流派,盖过自己创作人的风头。
周希蓝对周思尔的感情很复杂,注定了周思尔不如周思茉自由。
“我吗?”
虽然刚才周思尔没哭,但祝悦知道,如果不是被撞成这样,周思尔早就买票火速出发了。
哪怕庄加文逃到天涯海角,周思尔也要和她在一起。
偶尔祝悦都怀疑是庄加文心思深沉,引诱温室里的花朵和她私奔到沙漠。
沙漠开出的玫瑰只有地名带苦,酿成的玫瑰蜜还是甜的。
她们会有一个甜蜜的结局吗?
祝悦鼓起勇气,“我支持思尔去找庄加文。”
周思茉并不惊讶,笑着问:“为什么呢?”
虽然现在大家都对爱嗤之以鼻,祝悦也吃过这样的亏。
一方面依然羡慕这样的浪漫关系,她就没有遇到如此戏剧的开局,哪怕她才是那个点庄加文做上门保洁的人。
她看向周思茉,年长的姐姐和庄加文不同,但她和周思尔的眼型如出一辙。
人是被经历塑造的,周思茉比周思尔阅历深厚,却不像庄加文那样空空如也。
“有些事,是要思尔去体会的。”
“就算庄加文不会永远留在故乡,思尔也应该去看看。”
故乡是庄加文的一部分。
喜欢一个人要溯源,就像祝悦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有恋爱关系就不能忠贞了。
过去也是那个人的部分,没有那段过去,或许也不会造就这段相遇。
她很羡慕周思尔,三个月能确定毕生所爱。
虽然一直很同情庄加文,可周思尔的爱也不低级,懂得爱是钱买不到的女孩,才会懂得什么是无价的。
她会紧抓不放,直到地老天荒。
周思茉点点头,“就怕她吃不了苦。”
“你知道的,非公务舱不坐,长到现在就没坐过几次公交车和地铁。”
祝悦跟着叹气,“我倒是想陪她去,可是我家里不允许。”
周思茉也抽不开身,她点头,正想说算了的时候,祝悦说:“我有办法了。”……
庄加文第二天醒来联系了父亲。
年关将至,之前听说在县城工作的生父也回了老家。
他二婚盖了房子,为了养孩子都不去打牌了,亲戚都说他转性了,说这就是遇见对的人。
这话还是庄加文妈妈那边的人说的,她当时难得回一趟,当时就拉下了脸,最后不欢而散。
像是她妈妈拖了生父的后腿一样。明明……
庄加文也有怨,但她这次回来不是吵架的。
“已经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一口浑浊的烟嗓,疑惑地问:“你今年怎么回来了?”
庄加文早就知道自己回来不会有地方住的,但有些东西还是她的。
“给妈上坟。”
那边的人哦了一声,“我清明节有除草的。”
庄加文也哦,“她的那些东西还在吧,我回来取。”
父亲盖房那年庄加文也没回来,男人打电话通知她,电话那头还能听到陌生的女声,似乎催促丈夫说什么。
无非是问外出工作的女儿要点钱。
现在抖音普及,十里八乡的生活都有记录,小年轻有的刷到过庄加文,都说她是村里最有出息的。
那应该很有钱吧。
生父也这么问,庄加文说欠了一屁股债,背了一条人命,那边就没声音了。
过了许久,她爸问她怎么弄的,要不要坐牢,大概觉得直接说他拿不出钱太刻薄,委婉地说盖房要钱,没问她不错了。
庄加文说车祸撞死的,赚的钱都填进去了还不够。
那边女人也唏嘘,唉声叹气的。
庄加文问起盖房那原来母亲的遗物怎么办,姥姥那边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放。
继承姥姥姥爷家产的是舅舅,女儿们也没份。
人活着的没地方住,人死了有些东西带不进坟里。除了钱,其他遗物都很晦气。
庄加文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但她也没办法对后妈发火。
最后父亲表示会收好母亲的遗物,庄加文确认后才挂电话。
这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看男人朋友圈的孩子上小学了,庄加文这时候回来,也想和过去做个了断。
她要带走妈妈的遗物,最好把坟墓迁走。
当年就应该把骨灰留在身边的,可谁都说入土为安,海葬太冷,狐死首丘,更何况人。
庄加文拗不过乡里风俗,就像她无法拯救黎尔,只有冷冰冰的钱换取不冥婚的机会,却买不到继承权。
没有法律能证明她和黎尔的关系,她也带不走对方拼死生下的孩子。
“你坐公交到苦水,我会来接你的。”生父说。
庄加文嗯了一声。
她清点了自己的东西,手机里周思尔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夜。
离开酒店的时候过了饭点,外面朔风冷冷,庄加文拍了一张照片给周思尔,如实告诉对方自己今天的行程——我下午坐公交车回家,你今天头还痛吗?
周思尔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已经晚上了。
周派派放寒假了,在她的病房写作业,看她醒了,问:“小姨,你做噩梦了吗?”
“我说梦话了?”
周思尔下意识拿床头的小镜子,照了照,没有口水痕迹。
也不知道和庄加文睡的时候,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流口水。
说到流口水……
周思尔呜了一声,羞耻的画面翻来覆去浮现,她又扯了被子。
周思茉问女儿周思尔怎么样了,小孩给妈妈拍了照片,说:“小姨在演死人诈尸。”
“你才死了!”周思尔掀开被子,“哪有我这么漂亮的死人。”
她脸色苍白,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周派派不和她计较,“你说什么都对。”
“派派,你真不可爱。”周思尔哼声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等会外婆就给你送饭了。”
周派派幸灾乐祸,“还好我吃过了。”周思尔:……
周希蓝根本不会做饭,难得想展示,榨果汁都有不知道哪来的鸡汤味。
看周思尔要哭了,小朋友才说:“好吧,其实营养餐会送到的。”
“外婆和二外公吵架了,今天不会来了。”
“小姨,我可以陪你睡觉。”
“最应该陪睡的人还在穷乡僻壤。”
周思尔点开庄加文的信息,在大小姐眼里山村荒凉,不像南方的村子绿意盎然,太苍凉了。
她给庄加文发语音。
“我头痛死了,都怪你不在我身边。”
周派派噫了一声。
她小姨又说:“庄加文,你吃的都是什么,不如回来我养你。”
周派派叹着气摇头,心想小姨这辈子是不会温柔了。
又想,这不是太婆喜欢看的短剧里的霸总口气吗?
她见过庄加文,对方个子很高,长得也很漂亮。
不算小白花,算大白花。
反正以前庄加文也不秒回周思尔的,周思尔倒是习惯了。
正当她耐心等待的时候,病房门开了。
祝悦去而复返,鬼鬼祟祟带了一个人,还拎着一份饭问:“思尔,这是你的营养餐吗?”
周派派:“是的。”
祝悦没见过周派派,问:“这是?”
周思尔:“我姐姐的女儿。”
她啧了一声,看向另一个人,“你来干嘛?”
钟语背着一把吉他,看上去像是去练习的路上被祝悦强行带来的。
她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目光扫过周思尔额头的纱布和打石膏的腿,似乎又被她惨到了,声音稍稍软了一些,“助你私奔,还不跪下来谢我。”
周思尔没懂:“私奔什么,谁要和你私奔,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眼看她们又要吵起来,祝悦急忙调停,“安静!安静!听我说!”
周派派问:“我可以听吗?”
祝悦:“当然可以,你是我们这边的。”
小孩子高兴地说:“我可以帮上什么吗?”
周思尔之前企图让爸爸买票计划全面失败,傅平烜似乎又跪了一夜鹅卵石,旧伤复发,在家里休息。
她也没招了,沮丧地问:“私奔到月球吗?”
“我倒是想去庄加文老家,就算买了票也很难成功。”
钟语放下吉他,指了指祝悦,“她说陪不了你上飞机,让我陪你去千里追妻。”
【作者有话说】
以前:周思尔:庄加文你在哪里,要去干嘛?
庄加文:这是另外的价钱。
现在:[好的]-注:最近周思尔的天气预报app点进去的第一个城市是庄加文所在地。
第79章 第七十九块毛坯 你记得的,打在哪里
“什么意思?”
周思尔惊讶地看鬼鬼祟祟关上门的祝悦,“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祝悦笑着说:“我们本来就住在一个标间嘛。”
“那天你忽然走,就留下我和钟语,所有人都八卦呢。”
周思尔谈个恋爱也轰轰烈烈的,她人是走了,温泉山庄的活动还要继续。
钟语又不是她们学校的,周思尔走后,还被很多同学围着询问,全靠钟语当保安。
“你不会想报复我吧?”
周思尔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悲愤地看向钟语,“你不能喜欢我朋友。”
“谁喜欢她。”
钟语坐到一边,“周思尔,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
周思尔对她向来不客气,“是你之前脑子里只有这些。”
祝悦坐在一边看热闹,“你们比我想象中熟。”
周思尔哼声道:“她爱我爱到割腕,能不熟吗?”
这是钟语青春期挥之不去的黑历史,她啧好几声,“再说这个我不陪你去了。”
“我没让你陪我去。”
周思尔知道祝悦是什么意思,“我这样要怎么跑。”
之前她只是脑震荡,现在腿不方便,周希蓝看她又看得很紧,几乎每天都过来。
周思尔的外公外婆去了三亚,她醒后也没有和他们视频,都是发的语音。
问就是在家运动不小心撞到脸了,丑得很,外公外婆你们不要再催我露脸了。
她撒娇一向很有天分,家里的长辈也没过多怀疑,期待周思尔早些过来。
等她下一轮检查通过可以出院,周希蓝就会和她一起飞到三亚过春节。
“你妈都能这样把你送上飞机,不是一样吗?”
钟语在国外念书,和国内大学开学时间不一样。
她因为比赛耽搁,请了几天假,祝悦找上门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起那天强行带走周思尔的周希蓝,钟语又觉得在这场旧事里,自己获利太多,也顺利走出了父母偏心的阴霾。
异国他乡很锻炼人,从身体到精神,如果这都要拒绝,未免太白眼狼。
虽然当年没能掰弯周思尔,但看她为了另一个女人变成这样也很有意思。
“是一样,可她天天来医院看我,我怎么跑,医院第一个通知监护人。”
嘴上这么说,周思尔已经想入非非了,“我试探过想走,庄加文让我好好养着。”
钟语哦了一声,“那不去了是吧,我……”
她起身要离开,周思尔又叫住她,“你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钟语看她虽然说话生机勃勃,面色还是有几分虚弱。
周思尔从来气血就足,以前钟语和她一起上学,痛经痛到差点昏厥,周思尔完全不懂,说她没感觉啊,还能上蹿下跳,看得钟语格外羡慕。
她就应该鲜活着蹦蹦跳跳祸害别人,而不是孤零零躺在病床上。
被母亲以爱的名义困住,没办法做任何主观上的任何决定。
钟语也知道,周希蓝看不上自己,也看不上庄加文。
她理想中的女儿对象没有范本,因为她根本不想周思尔拥有,一边又装作通情达理的家长,对女儿百依百顺。
物质上极尽满足,精神上极尽压制。
以前钟语觉得周思尔在炫耀,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她从前觉得周思尔不识好歹也太过傲慢。
哪怕每个人的物质起点不同,但精神都应该是自由的。
“思尔,飞机票可以同时买好几张的,这个没关系。”
祝悦显然做过攻略,“到时候让钟语帮你办理轮椅托运这些事,你们在机场会合,她陪你飞到兰州。”
“不过我不知道庄师傅家在哪里,你最好给我她的地址,这样我可以买下一程的车票。”
周思尔这样没法走,她们计划周家人去三亚当天实施,不过风险还是很大,祝悦担心地看向钟语。
没想到钟语一点也不害怕,“你不是说周思尔有钱吗?”
“有钱能解决很多事。”
她笑了一声:“也能解决我。”
她看向周思尔,“你妈会把你的卡冻结吗?”
周思尔骄傲挺胸:“我自己有钱的。”
钟语嗯了一声,“反正你没钱我有,帮你垫上也没问题。”
周思尔最听不得你没钱三个字,忍不住说:“你到底哪来的钱?”
“当年我妈妈把你送去留学,我记得钱都被你妈拿走了。”
很多话当年周思尔没有机会说,这时候顺势问出来,钟语像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么有同情心。
“学费和生活费不会克扣我的,其他的我可以自己赚。”
前几天太匆忙,周思尔也没空和钟语多说几句,庄加文表面大度,在这方面心眼很小。
什么都太紧迫了,周思尔醒来消磨时间的时候才复盘,意识到自己当年有很多忽视的地方。
当年如果钟语能做决定,她不会收那一笔钱。
周希蓝和未成年人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几乎把钟语谈到崩溃。
后面和钟语的母亲很顺利提到赔偿,出国留学都是定下的,她只希望钟语不要再和周思尔见面了。
钟语美化了自己当初的选择,周思尔被带走后,她和祝悦吃饭的时候简单提起,也没有什么悲伤了。
十几岁的自尊心是最珍贵的东西,祝悦看得出她的故作坚强,或许为爱割腕更多是压力导致的。
她没有那么喜欢周思尔,但那个时候,如果不说服自己喜欢周思尔,她更难撑下去了。
祝悦把这些告诉了周思尔,现在周思尔看钟语也觉得她不容易,“你别为了我贷款啊。”
钟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以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周思尔嗯了一声,“谁都知道你爱我爱到为我割腕,庄加文都吃醋呢。”
钟语:“把这段忘了。”
周思尔拿出枕边的手持镜子,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楚楚动人。
她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喜欢过我有什么好自卑的。”
钟语受不了她的自恋了,“快点谈谈计划,我等会还有演出,赚钱很辛苦的。”
周思尔:“你要为了我去卖艺吗?”
钟语咬了咬牙,“你怎么没被撞失忆?”
祝悦在一边笑,问:“这么大的事要和庄加文说吧。”
周思尔摇头,“不要。”
“她肯定会拒绝的。”
“什么你好好养伤,听妈妈的话。”
“再怎么说妈妈也是妈妈。”
钟语沉默了,“她是这种人吗?你们不是说她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周思尔放下镜子,“她好可怜的,妈妈早就去世了,爸爸又再结婚了,回老家又没有地方住,肯定住外面。”
“她那么抠门的人,估计不会住太好,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
钟语吐出一口气:“别在这里秀恩爱,确定不告诉她是吗?”
“那地址呢,你怎么去?”
“我有她住的酒店地址。”
周思尔把手机递给钟语看,“她朋友发给我的住址。”
等会儿又切到和庄加文的页面,特地展露。
“她很喜欢我的,现在每天去哪里都给我报备。”
钟语扫了一眼,“哪有每天,不就今天?”
周思尔给了她一个:“你懂什么。”
祝悦差点笑出声,“好了,我们再计划一下。”
她拿走周思尔知道的信息,重新看了眼行程,又细致地查了轮椅托运的攻略。
周思尔这才想起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周派派,“不要告诉外婆啊。”
小朋友边听小姨的朋友策划病躯私奔,一边还能写作业,“我才不告诉外婆。”
“反正我和妈妈支持小姨你啦。”
周思尔似乎想要下床,虽然骨裂不算严重,还是脚踝那部分,但擦伤还没好,牵扯就痛,上个厕所都要拐杖。
钟语看她行动如此不便,问:“你这样不会要人把尿吧,我接受不了。”
周思尔抄起拐杖打她,“我又不是下半身瘫痪,你好恶心。”
钟语还不知道她,“庄加文给你把尿你就不恶心了?”
一句话令周思尔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一边的祝悦得到了反馈,赶在周希蓝来之前带着钟语走了。
等医生过来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女孩双颊通红,还给周思尔测了体温。
周希蓝很担心,“不会发烧了吧?”
周派派拉了拉周思茉的衣角,低声对妈妈说:“小姨这是思春期。”
周思茉没说小孩子懂什么这种话,也低声问:“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妈妈吗?”
小家伙在妈妈耳边说了小姨朋友策划的私奔,还不忘给周思茉打预防针,“妈妈是支持小姨的对吧?”
周思茉:“那当然了。”
派派又问:“小姨说妈妈以前也和男朋友私奔到马尔代夫过,是真的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周思茉捏了捏她的鼻子,“别听你小姨添油加醋。”
“是她想和庄加文去马尔代夫。”
周派派哦了一声,“我也不想和外婆一起去三亚。”
可惜她没办法私奔,小学生的春节就是换一个地方陪长辈,周思茉说:“你要做好缓冲准备哦,今年的春节可能不会很平静。”
周派派唉了一声:“我会为了小姨的幸福努力的。”
“庄阿姨说她有机会会带我骑骆驼。”
庄加文回老家路上看了好几次手机,周思尔都没有回复她。
许久未见的父亲问:“还有工作吗?”
老家的房子推翻重建,她后妈坐在餐桌前,顺势接道:“巧妮很忙吧,都说你在外边挣大钱呢。”
“没挣多少,还欠了一屁股债。”
庄加文放下手机,对后妈说:“阿姨,我改了个名字,现在叫加文。”
提到这个名字她爸脸就微微抽搐了一会,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多年没见的女儿看上去不好惹,只好忍了,压了压语气,“怎么能和你妈叫一个名字?不像话,你姥姥同意吗?”
庄加文嗯了一声,“不需要他们同意,反正也没怎么管过我。”
“你什么意思,”生父放下筷子,继母急忙劝道:“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脾气。”
对面吃饭的孩子吃饭手不端饭碗,米饭掉在桌上,啃过几口的馍馍又放回了盘子里。
庄加文默不作声扫过,说:“我拿了东西就走。”
女人再婚的时候就听说这家还有个在外的女儿,说是很少回来,估摸着也没什么感情。
丈夫亡妻的遗物都摞在杂物间,她也一直没管过。
她结婚很早,大女儿比庄加文还大两岁,已经结婚了,逢年过节会带着孩子过来探望。
第一次见的庄加文来也送了点东西,看着很家常。
年轻人礼数还在,也算客套,只是不怎么爱说话,看气质和打扮很难想象是从这里出去的。
一点也不像打工的,更像老板。
庄加文没什么胃口吃饭,母亲的遗物也没有多少。
衣服早就烧掉了,只剩下一口箱子里的日用品,多半还和庄加文有关。
譬如她小时候穿过的线裤,妈妈做的手套和帽子,还有旧了的书包。
最底下还有一件妈妈给小狗织的毛衣。
农村的狗哪里穿衣服,但庄加文还记得那年冬夜,妈妈和她挤在一起,把烤火的小狗叫过来,两个人按着狗,给它穿上了衣服。
毛茸茸的东西龅牙都可爱,庄加文搓它狗头,说我的围巾和你是同款。
妈妈靠在一边笑,外面的夜风呼号,室内的收音机播着不知名的广播,电视在爸爸的房间,庄加文向来没有机会看。
就算父亲去打牌了,她也不会去对方的房间看个电视。
最后那件给小狗的毛衣,小狗也没有穿出去过。
庄加文在杂物间盯着这口箱子看了许久。
她闭了闭眼,明明不知道那只狗是怎么死的,又会不受控制想坏人是怎么抓住它把她洗干净放血拔毛切开煮熟。
母亲最后的脸和黎尔躺在火化炉的脸反复转换,她压着心底那口很久没涌现的难过,把这些东西一点点装进空了的行李箱。
人死后好像也剩不下什么。
衣服要烧掉,存款会花掉,骨灰会被分解。
那有什么能留下来呢。
庄加文回来一趟,如果能带走黎尔的女儿,就什么都完成了。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夜晚的村镇没有娱乐活动,除了棋牌室亮着灯,很多人都早早在家躺着刷手机。
庄加文打包遗物的时候,手机震动频频。
周思尔应付完周希蓝差不多就到睡觉的点了。
她平时哪有这么早睡,但医生说熬夜恢复得快,她还想早点给庄加文一个惊喜,只能遵从。
等家人都走了,周思尔才想起给庄加文打个电话。
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也不知道主动问我怎么样了。
别人谈恋爱都是每天视频电话的。
祝悦谈恋爱还要到处逛,我和庄加文什么都没有。
甚至都没恋过。
周思尔沮丧无比,嘀嘀咕咕骂着庄加文,都不知道电话接通了。
“你骂我什么呢,听不清。”
庄加文的声音传来,周思尔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听起来软软的。
“你吓死我了,干嘛忽然出声?”
周思尔永远有理由抱怨,庄加文以前觉得烦,现在总被她逗笑,“那我挂了。”
“不许挂!”
周思尔喂喂喂好几声,“你在哪里啊?好安静。”
“你那边也很安静。”
“我在医院啊,你又不在医院。”
周思尔说完脑中闪过见过的追尾车祸画面,心又忽然揪起,“庄加文,你不会忽然得了绝症瞒着我吧?”
“你希望我早点死吗?”
其他人被这么问或许还会觉得冒犯了,庄加文还在笑。
“我才没有。”周思尔倒在床上,病房很无聊,上次住院庄加文还给自己买糕点吃,现在她食欲都没有了,只剩下对庄加文的欲望。
都怪庄加文,那么色。
“一般都是车祸、失忆、绝症,我们就完了。”
真出车祸的人盯着自己的腿,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或许有所对比,又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无穷无尽的后福,“还好我没有失忆,你最好身体健康,早点回来体检,我不放心你。”
周思尔话里话外还是催促庄加文回去,思念裹着关心,庄加文笑了,“如果你失忆了忘了我,不是正好?”
那周希蓝会很高兴,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麻烦,周思尔还是那个她可以百依百顺的女儿。
“就算那样我也会想起来的。”
周思尔想到祝悦之前给自己发的视频,“哪有你这样睡完就跑的,人渣!”
庄加文嗯了一声,“对不起。”
她正儿八经道歉,周思尔又不满意了,“我又没让你道歉,我知道我妈妈很难搞。”
“你不想我和我妈妈决裂是吗?”
哪怕周希蓝再不好,也是周思尔的妈妈。
恋爱脑常有,有钱的妈妈少有,现在很多人都会选富婆妈妈,知道对象可以再找。
庄加文不知道周思尔到底有多少钱,祝悦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周思尔还能分到爸爸那边的拆迁款。
她不忍心周思尔为她失去一切。
周思尔也不是经历过清贫的人,她们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扶持的地步,人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动心扔掉所有。
庄加文也希望周思尔永远保持现状。
挥金如土也好,心高气傲也行,她实在不适合毛坯的生活,如同毛坯的女朋友。
“有妈妈总比没有妈妈好。”
庄加文知道周希蓝看不起她,也知道她的控制欲和她的心理或许有问题。
她终究是一个外人,也看得出周思尔很依赖妈妈。
“你们还没有到需要决裂的地步。”
周家是一个很神奇的家庭,一顿家宴就看得出端倪。
无论是周希蓝的前夫,还是现在的丈夫,周思茉的丈夫,做周思尔协议对象的庄加文。都游离在外。
他们好像随时可以被换掉。
哪怕没有做错事,哪怕恶人是周家人。
但对周家人来说,这个港湾坚不可摧,无论如何都有人兜底,哪怕怯懦哪怕强取,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道德通常能被很多外力扭转,反而令弱势的那一方反复拷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要么去作恶,要么消磨自己,要么远离。
周希蓝的前夫选择远离,去国外组建新的家庭。
周思茉的丈夫嫉妒到趁妻子不在作恶,咎由自取,要付出代价。
周思尔的爸爸无尽消磨,又被无形的狗绳栓得应激,不知道表面的平衡什么时候打破。
庄加文三个都不想选。
可周思尔总是这样,在她掉入寂寞深渊的时候把她拽出来。
她没有坏到恶毒,也没有好到善解人意。
她只是周思尔。
庄加文知道自己喜欢她,控制不了。
不是发生关系后才意识到,是在关系之前,她反复叩问,得到这么绝望的答案。
喜欢一个人怎么忍心她跌入泥潭,之前她讨厌周思尔的地方全变成可爱之处。
宁愿她一如之前高高在上,也不要为了她和家人决裂。
庄加文没有家人,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不希望周思尔和她体会一样的寂寞。
“好吧,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周思尔没有发脾气,她听着庄加文那边安静的呼吸声,冲着手机亲了一声,“庄加文,你真好。”
庄加文笑了,“你不是骂我混蛋吗?”
有些关键词会触发回忆,周思尔想到自己被攥紧的脚踝,难以挣扎的身体。
好奇怪,明明身在其中,回忆怎么还有上帝视角,那时候的庄加文鼻尖都亮晶晶的,嘲笑自己发水灾,难道不混蛋吗?
“你活该,谁让你……”
周思尔钻进被子,莫名的想念牵动身体。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简直像电视里洞房第二天新婚对象就出门打仗或去外地经商的可怜新娘,如果能回来就算了,死在外面那还要守一辈子活寡。
“庄加文,我讨厌你。”
周思尔忽然抽噎,“都怪你,我变得那么奇怪。”
庄加文靠在杂物间老旧的木箱,过去和现在因为电话模糊。
周思尔的声音软软,控诉也像撒娇,讨厌就是喜欢。
“哪里奇怪?”
庄加文把妈妈织的小狗衣服和围巾都塞到行李箱,周思尔不说话了,只能听到略微凌乱的呼吸。
庄加文压低了声音,笑着问:“难受就自己摸摸吧。”
周思尔愤愤说:“没感觉。”
“我腿还打石膏呢,上厕所都很不方便。”
庄加文见过她的病容,“可惜我没资格照顾你。”
“你妈妈很凶,我见你的时候她盯着我,很像一头凶狠的狮子。”
周希蓝对外形象很温婉,这还是周思尔第一次听有人说妈妈像狮子。
她又被庄加文逗笑了,笑了一会,想起什么,声音冷下来,“她打你了?”
庄加文倒是无所谓,“我不是从你身上讨回来了吗?”
她有时候想得太开了,周思尔都不懂是这么想她能活得更心安理得吗?
这也是庄加文的特别之处。
“你记得的,打在哪里。”
庄加文顿了顿,唇舌开合的声音有点黏稠,“都拉丝了。”周思尔:……
庄加文是很特别,特别色。
她之前为什么还和祝悦说庄加文很禁欲,一看就是性.冷淡呢?
果然还是祝祝更有经验,说有人牺牲了食欲,就必定在另一个方面变态。
“不理你了,我要睡觉了。”
周思尔匆忙丢下一句话,把电话挂了。
庄加文心情好了很多,拉行李箱的时候周思尔又发消息给她。
——最后一条!
——我才没有你说的癖好!——晚安!!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80章 第八十块毛坯 【+】你自己来
庄加文来的时候行李箱带了上门送的礼物,走的时候装满了母亲的遗物。
父亲问:“不在这里住一晚吗?”
庄加文摇头,“我去镇上打车回县里住。”
新盖的房子外边还是没修整,看着只比毛坯体面一些。
好歹有了一些新的家电,不是庄加文印象里冬天都要缩着脖子洗衣服的窘迫。
“那我送你去镇上。”
庄加文本来只想去村口的公交站坐车,听男人这么说,也没有拒绝。
她把行李放在父亲的车斗上,这时候继母匆匆走了过来,“听说你喜欢吃馒头,本来想着你在这住一晚上,明儿给你做呢。”
“着急忙慌的,不过还好,也赶出来了。”
“现在外头都有得卖,用不着你做。”父亲看了庄加文一眼,似乎觉得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女儿实在不太像这个村里长大的孩子。
他已经忘了庄加文小时候长什么样了,很多时候,他都忘了之前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并不讨喜的女儿。
女人还戴着围裙,略微局促地擦了擦手,庄加文来吃的时候过了饭点,本来想拿了东西就走,是继母招呼她吃了饭再说。
她和自己的妈妈一点也不像,看得出干活很利索,也很喜欢打扮。当年她和父亲结婚的时候,庄加文刚到宁市,朋友圈能看得出女人钟情美甲,她送了对方一套全新的高端美甲工具,没有多说什么。
“谢谢阿姨。”
现在庄加文接过还热乎的馒头,父亲和继母的孩子似乎更爱吃手抓饼,馒头的纸袋一看就买手抓饼送的,全国统一。
“客气什么,有空常来啊。”
女人送了几步,看庄加文穿着厚实的大衣也显得单薄,忍不住问:“那你过年还留在这吗?”
庄加文摇头,“我应该会去姥姥那边住几天。”
妈妈死后,父亲和那边也没什么往来,乍看隔着一座山头,白天山也苍凉,更别提现在天黑了,更不方便。
女人哦了一声,“那改天吧。”
没人会约定改天是哪一天。
去镇上的路不远,下车后男人看庄加文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等车,问了句:“还是一个人吗?”
庄加文嗯了一声。
父亲问:“你之前和我说,和你一起住的女人有个孩子……”
这些年互联网发达,村子里也不乏一些大逆不道的,每年都有人不做孝子和孝女。
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人也被迫接收一些信息,晚上在妻子的提示下恍然,想起当年庄加文难得和他吵架,说死也不会回来结婚的。
当时男人以为是孩子妈妈刚死,庄加文还在气头上,没想到数年过去,她真的没回来。
这次回来,也和死去的母亲有关。
庄加文失语,没多嘴问别的,只是回答:“不是她。”
男人松了口气,又听庄加文说:“可能过段时间就有人了。”
但她也不确定,重复道:“可能。”
她和故乡的联结是母亲,父亲更像是脚边的石子,小时候石子可以修路,大了以后石子硌脚。
有些路不是她想走的,她已经选好了。
她没有说别的,正好末班公交车来了,庄加文上车,没回头看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周思尔很配合治疗,乖顺得周希蓝都觉得不对劲。
女人私下问过周思茉,思尔是不是要去精神科看看。
周思茉把周希蓝带去了精神科,女人做心理测试题做得头昏眼花,连续好几天没提给周思尔介绍更好对象的事。
年尾事情很多,周思茉好不容易把和客户有关的礼单核对完,抬眼就看到睡醒的周思尔捧着手机笑。
“笑什么呢?”
周思尔急忙摘下耳机,“没什么。”
她每天在想什么周思茉哪能不知道,“肯定和庄加文有关。”
周思尔看了周思茉好几眼,听周思茉说:“妈妈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已经在三亚度假的老头老太太不知道周思尔发生了什么,周希蓝竭力维持家里的平和,但无论是周思茉,还是傅平烜,都难以和她交涉下去。
这两天膝盖好一些了的傅平烜接了新年的活动,似乎是和乐队有关的录制和采访,周希蓝不许他去,不知道闹到什么程度,昨天来的时候,周希蓝眼眶红了。
刚才周思尔和爸爸打了个视频电话,发现爸爸的录制又黄了。
男人脸上顶着好多指甲痕迹,谁看了都知道是家庭矛盾,这怎么能出现在台前。
父亲回了邻市的家,最近因为周思尔住院回到爸爸妈妈家的周希蓝不得不跟了回去。
年关将至,什么都很匆匆,家里一团糟,反而医院才是清净的地方。
周思尔哦了一声,她盯着自己腿上的石膏。
医生说她的骨裂不算严重,但石膏三周才可以拆,这还不到两星期,肯定没有拆的可能。
要去西北找人的确很不容易。都怪庄加文。
怎么老家在大西北,就不能周边吗?
周思尔每天给庄加文打电话烦她,庄加文的意思很明确,让她别过来给她添麻烦。
之前庄加文这么说周思尔会觉得她无情,现在庄加文这么说,周思尔知道。
对方是心疼自己。
应该的,但没必要。
周思尔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
上次脑震荡也恢复得很好,这次也不是被汽车撞,区区电动车。
可能痛劲过去了,也可能是每天和庄加文发消息又打电话大大疗愈了心情,周思尔恨不得马上就走。
祝悦给她和钟语买的机票是后天飞的,和三亚一天。
明天拆石膏,后天办出院。太漫长了。
“我想改签了。”周思尔对姐姐说,“反正妈妈不在这里。”
这段时间周希蓝严防死守,本来想收走周思尔的手机,在周思茉的劝说下放弃。
周希蓝在的时候,周思尔只好假装自己在看电视剧。
实际电视演的什么都不知道,看男女主接吻下意识换成自己和庄加文。好想她。
想庄加文的亲吻、怀抱和手法。
自己来总是不一样。
“不要这么躁动。”
周思茉看妹妹简直像青春期燥热,浑身上下写着蠢蠢欲动。
庄加文是长得不错,但长得比她好的大有人在,周思茉谈过恋爱,知道有些吸引难以精准筛选。
就是很没道理。
但周思尔的喜欢也太没道理了,哪怕周思茉理解庄加文的苦衷,也知道自己妈妈难搞。
也难免因为庄加文绝情的一走了之颇有微词,周思尔居然一点也不怨怼。
周思茉也没办法了,只希望妹妹别太上头,最后跟着庄加文留在老家。
那太可怕了,她只能庆幸庄加文是女人。
“换你你也一样的。”
周思尔左脚踝打着石膏,结合脚掌,周派派说有一个雪糕是这样的,又说网上有人拍猫猫狗狗也是从脚开始拍,把周思尔气死了。
但周思尔就算这样还能在床上扭成蛆。
女孩捧着手机对周思茉笑得傻傻:“姐姐,这是庄加文做的馒头,她说很像我。”
周思茉一看,是猪头馒头,看得出手艺非常一般,猪头都在呕吐。
她词穷半天,憋出一句挺可爱的。
周思尔又说:“我现在就想过去。”
“妈妈肯定没时间追我,她要去追爸爸。”
这时候她很笃定,过分清楚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她永远排在爸爸身后,存在也是母亲钳制父亲的筹码。
现在周思尔迫不及待要去追那一个,会把自己当成独一无二的人了。
周思茉:“再忍忍,别给你朋友惹麻烦。”
周思尔唔了好几声,“要是我能包机就好了,我们家为什么没有私人飞机呢?”
周思茉无言半晌:“你努努力让我体验一下可以吗?”
周思尔:“还是庄加文努力吧,我只想做一个好吃懒做的美女。”
“光和她在一起就燃烧掉我所有的努力细胞了。”
她的执着只在庄加文身上永恒,周思茉叹了口气,问:“你就一点不担心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年吗?”
“钟语不是送我去吗,她反正欠我的。”周思茉:……
“要是祝祝能和我一起就好了,她在家过年反正也不开心。”
像是想起了什么,周思茉问:“你不是说庄加文还要去朋友的老家吗?什么时候去,具体的时间呢?”
周思尔晚上原封不动地问了庄加文。
比起父亲的不方便,姥姥倒是很欢迎她。
不过姥姥和舅舅住在一起,老屋和新房像是拼在一起的,没有她的位置。
庄加文不好意思打扰舅舅的生活,选择住在老房子的旧屋。
冬天太冷,山头飘雪,村庄一入夜就进入深眠。
回到故乡,庄加文的作息都变了,周思尔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接起,喂了一声。
“庄加文,你在干什么?”
“睡觉。”
“和谁睡觉?”庄加文:……
周思尔最喜欢听她无言以对时的呼吸声,和平时不一样。
是因为自己而波动的。
“这么早睡觉是不是为了在梦里和我睡吗?”周思尔声音没前段时间那么虚弱,庄加文听笑了,“是,你说什么都对。”
周思尔还要问:“要和我梦里怎么睡?”
“看主人的要求。”
庄加文打着哈欠,荞麦的枕头冬天有股陈旧的味道,是她来之前在县城买的。
她在这里无所事事,偶尔发几条视频,居然数据比模特时期好。
詹真一说可能是背景太土,你长得太潮,对比强烈,有种进村就能霸占你的错觉。
这话太糙,庄加文不爱听。
但周思尔演都不演了,强占前排,骚话连篇,力证自己的正宫地位,不少人问她怎么追到的,她依然坚持那套追尾浪漫说法。
庄加文没像以前那样拉黑她,偶尔看周思尔发的文字,都会自动转成语音,聒噪又可爱。
她知道自己想她,也想离开周思尔冷却。很难。
不仅没冷却,还热起来了,在这样没有暖气的冬夜,似乎也是好事。
“什么主人……你这人真……”不知道周思尔想到什么,又给庄加文发图片,“你能和我拍这种照片吗?”
庄加文眯着眼打开,中世纪的贵妇人和红发执事装扮。
“太夸张了。”
庄加文又问:“你不是最讨厌裙撑了吗?”
“说像要被切开的蛋糕。”
周思尔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可以穿别的,喏,这套。”
这套太私房写真,庄加文沉默了一会,呼吸裹着无奈地询问:“你认真的?这穿了和没穿一样。”
“什么没穿!裙子不是布料很多吗?”
“下面。”
庄加文提醒她,“你这么穿坐我身上,不太文明。”
“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文明?”
周思尔咬着牙骂她,“讨厌死了。”
庄加文问:“你身边有别人吗?”
周思尔以为庄加文怀疑她,转语音为视频,“你自己……”
凑近的一张脸,哪怕光线不明,背景家徒四壁风,周思尔的心还是忽然跳得很快。
“周-思-尔。”
庄加文喊她大名,周思尔举着手机,点开自己的画面放大,欣赏自己穿病号服的漂亮脸蛋:“干什么?”
“我摸不到你。”
“你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评论和营养液,特别感谢拾荒的小胖纸的深水,前两天发烧没修文,今天兑一下加更[比心]祝大家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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