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神离去的第五日(8)
雾里正在下雨, 雨有些大了,道路泥泞,在黑夜的笼罩下, 一切都如此浑浊。
女孩套着雨衣,举着一盏高脚油灯, 山羊角的雕刻在她的嘴唇印下一道弯曲的影子, 像一个怪异的笑。
她等到了今天的客人。
她为两名黑山羊带路,他们是来给姜家驱鬼的。
最近一到深夜, 姜家主宅的灯会一路亮起, 一直到家门前,紧随而来的就是门铃声。
她的父母怕得不行, 所以出来接客的是她。
她并不害怕, 人们的恐惧来自于未知, 但她知道每晚到门前的是谁。
她死在蜘蛛怪物嘴下的哥哥,每晚在找回家的路。
她心里只有一片平静。
她并不愧疚, 也不心虚, 对她而言,在这个选择向疯狂靠拢换取权势金钱的家族里, 情感是麻醉剂和陷阱,只有暂时没有危险的人和蠢货会被麻痹。
如果不是她实在没有天赋, 在那个世界的人鬼眼中能量低得几乎看不见, 四季山里她被哥哥妹妹故意甩进百鬼路“嬉闹”时,就已经死了, 后来被拿去交换的祭品也一定是她。
这里不是家, 是一片危机四伏的丛林,都是一群动物,她所做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获得谁的爱, 这是一场角斗,她在谋求生存。
他们穿过姜家主宅的走廊,吊灯投下昏黄的光,墙上原本挂的书画被各式各样的镜子取代,没有死角地照着他们的身影,层层深入。
黑山羊的来者发出赞许,就像微服私访看到郡县里有好好执行政令的皇帝。
女孩脆脆地说了两句奉承话,似乎自己也不解其意,一看就是大人教的,两个黑山羊一笑,没放在心上,也没怎么关注她。
驱鬼只是顺便的事,他们这一趟,主要来“提货”的。
女孩转回头,砖红色雨衣的遮挡下,她的小半张脸仍然映照在镜子里,像被抽空了情绪。
她不喜欢这些镜子。
宅子里有过其他的神像和祭拜的物件,都是姜家试图寻找的荣华富贵路,她在宅子里走动,不可避免会看到这些东西,每一次都令她感到不安。
就像住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参不透的生物,于是只是这个小小的宅子,都随时可能失控,这让她深陷被动的窒息感里。
正途限制了姜家的野心,近两年姜家找的都是歪门邪道,供奉这些神啊鬼啊,少不了“代价”,献祭就是普遍的手段,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纯洁的孩子优先。
显然,她是那个每次都被第一个递上去的名字。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姜家找的虽然邪,但都有点真本事,给出的答案都一样——她这样与神秘隔绝的品色,白给邪神都嫌弃。
由此荒唐地逃过一劫。
但她不能一直指望对方的水平,遇到一个骗子,她就可能栽了,何况都邪门歪道了,什么做不出来?
她之前听到了,有个大师说姜家一直登不上最后的天梯,是因为家有不祥物,阻碍了家族的运势,至于这个扫把星是谁,简直是根据答案出题。
如今她找到烟雾镜,让姜家搭上黑山羊,父母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但他们只要听过,明日姜家又哪个不顺,他们就会想起哥哥因她而死,妹妹因为她的平庸而成为交易品。
不如永绝后患。
她掐住指尖的那根头发。
那是上一次,她跟随父母前往黑山羊朝拜时,一个比她大的漂亮男孩给他的。
她因为指引黑山羊找到镜子,也有了朝拜的资格,她在人群里跪伏,抬起头,只觉得那面镜子太大了,有天地那么大,明明一片漆黑,镜子里却好像有空间,无穷无尽,就是一个立起来的深渊,随时可以吞掉在场所有人。
感觉非常不好。
她每一次都觉得无比漫长,于是她伏得很低,尽量把自己藏起来。
那个男孩不一样,他偷瞧过一次,居然没被发现,他异常兴奋,用惊奇赞叹的目光盯着镜子。
那个男孩主动找上她,他想知道镜子的所有事情,而经过几次相处,她也选中了他,作为她了解另一个世界力量的钥匙。
她询问他的名字。
“没有名字。”他歪头,“你要称呼我,可以叫我‘七’。”
“七?”
这听起来只是序号。
男孩读懂她的表情,笑嘻嘻地说:“你会给祭祀用的家畜好好起名字吗?妖魔鬼怪那么多,总有要‘投石问路’的时候,我就是那颗小石子啦,黑山羊有备很多这样的‘货’,我还是刚顶了别人的编号呢。”
女孩不说话了。
男孩有些惊奇:“哦,你也是你家里的‘货’。”
他笑起来:“你要小心啦。”
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她从他那里得到一根头发,是他从自己的发结揪下来的,被她掺进妹妹的吃食里,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她的妹妹成为了那个交换的祭品,听说她的父母还有一些犹豫,但原本可有可无只当下属进贡的黑山羊,却点名要她的妹妹作为交换。
那个男孩很高兴,他告诉她,她那个妹妹不仅比她有天赋,甚至比她这个发现镜子的人,与镜子更有因果。
但怎么可能呢?所以不是她妹妹的因果,是那根头发的主人,“七”的因果。
于是,她用镜中有神的情报,和他又换得一根头发。
他们之前测试过,她可以借他一根头发发挥出的力量是多少,她喜欢把控到细枝末节。
但她也没有鲁莽地直接使用,姜家淘到过一面邪性的镜子,和日记本一样大,据说可以复制镜子尺寸内的物品三次,还有一次机会。
在信仰黑山羊的烟雾镜后,怕冲撞新神,姜家忍痛把其他镜子相关的物件都扔掉了,她把这面镜子藏下了。
她复制一根头发测试,确定和之前一样。
万事具备。
今夜,姜家前的一路灯光只亮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就随着主宅的所有灯光一起乍灭,沉进黑暗里。
惨叫声闷在宅子里,没有雨声大,雾飘远了,就听不见了。
下一秒,谢潭看到新的一片雾,在报道“姜家灭门惨案”。
他仔细看着报道的人数,意识到什么。
那一晚,除了失踪的二女儿,姜家一个都没逃过,包括两名黑山羊。
……也包括,早就被送走的奶奶。
力量失控了。
有血缘牵绊,不需要回家的引路灯,鬼也能找上门,无一幸免。
“啊,我想起来了,镜子被放在圣水上了,家主好像还把族人的头发都泡在里面了。”
“七”可有可无地回忆道。
镜子……是镜子的影响,鬼怪的力量被加强了,而且加强的部分具有唯一性,复制不出来。
她在这一步失算了。
“七”兴致勃勃地说:“黑山羊因为你们家的灭门很振奋呢。”
没错,两个黑山羊族人死掉,黑山羊没有震怒,而是振奋。
镜子能带给他们无尽的力量,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男孩终于感觉到女孩的沉默,思考她为什么沉默。
啊,是因为超出控制,她也差点死掉了吧。
于是他拍着她的肩膀,似安慰似感叹:“血缘真是恐怖的东西,这和诅咒有什么分别?幸好现在你全家都死光啦。”
姜临霁盯着他的笑,想,是啊,失控了。
她并不在意父母和妹妹的死,还不如那两名黑山羊值得关注,所幸黑山羊没有追究的打算,还视她为又一次的功臣。
虽然有偏差,但从结果看,依旧很完美。
那她为什么有些喘不上气呢?
莫名的,她脑海里响起方言唱的村歌,老太太牙都掉光了,歌声闷在五官里,摇摇晃晃,含不住似的,怎么也说不上好听,但就是能让失眠的她睡着。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里……怎么就失控了呢?
一片新的雾飘来。
图书馆办公室的窗外,阴雨连绵。
姜临霁看得有些出神。
她不喜欢这场雨。
更确切地说,她不喜欢笛丘的天气。
现在是该下雪的时节,但笛丘就是这样,没到深冬前仍有可能下雨,有一年夏日炎炎还飘了雪花。
平日的天气就更莫测了,晴着晴着,突然就阴了,没有任何征兆,甚至动物都做不出提前的反应,“天气预报不准”在笛丘市不是一句可有可无的抱怨,而是共识。
无法推测,没有规律,生活在这里,每天都像开盲盒,每一秒都是随机事件。
混乱,失序……无常。
如果让姜临霁评价这座城市,她会这么说。
多么可怕?
一遍遍走向末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合作愉快。”她像知道谁在看着,平静地说,“休息一会吧,等你醒来,世界就会回归秩序,迎来新生。”
雾散了,谢潭猛然惊醒。
他的脑海原本混乱不堪,只是机械地看,但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反应之快,如此清晰明朗,简直不像他抽丝剥茧推理出来的,像面临最恐怖的危机时瞬间爆发的求生潜能。
黑山羊也好,教主也好,姜临霁除掉他们,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维护一种秩序。
所以,她的最终目标也不是不死诅咒下的黑山羊、肆意妄为想成神的教主。
是那个源头。
烟雾镜。
今朝!
她要用那把刀杀掉陆今朝!
谢潭突然疯狂挣扎起来,寻找这里的出口,差点栽下黑雾:“镜面在哪?我要出去!”
黑雾吓了一跳,紧紧抱住他,谢潭想推开,想起黑雾是陆今朝的能量,手又僵住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黑雾放他出去。
但这时候的黑雾还没有神志,根本无法沟通,感到他剧烈的不安,更加顽固地抱住他,像怕他做危险的事,更不肯放他走。
雾不再变幻景象了,它认为都是这些景象的错,所以谢潭才受惊了,周围的场景变回完全的黑暗,谢潭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在没有穷尽的空间里一点点向远处消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不说套在镜子外循环的最后一个凶日,姜临霁就是为了让陆今朝找不到他。
他想起论坛的推测。
关于引他上山的这个“陷阱”,之所以是这个时间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上山时,仪式叠加到这个时间,未来的烟雾镜是破碎的,所以他能掉进烟雾镜里。
那现在,仪式已经完成,他却还在完整的烟雾镜里……怎么可能出得去?
除非等到烟雾镜破碎的那一刻。
但指针已经炼回观测之眼,随着群舌和刀迈向新的一天,他又被困在这里,根本无法跳跃到未来破碎的时间点。
还有什么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
谢潭垂着头,忽然说:“7号。”
猫猫出现,跳到他怀里,咕噜咕噜:“在的喵!”
“你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包括对你力量的源头……包括神吗?”
“是的喵。”谈到专业问题,7号猫猫严肃不少,“这个愿望可以凌驾一切,大胆许,喵!”
谢潭却恍惚一下。
他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宿主宝宝想好愿望了吗,喵?”
“是。”谢潭强行回神。
“好滴,那我准备一下,喵!”
谢潭按照7号说的,打开漫画app,满屏礼花乱了他的眼睛,是在祝贺他完成任务,登顶漫画的人气角色,为他拉了电子横幅。
其他两个功能都锁定了,点不开,界面停在《奇谭》漫画的封面,作者笔刀客的形象悬在封面之上。
一根冷黑色的钢笔,笔尖是一把黑色的锋利刀片。
笔尖气孔是一只竖起的眼睛,在掉落的各色礼花间,显出一点古怪的金色。
笔尖动了两下,气孔的眼睛透过屏幕,直直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愿望出口,就把愿望刻在漫画上,定下这个漫画世界的新规则。
像有一道闪电劈中了谢潭混乱的脑海,掩埋的所有痕迹都被翻出来。
他想起来了,漫画里,陆今朝和小六在山顶的对话。
[既然你不喜欢,那么我给你特权,你的愿望可以凌驾一切,由你亲自书写,以契为证。]
[凌驾一切,包括你?]
[可以。]
凌驾一切,包括神明,亲自书写。
笔刀客。
以笔为“刀”。
第172章 神离去的第五日(9)
福尔摩斯说“排除一切不可能的, 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埋藏在谢潭记忆里的那些,或自圆其说, 或仍有困惑未解,或可有可无的细节, 代入一个他一直回避不敢想的猜想后, 全部串在一起,有了完整的解读。
他的漫画系统就是完成体的观测之眼!
首先, 漫画的故事都在同一个的世界观下发展, 因为就是对这个世界的观测。
其次,根据巫师小姐解读的预言。
一是观测之眼无视时间、无视空间, 而恰巧《奇谭》漫画和传统漫画不同, 故事并非按照时间线性发展, 而是收录的故事合集,故事间的时间、空间跨度经常非常大, 关联性也不强。
即便是作为主线回收的本系列, 漫画里也穿插了几篇独立的单元故事,应该是废弃世界线发生过的事, 还有新一篇博物馆惊魂牵扯到过去的古代怪谈。
二是观测之眼靠向黑暗,更容易捕捉黑暗, 也就是更容易观测到偏向黑暗的事件, 所以这是一本恐怖漫画。
三是观测之眼托生自太阳,自然也能看到太阳本身, 所以经常观测到陆今朝身边发生的闹鬼事件, 陆今朝就成为了“主角”,而不是陆今朝总卷进这些闹鬼事件。
然后就是群舌和刀。
显而易见,论坛就是群舌。
能够凌驾于一切的那个愿望, 就是刀。
至于钟表的指针,谢潭还没有想明白,但他推测与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关。
既然这部漫画,这个漫画系统,就是观测之眼,它是如何形成的?
他想起大多数时候,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事情就会向利于他塑造的方向发展,包括漫画里剧情的讲述顺序与手法,给他的镜头,氛围的塑造,为他剪辑、拼接、修改的台词……对他就是一个大写的偏爱。
还有7号,它对笛丘市尤其是笛丘大学的路非常熟悉,黑山羊图就是在它看似无意的引导下他才画出来的,而第一个故事开篇露出的房子,好巧不巧就是小六的房子,就在主角对面。
以及就写在剧情里的“空白”定位。
契诃夫之枪就是在为他的空白与这个世界勾连因果,其中,排除他带来的家钥匙和抑制剂,7号还说,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完全属于他,于是他成为了笛丘大学艺术史专业的学生。
艺术史……谢潭想起小六在那些书本上的涂鸦,思绪飞到了更远的过去。
他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存在就像被抹去了,是一个禁忌,谁也不会提起。
七岁以前,他一直很想见她,自她死后,这些就没有意义了,他们是没有缘分的人。
于是他也没有追寻她的过去,就像他认为他和自己生理上的父亲是陌生人,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
但那一天是他初中毕业,理所当然的,毕业聚会也没有叫他,他不想待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心血来潮地骑车在城市里漫游。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向着没有人的地方,向着城市的边缘前行,像要一路奔到世界之外。
突如其来的雨浇灭他的妄想。
他在招出租的空店面前的檐下躲雨,这一片很多商铺都黄了,是混杂落后的老城区,屋檐长度有限,风一吹,雨斜斜地照样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他半边都被淋到,打了一个喷嚏。
如果生病就麻烦了,他的生病总伴随着信息素分泌的问题。
他有些后悔,今天本来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不好吗?
他已经开始盘算家里的抑制剂还剩多少了。
对面是一间旧书屋,在夜晚的细雨里亮着温吞的光。
准备拉窗帘的书屋老板推了推老花镜,确定真有一个学生站在街对面,拉开大门,向他招手,示意他进来避雨。
谢潭犹豫片刻,见那位老人一直开门等着他,也淋了一点雨,他想起自己昨天刚打过抑制剂,又确定后颈的抑制贴没有蹭掉,就快速冲进屋里。
“麻烦您了,我在这里待着就好,等雨小些我就走。”谢潭局促地站在门口的地毯上。
“快进来,说什么傻话?哦,正好我的姜茶好了,坐吧孩子。”
谢潭被老人牵到座位上,僵硬地坐下,接过毛巾和姜茶,连忙道谢:“不用麻烦的,您……”
“哎呀,我腿脚看起来有那么不利索吗?”老爷爷笑眯眯地问。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潭不知道怎么说了,默默擦头发。
“这还有桃酥和芝麻饼,我儿子儿媳妇中午买的,他家老字号了,我就爱这个味道,啊,你们年轻人不爱吃这么硬的吧,我看看我这里还有……”
“这个就很好!”本来不好意思吃的谢潭立刻拿了一块,赞许它的味道。
“哈哈那就好。”老爷爷说,“我看你的校服,是五中的孩子吧?初一?”
“初三。”谢潭答得迟疑,他看起来有那么小吗?
老爷爷算了算,惊讶道:“呀,今年中考?已经出成绩了吧,再开学就是高中生了。”
“是的。”
“真不错,好好学习,长大成才。”
“谢谢您。”谢潭发现老爷爷一直用有些回忆的目光看着他,不禁出声问,“您一直看着我,怎么了吗?”
“嗯?啊,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我有一个老顾客,你长得有点像她。”老爷爷捏着眼镜,眯着眼睛看,末了,他露出怀念的神色,“那个姑娘以前经常来我这里淘书,什么都看,这屋子里无人问津的那些晦涩书本,她全看过一遍。”
谢潭:“她一定很有学问。”
“哈哈,她的确是抱着一种学习的心在看,特别认真,还写笔记,但要我说,她真正的兴趣应该在那。”
老爷爷指向他身后,谢潭回过头,那是面对门口的热销书架,全是在年轻人间畅销的漫画书和恋爱小说。
老爷爷:“她还和我说,以后想当个漫画家试试呢。”
谢潭:“漫画家?真厉害。”
老爷爷又笑了:“听她说吧,她想尝试的可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上呢!”
谢潭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一愣,也跟着浅笑一下。
他想,那一定是和他很不一样的一个人。
“雨停还得一阵呢,那些漫画都是你们这个年纪爱看的,可以打发打发时间,哦对,那个怪吓人的漫画,现在可火了,就是……”老爷爷探头望了望,热销书架c位的《奇谭》专栏已经空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就是这么火。”
“没关系,我看这个就好了。”谢潭拿起角落里很有年代感的一本老漫画,包着一层透明塑料皮,贴的便签上写着“依依赠”。
老爷爷看到他手中的漫画:“你们还真有缘分呢,这本漫画就是她送给书屋的。”
谢潭看着便签上的字:“这是她的名字?”
“偶尔和她一起来的朋友这么叫她,不过这是我写的,后来她看到,说我写错了,不是这个‘依’,不过我没改,她那个字太复杂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
谢潭一开始一直用余光关注窗外的雨,只想快些回家,别耽误老人家休息,但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这本漫画意外合他的胃口。
于是离开前,老爷爷把这本漫画送给了他。
“别推脱了,这本漫画太老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人看,她会很高兴有人和她一个品味的。”
“那……谢谢您。”
他抱着书离开了。
那晚睡觉前,他就把这本漫画看完了,奇妙的是,故事结尾正好是打倒boss的主角团们参加毕业典礼,他们把书都抛到天上,大喊“毕业快乐!”
谢潭摸过那一行字,笑了一下,小声说:“也谢谢你,依依小姐。”
现在想来,所谓的不是那个“依”,是更复杂的字……
《奇谭》漫画的剧情里,他的名字来自上半本书的咒文,引用诗句“空潭泻春,古镜照神”,而下半本书的咒文,引用的诗句是“明漪绝底,奇花初胎”,两句相互照应。
依。
漪。
“漪”与“潭”相对。
各取一半,就是“奇谭”。
而重瞳计划,就是观测六和观测七,这两个观测融合的一个观测计划。
观测六就是小六,而他的系统编号为“七”。
小六说如果活下来,要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那么,如果完成体的观测之眼,由观测六和新的观测七重启计划而成,这个也值得一个新的名字。
——奇谭计划。
谢潭头皮发麻。
再往前捋,《奇谭》漫画开始连载的那一年,谢潭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一年,他的妈妈去世了。
还有只要她出现,就会消失的系统猫猫,只要他和她见面,她就能“看见”。
说起来,系统猫猫只要醒着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第一次对它产生信任,就是水龙头的水流冲过他的掌心,让他想起母亲已经冰冷的体温时,它用暖暖的身体抱住他的手。
而他彻底信任它,就是它信誓旦旦地说,它会实现他的愿望。
它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从傻傻的状态变成另一种感觉,像有另一个灵魂,短暂降临系统猫猫的身体里……只为了看看他,陪陪他。
还有“乌鸦像写字台”。
他曾经教她说自己是“乌鸦”,来哄骗夏家。
写字台。
原来这是只有他能懂的谜语。
他想,啊,原来她的名字叫谢漪。
原来,他早见过她的脸了。
有“穿越”这个前提在,他反而成了最后看清这个秘密的人。
谢潭盯着手机界面里钢笔正在缓慢眨动的眼睛,在这非人的形象下,居然看出了温柔。
母亲……妈妈。
他的妈妈在那一场仪式里,不知道因为什么逃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妖魔鬼怪的崭新世界,重获自由。
应该是今朝的帮助,她最初向今朝许愿,就是离开困住她的牢笼,获得自由,今朝再一次实现了她的愿望。
可是,却因为他……
他后来知道,就是生下他后不久,她陷入了沉睡。
19年,恰巧是她脱离这个世界的年份,恰巧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出生的年份。
她根本没有享受多久新的自由。
一定是那个诅咒的原因,鬼母诅咒!
他的出现让她与原来的世界再次产生联系,所以她才会死去,一定是因为他,她才会……
疯狂的思绪在他的脑中卷起风暴,每一寸神经被刮得剧痛。
他神情空洞,怔怔地说:“妈妈,我是你的诅咒吗?”
手机里的眼睛忽然化作黑色的烟雾,钻出屏幕,散进周围的雾中。
谢潭抬起头。
纷繁的景象不停闪烁着,他周围的雾居然播不完。
全部都是来到新世界后,谢漪丰富多彩的生活。
和在漫画世界一样,她走南闯北,见识了许多新的景色,她认识了许多朋友,还有过几段爱情,她什么都尝试,把她被困在黑山羊的噩梦全部释放成生活的激情,她永远恣意,永远活力满满。
她在abo世界里生活了非常多年,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但她仍然在冒险,她体验到了真正的生活。
她也始终等待着,一个老朋友的如约而至。
终于检查出怀孕的那一天,她喜不自胜,期盼着他的到来。
他出生的那一天,她想,她取了好久的名字有了用武之地,希望他会喜欢。
但喜悦的同时,她再次听到钟表的指针的走动声。
那个声音太遥远了,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来了,那个诅咒。
那个施在她孩子身上的诅咒。
断开的两个世界,因为一个诅咒,时间重新搭在一起,进行校对,于是他在这个世界出生的那一年,与她在另一个世界“死去”的那一年接轨。
她清醒过来。
过去从没有过去,即便逃到另一个世界,她依旧没能摆脱黑山羊的诅咒。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解决这个问题,她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她已经因为这个孩子偷来了太多太多的好时光,接下来,是面对的时候了。
她用仅剩的时间,再次与所有人告别,和上一次一样郑重。
她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就是《奇谭》第一个系列第一个故事的预告图。
那是笛丘市的全景,落在一个椭圆形的镜头里。
像谁的眼睛,俯瞰整座城市。
雾中的景象都消失了,谢潭没能回神,那些雾就向他吹来,慢慢聚成一个人形。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了。
女人的长发落在他的肩膀,身上有淡淡的香,她那样轻,像雾一样虚无缥缈,但她的怀抱却很有力,和他想象了19年的一样。
他好像缩进了温暖的避风港,回到最安全的羊水里。
“我们见过三次面。第一次,你让我能催生出镜中神,逃离黑山羊;第二次,你让我从废品观测成为残缺的观测之眼,逃离被抓走炼进观测二的命运;第三次,你让我在失败的仪式里成为完全的观测之眼,让我有机会到另一个世界,不用再提心吊胆,想做什么做什么,度过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的声音也清脆,就在他的耳边,梦一样。
“我本该在七岁那一年就死去了,无数的世界线里,都是这样。亲爱的,是你,你给了我三次无常,三次新生,三次自由,一只能看到无数可能的眼睛,一次异世界的冒险,数不尽的美好时光。
“你不是我的诅咒,你是我的奇迹。”
谢潭愣愣地听着,下意识回抱她,有温热的东西流过他的脸颊,他抿一下唇,咸的。
“该愧疚的人是我,我在你七岁时离去,让你承受不祥的诅咒,孤独而痛苦地长大……我们能有重逢的这一天,是因为你的坚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她松开一些怀抱,捧住他的脸,看了许久,眉眼间化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她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的孩子,我爱你。”
第173章 神离去的第五日(10)
谢潭醒悟, 真正想离开的人不会徘徊,哪怕把他比作孤魂野鬼,鬼也该在地狱里, 一碗孟婆汤就能度到下一世,要么灰飞烟灭, 怎么会在人间徘徊呢?
徘徊是为了寻找。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某样东西。
他想抹去自己的信息素, 想甩掉背负在他身上的怪物名,想像那些普通人一样生活……种种厌恶与渴望, 都有一个源头。
他希望得到爱。
原世界里, 他的父亲不会给他爱,其他人就更不会。他只在午夜难以入眠时, 或者太痛苦时, 偶尔地、偶尔地幻想如同空白的母亲, 幻想她爱他。
而现在,他的妈妈就在眼前, 抱着他, 说她爱她,说他值得所有的爱。
幻想成了真。
温热的液体充盈在眼眶, 视野在晃动,像梦一样, 他怕梦醒, 拼命眨动眼睛,挤出那些液体。
液体就顺着他的脸落下, 砸在他的掌心, 他低头一看。
啊。
是水溢出来了。
“妈妈,我也爱你。”谢潭抱住女人,埋进她的怀里, 放任自己哭泣。
长到19岁,他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
谢漪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他,唱摇篮曲似的,谢潭觉得自己在她的怀里睡了一觉,一直飘摇的疲惫在她温柔的羽翼里融化了。
好像能补足19年的空白。
等哭到缺氧的感觉缓和,谢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在她的怀里更不敢抬头了。
他都这么大了,怎么、怎么能在妈妈的面前哭成这样?
“呀,真的像小猫咪一样!”
谢潭听到谢漪逗弄的话,更不好意思了,闷声说:“妈妈……”
“哈哈,有什么不好的,小猫多可爱!你是小猫,我就是猫妈妈啦,跟着儿子蹭个这么可爱的称号,我的天,太萌了。”谢漪激动地抱着他贴贴脸蛋。
“妈妈都能看见?”
“当然啦,我就是漫画的作者,我还能不知道?”
“哦,对……”谢潭有点晕乎乎的。
谢漪又尖叫一声,抱着他猛蹭:“太可爱了,不愧是我生的!”
谢潭就红着脸,任由妈妈贴贴。
“那最初我在漫画看到的那一则……”
“那个呀,那个是面向大众的,但愿望是只对你一个人的,系统只会捕捉你一个人的愿望,它一直等待着。”她笑起来,“我说过的,这个愿望只属于你,你想好了吗,潭潭?”
谢潭:“我想好了。”
“不会后悔?”
“不会。”谢潭没有犹豫,“只是这个愿望很自私。”
他没敢看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有什么样的愿望,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他只想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他为所有人牺牲是其他角色和论坛的解读,不是他本身,如果将他所爱之人和整个世界摆在天平上,硬要他选一个,他会选择前者。
“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自由,也没在意末日如何,记得吗?我们是一样的,我只是见过很多悲剧了,所以更希望看到happy ending,但那是我的期望,应该我去实现它,而不是背负在你的身上。你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倘若非要我选一个,我会选择你幸福的那个结局。”
谢漪笑着说完,又伸出食指,严肃不少:“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妙吧?以我对小临的了解,你的存在在她眼里是超越苏荒那老东西和我那个便宜哥哥的‘失控’,她要除掉源头,可也没放过那两个家伙。”
她指着周围:“你就在镜子里,她要毁掉镜子,到那时候,镜子被打破,你是离开镜子了,可不见得是活着离开的,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放弃最初的愿望,不管自己的安危,为了别人许这个愿望吗?
谢潭被陆今朝有危险的信息冲昏头,紧接着又见到谢漪,终于想起姜临霁话中的不对。
但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烟雾镜的破碎,就是因为有人要毁掉它,只是教主没做到,而是姜临霁。
不行,绝对不行,只有这个不行。
“我想好了。”谢潭说,“我的愿望是……!”
……
徐晋柏在派出所调文件,在窗台前发了好一会呆,文件递到手边还没有反应。
老刑警干脆靠在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
徐晋柏闻到烟味,陡然回神,道谢后,嗫嚅道:“鸿哥,那两个孩子……”
“还没找到。”老刑警淡淡地说。
元旦已经过了半个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教团都恢复常态了,好像只是他们神经过敏,做了一场梦。
徐晋柏安慰自己:“陆同学做了那么多好事,谢同学也帮过我,帮过我们,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没事的,肯定没事……”
他念念叨叨,让薛鸿想起那些无法接受受害者已经死亡的家属朋友,他没说话,只是又吸两口烟。
“我最近总做一个梦,不像梦,像我真实经历过的,是我实习左右的事,那时候太蠢了……我梦到一个和谢同学很像的女人,她救了我。”徐晋柏又沉默一会,苦笑道,“真是……这样欠他们的命都数不过来了,怎么就是他们深陷危险呢?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才该死掉吧。”
“他们有他们的选择,把咱们赶出来,可不是让咱们去死的,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薛鸿拍拍他的肩膀。
徐晋柏沉默地点点头,抱着文件,垂着头走了。
薛鸿把抽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提起腰间的小桃木剑,对着窗外的阳光看。
自从回到正确的时间,这把桃木剑消耗的力量又被补满了。
他去了老教学楼,办公室挂的剑消失了。
是那个孩子做的。
他们在快餐店第一次聊起这把剑的时候,他就说过剑的力量不如从前,问谢潭有什么办法,谢潭说不懂,意思就是懒得管。
这不是懂吗?
这不还是管了吗?
剑柄垂着一串新的红穗,由红符箓绑成,是夏无尽为母亲超度,并为两个同学祈福时做的,他也跟着去了。
如果真的有神,请保佑他们吧。
……
孙恩泽走路踩在冰面,脚底一滑往前摔,被突然出现的人一把抱住了,他飞走的神终于归位了。
“谢谢……啊,恩佑!今天也没有吗?”
孙恩泽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也没有找到谢潭。
他也泄气起来:“社长那边?”
孙恩佑抿唇:“……他不同意。”
孙恩泽看他。
这是他的分身,他了解他,社长和小爱姐闭口不谈,恩佑想加入教团得到更多情报,以恩佑对谢潭同学的在意,社长不同意,他也会去做。
所以恩佑这么说,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才没有这么做。
“社长说了什么吗?”
孙恩佑没告诉他,习瑞也的确没说什么,但孙恩佑自己听出来了。
习瑞在暗示他,也许危险就在教团里,他去了反而会弄巧成拙,给谢潭增加更多的危险。
“相信谢潭同学吧,他那么聪明,何况还有今朝同学……”孙恩泽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一直在不安中。
他隐隐感觉到,他们无法参与的最终对决,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是算无遗策的谢潭,即使是……有那样恐怖力量的陆今朝,也会有危险。
“或者,黑山羊的那位苏禾先生,会不会知道什么?”
……
“你是说苏禾不见了?”常明爱目光一沉,她知道习瑞这么说,就不是简单的没找到而已,“你想说什么?”
习瑞双腿架在桌子上,后仰着脑袋,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他没能离开仪式。”
“不可能,咱们拼凑的人数没有错,他一定也被洗炼了,他出来后,你还联系过他。”
“他就是在31号后消失的。”习瑞支起上半身,眼神晦暗地看着常明爱,“还有一个也没有出来。”
常明爱脸色变了:“教主。”
她出来后得知钟表指针的真相,非常疑惑,为什么教主完全从她的身上洗掉了?那不是if线的教主吗?还是谢潭就是洗的这条线的教主?
习瑞带着她找到齐诗姮,巫师小姐一直在解读残缺的预言,一个个试,居然真的试出来了。
原来教主就是观测之眼的一部分,所以有唯一性,每一条线的他都是互通的。
炼进一个,就全在仪式里了。
而巫师小姐说,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判词。
“所以苏禾就是最后的那个词,他也是观测之眼的一部分,他和仪式里的另一个自己互通。”常明爱不敢往下说了,“他被炼完了,仪式……仪式完成了,那他们两个?”
习瑞没说话,他刚从图书馆的办公室出来,他还记得副教主大人浅浅的笑。
她和以前一样,是最按部就班的人。
跳跃未来,也只是暂时取代未来的自己,完成“果”,来圆满“因”,对他们这些被排除在外的人,即便没能跳跃,但如果有准备,未来的自己也能做出对策。
但是重点就在这里,这个时间点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习瑞却觉得,副教主都知道。
狂欢节到来前,她就掌握到了第五天。
所以哪怕没有跳跃到未来,未来的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的确如他所说。
未来时间线,第五个凶日后的新一天,姜临霁就站在社团楼下。
正是仪式中,第五太阳神所在的地方。
她伸出手。
国际象棋社的窗户里掉下一把黑曜石刀,落在她的掌心。
是仪式里第五太阳神的舌头。
炼化完全的“刀”。
姜临霁握住刀,抬起头。
现在是正午,天空却一片漆黑。
浓雾后,有一轮若隐若现的金边,是黑色的太阳,但还看不清。
她周围是熊熊烈火,黑火像夜晚坠落,与整座城市沉沦,居然比凶日里的仪式还大。
而她向来有耐心。
她只是等待着,第一太阳从雾后显露的那个时候。
……
黑色的火海里,陆今朝睁开眼。
他像融进那黑色里,没有任何神情,所有阴暗与疯狂的特质无声地发酵。
他只是盯着那些黑色的雾,好像雾里装着一个万花筒,有百般景色。
漆黑的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一动未动。
“你像疯了一样。”自门中走出的人说,“你这是毁了这里多少次?”
陆今朝如同野兽般的金色眼睛倏地钉在来者身上,恐怖至极地慢慢放大:“你被分开了……他做的。”
苏禾散着头发,抓着即将被烧完的许愿带:“是,最有一组咒文,她留下的,他启动的,把我和仪式里的我分开了……他和他的妈妈一样,把我赶出来了。”
他的表情和陆今朝一样空,疯癫的空:“你被困在这里,也是他做的吧。”
陆今朝没有反应,像已经不能理解他的话,只是在第四天再次循环时,再次用猛烈的火焰冲击循环间的边界。
那些火焰反溅到他的身上,本该滋滋作响,留下可怖的伤口,像烧穿的一个个黑洞,这是他试图毁约的反噬,太阳神也能被自己的火灼伤。
但偏偏,阿潭的愿望是他不要受伤。
于是他毫发无损地坐在原处,木然看着那些雾。
“你是太阳神,只要你完整了,你就可以无视时空,想做什么做什么吧?”苏禾突然说,“他死了。”
陆今朝骤然回神,不喜欢他的说辞一样,阴冷至极地看着他,如看蝼蚁。
苏禾在他的威压下,一只膝盖瞬间砸向地面,他勉强撑住,牙都在打颤,眼睛却抽搐地弯着:“我就说你疯了。”
他怎么用力也起不来,干脆匍匐在地,掌心翻出一束太阳火:“像啊……真像,神也会和我这种家伙一样狼狈啊……不过无能为力的滋味我可尝够了,怎么也让我做成一次吧?”
陆今朝察觉到什么,恐怖的眼神一松。
苏禾吞下了太阳火。
循环下,反复燃烧的火海无穷无尽,与之共振,他控制着力量,火一路烧到他的心脏,骤然炸开。
他整个人被黑色的火焰吞了。
“我既然是你的‘刀’,总该能斩断这里的锁吧,物归原主。”
火中燃烧的人没有发出一丝惨叫,只有苏禾叹息的声音。
“你不是真心在意他吗?如果还有办法,也就是你了吧……别做我这种可怜虫啊。”
火烧完了,落下一把黑曜石刀。
陆今朝捡起刀,又瞧向那些雾,像要瞧出什么不一样来。
他的期待落空了。
末了,他收回视线,用刀轻轻一划。
刀和循环一同碎了。
第四天结束了。
第174章 神离去的第五日(11)
谢潭的愿望即将出口, 聚出谢漪的雾忽然外散,她若有所觉,给惊慌的谢潭一个安抚的眼神, 慢慢消散了。
谢潭不知所措,出什么事了?难道妈妈是完成体的眼睛这件事被发现了?
偏偏是镜子马上就能破开的时候……或者是姜临霁有所察觉, 来阻止他?
今朝。
不行, 镜子就是今朝的本体,是太阳神力量的源头, 绝对不能碎!
“妈妈?7号!我……”
咔嚓。
清脆的声音突兀至极, 哪怕谢潭的脑子再次陷入混乱,也发现不对劲。
黑雾中, 所有景象都消失了, 雾气四散逃离, 如同灾难前有感应的动物,末日前不安的种种生灵。
他居然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看到了裂纹!
就像陆今朝曾经看过的世界线网络, 一道裂纹出现,瞬间散出无数的裂纹, 填满谢潭的目光所及,再到他看不尽的更远处。
“等等——不要!”
谢潭狼狈地往前扑, 想按住最狰狞的裂痕起点, 他指尖碰到的前一秒,镜子先分崩离析, 有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撞破镜子,猛地抱住他。
镜子空间被破开的缺口,带进暗沉沉的天光, 还有打破镜子的这个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他的信息素。
“……今朝。”谢潭怔住了。
咔哒。
指针卡住的声音。
万物都暂停了,黑雾停止缭绕,火焰静止,分崩离析的镜子碎片也悬在他们的周围,保持被撞破的飞溅状,反着细碎的光。
他们像陷落在漆黑的银河里。
“阿潭。”
谢潭听到耳边低低的呼唤,骤然回神,就要拉起陆今朝看他的状况。
搞不清楚状况,但谢潭意识到,陆今朝能暂停时间,说明献祭给他的完成体观测之眼中,钟表的指针已经被他吸收了!
陆今朝却死死抱住他,埋在他的颈间,就是不肯抬头。
谢潭:“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本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受伤吗?你现在又在做什么!陆今朝!你为什么打碎镜子!你……”
是为了我吗?谢潭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阿潭,世间唯一的有常就是无常,一切在诞生之时,就必然走向毁灭,你承认吗?”陆今朝的声音冷静无比,“你有我的眼睛,所以你知道,那么,神也是如此。”
他说:“神亦会死,这也是无常,早晚而已,而我选择了它该来的时候。”
谢潭一颤。
陆今朝:“这是确定的命数,就像你定过的使我诞生的那条轨迹。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一定在很久以前就看尽了自己毁灭的那一刻。”
谢潭执拗地说:“我不信……破碎是你的命数!”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畏惧“死亡”这个词。
谢潭:“因为我对不对?镜子破了才落下眼睛,你的眼睛也是,是我……”
陆今朝打断:“你不是看过你们人类的神话吗?我虽然不是神话中的那个烟雾镜,但我与祂的存在就是映照,只是祂失去了一条腿,换到我,失去的就是眼睛。”
阿兹特克神话中,烟雾镜还有一个称号是“跛足之神”,就是因为祂失去了一条腿,有两个版本的故事。
最广泛的版本就是在四个太阳纪元毁灭后,众神创造第五个太阳纪元时,烟雾镜与羽蛇神联手,对抗趁机强大的邪神大地之主,失去了一条腿。
另一个版本则是第一太阳纪元中,烟雾镜被羽蛇神用一根棍棒击落坠海(也有说被拖入海中)时,在神战中失去了一条腿。
谢潭也冷静下来:“既然如此,你松手,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
这一回换陆今朝没有声音了。
他再开口,谢潭听到他的颤音。
“阿潭,对不起,我很努力地试过了……真的。我坐在那里,试着回忆看过的无数景象,一遍又一遍,尤其是我们一起看过的、我给你讲过的那些……可我觉得一点乐趣也没有了,你不在,像回到了以前,什么都好无聊,都索然无味。”
陆今朝说:“我终于发现一件事,始末虽然相生,毁灭却是更容易的那个,不用说人心,万事万物往下坠落,都不必乘风。就像所谓的善恶,被形势苦恨所迫,尚有情有因,只是单纯作恶,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没有束缚也更没有难度的事。
“比起末日,废墟上的重建更难;比起死亡,活下去更难;比起做神,做人更难;比起食言,守约更难;比起永别……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更难。”
一片雾动了,漫过他们的怀抱,陆今朝终于松开一些怀抱,对上谢潭的眼睛。
他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笑都是最明亮的。
“阿潭,你记得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你说只要你做得到,什么都可以。”陆今朝说,“我要许愿啦。”
谢潭泫然欲泣地捂住他的嘴,陆今朝却早有所料,紧紧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贴在脸边,撒娇似的抱怨道:“全知全能好无聊的,力量再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嘛,这个神做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如果可以,我只想和阿潭待在一起,普普通通就很好、不,非常好,最好……如果不能,阿潭能走下去也很好,阿潭好不容易交到那么多朋友的吧?”
“今……!”谢潭想重新抱住他,留住他,却发现自己也被停住了,失了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阿潭也有一个愿望,对吧?那是阿潭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我听到了。或者再想想也好,毕竟是难得的机会,想一个最好的愿望吧,明天的仪式结束前,你记得许下它就可以了。愿望实现,想留下来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都好,你开心就好了——我们这也算,一个愿望交换一个愿望吧?”
陆今朝亲吻谢潭止不住流泪的眼睛,一路向下吻,有些茫然地说:“别哭啊,奇怪,眼泪怎么没有被停住?”
他最后吻住那双唇,一滴眼泪落下来,和谢潭的眼泪融在一起,流进他们相贴的唇间,却不是咸的,是一个苦涩的吻。
谢潭却听到一句甜蜜的话。
不是一句,是千千万万句,数不尽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开口,重重叠叠,像天崩地裂的声音。
群舌说着同一句话:“我爱你。”
陆今朝松开手。
咔哒。
指针再次转动。
谢潭坠出镜面,漫天碎片与他一同坠落,像一场流星雨。
雨就是火。
四季山再次烧了起来。
黑色的火海让谢潭惊醒,茫然四顾,早已没有陆今朝的踪影。
虽然挣脱了烟雾镜的囚禁,仪式结束后的第五日循环也不攻自破,但距离零点,也就是下一天,还有一段时间。
陆今朝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点,让他无法立刻到下一天,神回归的日子。
原本用来困住陆今朝的把戏,如今却把他困住了。
谢潭猛地一捶地,撑着冰冷的雪,就要叫出妈妈兑换愿望,却又停住了。
他该怎么许愿?
今朝说得对,这是难得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应该许一个最好的愿望,究竟该怎么做?
所有信息在他脑中疯狂地过,他突然想起陆今朝最后提到一句“明天的仪式”。
明天的仪式?
他看向四周的火,对,仪式已经结束了,太阳火为什么又烧起来,只是因为完整的黑太阳要降临了吗?
最后一个凶日就是他所在的今天,仪式是炼化完成体的观测之眼,将力量回收给第一太阳神,补全残缺的太阳。
所以太阳才在明日前……破碎了。
明天的仪式是又一个新的仪式,是新火仪式!
漫画里,提到山中猎户说烟雾镜最早在52年前出现时,论坛就一直在谈论这个。
太阳历石中,神圣历是选吉日、定命运的占卜历,由20个日符和13个数字组成,一一对应,每260天轮完一遍。
365天的太阳历和260天的神圣历两个循环系统一同运转,每52年就会再次重合,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历法周期,阿兹特克人视之为一个“世纪”。
每个世纪最后的那一个夜晚,意味着时间即将结束,神也许就会在那一刻毁灭世界,于是整个世界陷入恐惧之中。
人们会熄灭所有火光,放弃一切活动,惶恐地等待着。
祭司会登上山顶,观察昴宿星团,如果星团能越过山顶,就意味着世界不会毁灭,新的世纪即将到来。
而为了庆祝,会举行“新火祭”,也就是“新火仪式”。
祭司会挖出一名作为祭品的活人的心脏,在挖掉心脏的空洞中,用钻木取火的方式,以燧石点燃新火,安抚太阳。
火星逐渐燃成火焰,便用它点燃篝火,象征新生。
信使将火焰传送到各家各户,人们用新火点燃家中的灶火,迈向下一个世纪。
谢潭抬头望一眼被“流星雨”覆盖的山顶天空,再次低下头。
有一丝灵感滑过他的脑海,但他没能完全抓住。
他忽然拿出手机,飞速点进漫画app。
还差点什么,想要完成这个“最好的愿望”,他肯定还遗漏了什么信息!
脱离愿望兑现的状态,app的几个模块再次解锁,漫画果然更新了。
7号猫猫跳出来,小爪子压住谢潭疯狂滑动界面的手指,说:“还记得吗,喵,你是完成体观测之眼的一半!来试试吧,观测的真正力量?喵!”
谢潭微愣,反应过来,“漫画”的形式对他同样是一种保护,让他免于观测之眼的副作用。
“好。”他立刻应下。
于是,一瞬间,漫画的更新内容和“群舌”论坛的讨论,像变幻的雾一样,飞速掠过他的虹膜,进入他的脑海中。
第175章 神离去的第五日(12)
新一话, 开篇是主角团其他人的时间线,大家都在寻找失踪的谢潭和陆今朝,但收效甚微。
隐隐的, 他们觉出一丝不祥,又庆幸尚且没有定论。
到习瑞这里, 是他与副教主的谈话。
正值期末, 哪怕笛丘大学也忙出了人气,驱散闹鬼事件频发的阴冷, 习瑞找到副教主大人独自在办公室的时间可不容易, 汇报工作后,他公事公办询问炼化仪式还需要准备什么, 以及恰到好处的, 身为半个当事人的一些好奇。
姜临霁忙着处理文件, 头也没抬:“想问什么直说——这是你们老师要调的书,下节课给他。”
习瑞絮絮叨叨的话卡住了, 接过卷子, 瞧她的脸色:“我只是作为咱们教团的一员担心教主大人的安危,好在有您, 教团井然有序。”
姜临霁听出来他在隐晦地询问谢潭的安危:“你该相信他的智慧。”
没想到她的心腹也有对她不依不饶的一天,习瑞说:“您的智慧和他一样可怕。”
姜临霁终于抬头看他, 笑了一下:“还是那么敏锐。”
习瑞攥紧手中的卷子, 难道副教主大人的目标真是……
他顶着压力问:“我能知道理由吗?”
在他看来,谢潭和副教主大人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冲突。
姜临霁:“我针对的并非是他, 你觉得苏荒该死吗?”
“当然。”
“教团呢?”
“大人?”
“回答。”
“……一切为了秩序。”
习瑞明白了, 她不是要杀苏荒和……教主,而是在杀“观测之眼”和“群舌”。
这是这个世界的“失控”。
习瑞离开后,姜临霁按部就班地工作, 直到听到窗外的雨声。
她放下笔,看向窗外出神。
记忆徐徐展开,像一场梦。
【我以为更新我能调理好些,我错了,呜呜呜呜阿潭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你】
【大家都感觉到了吧,唉】
【啥也不说了,插个香继续哭坟,呜呜呜我的阿潭宝宝你快回来吧以后我都原价喝咖啡不行吗】
【嗯?瑞瑞和姜导的对话啥意思】
【瑞瑞担心教主?好怪】
【姜导又说瑞瑞敏锐,瑞瑞问的是教主吗?】
【提到智慧,问的阿潭吧?其他人眼里阿潭和教主还是一伙的,借问教主问阿潭】
【瑞瑞果然敏锐!这是意识到阿潭呜呜呜有危险了】
【瑞宝是姜导心腹,察觉到姜导对教主的微妙态度了?】
【猜到教主要对阿潭不利了】
【不对啊,不是单纯的有危险吧,这话的意思,怎么像……危险是因为姜导和阿潭在博弈?】
【阿潭和姜导不是真正的同盟吗?】
【我靠!你们快看姜导的过去!】
【原来是这样的渊源!姜导从小就是副教主完成体啊】
【恐怖如斯,这么小居然就能进行这么缜密的计划,果然生存模式下人的潜力无敌】
【但因为超出常规的太阳力量,计划失控,奶奶死掉,姜导因为这个报复黑山羊和教主?是这样吗,怪怪的】
【姜导一直强调的是失控和秩序,是超规格的存在,她的敌人是观测之眼和群舌,靠,阿潭也是观测之眼啊,阿潭的死不会也有姜导的算计吧?】
【!!!等一下,那阿潭死后呢?还没有结束吧?姜导的最终目标不就是???】
【!!!!!阿潭没死啊啊啊】
漫画中,姜导的回忆如雾般收进少年的眼中,他整个人陷在无尽的黑暗里,他被囚禁在完整的烟雾镜中!
他看到姜临霁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他说:“休息一会吧,等你醒来,世界就会回归秩序,迎来新生。”
[今朝!]
少年瞳孔一缩,剧烈挣扎,寻找出口。
从谢潭初登场开始,就没见过他如此疯狂,如此失态。
【阿潭啊啊啊啊啊啊啊】
【宝宝宝宝你没死太好了许愿成功我今天多吃一碗饭!】
【所以阿潭没有死!!!只是被ban了!】
【啥也不说了去隔壁帖还愿了】
【就像阿潭ban掉陆陆一样?上一个盲盒原来是这个意思,阿潭被困在第五天的循环里了!】
【我彻底晕了,阿潭不是被炼成完成体了吗?同时副作用爆发,体香满城(?便宜笛丘市的鬼了),这咋回事!】
【体香是因为阿潭在镜子里,源头的雾被沾染了吧,就像流向整座城市的水源】
【我靠阿潭喊今朝,姜导的终极目标果然是陆陆!!!她要除掉源头!才把阿潭关起来!】
【!!!往下看啊家人们!是妈咪!我靠,我懂了!】
漫画里,无数景象在谢潭的眼前变幻,映在他漆黑的虹膜里,似乎在反应他混乱的心,尤其是小六一路以来的种种,还有他和陆今朝的点点滴滴。
他越看头越疼,好像他们所有的遭遇,他们最坏的结局,都是他造成的。
他茫然地呢喃:“妈妈,我是你的诅咒吗?”
女人的身影自雾中浮现,俯身抱住了他,无形的脐带连接着他们,像他们本就是一体。
漫画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隐去,她温柔的话语令谢潭的脸颊落下一滴泪。
[你不是我的诅咒,你是我的奇迹。]
[我的孩子,我爱你。]
【妈咪也没死吗??我靠】
【更像是脱离人,成为更高维度的存在了】
【所以阿潭的第三次指引,不止是定轨和完成赌约,是又给妈咪带来一次“无常”,仪式失败,但妈咪还是成为完成体了!】
【!!!是那个吧!重瞳计划!】
【观测六和观测七!】
【!阿潭个人楼里一直有潭推在整理的,阿潭偶尔会看向虚空的地方,极少数情况还有一种用眼神在和什么无声交流的感觉,大家都猜是在启动观测之眼。
如果真是重瞳计划,启动眼睛,会看到另外一半吧?】
【所以!所以!阿潭一开始就是完成体的观测之眼!】
【卧槽说通了,所以红纸定轨没有用!阿潭就是完成体的,即使上山,仪式也不会炼他,只会引唯一残缺的家主上山!】
【卧槽卧槽所以被炼的那个眼睛,其实是家主!!!】
【!我就说怎么没看到他!】
【我靠,怪不得最后黑山羊们融成的雾那么听话,原来是因为眼睛是家主!】
【而阿潭在镜子里,借家主的仪式开大范围的洗炼术,这也是阿潭上山的目的吧!】
【阴桃花篇里阿潭能用同级的妈咪做锚点,也是因为母子是复合观测?】
【红纸也说通了!阿潭之前一直看这张红纸,就是因为他观测过吧?他的等级比家主高,所以可以观测!】
【过去的妈咪也是见到阿潭,就能“看到”了!因为眼睛完整了,三次“奇迹”不仅是带来无常!第一次是完整的眼睛引出眼睛的主人,陆陆诞生,第二次是用完整眼睛的力量,让废弃观测直接跳到残缺态,第三次就是眼睛完整的闭环!把妈咪的死亡化解成眼睛的一半,让她亲自复仇……这个阿潭完全是谋神来的!】
【我靠这么强,那为啥等19年?】
【为了因果闭环!妈咪见到的就是这么大的阿潭】
【还有副作用的原因吧,残缺态的家主都没有人形了,更别说完整的。
既然是复合观测,我猜阿潭和妈咪各分一半代价,一个是香,一个可能是沉睡,妈咪不总在的】
【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靠,死亡和沉睡是孪生,所以阿潭用沉睡换走了妈咪的死亡?神】
【还有一个原因,完整的眼睛要回收给太阳吧?更多时候一方在线,也能避免被回收】
【也对应了烟雾镜的半个太阳】
【这算妈咪亲自报仇了吧呜呜呜呜】
【!!S!Six啊!观测六!妈咪也是幕后黑手!】
【卧槽,神了,笔仙就是借阿潭绘制的眼睛出来的吧,有完成体眼睛的力量,怪不得一直给这一个字母,原来是一环套一环,俄罗斯套娃】
【原来如此,既然是完整的,这个新的重瞳计划,也有指针吧?妈咪就是用指针把阿潭藏在其他时间里了……】
【呜呜呜你不是诅咒啊宝宝,你是妈咪的奇迹】
【我们母子组呜呜呜呜】
【所以阿潭进入烟雾镜也是有意为之,烟雾镜是源头,他选择的时间和事件也是源头,呼应预言里的“既是开始又是终结”?】
【但没想到被副教主阴了一把?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真的假的,潭神居然是棋差一招的那个?】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还是觉得你潭神不可能想不到被关,应该提前有应对啊,为啥这么激动?真失策了?】
漫画接下来,是离开的习瑞和常明爱说起苏禾失踪。
然后就是第五天后的新一天,姜临霁拿到黑曜石刀,等待雾后的黑太阳,完全出现。
【狼爹——】
【呜呜呜狼爹人碎心也碎,彻底变成刀了】
【所以镜子不是被教主打碎的,是被姜导?靠……关底boss在这里吗!】
【好奇怪,这都中午了,既然仪式完全,为什么太阳一直没有露面?】
【回收补全需要过程?】
然而火海翻涌,一个转场,就是无法逃离的第四天里,行将疯狂的太阳神意外地等到了他的刀。
【陆陆!呜呜呜】
【许愿带!原来阿潭把狼爹送走了!】
【妈咪居然这么早前就给狼爹留好退路了呜呜】
【但狼爹要的根本不是这个,母子俩越这样,狼爹只会越……】
【啊啊啊啊狼爹不要啊】
【靠我居然在狼爹身上也看到解脱】
【他不在乎活不活着,他只在乎有没有帮到忙呜呜呜,哪怕一次呢】
【陆陆也是……本该反噬的太阳火却伤不到他,因为阿潭不想他受伤……别说陆陆了,我也要疯了……】
【没事了没事了!陆陆不是能出来了嘛?肯定没问题了!】
【我在想,阿潭早就知道姜导要杀陆陆吧,所以才把陆陆锁住!】
【陆陆出去不就完蛋了?不许出去啊啊啊】
【阿潭也完蛋了,阿潭被困在第五天啊啊啊,陆陆进不去!】
【我靠,阿潭怎么救陆陆啊,陆陆要怎么救阿潭啊,我们小情侣怎么这么难啊啊啊啊】
【你们谁还记得最后一次请笔仙……】
【!我以为那是对妈咪说的!】
最后一次请笔仙,漫画里,谢潭看着对面,女人的身影覆盖了陆今朝的身影。
他轻声说:“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你呢?”
【靠,阿潭是观测之眼,他肯定也能同时看见妈咪,这句话原来是对陆陆说的!!!】
漫画里,第四天的循环结束,这一话也随之结束。
紧随其后的盲盒里,就是习瑞和常明爱再次来到艺术港湾,请齐诗姮占卜。
齐诗姮:“你确定这是他的生日?”
习瑞迟疑:“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那就没……”
“但档案是伪造的。”
“……”齐诗姮深吸一口气,举着刻有“半个太阳”日象、“鹰”日符的骨片,说,“如果这就是谢小先生的生日,我觉得你们不用担心。”
常明爱:“你确定?”
齐诗姮相当冷静:“如果未来真有大劫难,必定是因为烟雾镜,对吗?”
群里现在知道最多的两个人:“……是。”
“每个人出生那一日的神圣历组合,决定了他的守护神和命运。他的日符是‘鹰’,出生在‘鹰日’的人,主要守护神就是烟雾镜,命运也与烟雾镜的权能密不可分,黑夜、变幻、命运这些。
“他还是数字‘1’,也就是‘1-鹰’,是开始、源头,具有唯一性,是黑太阳力量最凝聚的体现,出生在这一天,可以被认为是烟雾镜在人间的映照。
“你给我的所有诞生日里,只有谢小先生和你们教主是鹰日,且是同一天,有这样宿命底色的人,可能是疯狂的战士、强大的领袖、莫测的变革者、感知命运之人、隐藏在暗中的观察者……这也能对应上他们。
“依我看,这个卦象更像在说,他受烟雾镜守护,反而没有什么事——这一点你们教主就不一样,比起被守护,他更靠近烟雾镜的‘毁灭’本质,与烟雾镜高度共振。”
习瑞与常明爱对视一眼,稍稍放下一点心。
他们暗自交流:教主曾经是“特希普特拉”,难怪与烟雾镜共振,如果他也能代表烟雾镜,难道是陆今朝和教主救下了谢潭?
【wow阿潭的守护神是陆陆!】
【那一定没事吧,陆陆肯定救出阿潭了】
【……卧槽,你们快去看新一话】
【陆陆!!!!!】
【啊啊啊啊镜子居然是这么碎的!】
【?所以新一天太阳没现身,是因为先碎后补全,靠】
【守护神居然是这个意思吗啊啊啊】
【既是开始又是终结……既是创造又是毁灭啊啊啊】
【正好52年,果然有更大的因果循环,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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