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泡泡(6)
塞满艺术馆的人们肢体缠在一起, 难解难分,个个身体扭曲成可怕的弧度,像拧在一起的庞大血肉动物, 支起无数的头,无数的关节扭转, 根根四肢像细密的足。
然而蜈蚣爬行, 步足的轮动也有节奏和规律,但这个怪物不是。
那些蠕动的头、躯干、四肢不出自一个人, 不遵从同一个思维控制, 于是动作时间毫不连贯,朝向、转动都各做各的。
但在某个时候, 某些部位又默契地行动一致, 如果仔细观察, 就能看出它们出自同一个模样的身体们。
远看恐怖,细看更加恐怖。
但此刻, 所有头颅居然整齐划一地朝向后门。
这个把自己困住的怪物难耐地向后门挪动, 底盘的肢体拼命轮转,拖着身躯向前, 其他肢体狂舞地伸向后门。
你死我活的不同思维在这一刻放弃了找本体、成为真实的渴望,心神都被勾走, 化为一体, 着迷地挤向后门和窗户,像绞肉机压下的肉馅一样倾出。
突然, 编在其中的许多人同时“啵”地消失, 拧死的怪物内部出现许多空白处,向下塌陷,死结松开, 许多个人趁机解开。
是有本体被挤出艺术馆,所以这位本体的泡泡分身都破裂了。
但没人在意这件事。
解开的人行动自如,更快地往前奔,还成小团的怪物则像巨型昆虫般爬过。
它们挤在高高的铁树下,奋力仰头,呼吸香甜的空气,全心全意注视树冠座位上的人,像簇拥王座。
谢潭的眼前模糊,只能看到大片诡异形状的肉色,围在他的脚下。
他垂下眼,冷冷地俯视它们。
7号似乎在他耳边叫他,说什么手机,但他听不太清,手机怎么了?难道漫画更新了?他现在的情况也看不了。
也不可能是谁联系他,他没有可以主动联系他的人……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但他来不及细想,他以前使用抑制剂太频繁,已经有抗性,起效缓慢,又升起困意,他受不住,先晕了过去。
陆今朝闯进艺术馆,手机还在拨打谢潭的电话,但还是没有被接通。
馆内狼藉,挂满同一幅古怪的画,到处是血迹、残肢与许多相同模样的尸体。
有十几个活人累倒在地,蜷缩着颤抖,还有奋力爬向大门的。
他们是趁机脱离的本体,想离开,但事态突然转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肢体也因过度扭转而骨折,行动艰难。
陆今朝瞧见熟人,立刻上前,扶起常明爱,询问发生了什么。
死防任何人离开的人群突然都离开,危机好像莫名其妙地解除了,常明爱也不明所以。
她一直盯着后门,努力挑重点,说明了情况。
“他们就都向后门跑,应该有本体被带出去了,好多泡泡破了,是不是快到九点了,他们……”
陆今朝:“已经过九点了。”
常明爱不可置信地看他的手机,九点零二。
但她还看到后门人头攒动,一时头皮发麻。
陆今朝也看向后门,浓郁的味道充斥在馆内,很难用一个准确的词形容,却诡异至极。
但他熟悉,这是阿潭身上的味道,但比之前浓很多。
他熟练地报警,寻着味道的源头到后门,一眼看见被人群簇拥在高高铁座上的谢潭,斜靠在一边,像睡着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向前,但又立刻止住,果断转身,回到馆内。
陆今朝先随便摸上一幅画,画的表面潮湿,掌心留下像没洗净的泡沫。
泡沫却是红色的,有血的味道。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为什么有血?分裂的是人,总不会在刚分裂的那一刻就死了。
他抹开血沫,细小的泡泡破开,一点幽幽的阴森气味飘出,如果不是他的鼻子灵,根本闻不到。
因为很快就融进满艺术馆的味道里了。
这也是谢潭身上的味道。
这是谢潭的分身?
那岂不是刚诞生就死去了?
他又摸了几幅画,全有这样的血沫。
它们产生过程的时间太短,外力没有作用的机会,这是诞生的分身们自己的选择。
由欲望诞生的另一个自己,却在即将诞生的那一刻,全部选择自我了断,抹杀自己的存在。
这到底是矛盾,还是本体的欲望就是……死亡?
陆今朝抿起唇,快速找到藏在办《泡泡》画下的时钟。
艺术时钟指针停在六点,像没电了。
他拨动指针,合上现在的时间,九点六分。
馆内外响起成片的啵啵声,无数泡泡破裂后消失。
陆今朝在阳台抱过昏睡的谢潭,后门外的院子,只剩晕倒在地的几个同学,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连血沫都没有留下。
“谢潭,你怎么样,谢潭——阿潭!”
陆今朝抱着他往外跑,低头贴上谢潭的额头,谢潭在低烧。
“我送你去医院,很快就到了。”
陆今朝跑得很快,但抱着谢潭的手很稳。
抑制剂在慢慢起作用,谢潭被声音叫醒,身体的燥热在慢慢退去。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在陆今朝的怀里昏昏欲睡,又本能地往里靠了点。
他靠着青年饱满结实的胸口,咚、咚,有力的心跳声撞进他脆弱的耳膜。
那是像奔驰在草原的雄狮一样,蓬勃的力量,和星球的震动同频,离他永远都那么遥远的东西,引得他身体又泛起难以启齿的、酥酥麻麻的颤抖。
他分不清是荷尔蒙与信息素又在蒸烧他的欲望,还是他对这样生命的具象感到来自灵魂的恐惧。
谢潭没有力气,但他也没有那么多理智了,他抓着陆今朝的衣服,艰难地在他怀里起来一些,想靠近那温热的肌肤,听听他的脉搏,是不是也和心跳一样。
陆今朝自觉低下头,让谢潭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温度与气息交融在一起。
他搂住少年肩膀的左手上移,宽大的掌心握住谢潭的后颈,轻轻揉了揉。
“嗯……”谢潭泄出一声低哼,不受控地一抖,他仍然贴着陆今朝的颈窝,这一抖就像猫咪蹭了蹭人一样。
他感觉腺体比用抑制剂前还烫,心里产生被拿捏致命弱点的抗拒,身体却温顺地、甚至渴望地感受那只手掌的抚摸。
尤其是指腹不轻不重地揉弄腺体的位置时,他咬紧牙,不发出怪异的声音。
谢潭迟到半天的脑子终于有点上线了,想起陆今朝说了什么,拽了拽陆今朝的衣领,声音沙哑:“不去医院。”
陆今朝轻声哄:“你在发烧。”
“一会就降下来了。”
“你不舒服。”
但毕竟只是有点上线,谢潭的脑子还发热,他只觉得好邻居先生突然变得难说话了,皱起了眉,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两人间安静了一会,谢潭才低声,像说梦话一样:“医院让我更不舒服。”
陆今朝低头,离开一点距离好看清怀里人的脸。
少年瑰丽的脸毫无血色,尤其是嘴唇,神色恹恹,垂着眼睛,蔫蔫的。
其实表情也没有多大,就比他平时的没有表情多了一分,但这一分落在陆今朝的眼里,已经足够委屈。
“……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家。”
陆今朝把人抱回自己家,擦汗喂水,等谢潭沉沉睡去,轻柔地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守在床边,就这么看着他。
此时,礁岸艺术馆。
清洁工下车,原本轻松、隐隐期待的表情,越靠近艺术馆,就越阴沉。
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甚至看到了警方的封锁线。
但没有警察,只是封住了艺术馆,清洁工熟练地避开警察设的障碍,悄悄进入馆内,所有作品已经复原。
地上有纸巾、发绳这些小崽子们不起眼的小物件,其他东西被警察当物证带走了。
跑动留下的脏污,墙角的剐蹭痕迹,破碎的门窗,后门外被踩踏的草坪,这些都是他游戏发生过的证明。
但他的游戏就不该结束。
他耍了心眼,没有说只有艺术馆的钟到九点才行,这是他对游戏的掌控欲,也是坏心思。
不管是本体还是分身,都等待九点到来,结果却无事发生,全是徒劳,也没有别人能进出救他们,多有意思,他就可以姗姗来迟,欣赏他们绝望的样子。
但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电话突然响起,看到来电人,他努力压制情绪,恭敬地接起:“副教主。”
对面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电子音:“在艺术馆?”
“是。”
“已经回收了?”
清洁工脸色难看:“出了点状况。”他盯着后门外空荡的铁树。
镜子的力量更多用在泡泡画上,维持艺术馆的游戏。
艺术馆另有一个镜子做材料的作品,被分了一点力量,用来显像,但能力有限,只能看一点片段。
但还是让他不可置信。
泡泡分身是本体欲望的衍生,想要不破裂、活下去,只有两种办法。
取代本体,或者走向欲望的极端,完全作为欲望而活,区别于本体,放弃作为人的复杂性,只靠欲望这一条指令行动,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它们来到现实的时间越长,越趋向于后者,极端带来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定义。
除非取代本体,否则无法变成真正的人。
而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如此多的怪物,莫名其妙放弃变成人的机会,挤出后门,团团围住一个纤细脆弱的少年,居然也什么都没做。
反而全心全意地仰望那个少年,像仰望天边最圣洁、灵性的月亮,就差跪下为他肝脑涂地!
它们不再在意真假、虚实、人与怪物的区别、内心的渴望,甘愿顺其自然地消亡,只为在他脚下,多看他一眼。
而那个少年就漠然地坐在高处,冷眼俯视它们的痴迷,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索然无味。
最后甚至就在怪物的围绕下睡着了!
简直是把他的游戏变成笑话,对他最大的嘲弄。
一次意外而已,他小瞧了那个小兔崽子。
他会探清对方的虚实,解决掉他,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他没有禀报详情,也没有透露谢潭的存在,只是阴沉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电话里的人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为什么失败以及他的补救措施。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不值得占用时间,被尊称“副教主”的人只是轻描淡写道:“不要耽误正事。”
“请放心。”
电话挂断,清洁工走到展廊的尽头,却意外地一皱眉,脸色更沉了。
《泡泡》仍然挂在那里,但黑底上只有无数幻彩的泡泡。
被泡泡挡住的人影就不见了。
镜子碎片被吸收,它跑走了。
但也没有完全脱离掌控,虽然不是他放出去的,但只要出去了,那个怪物又能做什么好事?
那就闹得更大吧,别让他失望。
第二天,谢潭醒来,窗外昏昏沉沉,下着雨,他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最近,笛丘一直在下雨啊……
谢潭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却碰到什么毛茸茸的,顺手摸了两下:“7……”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家,而且有一道视线,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
努力回忆昨晚的经过,谢潭的手一僵,默默收回来,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陆今朝自然地探过身,拨开谢潭的头发,摸他的额头。
谢潭想躲,但想起陆今朝守了他一夜,忍住没动。
青年的手掌宽大温热,覆在他的额头,很舒服,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但紧接着就是懊恼,怀疑是不是信息素对他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仍然有残留。
“没再烧起来。”陆今朝舒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是……”
“你昨晚发烧了。”
谢潭默默地看着他,陆今朝神色满是关切,没有任何勉强或者其他藏得更深的情绪。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异常。
本来也是,他烧糊涂了,这里的人类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他醒来后,他看到陆今朝的第一眼,陆今朝的双眼就格外明亮,非常清醒。
难道比他醒得早?还是……一整晚都没睡?
应该是前者吧,一晚上照顾他还不睡觉,怎么可能这么精神,再高能量也说不过去。
但是。
谢潭还是问了:“你睡觉了吗?”
“没……”陆今朝自然的话因为谢潭的眼神拐了一个弯,无辜地眨眨眼睛,“睡了一会。”
谢潭静静看着他:“你不会说谎。”
陆今朝知道没糊弄过去,就开始傻笑:“我不困的。”
谢潭心里叹气,真是……
他正要起来,陆今朝先一步起身,挽起袖子去厨房,精力百倍的样子:“我去做早饭,你再躺一会,我叫你。”
“不……”谢潭话没说完,陆今朝已经风风火火去厨房,卧室门被关上。
谢潭沉默了,这是什么旋风狗狗。
而且守了他一夜,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累。
谢潭想让陆今朝去休息的话都不好说,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望过来,让他很像找借口。
他陷入沉思,但又想到自己还在陆今朝的床上,立刻结束没用的沉思下床。
然而低头,他还穿着陆今朝的衬衫,外套也不见了,应该是被汗打湿,陆今朝帮他换的。
“……”
谢潭麻木着脸,整理好陆今朝的床,尽量让自己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自己能帮忙做什么。
陆今朝房间的东西很多很乱,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机甲手办、拼图、篮球、塔罗牌、捕梦网、海盗帽、道袍、量子力学专业书……谢潭还看到了化妆品。
有单独的滴胶收纳盒,放置各式各样的传单和推销品。
他莫名想到一只狗狗到处撒欢,看到新奇的东西就高高兴兴叼回家,什么都觉得有趣,填满自己的小窝。
也是销售和骗子最喜欢的客户。
床边有一双大嘴猫猫拖鞋,谢潭猜也是陆今朝看着好玩买的,平时没机会穿,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走进客厅,脚步声很轻,但陆今朝第一时间就看过来,利落地摇起小煎锅,鸡蛋翻起漂亮的弧度,完美降落。
“睡不着了?客厅有电视,你先看一会,马上就好了——你要回去吗?”
他注意到谢潭手中的钥匙。
谢潭忘记防备,猝不及防对上可怜的狗狗眼:“……回去换衣服。”
陆今朝又笑起来。
雨天,屋里和太阳西沉一样暗,但谢潭觉得不用开灯,光是这个笑容就够照亮屋子了。
他换了衣服,洗漱,回到陆今朝家,电视已经打开了,新闻频道,天气预报说今天都是雨。
还有最近总发生在雨天的失踪案,警方已经找到两具尸体。
谢潭换了台,没看到有关艺术馆的报道。
毕竟昨晚刚发生,还在调查中,但也可能是这在笛丘市太普通了,不是值得特别报道的案件。
倒是校园群有小道消息说,旧教学楼死的几个学生是溺死的。
溺死的?不是被砍死的?
而且在楼里怎么溺死,扔进水池里?
谢潭又播回雨天报道,难道和这个有关?
听到关火的声音,谢潭看向陆今朝,黑发青年穿小马宝莉的围裙,正低着头摆盘,认真用草莓果酱在面包片上挤笑脸。
大功告成。陆今朝招谢潭吃饭。
谢潭坐下,嗯,面包上的笑脸和本人一样灿烂。
他凝视面包旁边的爱心煎蛋,陆今朝坐在他对面,高兴地和他分享:“我买的新模具,很可爱吧?”
谢潭沉默,想着吃人嘴短,妥协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开饭,陆今朝和他说了艺术馆的后续,就是没什么后续。
“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和往常没有两样,没有他们说的闹鬼、血迹、分身、尸体。馆内的监控失灵,艺术馆也没有男清洁工,笛大那些学生在修养,还要做心理评估和疏导,受伤的可能要养几个月了,不严重的也要休息两周。”
没有留下任何怪象的痕迹,因为那些都是“泡泡”,破了就无影无踪,像没有存在过。
但只是休息两周,最多养几个月?他以为会休学。
但姜导处理这类事务非常熟练,笛大显然已经有了一套流程,说明这样的事不少。
而且他的同学是笛丘人,恐怖漫画世界原住民。
所以这种程度休息两周可能就够了,原来如此,好顽强。
那房子的原主人休学整整一年,又经历了什么?
他又想起印有黑山羊的那封信。
黑山羊家族,也许他可以利用原主人的方便,搭上这条重要的故事线。
还有陆今朝的用词,他说“笛大那些学生”,而不是“你的同学”。
邻居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他也是笛大学生?他除了找主任那天下意识躲他,也没有特意隐藏这件事吧。
真的假的。
谢潭也没有提,不是出于什么人气养成计划上的考量,是他有点好奇,笨笨的邻居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
但下一秒,陆今朝的话就让他僵住了。
“你的外套和衬衫我昨晚洗好了,已经干了,味道也散了,我装在袋子里了,你记得拿回去。”
味道?谢潭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就绷紧了,像无数次留下的应激反应,在他脑海里形成自动的回路。
他幽潭似的眼睛浮起一层冷冷的冰:“味道?”
“就是你身上一直有的那个味道啊。”陆今朝感兴趣地笑着问,“还挺特别的,是哪家香水品牌的小众系列,或者私人调香?还是体香?”
“不是调香。”
“果然是体香,好厉害。”
陆今朝发自真心地感叹,像听别人提起一个从没听说过的特长,看到谁身上拥有一个恰巧像某个图形的胎记,或者偶然遇到一颗四叶草。
他就会感叹世界如此奇妙,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份特别又没那么特别的今日小奇遇。
谢潭一直看着他,想看出一点虚假和伪装,但他就是有太多辨认的经验,才会比谁都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样想的。
他一时难以理解,这超出了他的认知:“厉害?你这个形容……才是我听过最特别的。”
“超酷的,就像我的房间,你看到了吧,有点乱哈哈,那就是我超酷的小癖好。”陆今朝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开一点点,放在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前,笑起来,“笛丘有很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喜欢这里。”
谢潭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但心里仍然乱成一团,有发情期那样的混乱了。
他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压下情绪,做一点理性分析。
一直都有,所以第一次见面,陆今朝就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那他为什么没发现……谢潭顿住,因为从一开始,陆今朝就觉得这很正常。
他又强行压下那些乱乱的思绪,努力分析。
难道陆今朝不是人,其实是鬼,真的假的。
不可能,有这么背离鬼怪价值观的活泼开朗鬼吗。
有这么傻的鬼吗。
也许是,因为他是主角。
原本谢潭只把陆今朝的主角当做漫画里最值得关注的定位,但现在他突然发现,陆今朝本身就是最特别的那个。
他们吃过早饭,谢潭已经恢复平静,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想刷碗,但被陆今朝拒绝了,好像他沾点凉水就又会发烧。
谢潭只好坐在旁边,看他刷碗,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安稳,像面对满地水渍的猫,不知道怎么落脚。
被帮助,被照顾,被关切,被一个连深度关系都没有的半陌生人用善意包裹。
不是陷阱,也不求回报。
没有比这更想让人逃避的事情了。
这些太陌生了,他没有应对的经验。
谢潭靠在一边,思考后说:“你有什么需求,或者说愿望?”
“愿望?”陆今朝诧异地回头。
他的诧异很明显,让谢潭也疑惑自己的话哪里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少听到别人对我说这句话,有点新奇。”陆今朝苦思冥想,“吃完饭了,需要你好好休息?”
“是你的愿望。”
“我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
“那就想想过去和未来。”
愿望无非就从这两者来,过去某种遗憾的延续,或者对未来的某种期许,谢潭冷幽默地补充道:“推你当市长、太阳西升东落、一秒毁灭世界,这种就算了,说点我能做到的。”
陆今朝却先反问:“这些是你的愿望?”他很认真在看他。
谢潭默默盯着他,陆今朝就知道不是了,傻笑两声,神情却更困惑了:“过去和未来吗?”
他像无法理解这两个词,或者说,这两个词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
谢潭感到一丝奇怪,但不等深想,陆今朝恍然大悟地先道:“我就说哪里奇怪,希望你现在好好休息就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也不是必须与我有关吧?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阿潭,快去休息。”
说到最后,苦口婆心。
谢潭:“……”
他真是想多了,这家伙就是世界充满爱的傻白甜一个。
还有这个称呼。
他一时想说点什么,但陆今朝像看出他的想法,立刻举手道:“我知道我的愿望了,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我可以叫你阿潭吗?”
谢潭早有预料地提前移开目光,但听着他的语气,却自动联想到了他恳求的神情,心里不禁啧了一声。
“那就留到你想好的时候,虽然你的话,也不一定需要。”毕竟是百分百幸存的主角。
谢潭略过称呼,直接拍板决定这个承诺延后再议:“回去了。”
“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这两天就别吃外卖了,晚上陪我吃吧,拜托拜托,我一个吃饭好无聊——”
陆今朝等谢潭关上门,再关上自己的门,回来擦厨房桌台,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默认可以叫吧?
他扬起笑容,哼着歌继续打扫。
过了几天,谢潭没有等到漫画更新,他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怎么也下不完。
最近一直都是雨天,见不到阳光。
每到饭点,陆今朝就敲响他家的门,叫他一起吃,第一次怕他婉拒,还直接拎着锅上门。
谢潭推脱不掉,自觉洗菜、刷碗,他也不是只会煮泡面的。
而昨天,好邻居先生和同是历史系的同学去外地看博物馆。
陆今朝放心不下谢潭,本想推掉,但谢潭无奈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并且保持联络,陆今朝才勉强答应,临走前还拜托房东奶奶,让他有事找她。
有这么不放心吗?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谢潭刷新外卖软件的地图,拜天气所赐,还是没有骑手接单。
他放弃了,去厨房煮方便面。
猫猫坐在餐桌上摇尾巴,谴责地看着他。
像在说“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自己吗喵?”。
于是谢潭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火腿肠,还有几根油麦菜:“碳水、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太健康了。”
猫猫不满地喵喵叫,人糊弄猫,人坏!
不止猫猫不满,询问他今日早餐的好邻居先生也不太满意。
9:00
拥抱太阳:【早安!我刚和同学吃完早饭,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拥抱太阳:【[图片]】
拥抱太阳:【看!小熊华夫饼!】
拥抱太阳:【阿潭,你早上吃的什么】
拥抱太阳:【[狗狗探头.jpg]】
11:12.
at:【[图片]】
拥抱太阳:【就吃这个?】.
at:【比外卖健康】
【对方正在输入中……】
秒回的邻居一直在输入中,谢潭挑眉,已经能想到对方纠结方便面和外卖哪个更健康的样子了。
拥抱太阳:【这是午饭?】.
at:【早午饭】
换了话题的对面无师自通。
拥抱太阳:【好吧,比不吃健康】
拥抱太阳:【我出门了,有好玩的拍给你!】
拥抱太阳:【[狗狗迈爪出发.jpg]】.
at:【嗯】
填饱肚子,谢潭站在屋里环顾一周,雨还在下,昏昏沉沉。
他定下了今天的安排:窝在床上刷一天手机。
但事与愿违,门被敲响,猫眼外是两个警察。
普通世界要有的安全意识,在恐怖世界就更需要了,毕竟除了骗子,还可能是鬼。
7号穿墙而过,瞄了一眼,确定应该是警察,穿回来对谢潭点点头。
谢潭开门,警察出示证件。
“您好,歧路派出所,有件事希望您配合调查。”
“请进。”
谢潭给两个警察倒水,他以为他们是为艺术馆而来,民警也的确先询问了这件事。
因为警方的调查中,艺术馆没有脸上两道疤的清洁工,谢潭也没提。
他就说自己上课时发烧昏迷,被好心邻居送回家,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警察点头,也没有深入,而是拿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谢潭知道他们此行的重点来了,接过照片一看:“吴主任,我们鉴赏课的老师,那晚他有事没来,这是?”
“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
谢潭报了日期:“我去礁岸艺术馆找他盖章,办复学的材料。”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虽然没有明说,但谢潭也听出吴主任出了意外。
也和艺术馆有关吗?
警察离开前,提醒他:“最近总下雨,天冷路滑,你们不是放假了?没事就别出门了。”
谢潭颔首,目送两个警察下楼。
他们经过缓步平台时,窗外突然打起闪电,照亮昏暗的楼道。
黑云里亮起白紫色的电蛇,正好分割一前一后的两个警察,影子在地面流转。
啪。谢潭关门。
雨要下大了,希望两位警察不会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谢潭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还在下雨,让他分不清几点钟,以为还是半夜。
他撑起上半身,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谢潭拿过手机,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而派出所正好打电话来。
谢潭接起电话:“喂?”
“你好,请问是谢潭先生吗?昨天有两个警察上门调查,对吗?警号xxxxxxx和xxxxxxx。”
“是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号xxxx结尾,另一个不记得了。”
“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时间吗?”
“十二点多吧,不到十二点半,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是与我老师的遇害有关吗?”
“我们仍在调查中,因为某些状况,我们不便登门询问,也请你最近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感谢配合。”
电话对面的语速飞快,问题潦草,态度也敷衍,似乎忙得焦头烂额。
背景里有跑动声,其他谈话声,还有激动的喊声和警察的安抚。
电话已经挂断,谢潭搜索这几天有什么大事。
除了持续下雨的诡异天气,就是闹得越来越大的案件,从只是雨天失踪,到陆续找到尸体,尸体越来越多,变成雨中连环凶杀案。
截止昨天,发现七起案件,今天又找到四名死者,凶手杀人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死者倒在雨中,没有机械性损伤,十指发绀,气管、器官有积水,全部是溺水而亡。
被发现时,血都被雨水冲干了。
吴主任,也就是鉴赏课老师,昨天被发现死在笛大A座教学楼下的停车场。
谢潭翻校园群,果然有学生拍了照片,主任就死在自己的车边,也是溺亡的特征,包里的东西掉了满地,那把伞被尸体压住一半,本就是砖红色,被血染得更红了。
而昨天登门的两个警察离开后,又去调查其他和主任有关的人家,但到傍晚也没有归队。
今早,歧路十公里外的公园,找到了他们倒在雨泊中的尸体,车在公园门□□胎了。
都是在雨中遇害,调查的警察也没能逃过,这应该就是警察无法登门,只能在电话里询问几句的原因。
雨根本不见停,已经下了一周。
时断时续,乌云却不散,见不到一点阳光。
下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晴一阵,但最近两天反而越下越大,越下越久。
雨停的时间不增反减。
不正常。
那就不是普通的天气问题了,是人类之外的力量在作祟。
新的鬼怪?但他没看到下一话的预告图。
甚至艺术馆发生的事,漫画还没更新。
谢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盘成一团的猫猫睁眼,跳下沙发,追上换好衣服的谢潭:“喵,要出门吗喵?”
“警察来不了,就我亲自去了。”谢潭拿起玄关的黑伞,冷幽默地挑了一下眉毛,“值得一个好市民奖。”
不能让雨继续这么下了,没完没了。
骑手都接不了单,难道一直吃方便面吗?
健不健康是其次,主要是他吃腻了。
他出门时,雨还小,乘上公交车,车里没几个人,只有出了连环凶杀案也只能冒雨上班的可怜打工人。
他靠窗坐,车窗被细密的雨露罩住,只能看到窗外其他车灯模糊的红光,有些光怪陆离。
还有两站,雨渐渐下大了,公交车忽然急刹车,谢潭因惯性向前,窗外车轮卷起的雨水噼里啪啦撞上车窗,像向他倾泻而来。
被灌了满耳朵声音的谢潭侧头,水浪刷过车窗,洗净雨露,露出一瞬的清晰。
公交车卡在塌陷路的水坑里了。
司机破口大骂:“这不放路障?!谁能看出来是个深坑!还有没有人管!没碰上杀人犯,先死这破路上了!”
车是没法坐了,司机打电话,乘客们小心从车门出去,跨过水坑。
谢潭决定剩下的路步行。
笛丘市因历史遗留问题,路网不规则,还要避开流经的江流湖泊,老城区很多迷宫式街道。
歧路这一片就是重灾区域,许多弯道窄路,小巷纵横,此时通往派出所最好走的主路不出所料被车流堵死。
谢潭在猫猫向导的指引下,另寻他路,撑伞穿过小巷。
前街热闹,车喇叭声穿过七通八达的小巷,到谢潭耳朵里,只剩一点遥远的尾音。
小巷都是水坑,深一脚浅一脚,比状况百出的主路还难走,所以只有他一个宁愿蹚雨水也不愿蹚浑水的人。
脏水溅在裤腿,谢潭皱眉,抓住裤面,往上提了提。
猫猫就是因此远远走在前面,踩水坑玩,但谢潭跟着转到下一个巷口,猫猫却停住了。
巷子本来就窄,装满细密的雨,就显得更加逼仄。
模糊的雨幕中,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瘦高黑影站在巷子的尽头。
谢潭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他距离黑影越来越近,但黑影的样子没有变得清晰,还是在雨幕后朦朦胧胧。
只是随着他的靠近,它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大。
等到他和黑影只有一步之遥,他仍然没有看清它的样子。
但他看到黑影身上有血迹,像蓄在泡泡里流动。
下一步,他们重合的瞬间,黑影消失了。
身侧,另一条巷子流出浅红色的雨水,冲刷过他露出的脚腕。
谢潭侧头,巷子里有一具尸体。
男人的头浸在水坑里,衣角在水流中上下起伏。
谢潭记住位置,继续前往派出所。
警局周围停满车,大厅开着门,全是人,吵吵嚷嚷。
谢潭一步步踏上楼梯,就见大厅里,一个中年男人唰地起身,拉住一个精瘦警察的胳膊,神经质地左顾右盼,放声大喊。
“你们就这么开着门?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完全不顾市民的死活吗?它肯定没走,就藏在这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先生,你冷静一点,这里现在是安全……”
“安全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死的也有警察,那怪物杀人根本没有规律,你听没听到我说什么,我和我朋友就走在路上,然后就看到了它——那个鬼影!两米多高,没有模样,它站在前方,就等着我们!”
“我们转身就跑,再回头看,它就不见了,我以为摆脱了它,我们在屋檐下休息,对,以为摆脱了它,结果我的朋友突然倒地不起,他早就死了,溺死的!”
“而它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它一直跟着我们,它就在——”
絮絮叨叨的男人胡乱转头间,正好看到举伞登上最后一个台阶的谢潭,双眼突然惊恐地睁大,指着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就像这样,它就在这里!”
大厅的嘈杂全被这一声压下去,所有人看向门口的谢潭,瞬间,恐惧也爬上他们的脸。
谢潭被迫停下,不明所以。
啪嗒,雨水顺着伞边的尖落下,在地板上砸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谢潭微微抬头,黑伞隔绝了他的视线,但血水不断从他的伞流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鬼影趴在他的伞上。
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呼,谢潭感到伞似乎真的轻了一点,鬼影消失了。
中年男人死死抓住警察的手臂:“看到了吧,我没说谎,它就藏在雨里,随时杀人,还会尾随你!”
血顺着伞把,弄脏谢潭的手,他淡定地收伞,看了看伞面,全是血迹。
不能用了。
被纠缠的警察让其他警察安抚大家,严肃上前。
谢潭以为他太冷静,招来了警察的怀疑,这就要被盘问了。
但那个警察只是收走他的伞,递给他毛巾,简单擦拭,又带他去洗手间,洗净血迹。
谢潭对他有些印象,也在之前的系列里出现过,曾经是刑侦支队的一线刑警,因为一次案件受伤,主动请退,现在在派出所做闲职。
不愧是笛丘市的老刑警,就是见过大风大浪。
因为鬼影跟着谢潭来的,老刑警先给他插队做笔录。
谢潭说了路上那具尸体的位置,又复述昨天警察登门的经过,老刑警着重问了吴主任的事,其他简单询问,了解状况后,就放他走了,说他们会去确定尸体的事。
外面还在下雨,谢潭的伞没有了,他本来也没有打算离开,在派出所里随意走走,坐回大厅。
大厅人满为患,很多人不愿离开。
走进雨中,谁都可能死去,派出所未必安全,但这么多人在,起码人气足,够他们自我安慰。
于是这点地方也寸土寸金了。
谢潭周围两米却没有人,他们仍沉浸在鬼影出现的那一幕。
而谢潭反常的平静更让他们隐隐恐惧。
谢潭并不为此苦恼,不如说,这才是他熟悉的,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他的身边自带结界,永远真空。
甚至,他觉得这些人比他原世界的人礼貌多了。
他们只是躲着他,没有上来找茬,没有因为鬼影跟着他来,就怪到他的身上,扬言把他轰出去。
他都做好准备了,但笛丘市卧虎藏龙的含金量太高,市民们自有生存法则,懂得沉默是金。
过了一会,大厅的人更多了,不明所以的人坐到他身边,重新填补了空地,就显不出他了。
谢潭向警察借纸笔,撑着头,边从嘈杂的背景音里收集情报,边在7号猫猫按下爪的地方,画下标记。
虽然是连环凶杀案,但目前为止的受害者没有任何共性,男女老少,不同职业,没有关联,更像随机杀人。
如果是厉鬼怪物,随机杀人,那说得通。
但当真如此吗?
谢潭去询问室的路上,还有出来后,混进人流里,走在派出所内部,猫猫一直跟在他身边,穿墙收集情报。
现在猫猫指的,就是警察在地图上标记的犯罪现场地点,歧路派出所协助刑侦队办案,主要负责现场保护、疏散人员、初步取证、基本排查。
猫猫还记住了每个案件的发生时间,得意仰头,得到谢潭的感谢摸摸。
案件时间不固定,但与天气预报实时图对应,都发生在下雨的时候。
而地点,虽然残缺不全,但谢潭看出来了,这是要拼成一个图形。
他的指尖比划这些零散的点可能的走向,推测更多可能没被发现的位置,又一队警察赶回来,新的地点钻进他的耳朵,在他指下顺出更完整的走向。
慢慢,一个图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以此连成弧线。
山羊。
图形是一只山羊。
黑山羊家族。
地点才是鬼影杀人的逻辑,用尸体地点拼出一只山羊的图案,就像一个召唤仪式。
游泳馆的黏土原本也被涂成一个图案,应该就是同一个。
而泡泡这个故事迟迟没有结束,杀人的雨中鬼影就是泡泡画中的人影。
他原本以为孙恩泽因为他给的伞,才意外卷入这次的单元故事。
现在看,孙恩泽可能就是这个单元故事的主角之一,处境危险。
雨变小,渐渐暂时停了,他准备去亲自验证一下。
“走了?”
又找到新受害者的老刑警下车,和走下楼梯的谢潭打了照面。
他抬头看了眼天,匆匆而过:“趁雨停,赶紧回家,别往外跑。”
他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过身:“一会还得下,给你拿把伞……走这么快?”
天上是阴云,地上的水坑映着车辆的红光,像倒转的夜幕,坠满染血的繁星。
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
老刑警转身进局里,步履飞快,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
大厅里什么人都有,不安的民众把派出所当临时安全屋,有人直接打地铺,要在派出所通宵。
他踩到乱扔的水瓶,弯腰捡起,顺手把周围的垃圾也捡起来,叫住年轻的值班警察:“拿扫帚把这里扫扫,别有人被绊倒了……”
小年轻赶来,小鸡啄米点头,就见前辈停住,眉头紧锁,仔细看手中的草稿纸。
“鸿哥?”
薛鸿手腕一翻,草稿纸对准他:“这哪来的?”
草稿纸折了两道,有两个脏脚印,显然被随手舍弃,在地上辗转,还被过路人踩了几脚。
图上是一堆黑点连成的图形,看着像……羊?
一只有鼻子有嘴的羊。
嗯?没画眼睛吗?
“的确有一个少年借纸笔,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的简笔画吧……咦?鸿哥?鸿哥!”
薛鸿转身跑回警车:“小文小张,跟我走!”
虽然是白纸,但他一眼认出,这是地图,黑点是犯罪现场。
其中近三分之二,警方已经掌握,但都分散开,不成规律,所以他们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那个叫谢潭的少年,在中间填了几个点,这些分散的地点居然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形!
“连环”就连环在地点!
按照这张图,就能寻找到其他受害者,甚至能提前阻止!
他握紧衣服里的小桃木剑,希望能赶在下一起案件前。
“有朱锋亮的新线索吗?”
年轻警察反应了一下:“那个带疤的逃犯吗?没查到任何踪迹,哥,你确定你看到他了?”
“先出警。”
谢潭不知道下一起案件是哪个地点,但他知道最后一起案件会发生的地点。
他来到笛大1号教学楼。
以中心长梯而分界线,这片数字编号的教学楼在最左侧,字母编号的教学楼在最右侧。
1号与A座远远地对称相望,工程学院常在这里上课。
猫猫还带给他一个重要情报,吴主任不是第一个死的,他死前,警方就发现了几具尸体,但尸检报告却显示,他的死亡时间最早,是第一个溺死的。
谢潭马上想到泡泡分身。
如果吴主任才是第一个死者,他死在A座,有始有终,回到最初的地方,最后一个应该在1号。
正好是山羊的两只眼睛。
下课铃声响起,不一会,谢潭看到孙恩泽走出去1号教学楼。
第23章 泡泡(7)
孙恩泽是第一批跑下楼的学生, 但他明显不适应第一批冲出去占领食堂的速度,刚出门口就大喘气。
但他惊疑地回头看一眼,不敢停下, 正要继续跑,就被拦住肩膀。
他差点跳起来, 看清是谁, 又放松下来:“学、学长……”
“怎么慌慌张张的,有鬼追啊。”被叫学长的高年纪生开玩笑, 路过的同学不少都认识他, 和他打招呼,他温和地一一回应。
学长转过头, 看男同学脸色发白, 收起笑意:“那些家伙不是已经?又有人欺负你吗?”
他不满回头, 扫视人群,寻找霸凌者, 孙恩泽抓住他就走:“没有, 我们快去食堂吧。”
“你就是脾气太软了,那些人是遭了天谴, 但你哪能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就要自己硬气,谁想伤害你, 你要反击……”
学长皱眉, 但还是顺着他的意,被他拉走了。
“我知道了, 谢谢学长……别说了。”
“好了好了, 不说了,今晚你有选修课吧?我正好有实验,晚上一起回去, 在楼下等你。”
“不用了学长,太麻烦你了。”
“你和我说这个?没听最近的雨中连环凶杀案吗?结伴安全点,不要推脱。”
“是……”
谢潭看他们离开,等人流变少,才上楼。
这个学长,他记得,是收到游泳馆视频的孙恩泽手机联系人之一,也是唯一担心回问的人,拨了很多电话,还亲自来找人。
孙恩泽出游泳馆,就是好心学长带他去了医院,处理伤口。
学长在工程学院也是名人,听说家里非常有钱,吃穿用度全是名牌,出入豪车,出去玩都是高级会所,校内校外都有很多朋友。
这样的大少爷,会和孙恩泽做朋友,百般关心。
又是一个大善人?
谢潭总觉得哪里奇怪。
反正,这个学长和陆今朝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学生老师都走了,走廊里空无一人,谢潭站在窗前,望着长梯上不断流动的人群,像一只巨大的虫子在涌动。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站在他身边。
玻璃窗上,谢潭看到身边多了一张熟悉的脸,被长刘海遮住眼睛,他刚看过不久,正是孙恩泽。
但是泡泡分身。
他的泡泡分身没有破裂?
谢潭还以为艺术馆的九点结束,泡泡分身都破裂消失了。
他看到玻璃窗上,分身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找一个话题,和他搭一句话。
谢潭先开口了,他仍然看着下课的人流,像能在密集的人里,精准地锁定孙恩泽的本体:“比起自己,他倒是更相信别人。”
他们都知道,这个“自己”指分身。
分身沉默良久,低低憋出一句:“我为他而诞生。”
“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分身没答,只是提醒他:“下雨,危险,不要在外面。”
“危险的不是我。”谢潭却从分身的不回答里听出默认的意思,于是他转身离开时,道,“今晚不是有课吗?”
分身默默看着他离开。
艺术史一班的同学们还在休息,吴主任也出事了,鉴赏课的汇报作业就变成论文的形式,当做期末考核的方式,本学期前交上就可以,给另一个老师。
谢潭向搭档表示慰问,常明爱几乎没怎么受伤,只磕破了一点,但精神状态一般,还在家休息。
他精神尚可,也在学校,就捡起未完成的小组作业,去图书馆自习。
简单写完今天的内容,谢潭收到陆今朝的信息,叮嘱他吃晚饭。
谢潭盯着信息看了很久,才若无其事收起手机。
一想起邻居,他心里就升起奇奇怪怪的感觉。
虽然鬼都能闻到他的信息素,早暴露在外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陆今朝又不是鬼。
第不知道多少次思考失败,谢潭再次把这件想不明白的紧急事务打入冷宫。
他不想挤食堂,就去便利店买三明治,路上突然下雨。
因为反反复复的雨,以及连环凶杀案,除了有课的学生,没人出门,这个时间大家又都在食堂吃饭,去便利店的方向,只有谢潭一个人。
他的伞被警局收走了,没有备用伞,周围可以躲避的建筑都有一定距离,雨却不是小雨,越下越大。
谢潭皱眉,准备快跑到图书馆,头顶忽然落下阴影,一把伞撑在他的上方。
他侧头,鬼影就在伞外。
他只能看到它的胸口,它仍然藏在雨幕里,无法看清。
握伞的那只手,没有雨的遮挡,也是一团黑色,谢潭转回头,角度一变,还能看到流动的幻光。
像包裹一层泡泡,又像它本就由无数泡泡组成,往里一探,如同看万花筒。
真是那幅画里的人影,故事果然没有结束。
谢潭就正常往前走,鬼影沉默地跟着,为他撑伞。
等到便利店门口,眨眼间,鬼影不见了。
谢潭接住落下的伞,翻了翻,伞顶有几道血迹。
他不太想知道这是谁的伞。
谢潭坐在便利店的玻璃墙边,透过落地玻璃,看向远处灯全关掉的1号楼。
四楼,某个教室的灯光忽然亮起。
等他吃完,那间教室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扔掉垃圾,打起伞,穿过渐渐变小的雨,返回1号楼。
谢潭到四楼,就见蜿蜒的血迹流过楼梯口。
他拐进走廊,地上有一具尸体。
不久前,他刚见过的人。
派出所的晚上比白天更乱。
受害者陆续被找到,趁雨停,配合刑侦大队的出警队伍迅速封死犯罪现场。
因为雨势凶猛,情况特殊,只能就近把幸存者先送到歧路派出所,所里进进出出,询问室都不够用,带回的部分人只能等在走廊。
这些都是目睹鬼影行凶,或直面鬼影、意外被救的受害者,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差,其中还有出警的同事,剩下的警察们焦头烂额。
询问室换人的间隙,薛鸿在门口听徒弟汇报情况。
“都是溺亡,但怎么会是溺亡,只有两个受害者在水坑里,雨再大,也不足以……”
“……水溢出来了。”
吵嚷间,这句呓语一样的话钻进薛鸿的耳朵,他闻声转头。
走廊一排人,男生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缩成一团,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
他恍然地说出这句话,像终于明白了隐藏的关键,颤抖起来。
颤抖都是绷紧的,牢牢拘在身体里,不敢外泄。
“这是?”
“笛大的学生,回家路上向我们求助,和朋友约好一起走,但没等到,怕他遇害就……”
“笛大?”薛鸿想起草稿纸的地图,脸色一变,蹲下身,“‘水溢出来’是什么意思,你和你朋友约在哪里?”
孙恩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回答。
薛鸿远程指挥前往笛大的队伍加快速度,抓住孙恩泽的肩膀:“清醒点,孩子,你的朋友可能被盯上了,早一分钟就是一线生机,1号楼,是不是?”
“已经晚了。”
孙恩泽缓缓抬头,双眼恍惚,不像在看眼前的世界,泪流满面。
痛苦的泪珠充盈在眼眶,挡住他的虹膜,有一点反射的彩光。
笛大,1号楼。
谢潭作为过来人,一看到孙恩泽那个学长的尸体,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霸凌小团体都是学长的人,听大少爷的话,找孙恩泽的麻烦。
每次主谋布置完今日的霸凌主题,转头又换一副面孔,义愤填膺,嘘寒问暖。
发视频哪里是羞辱,这是小团体向领导汇报工作,好让领导及时赶到,验收成果。
那么藏在霸凌里的仪式,也是这位少爷的意思了,或者说,真实目的。
指使鬼影杀人拼成山羊图,所以大少爷真正的背景其实就是黑山羊家族?
尸体的腰间的确别着什么东西。
这么容易就死了,做为两大势力之一的家族成员,有点废物了。
他记得黑山羊家族还挺庞大的,有不少旁支。
所以是借家族名声,狐假虎威的旁系子弟,边缘人物?
学长尸体后的教室,孙恩泽的分身慢慢走出来,衬衫染红,手里的斧头尖滴着血。
沉默蔓延,分身抿起唇,问:“你是在帮我吗?”
谢潭的话提醒了他,本体被学长盯上了,晚上会遇到危险。
其实谢潭指的危险是雨中鬼影,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向前走,路过尸体时弯下腰,指尖一挑,取下尸体腰间的黑色绳结。
“我只是讨厌羊。”谢潭说。
监控有泡泡分身处理,谢潭走得很轻松。
分身再次目送他离开,也准备走了,一转身,一双道士的十方鞋出现在他不远的视野里。
“同学,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
谢潭的时间也卡得刚好,警察到前,他就坐上回家的车了。
车开走时,他似乎瞥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没等看清,车已经开出去了。
谢潭没在意,拿出绳结观察,这是一段用黑色长发编成的金刚结。
金刚结本是护身符,能保护佩戴者免于非人的伤害,但用头发编制就有点阴森了。
也没保护住。
谢潭想起房子原主人的卧室也是被缠结的长发锁住,能进一步确定,少爷学长和黑山羊家族有关。
手机屏幕亮起,谢潭点开看。
拥抱太阳:【我提前回来啦,在高铁上,今晚到笛丘!】
拥抱太阳:【[狗狗冲刺.gif]】
拥抱太阳:【我带了特产,那里的烧鸡和栗子糕好吃】
拥抱太阳:【明天给你送去,你早点休息】
拥抱太阳:【晚安阿潭】.
at:【晚安】
陆今朝盯着“晚安”两个字,看了好久,笑意盈盈地放下手机。
他坐上出租车,刚报出家的地址,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鸿哥,诶?好的好的,我在笛丘,刚回来,没事,雨停了,云都散了,我顺路去拿——师傅,掉头,去歧路派出所。”
泡泡分身的那个晚上,陆今朝急着送谢潭去医院,书包落在艺术馆,被当成现场证物带走了。
案件被定性成集体癔症,草草结束,书包早该拿回来,但很快出现的雨中鬼影连环凶杀案,让派出所忙得不可开交,就拖到现在。
陆今朝到派出所取回书包,看到院里在烧东西,像一幅画?
他总卷入案件,这里的警察都认识他,把书包还给他的警察恰巧和他很熟,顺嘴道:“就你们提到的艺术馆那幅画,刚带回来,鸿哥让烧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陆今朝仔细一看,果然在火光里看到画上密集的泡泡,以及被泡泡挡住的人影。
“原来如此。”陆今朝没在意,笑着跑走,“我回家了,辛苦了!”
他往外走,正好遇到也要离开的孙恩泽。
他们只见过两面,一次开学典礼后台,一次福利院,并不熟。
但架不住陆今朝自来熟,见孙恩泽双眼红肿,神情飘忽,差点摔下楼梯,就主动扶他一起走。
孙恩泽没有力气推辞,机械地说谢谢,就放空大脑跟着陆今朝走。
到一楼,院门开着,穿堂风带进院里烧画的黑烟,幽幽扑到他们身上。
孙恩泽咳嗽一声,回头看,那副巨大的画被烧了三分之二,火光烧穿画中心,向外卷,人影已经烧没了,黑烟就自破洞里飘出。
他顺着烟飘的方向,头再次转回前方,陆今朝已经到派出所的门口了。
不知道是被风吹散,还是外面天色太黑,黑烟到陆今朝的位置,就消散了。
陆今朝在夜幕下向他招手:“走吧,你不在外面住吧?我先送你回宿舍。”
笑容明媚,像无视自然规律,降临在夜空的太阳。
孙恩泽忽然打了一个熟悉的寒战。
同一条街,一家服装店门口的镜子里,出现一个脸有刀疤的男人身影,阴沉地盯着飘出派出所的黑烟。
《泡泡》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封在画里的鬼影却莫名其妙跑走了。
他找上讨人厌的教团同事,才知道原来死亡地点拼成了山羊图,他到手的鬼怪被不知道哪来的黑山羊家族成员夺走了。
那群信仰不纯的异教徒不是销声匿迹了吗?突然出现就恶心他,打断他的计划吗?
他费了好几天,找到那个恶心家族的成员,原来只是一个被放逐忽视的旁系。
就算黑山羊家族养的那匹“恶狼”来了,敢破坏他的计划,他也要找机会报复,何况一个连家族外围都进不去的废物东西?
但他还记得,教团在暗中寻找黑山羊的踪迹,于是耐着性子,等今晚山羊图彻底形成,再去杀了他。
他并不相信被家族抛弃的废物点心能做出什么厉害东西,但这里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以免被讨厌的同事兼上司找茬。
果不其然,他什么都没等到,废物点心雷声大雨点小,仪式没有一点反应。
他开车去杀人,却发现雨也渐渐停了。
不是这几天偶尔的雨停,而是乌云都慢慢散去了,那只有一个可能,泡泡被重新封住或者死掉了。
他不祥的预感成真,赶到笛大时,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离开,后座坐着熟悉的少年。
少年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像看一只蝼蚁,转瞬而过。
而黑山羊的旁系子弟死了,成为山羊图的最后一块拼图。
那个傻子旁系和他,计划来计划去,都被那个叫谢潭的少年利用了。
朱锋亮脑子清晰起来,杀意也涌上心头。
他沉沉地注视出租车离去,他不能就这么杀了谢潭。
他不知道少年的底细,谢潭借鬼影的刀杀黑山羊的人,难道和黑山羊有关?
也许谢潭是黑山羊的仇家,所以连一个被驱逐的旁系也不放过,或者谢潭就是黑山羊的家族成员。
他该上报教团。
但他没有这么做,偏执上脑,他只想看到少年的尸体。
他需要一个更周密的计划。
朱锋亮看着黑烟消散,教团的任务完成,慢慢消散在镜子里。
雨停天晴,潮气却散得慢,谢潭半梦半醒间,听到对门开合的声音,看了眼手机。
一点多,这么晚的车?
猫猫7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盘在他旁边睡觉,小动物温暖的身体轻轻起伏。
谢潭睡不着了,盯了一会,悄悄摸了两下小豹子的圆耳朵。
尾巴缠上他的手臂,猫猫睁开金色眼睛,懵懵地眨动:“早上了吗,喵?”
“没有,继续睡吧。”
“你不睡了吗喵?”
谢潭摇头,7号就坐起来伸懒腰,拉成长长的猫条:“那我也不睡了,要看漫画更新吗喵?”
第24章 电梯(1)
漫画终于更新了, 一共两话,有一话是加更。
先是艺术馆的鉴赏课,找本体的游戏, 一直到他和陆今朝的第二天早饭。
谢潭的表情变了变,有点绷不住。
陆今朝把他抱走那一段, 还好也没有特别详细, 他的表现还是像高烧的痛苦多一些,所以显得人有点混乱, 希望没有崩人设。
但怎么剧情之外也画, 日常有什么可画的?
【全冲出来这一幕也太震撼了,阿潭都不用出手, 在那里一坐, 什么游戏什么规则, 鬼怪们直接被勾走,迷成啥了, 游戏不攻自破】
【魅魔又发力了, 人之常情,已拜倒】
【铁椅变王座, 这个构图,这个漠视群魔的眼神, 潭你真是恶魔吧, 害怕。】
【陆陆也说阿潭香香,到底什么香, 让我闻闻让我闻闻】
【啊啊啊磕到了, 公主抱,带回家,守夜, 闻体香,一个承诺,请支持我们正切定理!】
【陆陆和阿潭吗?为啥cp名叫正切定理?】
【因为tan-tangent-潭今特-正切】
【这是哪的口音?】
【四十岁格子衬衫秃顶数学老师的口音】
【我以为阿潭睡着了,这真的像他会做的事,但原来是发烧,怎么突然发烧了?】
【看放大截图,袖子有针管,阿潭有什么疾病吗?】
【对上了,降级无非就是挂科太多、转专业、休学,有这张脸,大家却对他都很陌生,那就是休学了,可能就是因病。】
【阿潭都烧糊涂,和陆陆贴贴像病猫一样,这还是你吗冷酷无情神秘莫测的黑衣人!】
【说明一旦发作对阿潭的影响很大,阿潭的话,不可能是普通疾病,是不是病都难说,有没有可能是蛊毒这样的东西?】
【天,有可能,下蛊下咒,阿潭说讨厌羊,难道就是黑山羊做的?】
谢潭松了口气,再次为论坛的脑补能力折服,感恩的心。
他切到论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角色楼又被顶上来,讨论得热火朝天。
熟悉的楼主换了名字。
【阿潭别推我柜子:家人们,惊天发现,谁注意到陆陆摸画那里,血沫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这回我真用放大镜看的】
【天呐真有,我就说刀神不会画没用的特写】
【好眼熟,这个头发长度,是阿潭!】
【隔壁讨论了好多楼为什么阿潭没有分身,认定阿潭的确没有世俗欲望了,这很黑衣人,原来是有,但在诞生前就死了?】
【难怪,其他泡泡都不是红色的,所以是分身们在即将诞生时都选择了自杀……那阿潭的欲望不就是死吗?】
【这比没有欲望还吓人呜呜,自毁倾向吗?救救救救】
【会不会是因为阿潭的病,常年遭受折磨,如果真是黑山羊做的,怪不得讨厌,都恨死了吧】
【分身是本体的衍生,但作为本体的阿潭还活着,用药剂强撑,是为了复仇吗】
【老咩咩咩到底做了什么,闻到了血海深仇的味道……】
谢潭也愣住了,原来有分身吗?
但选择了死亡啊。
他垂下眼睛,内视自我,想象他贪死畏生的分身们。
如果能在诞生前,就决定自己要不要来到这个世上……他知道,它们是聪明的。
他内心深处升起一点羡慕。
7号猫猫就在这时跳进他的手心,撒娇似的拱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熟练地抚摸小猫脑袋,柔软温暖的触感将他再次带回现在。
他当初说“讨厌羊”是急中生智,但在不了解黑山羊家族时,就表达了明确的爱憎态度,其实并不明智。
但他需要一个不平常的理由,需要搭上这条故事线,而契机就是房子原主人的黑山羊信封。
原主人大概率不喜欢黑山羊。
他没有穿成谁,但住进这套房子,已经承了原主人的情,他可以顺着原主人留下的这条路走下去。
谢潭又去看其他的剧情分析贴。
【[hot]水溢出来了】
【楼主-1L:家人们,你们不觉得阿潭下了好大一盘棋吗】
【点了,在福利院初遇孙恩泽,阿潭就知道孙恩泽被黑山羊学长利用了,作为仪式召唤的材料,阿潭对黑山羊真的好熟。】
【看到孙恩泽说出这句话,我和他表情一样,‘水溢出来了’其实是对孙恩泽的死亡预言,在提醒他】
【所以阿潭主动调查小丑案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见一眼被黑山羊盯上的孙恩泽?】
【再就是主任尸体旁的那把伞,眼熟吧,就是阿潭借给孙恩泽的伞!为什么出现在主任手里?
主任和小孙同学,一左一右,山羊的两只眼睛,细思极恐】
嗯?谢潭没想到这点。
为什么在主任手里?因为那就是主任的伞。
但没有姜导让送伞的前情,这么一看,确实像他的阴谋了。
【镜和黑山羊呢,我以为他们不扯头花,要联手了,但朱锋亮的表情和内心独白,这是被一个旁系抢走怪物了?】
【笑死,一口一个废物,但怪物跑了】
【而且想杀最后都没杀上,被阿潭先借刀杀人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回应小孙的愿望开始,到最后收走少爷的绳结,一步又一步,不都是阿潭的引导?】
【镜的成员为了“回收”,黑山羊的旁系为了“仪式”,谋算来,计划去,全成了阿潭的局】
【旁系少爷选了小孙,阿潭一看,确实不错,人我用了。
镜放鬼影,少爷拿走画图,阿潭说这想法不错,最后一个名额就给你吧。
笑死我了。】
【哈哈哈阿潭选的应该是泡泡分身,或者说,看中了小孙的欲望,所以仪式虽然失败,但路过的“恶魔”回应了】
欲望?谢潭切回漫画,看到清洁工折返艺术馆,有泡泡分身的解说。
孙恩泽的泡泡分身没有破裂,是因为完全变成欲望化身了。
【看小孙的眼泪,反射的彩色光,好像泡泡,他和分身能共享视野了吧?】
【哭也不是因为好友死了,是发现好友是害他的主谋,自己一直被耍,惨。】
谢潭回忆,孙恩泽的欲望,应该就是那句“救我”。
这是多了一个分身当保护神。
所以泡泡分身才说“我为他而诞生”。
也的确做到了。
漫画中,清洁工和副教主通话,插叙一段回忆,就是他在画中藏镜子碎片。
教团的目的是“回收”,回收什么?
谢潭滑到最后,意外看到陆今朝。
他看一眼对门的方向,所以昨晚回来那么晚,是先去了一趟派出所?
薛鸿的调查,揭露了雨中鬼影可能的来历,所有似真似假的传闻都有共性。
无论那是男人女人,无论是吵架出走、负债想自杀、被家庭抛弃,故事都是曾有一个绝望的人走进雨中,迷失在雨里,再也没有走出来。
在永恒的雨中徘徊,怎么不算溺亡呢?
这个老刑警也不简单,比如出警时的桃木剑,明明结案但强硬要求烧画,还和陆今朝很熟,之前的系列应该出现过。
谢潭看得快,全系列看下来,不能记住所有人,薛鸿应该是代表笛丘警察视角的一个角色。
可以之后再翻翻论坛找以前的漫画。
漫画最后,好心的邻居发挥善心,但孙恩泽像终于醒了,恢复百般推辞的模式,陆今朝没有强人所难,帮他打了出租车。
他等下一辆,正巧碰到出警归来的薛鸿。
“取完了?你们提到的那幅画已经带回来烧了,不用担心了。”薛鸿挥了挥呛人的黑烟。
陆今朝感叹:“那幅画好贵吧,能在艺术馆展出。”
“再贵也得配合警方办案。”薛鸿扬眉。
陆今朝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但我不是警察呀,那个表不用我赔吧?我下楼的时候好像碰掉了。”
薛鸿挥手上台阶:“赔什么赔,那表本来就是坏的,指针都没有,快回家。”
这个单元故事就此结束。
没有指针?可谢潭记得那个表能走。
那个表在8:59停住,是清洁工朱锋亮耍的心眼,最后被陆今朝拨正了,一过9点,艺术馆的游戏就结束了。
那个表不寻常,但现在看,是指针不寻常。
指针被拿走了,教团拿的?
论坛里果然也有疑问,还有其他疑点贴,比如孙恩泽泡泡分身转身遇到的人是谁,朱锋亮又有什么计划,而谢潭现在已经拥有自己的角色楼,汇总他身上的疑点和线索。
但本单元故事已经结束,想要揭开秘密,就要等接下来的故事了。
又过一周,漫画又更新了一个故事。
谢潭正常上下学,有时候碰到邻居先生,他俩路不能再顺了,陆今朝也没反应过来他们读一个大学。
也不至于这么傻,谢潭猜,陆今朝可能把他前往笛大当成了邪恶黑巫师的邪恶行动,没敢冒犯,保持嘴巴拉链原则。
不过他们碰到的时间的确不多。
陆今朝除了上学,还有社团和校外俱乐部,还有打工,精力依旧旺盛,来去都风风火火,像不会停歇的永动机。
他都不困吗?他居然可以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不,应该感叹,他们居然还能遇到,还能一起走一段路,说一会话。
低能量人群代表谢潭先生表示,这是玄幻片。
而且,陆今朝几乎不问他的事,大部分都说当下的事,花开了,吃的炒面咸了,游戏打折了现在就买,这个电影看着好有意思,一会下班就去看。
然后自然地问他的口味,或者发出邀请。
谢潭回想起来,居然一点也不烦,这个距离刚刚好。
但他还是拒绝了电影邀请.
at:【有事】
拥抱太阳:【[可怜狗狗.jpg]】
这家伙哪来这么多表情包?还和本人这么像。
他不会被影响的。
拥抱太阳:【那你忙叭,下次一起去[无辜]?】.
at:【嗯】
拥抱太阳:【好耶!】
拥抱太阳:【[小狗转圈.gif]】
谢潭不是借口推脱,他真的有事,他在中滨公寓B座楼下等待.
at:【到了】
爱丽丝占领仙境:【我速速下楼!】
常明爱出了公寓,一眼看见他:“久等了!”
谢潭把书给她。
这是其他课要用到的专业书,常明爱急用,下午去图书馆找,书却被借走了,和谢潭聊论文的时候提了两句。
巧的是,借走书的人就是谢潭,他问了常明爱的位置,她和朋友们约在商场附近的高层公寓玩剧本,他就顺路送来。
谢潭多看她几眼,常明爱的黑眼圈又重了,明显没休息好,翻了几页书,就像忘了要干什么,对着书发呆。
谢潭:“不是这本?”
常明爱回神:“是这本,抱歉,我……可能还没缓过来,也可能没睡好,真是的,我高中天天六点起也没这么困,最近……做什么事都像做梦一样……诶?”
谢潭拉过她,避开驶过的电瓶车:“那就快点醒过来。”
常明爱尴尬笑笑,连连称是。
“走了。”
“等等!”常明爱拍手,“你那些资料还在我包里,我看完了,但忘拿下来了,明天周末你不在学校吧,你再等我一会,我去取。”
她转念又说:“要不你和我上去坐一会吧,我们买了瓜子、水果、甜品还有奶茶!但有两个刚放了我们鸽子,剩下的人还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我们也吃不完——对了,我们社长听了我之前的遭遇,还想见见你呢。你不是班干部,那有加入学生会或者社团吗?这都有分,综测要看。”
“社长?”
“旅行社,我们社团人少活动多,还能出去旅游呢,加分也大方,社长……也还行?虽然不太正经,但对社员挺好的,我和他认识很多年啦,高中就是同学,大家也好相处,考虑考虑呗~”
“听起来不错。”谢潭客气一句,他想今晚把论文第二章 写完,就没有推辞。
一只白兔子擦着他们的脚边,先一步跑进公寓,常明爱差点踩到它,吓了一跳。
“这是谁家的兔子跑出来了?”
他们落后几步进入公寓,兔子已经不见踪影。
电梯正好下降到一楼,他们走进电梯,按下17楼。
电梯缓缓上升,爱丽丝觉得好玩,还在想那只兔子:“进楼道了吗?那个小短腿,能跑几楼?一会就被保安抓下来了。”
她很快又抛在脑后。
电梯即将到达17楼,她转头提醒谢潭到了,却见谢潭从手机屏幕抬头,神色微冷。
她瞥到他的手机,只是正常的网页新闻:“怎么了?”
叮,17楼到了。
电梯门却没有打开。
“诶?”爱丽丝按了几遍按钮,还按了其他楼层,但电梯就卡在17楼,不动了。
“不是吧,坏了?”
她刚要按紧急呼叫,电梯再次启动,却略过其他被按亮的楼层,升到顶层26楼。
嗡嗡作响,门似乎要开了。
她隐隐觉得哪里奇怪,但还是说:“电梯可能坏了,我们一会走楼梯下去吧。”
谢潭突然抓住爱丽丝的手,将她拉回角落。
电梯内的灯毫无征兆地一灭,所有按钮来回闪烁,红光交错。
他的手机界面,是只有他能看到的漫画新一话预告图。
正是他们所在的这座公寓,透视聚焦到楼内部的整条电梯。
这一话就叫“电梯”。
下一秒,电梯陡然坠落。
第25章 电梯(2)
电梯疯狂下坠, 金属轿厢壁板的倒影里,他们却在向上飞,是颠倒的。
咚!电梯猛地停住, 按键全灭。
26楼的按键幽幽亮起,他们还在顶楼。
电梯恢复平稳, 门缓缓打开, 常明爱小心翼翼抬头。
电梯外一片昏暗。
“走吧。”谢潭先一步走出电梯。
常明爱没抓住他,有点崩溃, 她的搭档还是这么淡定, 他一点也不害怕,上次是这样, 上上次也是这样。
那些鬼对他也的确客气到离谱, 要不是谢潭冷漠的性格使然, 常明爱觉得他和鬼怪会谈笑风生。
她对他有点又怕又敬,不敢深想, 什么叫深不可测, 这就叫深不可测。
但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恐怖片里, 组队是等团灭,但分头行动的死法更是精彩。
她当机立断跟上, 才看清电梯外不是中滨公寓的走廊, 而是她家公寓的走廊。
灯几乎全灭的版本。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家可以这么阴森。
这不能是她家,她家在5楼。
窗外不见月亮星辰, 但还是透进一点光, 黑暗就多了一层幽蒙蒙的调子。
还有她家门上的走廊灯。
只有这一处灯亮着,像提醒他们,家里有人。
更阴森了。
这是她家吗。
家里真的是人吗。
不敢想。常明爱扒着谢潭的胳膊, 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家。
但也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常明爱沉默一下,先说:“你和我进去吗?”
谢潭淡定:“都行。”
艺术馆一次不算完,还有第二次属于她的单元故事。
新系列回收主线伏笔,谢潭推测,有老角色,也会有新的常驻角色,算是走主线的“主角团”。
虽然恐怖故事的主角团听起来就很有团灭相,但那也是主角团,戏份多且重。
他觉得常明爱就是主角团的倒霉苗子。
来都来了,多一点情报也好,说不定多一份完善他人设的机会。
常明爱拿下主意:“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怎么说也是我家,冲我来的,我还能周旋,你一个被牵连的外人就不一定了,我先去看看情况,你……”
谢潭颔首:“我查外面。”
“ok,不对劲我就砸门。”
常明爱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只有门口的落地灯开着,其他地方借不到多少光,也不是全然的昏暗,像夹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里,灰蒙蒙的,比全黑还瘆人。
她谨慎地按下开关,没有反应。
她观察这个“家”,真的和她家几乎一样,只是柜子、桌椅这些都盖了长长的刺绣花布,她家没有。
而且门都关着,他们家除了大门,其他门就是摆设。
她用一个椅子抵住大门,防止门关闭,并且和谢潭一句搭一句地聊天,谢潭虽然不主动提起话题,但她的话都会简单回应,让她放下一点心。
她试探地拉自己的卧室,居然锁上了,可她的门锁早坏了。
但她记得有钥匙,在门口柜子的抽屉里,她的手伸进去,很快抓到,但抽出来的时候,有什么柔顺的东西扫过她的手背。
她“唰”关上抽屉,后退一步,没有再打开抽屉。
好奇心害死猫。
但她到自己的卧室门前,又觉得现在也是作死。
没办法,既然是闹鬼,就这么待着,难道就能躲过吗?
什么都不做,鬼也不会放她和谢潭离开公寓。
她用钥匙转动卧室门,咔哒一声,却是她身后的门开了,是她父母的卧室。
她惊恐转身,她的爸爸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父母的卧室也没有开灯,中年男人的皮肤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呈现夜视仪里人像一样的透白色。
厚厚的眼镜框后,黑眼圈比她还重,像两个深陷的黑洞,毫无生气地对着她。
“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家吃饭呢,不是说和朋友出去玩吗?”
但他的动作和言语都像一个活人、正常人,最重要的是,真的和她爸一个样子。
而且她的确和爸妈说了,今天和朋友约好出去玩,他们原定玩完剧本杀去通宵打麻将,就不回家了,明早再回。
“那你有口福了,你妈做了一桌子菜,还把那榨汁机拿出来研究,上网看视频学着榨果汁呢。”
爸爸按下开关,灯正常亮起,房间恢复了温馨的明亮,但常明爱的心却一凉,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她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更可怕的是,她卡住门的椅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她开卧室门的时候,还和门外的谢潭在对话,但就她被爸爸吸走注意力的这点时间,门就关上了。
谁关的?
难道除了这个爸爸,在这之前,她独自在房间里打探的时候,一直有另一个人在?
不,你想得不对。常明爱麻木地想,大概率不是人。
她硬着头皮在餐桌坐下。
灯亮起后,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全是饭菜,荤素凉热,水果沙拉,她手边还有一杯饮料,西瓜汁?
不像,比西瓜汁颜色重多了,还有一股发腥的铁锈味。
像血。她脸色难看,假装没看到。
爸爸从桌布下拉出一个精致的大礼盒,拆开,是一个精致的玩具小屋。
和他们家一模一样,连桌子上现在的菜都一样。
里面还有两个小人,一个爸爸,一个她,正坐在餐桌前。
那个小版的她,和此时她的动作完全一致!
她手里的勺子铛啷掉进碗里,引来爸爸慢吞吞转来的视线。
“不合胃口?不能啊,你妈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可你刚说过知道我今晚不回家。常明爱保持镇定地摇头。
“这是给你的礼物,幸好我朋友提醒了我,你不是一直想要玩具小屋?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那都是她小学想要的东西了,当她小孩子吗?
常明爱套话:“妈妈呢?她怎么不出来吃?”
爸爸奇怪地看着她:“傻孩子,妈妈不就在这里?”
爱丽丝僵住了,只觉得空气变得浑浊、粘稠,像有一个隐形人,就贴在她身边,对着她呼吸。
她保持冷静,换了问题:“我的卧室门怎么打不开了?我还要取书呢,下周课要用。”
谁知道爸爸脸色一变,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眼睛神经兮兮地左右移动:“有怪物,不能惊醒怪物,否则就把你抓走了,嘘。”
他留下惊悚的话,就有素质地食不言寝不语,全然不管给常明爱带来了怎样的恐惧。
常明爱想念她的搭档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谢潭非比寻常,她经历过怪事,好朋友社长又是道士,虽然没有考到道士证,更像把这当爱好的江湖骗子,但仍然知道很多她不懂的知识,能解决很多怪事。
所以她对非自然的接受度还挺高的,也有一些敏锐度。
谢潭肯定见过她的分身,她最初产生这种怀疑的时候,先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分出真假。
但经历多了,她得说,他肯定认出来了,说不定比她本人更早意识到有另一个,不,另好几个她!
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当然升起了警惕和畏惧,推测谢潭不告诉她是有什么目的。
但一想到谢潭对砍人狂和一群泡泡分身都视若平常,再想起砍人狂诡异的体贴、分身们宁愿放弃成为真实的痴迷,还有刚才电梯里,他不好看的表情。
那时候还没出事呢,他就先察觉到了。
她悟了。
大彻大悟。
虽然他长得真的很牛,但这不是靠脸就能……虽然这张脸的话也说得通。
重点不是这个。
能让那些怪物放弃血腥的本性,放弃利益和狂悖,主动收起爪牙,只为追逐他一个眼神,这证明了一件事。
他完全凌驾于它们之上。
而且他知道的也远比她多。
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人家图她什么?
她只帮社长画过一次符,就填一笔,像抽卡让她点一下蹭蹭运气的那种程度,保佑他不挂科。
然后社长就那一次挂科了。
太有天赋了。社长再次找她,是让她给讨厌的导师填一笔,诅咒导师和他线下论文一对一的时候窜稀,放他早点吃饭。
没成,社长深表遗憾。
她这点水平还不稳定呢,担心人家算计她?就是真算计,她又能躲得过?
什么来历,什么阴谋,管他的,危机当头,这是大腿!
社长平日里不着调,关键时刻……关键时刻也还行吧,但他在拉社员的时候,就像突然脑子开挂一样,非常的敏锐。
能让他光听故事就感兴趣的人,肯定没错,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社友,自己人。
还是她的搭档。
这个求救太理所当然了,眼前不知道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爸爸不是亲人,这才是亲人。
常明爱在桌下的手疯狂点击,给谢潭发了一长串“救救,捞捞”的表情包。
面上冷静地扒拉菜,装作太烫,一筷子能吹三次,再假吃,趁爸爸低头,把菜埋进饭里。
爸爸吃完了,餍足地摸着肚子,聊起家常:“你回来前,我还在和朋友聊天,很受启发,不光是学习,小孩子的交友也要谨慎,懂得筛选,不能什么人都交。外面多危险,什么人都有,指不定图你什么呢,你可不能交不三不四、都不知道来头的家伙。”
既视感好强,常明爱刚在心里这么分析了她的搭档,像被点了一下。
她假笑敷衍:“我那些朋友,你们不都知道吗?”
桌下的手又按了两下,她趁着爸爸低头擦杯的空档,低头瞥一眼手机,就听爸爸说道:“那你在和谁发消息呢……爱丽丝?”
常明爱浑身一凉,迅速抬头,屋内的光啪地灭了。
餐桌对面,爸爸的身影不断抽高,膨胀,扭曲成凹凸不平的血肉团块,全是恶心的瘤,一鼓一鼓,只剩一点人形,就是能看出来两条胳膊两条腿的程度。
怪物露出原型,不演了,向常明爱笼罩而来。
常明爱来不及思考他怎么发现的,脑子飞速旋转。
对了,不光是发现她在聊天,还有那个称呼,为什么叫她“爱丽丝”?
她有小名,父母一般叫她“宝贝”、“小爱”。
“爱丽丝”不是她网名吗?
常明爱瞬间串联起进入公寓后的所有奇怪地方。
跑得飞快的红眼白兔子,紧随其后的她,坠落的电梯……
那不是电梯,那是兔子洞!
这里是所谓的仙境。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努力回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剧情。
到仙境的第一个经历是过不去的门,变小饮料和变大饼干。
饮料。常明爱果断扔出手机,砸在门上,然后拿起那杯血色饮料一饮而尽。
呕,真是血的味道。
但起作用了,她真的变小了!她的视野不断降低,转瞬间,她就只有原来的手那么高。
她跑不了太远,怪物肿胀的脑袋已经跨过整张桌子,往她的这边探下来,她只能掀开桌布躲进去,快速退后。
桌布外静悄悄,怪物探下的脑袋影子停留一会,就倒退了,不知道为什么,它没钻进来。
常明爱又向后走了两步,撞到柔软的帘子,诧异回头,这才几步就到另一头了——她双眼瞪大,不是帘子,是垂下的头发!
她唰地抬头,妈妈的头颅就长在桌子背面,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
此时被声音吵醒,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菜好吃吗,爱丽丝?”
走廊里。
谢潭从尽头返回常明爱家的门口,门已经关上了,门上的走廊灯也灭了。
像把主角骗进另一个空间后,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他研究一圈,其他门像摆设,没有光,没有声音,应该也没有人。
这一层只有两个地方重要,常明爱的家和电梯。
他按电梯的按钮,电梯也没有反应。
还有头顶的监控,像活的一样,冷漠地转动脑袋。
也许有谁正在看着他们,始作俑者吗?
谢潭没有贸然进常明爱的家,他没有听到求救或者摔门的声音,如果常明爱应付得来,他一个剧情外误入的人,反而可能给她添乱。
但更可能是他们的联系被断开了,或者她的情况差到无法制造声音提醒他。
谢潭刷手机,果然没信号,他有点烦躁地刷动屏幕,瞥了眼正常工作的监控。
监控仍然无情摆头。
啪嗒,水珠从头顶掉下,谢潭抬头,一滴水正落在他的脸颊。
屋顶缝隙渗下水渍,漏水了?这不是顶楼吗?
他顺着水渍一路看去,余光瞥见角落的监控不动了,像僵住一样,于是他侧过头。
水珠自少年的脸颊缓缓滑落,像一滴泪。
镜头完全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电梯门上也反映得清清楚楚。
安静几秒后,电梯的小显示屏突然出现红色的电子表情,电子音从门缝里的紧急呼叫口传出。
“孩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谢潭转头,“泪痕”还没干:“你能开门吗?”
“……”电梯沉默很久,艰难地说,“还没到开门的时间。”
电子表情急忙消失,怕多待一秒不仅又透露信息,最可怕的还是忍不住真放他走了,于是努力一声不吭。
拿到线索,谢潭没有再追问,他只是靠在墙边,垂着头刷手机:“网也没有啊。”
似乎很无聊。
谢潭身后的电梯显示屏,再次出现电子表情,仗着谢潭的角度看不见,幽幽看向监控。
监控:……
谢潭的手机突然振动不停,网络恢复,全是常明爱的求救表情包。
他抬头看监控,监控恢复摆头的工作状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行吧。谢潭心里谢过,面上没什么表情地敲响常明爱家的门。
第26章 电梯(3)
敲门声将一家三口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诡异的安静后, 妈妈的目光离开小小的常明爱,眼睛向上翻,恐怖地看向大门的位置。
变异的爸爸去而复返, 脖子再次跨越餐桌,一路伸到猫眼前, 睁大一只眼睛凑上前。
“哦——我们爱丽丝的朋友来了, 你发消息的人就是他吧?”
爸爸没有收回脖子,反而是肿胀的身体手脚并用, 轰隆隆地向前爬过桌面, 盘子和饭菜被扫到地面,噼里啪啦。
妈妈的长发被震得来回摇晃, 打在小小的常明爱身上, 她怪笑着, 像指甲挠头盖骨的刺耳魔音。
“既然是爱丽丝的朋友,当然要请进来好好招待了, 快请进来吧, 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她的脖子也伸长,故意擦着常明爱的头顶飞过, 歪着探出桌布,兴奋地等待爸爸开门, 不想错过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门又被敲响, 爸爸贴着门的脑袋回应“来了来了”,长脖子拖着的身体却像蝎子摆尾, 向上掀起, 大概是四肢的血肉尖块指向门,蓄势待发。
常明爱反应过来他们要伤害谢潭,勇气压倒恐惧, 也压倒了理智,忘记了她刚刚分析过谢潭的高深莫测,脑子在那一瞬间的反应就是因她被卷入的同学即将被她害死了。
于是她迅速向前跑,掀开妈妈的长发和桌布,大喊:“别进来,危险!!”
妈妈唰地低头,贴到她面前,惨白狰狞的脸比现在的她都高,说话的风就把她掀倒了:“嘘——”
门开了。
谢潭看着屋内恐怖的一幕,昏暗中,折得奇形怪状的血肉怪物,维持突袭他的姿势,顶着的人类头颅贴近,五官张到最大,像在狞笑,它也的确恐怖地笑出声了。
一地狼藉的餐桌下,还有一个女人的头颅,歪着探出来,满是恶意地看向这边。
但开门后,它们都停住了,谢潭看到女人的头似乎在空中隐秘地转了转,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谢潭平静地看着它们。
下一秒,门啪地被关上。
再次被打开,屋里大变模样。
温馨的暖光,餐桌四周干干净净,桌上摆满美味佳肴,没有钻出桌布的女人头颅。
人模人样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黑眼圈都浅了一点,礼貌又热情地迎他进门:“是爱丽丝的朋友吧?快请进,吃饭没有?不知道你爱吃不爱吃,吃点东西吧?”
“打扰了。”谢潭在男人的对面坐下,他猜常明爱之前就坐在这里。
他也注意到男人对常明爱的称呼,爱丽丝,再联想跑进公寓的白兔子,就明白了。
开门的瞬间,他听到了常明爱微弱的喊声,但没有看到人,他也努力回忆久远的童话故事,变大变小?
他对触摸敏感,立刻感受到有什么在拍他的小腿,他假装弄掉筷子,将小人拢入掌心,感受到手背被长发扫过。
但桌下的头没有多余的动作,谢潭就没有任何停顿,将小人藏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常明爱偷偷看了一眼,桌上比刚才还多了三个菜,还有真正的鲜榨果汁,更丰盛了。
她暗自翻了白眼,这两个怪物,见人下菜碟!给她喝那个……不知道什么血,呕。
谢潭也假吃几口,爸爸自来熟地聊起家常,谢潭插准一个话语的间隙,说:“她不在家?”
“小孩子就这样,贪玩,听说约了朋友,但哪能什么人都交呢?我朋友说社会鱼龙混杂,孩子分辨不清,一不留神就骗了,家长要多关心,强硬一点也没关系。”
爸爸说到这里一停,立刻和谢潭解释:“当然,你是非常好的,爱丽丝要是交的都是你这样的朋友,我和她妈妈也不用操心啦!”
“谢谢。”谢潭看向没有打开的房间,“我能去她的房间等她吗?”
“没问题,请进。”爸爸起身,亲自为他开门,常明爱用钥匙都没打开的那扇门。
爸爸显然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想跟进房间,但他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震耳的电话铃声。
爸爸僵住,在门口踌躇,但电话声一直不停,自动挂断后,无缝衔接再打过来,锲而不舍,一声比一声高。
只是听铃声,谢潭就听出来电人的急躁。
“我的朋友可能有急事,失陪,你先自己玩会,想玩什么玩什么,书、玩具、娃娃都有,还有游戏机。”
爸爸恋恋不舍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反锁了。
口袋里的常明爱又翻了个白眼,有她搭档在,冒牌货演都不演了,那不是她的卧室吗!
谢潭同样关上这间卧室的门,锁上了,也没有用其他东西抵着,开门关门的权利其实还是在怪物手里,不必多此一举。
他用手拿着常明爱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怪物,屋里的那些桌布明显是为了隐藏神出鬼没的妈妈。
所以他先将她放在地上洗干净的玻璃牛奶瓶里。
常明爱第一件事就是警戒四周,没看到家具背面再出现头发和人脸,暂时松了口气。
谢潭根据她的动作,也判断出这一点,就拿起牛奶瓶放在桌上,他坐在桌前。
常明爱躲在摞起的书右边,这样开门的人不会看到她。
这间屋子的确和她的卧室一样,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碟子,有两块带齿的圆形饼干。
“变大饼干?”她眼睛一亮,但谢潭的手指挡了一下饼干,她就冷静了。
现在不是变大的时机,有谢潭在,她变小更容易被带出去,逃出这里。
她先简洁地说了自己的遭遇还有发现,问谢潭有什么想法。
谢潭:“电梯说没到时间。”
这显然是一句关键提示,就像游戏卡关,npc会说的话。
有人上下,电梯才会开。常明爱努力回想可能固定开启的时间:“隔壁家的小孩经常点外卖,五六点钟?骑手坐电梯上来。”
谢潭不看好这个:“那些门不行。”都是摆设,像架个纸壳。
常明爱又想到:“这几天好像楼上漏水,物业找不到源头,每天晚上六点左右,都会上楼看看,因为我家也被波及了,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大概都是六点零几分,可我刚才看才五点,我们要拖一个小时?”
时钟未必会到六点。
客厅的那块表,虽然在正常走,但指针和表盘可不太配套。
那是艺术馆消失的表针。
如果六点电梯会开,表针大概会卡在五点五十九。
还是需要他们手动拨。
于是谢潭将常明爱放回口袋,常明爱抱着两块饼干,他们静悄悄回到客厅。
爸爸还在屋里打电话,他们隐隐能听到对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应该是在争辩什么。
他们保持安静,以免吵醒妈妈。
桌上的菜都清理了,只有一小冰桶的红色“饮料”,空的榨汁机放在旁边,桌下也静悄悄的。
客厅的时钟下,放着一个白色的不锈钢鸟笼,里面有一只毛毡虎皮鹦鹉。
谢潭在常明爱的房间看到了毛毡工具,猜测他们家曾经养过一只鹦鹉,去世后做了这个毛毡当做纪念。
他走到钟前,刚拿下钟表,就发现不对——钟表后面是一个洞!
洞里有一张脸,正对着他们温柔地笑,是妈妈!
女人的头飞速向前,逼近谢潭,张口咬住时钟,时钟的玻璃表面瞬间被咬碎。
她的长脖子绕过谢潭,将时钟吐进冰桶里,血水四溅。
时钟被血水淹没,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冰桶被女人收回的脖子撞倒,谢潭只来得及捞起指针,表盘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女人的头从另一边绕到谢潭面前,像把他圈起来。
她用恐怖的脸说温柔的话:“亲爱的,你用不上这个,你想出去的话,直接和电梯说,让它放你出去。”
谢潭看向父母卧室的方向,爸爸打完电话,犹疑地站在昏暗的门口,似乎想阻止,但迎上谢潭的目光,又没有动作了。
他手中的电话再次响起,他逃避地没有接,普通地路过,普通地不小心把手机精准地掉进倒了的小冰桶里,减弱的声音瞬间被剩下的那点血水吸收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再看向谢潭,发现谢潭在看柜子上的玩具小屋:“你喜欢这个?”
谢潭回神:“这是她的生日礼物?”
妈妈像蛇一样,又围着他绕了两圈,温柔地笑起来:“是我们给她准备的,但不是生日礼物,不一定只有生日才有礼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值得庆祝的日子,对吗?”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三月兔和疯帽子的茶话会主题就是“祝你非生日快乐”。
一年只有一天是生日,但有三百六十四天非生日,符合梦境的无逻辑。
但谢潭听着听着,有点走神了:“原来是这样。”
妈妈歪头,歪过了,直接多转半圈回正。
她不喜欢少年现在的样子,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有些落寞,像月亮无法被窥视的一点阴影。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人类似乎很脆弱,虽然他是不一样的,但她也没有那么理解他的情绪,她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这个样子。
偏偏看不懂脸色的同类开口了,爸爸说:“这是我的朋友给我的主意,他说爸爸妈妈应该给自己的孩子准备礼物,你没有礼物吗?”
天呐。妈妈用恐怖的眼神瞪它,你能不能装得像个人!人类是这么聊天的吗?
爸爸委屈,爱丽丝进门前,你还嘲讽我“别真把自己当人了”!
“我没有父亲,母亲早逝。”谢潭平静地说。
妈妈瞪同类的目光更加恐怖,它知道人类非常在意血缘与亲人,否则它们也不会假扮爱丽丝的妈妈爸爸。
爸爸拍拍自己的嘴,在谢潭看不到的地方,瘤子般的血肉涌出,把嘴唇的缝隙封死。
它缩起来,不再插话。
妈妈的脖子再次伸长,将精致的玩偶小屋捆住,递给谢潭:“那现在这是你的礼物了,祝你非生日快乐,亲爱的。”
谢潭接过,小小的常明爱顺势钻进玩具小屋里。
她的玩具小人就站在窗边,维持歪头看向窗户的动作,常明爱一落地,就和它脸对脸,狠狠吓了一跳。
但她忍住了,僵在原地,没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引来两个怪物的注意。
她盯着这个惟妙惟肖的小人,越看和她越像,头发都像真的一样……该不会就是妈妈用自己头发做的吧,她恐怖谷效应都犯了!
等情况稳定了,她小心翼翼抱走玩具小人,她要把它藏起来,这个情况她是不可能出去的,既然被迫共处,眼不见心不害怕!
而玩具小屋外,谢潭面上却装出一点迟疑,妈妈先堵住他的拒绝:“收下吧,爱丽丝不喜欢,她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了。”
“爱丽丝”正苦哈哈把玩具小人塞进柜子里,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她的搭档看起来更冷酷好吗,他就是玩这个的年纪吗?
谢潭:“谢谢。”
“不客气。”围住他的妈妈慢慢往回绕,让他能够离开。
但谢潭即将出门的时候,那颗头又瞬间飞来,就停在玩具小屋前:“但我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带走多余的东西。”
她说话的风吹开玩具小屋的门,一只眼睛正好挤在门框里,向内窥视,眼珠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地缓慢扫动。
她靠近的时候,谢潭就敲了一下小屋的底。
常明爱坐在餐桌边休息,感到震颤,立刻警觉,门开的瞬间,她就背对大门,坐着一动不动,装玩具小人。
那阴冷而黏腻的视线粘在她的背上,她额前冒出冷汗,都怕砸下声响,让怪物听到。
“好了吗?”谢潭露出一点不耐烦。
“好了。”妈妈没有抓到破绽,脖子慢慢收回,“一路顺风。”
大门关上。
等他们走到电梯前,常明爱谨慎地打开小屋的窗边,把玩具爸爸和桌底的玩具妈妈扔出来,她实在不想和他们共处。
“表坏了,怎么办?”
“指针没坏。”
常明爱从窗户接过变小的指针,恍然大悟地回头。
“玩具屋里没有时钟!”
这是玩具小屋与现实唯一的差别,她之前没注意到。
玩具小屋和现实的屋子同步,在小屋挂起时钟,调到六点,也是一样的。
“可是没有表盘。”常明爱又恍然大悟,崇拜地看着谢潭,“变大饼干!怪不得你不让我吃。”
那倒不是。
谢潭心想,一开始阻止你,是怕你像原著变太大,把房子挤破了。
但他已经开始熟练。
随便吧,反正他们都这么想了。
那就一切尽在掌握。谢潭淡定脸。
常明爱把指针按进圆形饼干,挂起来,把时间调到六点。
另一块饼干用发绳固定,背在身上。
他们等待,过了两分钟,电梯嗡嗡上升,电子屏幕开始显示楼层数。
有用,电梯从一楼上来了。
常明爱暂时松口气,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她要把最恐怖的那个玩具小人——她自己——也扔出去!
就让玩具小人留在这层吧,和她一起离开,会给她更多精神污染。
但她打开柜门,却头皮一麻,柜子里是空的。
她的玩具小人不见了。
第27章 电梯(4)
常明爱立刻跑到窗边, 告诉谢潭这件事。
但就在这时,走廊的所有门都开了一条门缝,透出亮光, 光向门上散,足以他们看清被润透的天花板。
钢筋水泥像纸糊的, 掉渣, 长脖子的血肉怪物撞开一扇扇门,蛇一样扭头, 盯住他们。
电梯达到顶楼, 门一开,怪物们就飞过来。
谢潭没动, 在前面充当一道阻挡, 长脖子怪物果然停顿一下, 但很快就绕过他,去抢他身后的玩具小屋。
谢潭把小屋一倒, 常明爱咕噜噜滚到自己卧室那一边的窗户上, 下一秒,父母卧室的另一边小屋就被怪物生生咬下, 碎屑乱飞。
趁这个空档,谢潭将玩具小屋扔进电梯门里, 手指巧妙地一推玩具小屋的窗户, 将掉落的常明爱藏进袖子里,再转身挡在门前, 假装护在小屋前。
怪物不会冒犯他, 只能从他上方的缝隙钻进去,叼起小屋抖动,家具小部件掉了一地, 就是没有小人。
电梯门关闭,怪物们飞速缩回脖子,还有两个被夹断,不动了。
电梯轿厢里恢复安静,只有向下移动的运作声。
常明爱被谢潭放回只剩一半的小屋,一屁股坐下,心脏还在狂跳。
“没追来吧……”
地上的怪物残尸慢慢化成血水,顺着电梯的门缝流下去。
应该没追来,她听不到那些怪物的声音了。
她努力爬起来,看向疯狂闪烁的电梯按钮。
她正犹豫要不要吃变大饼干,25楼的按钮就亮起了,电梯停住。
他们成功回到中滨公寓了吗?
她不抱什么希望,爱丽丝追白兔子追出一本故事书,她现在就是爱丽丝,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这回又是什么?没见过的奇怪新地方,或者又是伪装成她熟悉的老地方?
她做了很多种假设,等电梯门真的打开,她却吓傻了眼。
门外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左右转动,向内窥探。
就像她在玩具小屋里,妈妈贴着门往里看一样!
一层套一层,难道他们也在一栋公寓的模型里?
那只眼睛瞧见了小小的常明爱,恐怖地眯了眯,像在笑,伸进两只手指,就有一个人那么大,试图把玩具小屋扒出来。
但它很快就被向前一步按下电梯关闭键的谢潭吸引走了。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小人类,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手指偏向谢潭。
它喜欢这个……好香,它要这个!
原本装死的电梯突然向下坠落半个楼层,卡住庞大怪物不安分的手指。
紧急呼叫传来熟悉的电话声,没有接通,但明显是警告的意思。
怪物只好不情不愿地向下拨,现在的视角,它只能尽量向下看,手指胡乱地绕,寻找玩具小屋,但也有故意的成分,就这么一点空间,总能撞上谢潭。
能贴贴一下也是好的!
结果就是电梯的监控被扫飞了,就地报废,电梯小屏幕的电子表情变成“尖叫”,所有电梯键的红光来回闪烁。
谢潭当机立断,将半个玩具小屋扔进下一层的空隙。
电梯见怪物失手,遗憾地果断又下降半层,直接到下一层,压断怪物的手指,谢潭又听到凄惨的一声叫。
都是同事,这么狠?谢潭心里诧异。
电梯:就是同事才狠。
24楼的门打开,这一层居然还是一样的走廊,常明爱家的公寓,像进入了循环。
谢潭正要走出电梯,电梯外的半个小屋里,倒地的常明爱却惊恐地看向前方。
电梯门想关闭,但即将合上,又像感应到有人,再次打开。
他低下头才看见,他与常明爱间的电梯分界线上,玩具小人版的常明爱站在那里,抱着饼干时钟,仰头看着他,似乎在笑。
下一刻,电梯又突然下坠一点,内外错开一点缝隙。
摇晃间,玩具小人啪叽向前倒在地上,饼干时钟甩进缝隙,掉进下一层。
真正的常明爱正要跑过来,电梯门飞速闭合,强行将谢潭和常明爱隔开,一路向下运行。
常明爱还背着一块饼干,迅速咬下一小口,顺利变回正常大小,连拍电梯门,狂按电梯键。
天杀的兔子洞,把我的大腿还给我!好意思强行拉她玩闯关游戏,有种就别没收她的外挂!
她骂骂咧咧,恐惧都被压倒了,但忽然间,她听到女人闷闷的哭泣声,很耳熟。
她停下动作,看向自家的门,是从门后传来的声音。
这个可恶的仙境就是有意分开他们,事已至此,常明爱整理好心情,送破电梯一个白眼,就走到自家门前,小心地打开。
屋里的灯亮着,还是那么温馨。
水缸破了洞,水往外流,但水缸里的水一点也没有减少,就源源不断地流,地板积一层水,到她的脚踝。
她的妈妈被绑在椅子上,对着大门,嘴被一条活鱼塞住,泪流满面。
鱼还在她的牙齿间弹动,常明爱听到了鳞片来回刮动牙尖的可怕声音。
一见她,妈妈惊恐地张大眼睛,用力地叫喊,头向外撇,让她快跑。
客厅的时钟没有指针,已经停止,但时钟下的鸟笼里,却是一只活着的鹦鹉,就是他们家养过的那只。
鹦鹉挥动翅膀,开心地模仿女人崩溃的叫喊,更有鸟类动物声音的尖脆。
常明爱立刻想明白了鹦鹉的定位,是故事中让大家围着它转圈赛跑的渡渡鸟。
果然,鹦鹉叫道:“欢迎来到兜圈子比赛!”
谢潭察觉电梯的意图后,就停止了脚步,没有出去。
幕后主使三番两次打电话,看来他打扰了一场游戏。
电梯又装死,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似乎也不知道把谢潭送到哪一层,少年的确是意外跟进公寓的。
监控坏了,又有外人在,那个为仙境提供力量的人类不会再打电话,它就等不到指示,都怪蠢同事!
谢潭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问:“没有后备方案?”
其实有的,而且简单粗暴,那个人类说,任何破坏游戏体验的因素直接干掉。
互相看不顺眼的仙境残暴居民们一致赞同!
然后……
电梯显示屏的表情看一眼谢潭,被谢潭察觉地看回来,就立刻换上最萌的颜表情。
电梯绝望地想,然后它们一致地谁也没做到。
但它也没有收回颜表情,谢潭好像笑了一下,它才不换。
不管了,交给那个人类吧,他才是幕后主使,力量是他给的,仙境是他开的,游戏是他策划的,怎么处理,他自己看着办。
电梯稳稳地下降到18层,打开。
而18层,正在举办茶话会的两位幕后主使对此一无所知。
其实只有一位是幕后主使,另一个是意外。
刀疤脸的朱锋亮戴一顶夸张的高礼帽,拍几下欧式穿衣镜,皱眉:“你找的破镜子。”
“这里不是我家,而且是你的监控被怪物扫掉了,我不背锅,疯帽子。”
餐桌边的两张椅子上横躺一个年轻人,戴小兔子眼罩,胸前挂一块金色怀表,简单的字母印花短袖短裤,却配双道士的十方鞋,脚叠在扶手上,上下乱晃。
“猫还在里面!”
“什么猫?”年轻人想起来了,“柴郡猫?能量断了,卡在镜子里了吗?哎呀,反正它不是会隐形吗?到时候我们假装它在就好了,你看过皇帝的新装吧,现在起,它是皇帝的猫。”
“柴郡猫可不是小角色。”
“台词我们分就好了,疯帽子和三月兔也不是小角色。”
“你真入戏了,我邀请你了吗?”朱锋亮不耐烦道。
“我约社员玩剧本杀呀?是你盯上她,把那只神奇兔子引进来,让这里变成兔子洞的。”年轻人拉下睡眠眼罩,抱怨,“我美好的周末团建被你毁了。”
身为笛大旅行社最受敬爱的社长,他和社员们关系超好的,经常一起玩。
今天约在这里玩剧本杀,他最先到,常明爱第二个到。
他不幸收到几个社员鸽了他的坏消息后,常明爱下楼取同学送的东西,又给他发消息,说他感兴趣的那个同学和她一起上来了。
其实他都忘了是谁了,他说了邀请对方入社团这种话吗?可能是氛围到了,他特别擅长这个。
哎呀,不重要,实在不行就加入吧,反正在他的带领下,以他们社团的冒险精神,这种普通同学参加一次社团活动就主动退团了。
希望不会到退学的程度,导员找他问话就麻烦了。
他正等常明爱和她不怎么重要的普通同学上楼,转眼间,这里就变成了常明爱的家。
他和常明爱是高中同学,来过她家玩,认得出来。
一同出现的还有教团同事,他这是误入同事的工作现场了。
不对,他先来的,是没有分寸感的同事强行霸占别人的娱乐场所和休闲时间!
朱锋亮:“你这么闲?大学生当上瘾了?我看你又吃又喝又睡,舒服得不行,也不关心你在撞鬼的社员。”
“什么叫当上瘾,我就是大学生好吗,辛辛苦苦考出来的,正经义务教育出身,你知道笛大多难考吗?和你这种社会闲散人员说不通。”
年轻人悠闲道:“而且我给爱丽丝算了一卦,‘化险为夷’哦。”
“就你那水平?”
朱锋亮一言难尽,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大学是自己考的,但道士证是托关系办的。
托关系都没办下来,道教协会可能也怕祖师半夜托梦,问为什么放这种货色进来辱没门楣。
“你该庆幸,我要去当道士了,教团就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命中注定啊!”
朱锋亮看不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拿教团正确压他:“放尊敬点,别仗着副主教的赏识,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与信仰。”
“我的信仰天地可证,我的身份是我比你等级高。”年轻人哈哈笑,“叫前辈,小帽子!”
这是实话,他年纪虽轻,加入教团却比朱锋亮早,最重要是他受副主教器重,是元老一样的人物。
朱锋亮还是无法理解,副主教到底看上他什么,还有比他更不靠谱的吗?
朱锋亮没有被牵着鼻子走,只是皱了一下眉:“你工作做完了吗?”
“我可不是你,领任务一次都领两份,你治治你的数字强迫症吧。”
转移话题。朱锋亮嗤笑:“你没做完。你不是找到一个好用的怪物,那个小丑?”
“跑了。”提起这件事,年轻人也难免升起了怨念,“马戏团表演结束,它就不知道去哪了,好在镜子的能量回收了。它的能力真的好用,我还想长期用它呢,难道它对我有意见?”
沉思一秒,年轻人果断摇头:“不可能,我能有什么问题,它没眼光吧。”
朱锋亮嘲讽:“说不定和别人跑了呢。”
“更不可能了,教团也不是做慈善的,给它们镜子碎片,都有契约,虽然能量回收后契约会逐渐解开,但这段时间还在契约的限制内,不给我干活,可是会被反噬折磨,谁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它这点时间都等不了,那些怪物都精着呢。”
年轻人感叹:“最近不会是水星逆行吧,我还碰到盲婆婆了,她也有点不顺,炼化的小鬼借活人转生后差点逃了,你更是……不过还是你自己哈哈哈,千辛万苦选中的厉鬼,被一个山羊血稀成西瓜汁的旁旁旁旁系利用了,还险些耽误回收任务,你知道我费力给你查出那少爷的来头后的救赎感吗,我以为多厉害的人,藏那么深,原来只是被老羊家抛弃的废柴,无人在意,所以才没什么资料。”
他越说越上劲,从摇椅探出头:“还拼什么黑山羊图,你俩声势浩大,结果就是把彼此的计划干掉了,什么也没做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朱锋亮阴沉着脸,但没有被激怒,而是古怪地盯着镜子:“不是。”
“嗯?”
“险些耽误我任务的人,不是山羊家的那个边角料,山羊图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因为毁了图的人也不是我。”
年轻人听出他的意思,这里面有第三方的参与。
“谁啊?”他有点感兴趣了,看朱锋亮还在盯着已经无法显像的镜子,恍然大悟,“那个少年?他不是爱丽丝的同学吗?”
但他还是没当回事。
他嘲讽同事,却也知道同事的水平可以,最后镜子力量不是也回收成功了?
至于那个什么旁系,都旁系了,就是真水平不行呗。
他刚才打游戏,没看到常明爱的仙境初体验实况,打完看一眼,就是常明爱和她的同学再次进入电梯,监控很快又被打掉了。
那几个长脖子怪物没碰那个少年,所以少年身上有反弹能力的符咒法器?
“别看镜子了,显像本就需要太阳能量,在公寓里支撑起这么大一个仙境已经够消耗了,控制欲别那么强。”
年轻人还是不理解朱锋亮的凝重,打哈欠:“电梯不是把他们隔开了,多体贴,这个误入的少年就不在剧本里,这样还防止他吓坏了,灵机一动做蠢事,给你的游戏添乱,就让他在电梯里待着吧,上上下下,还没有危险,比可怜的爱丽丝舒服多了。”
朱锋亮敷衍地答应一声,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狗同事兼上司根本就没有听懂他的话,但有一句话是对的。
反正那个少年被困在电梯里,就上上下下玩跳楼机吧,先别打扰他的计划就行,他有很多时间。
但他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年轻人也有点意外,他随口安慰,但没想到同事真放任不管了。
他了解这个凶残的同事,强迫症严重,能留他在这里,也是爱丽丝还没到茶话会这一关卡,只有一个人不符合他的偶数美学,所以算上他凑数。
也是因为打不过他啦,而且他是上司!
其他破坏布局的人,凶残同事都是直接干掉。
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那就是成长了。比同事小二十岁的年轻人欣慰地想。
哎呀,那么多层循环,那么多怪物,都不是仁慈的家伙,那个少年总不可能找来幕后的老巢吧?
继续摸鱼!他抓来零食,继续打游戏。
18层的电梯门合拢,谢潭来到常明爱家的门口。
第28章 电梯(5)
谢潭将常明爱版的玩具小人放进口袋里。
走廊还是那个走廊, 门还是那些门,但都多了门牌,是各种社团的名字, 印着是笛大的校徽。
谢潭记得,十年前校庆, 过往的毕业生组织给母校捐款一栋社团楼, 专门给社团平时活动用,每个社团拥有自己的社团基地。
他路过社团楼时看过几眼, 街舞社就是一间明亮宽敞的舞蹈教室, 乐器社教室就全是乐器,中间是演奏平台, 滑板社是室内的滑板场。
现在, 常明爱家的门牌是“旅行社”。
从电梯到门前, 谢潭就听到两个人在对话。
他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其中一个是艺术馆清洁工的声音。
他记得他的名字是朱锋亮, 老刑警在追查的逃犯, 也是教团的一员。
此刻,朱锋亮正叫道“不要乱动派对的东西!”。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就不就不”。
门没有锁, 谢潭推门而入,就被喷了一身的礼花。
他没什么反应, 但餐桌后的两人惊讶地看着他。
他第一眼先看到两人身后的穿衣镜, 镜子里有一排笑着的大牙,等彩带从他眼前落下, 大牙又消失不见了。
镜子里有什么?
他看向在场的两人。
朱锋亮戴一顶夸张的高礼帽, 应该是“疯帽子”。
他面前的果盘里,西瓜切片刚被另一个年轻人吃了一块,但年轻人迟迟不吃下一块, 去吃其他零食,果盘就在他眼皮底下明晃晃地落了单数。
他找不到水果刀,只好拿起他不爱吃的西瓜咬。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像大学生,把兔子眼罩推到头顶,两个兔耳朵垂下来,就是“三月兔”了。
谢潭多看了一眼他的道士十方鞋,是邀请孙恩泽分身加入社团的那个没有露脸的角色,应该就是常明爱说的旅行社社长了,他们今天约在这里剧本杀。
但此刻,他却和镜教团的成员坐在一起,还很熟稔,谢潭很快对上这是谁。
谢潭认识他,单方面的。
这也是漫画的常驻高人气角色,著名养成系角色习瑞。
第一次出场还是初中生,被意外卷进学校闹鬼事件。
但后来,读者们发现,并非意外,这位小朋友的好奇心也太重了,简直是恐怖片天选主角——主动作死的典范代表。
真是哪里有鬼跑哪里,以探索科学的精神观察鬼怪。
从笛丘第七中学(初中),到笛丘第十三中(高中),到笛丘大学,一路从最闹鬼的学校考到更闹鬼的学校。
他没有陆今朝的逆天幸运,这么作到高中,终于迎来了理所当然的翻车,差点因为一场探险死在精神病院里。
但他这人,特别擅长灵机一动,在精神病院,他意外目睹了镜教团的成员对目标传教,目标犹豫了,但他勇猛地冲上去说“我可以!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信仰!”。
其实根本没听到人家教团信什么神,教义是什么,只有对生存的渴望。
后来,不识好歹的目标没能活着走出精神病院,被怪物同化,他却因为的确有一点天赋,被镜教团的成员带走了。
这也是漫画第一次展开镜教团收编新人的剧情,自此开始揭露一些教团内部的设定,所以每次读者分析镜教团,都会提到这一段。
而他也真的不负众望,指读者的期望,带他回去的镜教团成员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很快得到副主教赏识,飞速升职,一下超过领路人,成为副主教的得力干将。
笛丘市是教团的大本营,作为培养无数人才的笛丘大学,自然是教团必争之地,就由习瑞负责驻守,他是教团插在笛大的一只眼睛、一只手。
他在镜教团的活动中也有高权限,涉及笛大的教团活动,甚至需要问他的意见,虽然他向来甩手掌柜,不管同事们的破事,同事们也比较特立独行,不想和他报备。
但权利就在那里,一旦在笛大闹出的事端影响了教团,除了主教和副主教,他有绝对的决定权。
所以朱锋亮两次任务都没选在笛大,而是打擦边球,专挑学生在校外的情况。
但雨中鬼影意外被旁系少爷夺走,黑山羊图的出现,让这位高层露出踪迹。
其实习瑞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天赋,他经常和教团里的老人们吹嘘他二十一年的传奇人生。
他去过寺庙参禅,去过教堂礼拜,什么都学,什么都只学到皮毛,还差点被骗进传销组织。
别人gap一年去国外散心,他gap上武当山,深山老林里修道去了。
等他归来,朋友问他的修道感想,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山上游客喂景区猴子的香蕉特别好吃!”。
还好,他找到了真正能让他发光发热的地方!赞美教团!
谢潭思考,这样一个重要角色,又是教团的代表之一,又在《毕业季》系列里是笛大学生。
旅行社吗?谢潭真的考虑加入的可能性了。
再看看,真要加入,也不能他主动申请,要让旅行社主动邀请。
至于常明爱的邀请,谢潭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客套话。
有这么一个社长,加入旅行社恐怕并不简单,得过了习瑞这关。
在场三个人,谢潭看他们,他们看他,像原定的剧本里忽然插入一个陌生人,不知道怎么运行了,陷入诡异的卡顿。
谢潭先动了,他摘下头顶的礼花,讽道:“感谢邀请?”
他只是吐槽飞来的礼花,但眼前并排而坐的两人,表情一时相当古怪。
朱锋亮脑子飞速旋转,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角色都想了一遍,寻找合适的角色。
他得说,他原定的剧本已经被破坏够多了,但把谢潭和常明爱分开,的确不是坏事,而且他就没打算放过这个少年,只是他要把最精彩的部分留给他。
既然暂时没办法处理,不如就拉人加入。
他不信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另一层的游戏还会出问题。
朱锋亮看到坏掉的穿衣镜,有了对策,一秒进入角色,勾起笑容,疯疯癫癫地开口了:“你迟到了,我们的聚会就差你了,柴郡猫先生。我们都在等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欢聚在这里吗,我已经听说了,你收到了非生日礼物!祝你非生日快乐,太巧了,今天也是我们的非生日,非生日快乐!”
柴郡猫?谢潭心下一顿,他瞎走到这里,教团成员一群反派,还管他的角色分配,怕他在这场故事里没有姓名。
是他对教团有偏见了,《奇谭》一个恐怖漫画,除了陆今朝,真的有绝对正派吗?
感谢教团。
台词也很贴原著,但谢潭还是有点想叹气,这一看就不是正经聚会。
偏偏不知道何时出现的7号猫猫盘在他的肩膀上,似乎一直在偷瞄他的表情,听了疯帽子的话,小心翼翼地贴他的脸颊,像差点错过他的节日一样。
“非生日快乐喵。”
谢潭:……
你怎么也。
算了,那不一样,7号是7号,7号只是笨蛋系统,只是小猫,它懂什么?
谢潭不方便回应它,也不方便抚摸猫头,所以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悄悄和猫猫贴贴。
而习瑞刚从真的有人找到这一层的惊讶里回神,听到这话,又难掩惊讶地瞥了一眼朱锋亮。
你把人引过来的?
为了隔开爱丽丝和碍事的误入者,把误入者放在眼皮子底下,以免他捣乱,这完全说得通。
但也完全不符合同事的作案风格,他还不知道他吗?一个逃犯,脑子里除了杀杀杀还能有什么?
那么这个决定就耐人寻味了。
习瑞甚至不知道同事什么时候发出的邀请,难道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张口就叫人家柴郡猫,这总不能是临时起意吧。
镜子里真的有猫被卡住了吗?柴郡猫会隐形,其实根本就没有猫吧,猫早就定好是这个少年了。
或者就是他故意让原本的那只猫卡在镜子里,给这个少年留出位置。
他还问同事听没听过皇帝的新装,其实对方早就对他演了一出皇帝的猫。
心思什么时候这么深沉了。
能让原始动物一样的同事费这么多工夫,少年比同事的计划更加耐人寻味了。
教徒众多,即使是习瑞,也不认识教团的所有人,但笛丘有名有姓有实力的成员,他不可能不知道。
看同事的态度,难道这是教团想吸纳的新人?
他记得朱锋亮说黑山羊图也是这个少年破坏的,难道少年其实与销声匿迹的黑山羊有,会不会是黑山羊的族人?
但黑山羊的家族核心隐居多年,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看着也不像是那个旁系少爷一样的废柴。
习瑞坐直了些,终于正视眼前的少年,他那天是不是随口和常明爱说“有趣诶,他爱旅游吗,很适合我们社团”?
让同事如此在意,不管是教团新同事,还是突然出现的黑山羊族人,肯定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在笛丘,他认识认识不是很正常?
于是他灵机一动,常明爱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们就是熟人!
而这里正挂着他社团的门牌。
他随口的邀请变得真诚无比,非常自来熟地朗声道:“呀,你来了,欢迎加入!”
疯帽子眼睛瞪大了。
等等,你认识……对,这是笛丘,谢潭还是笛大的学生,习瑞的情报肯定比他多。
原来是你小子把人叫来的。
刚才还装不在意,让他纠结怎么办,结果这家伙早就认识,人一到,比谁都亲热。
这不会也是他那个什么社团的成员吧,难道谢潭是教团看中的人?
朱锋亮和习瑞谁也没看谁,站在他们对面的谢潭却没有错过他们表情里隐晦的变幻莫测、暗流涌动。
好像在他不理解的情况下,思考了非常多的内容。
谢潭在朱锋亮对面坐下:“加入什么?”
像随口应和,又像意有所指,习瑞意识到,自己的邀请其实有很多选项。
少年在问他,是邀请他加入茶话会,还是旅行社,或者镜教团?
习瑞更认定自己的想法。
但对少年的了解太少,习瑞的回答也模棱两可,反问回去:“就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你要来吗?”
他也很好奇,少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朱锋亮眼神一沉,这俩人说什么谜语呢?果然认识,这其实是教团的邀请吧?
如果是教团看中的人,他想报复,就得赶在谢潭加入前。
他的脑子又开始飞速运转,他绝对不能让谢潭活着离开仙境。
同事就这样没用,只会添乱,情报也不共享。
谢潭听出这是一句试探,虽然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他也没想到直接送他到核心片场了。
他提起精神演戏,心里却有点想念自己的搭档。
因为常明爱是正常人。
在恐怖片里找一个正常人,不是简单的事。
她只是倒霉,所以没休息好,精神不振。
成为两个恐怖单元故事的主角,能不倒霉吗,还活着就很好了。
总比这两个正常吧。
“我已经在这里了。”谢潭敷衍过去,转移话题,“所以派对的主题是?”
朱锋亮和习瑞对视一眼。
已经在这里,就是有的聊的意思?
“人没有到齐,所以还没开始,你可以先吃点水果和点心。”
长桌可以容纳四个人,谢潭坐在朱锋亮对面,于是他看向自己身边的空位。
朱锋亮点了一下空位:“没错,还差一个。”
仙境的主角可是爱丽丝。
但他想到常明爱现在大致的遭遇,又恶意地笑道:“她也可能赶不到这里,仙境有多少奇妙,就有多少危险,死在半路也不奇怪。”
习瑞悠闲地前后摇椅子,好似并不在意同事口中朋友的生死。
虽然他们都有想继续试探的内容,但留到派对更合适,于是两个教团成员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朱锋亮到餐桌后,用锤子敲穿衣镜的边框,像在用修电器的粗暴方法修镜子。
谢潭没看到镜子哪里坏了,那就是玄学层面的损坏,他又想起那排笑着的大牙。
那是真正的柴郡猫吧?
习瑞给他推荐了零食和奶茶,继续打游戏。
谢潭则刷起手机,意外发现还能上网。
不会是那个监控忘记把他的网关掉吧。
他当机立断,用别人只能看到网页新闻的漫画app挡在前面,留一小块屏幕,速读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
时间有限,他着重看了疯子茶话会,还有柴郡猫的出场。
毕竟要是让他角色扮演,却说不出一句就尴尬了。
刚看完,就收到陆今朝的消息。
拥抱太阳:【明天周末,阿潭你有时间吗,我们去看那个电影吧!】
拥抱太阳:【[无辜狗狗眼.jpg]】
谢潭疑惑,陆今朝不是下班就去看吗,这个时间早就散场了。
没看成吗?
陆今朝正在等待谢潭的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去看电影。
他一向是想做的事就去做。
想看的电影,下班有空,那就立刻去看。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走进电影院,看到他感兴趣的那部电影的海报,又看到前排买爆米花套餐的情侣,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和阿潭一起看的话,好像比自己看更有意思。
于是他想了想,又离开了电影院。
陆今朝没有等到谢潭的回复,又解释道:【今晚和朋友们约了玩剧本杀,我快到了,应该要通宵了,但放心,明天依旧精神百倍!】
他没有撒谎,但其实两者的时间不冲突,他一开始算好了,看完电影能赶上社团团建。
谢潭顿住了,又看一遍。
去玩什么?
[!].at:【别去】
网断了。
习瑞惨叫:“我网呢,我都快赢了!”
朱锋亮阴沉着脸,已经放弃了他的镜子,回到座位,优雅地整理餐桌。
“我听到了电梯的声音,想必我们的最后一位客人已经到了,专心,各位,茶话会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爱丽丝梦游仙境相关的情节,参考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原著和1951年的动画片。
第29章 电梯(6)
“爱丽丝的速度比我想得快, 打起精神,这次不是‘误入’的不速之客……柴郡猫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都知道谢潭不是误入, 这个“误入”起到一个嘲讽的作用,主要嘲讽瞒着自己的讨厌同事, 以及不速之客本人。
但被点了一下的谢潭神情古怪, 没有回答。
朱锋亮当他没有问题,给他塞了一个礼花:“拿出我们的热情, 先生们, 这可是主角,主角总是姗姗来迟的。”
谢潭的神情更古怪了。
电梯到18层, 大门再次打开, 朱锋亮和习瑞拉响礼花, 彩带划出彩虹一样的长弧线,喷向门口的人。
陆今朝懵懵的, 但很快就高兴地笑起来:“谢谢欢迎!哇, 你们的装扮好酷,所以我们今天的剧本杀主题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诡异的寂静。
彩带幽幽飘下, 还是诡异的寂静。
大门检查到原定的茶话会人数达到,与座位数匹配, 自动锁死, 谁也跑不了。
谢潭开口了,带点冷笑话的语气:“误入的主角来了。”
朱锋亮:“……”
习瑞:“……”噗。
陆今朝一进门就看到谢潭, 听到谢潭说话, 就快乐地跑过去:“阿潭!你也在这里!”
他看着谢潭手里没动的礼花,立刻可怜狗狗眼:“你不欢迎我吗?”
谢潭沉默片刻,拉响礼花, 陆今朝特意弯下腰,接了满身,彩带落完,就露出他最明媚的笑脸。
谢潭平淡地移开目光,目视前方。
陆今朝自觉地坐在谢潭身边的空位,和对面的习瑞打招呼:“社长好。”
“今朝。”习瑞笑着挥手。
朱锋亮阴沉道:“又是你的社员?”
“我的社员都很厉害。”习瑞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警告的意味。
他还不知道同事想什么?同事不敢动神秘少年,但陆今朝真是误入的普通人,小心眼同事不会找自己的失误原因,只会想直接杀掉无辜的青年。
果然是没开化的野蛮人。
朱锋亮嘴角扯动,他杀了这个青年也没用,大门关闭,茶话会已经开始了。
陆今朝:“这位是社长的朋友吗?你好,疯帽子先生。”
习瑞:“同事而已,同事。”
“社长也打工?”
“我也没少往外跑吧?上周咱们一起去外地看展,也是顺带处理一下工作啦。”
“原来如此,辛苦了,社长!”
“哈哈哈也没有啦——”
朱锋亮冷静了,反正今晚的状况够多了:“好了,我们的派对开始了。”
习瑞也不知道派对流程,感兴趣地问:“所以玩什么,猜谜语?”
“不是。”朱锋亮挑眉,脸上的疤痕耸动一下,像可怖的蜈蚣爬动,“或者你们想听我说那句无厘头的经典台词?”
“那我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了。”习瑞叹气摇头,“虽然爱丽丝不在,但我还是要替她说,我们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里了。”[1]
陆今朝左右看看,乖乖举手提问。
朱锋亮牙酸,格外看不上他,这个青年的块头不比他小,还比他高,但这个性格,天,这才是童话故事的土著角色,他是来带乖宝宝的吗?
但偏偏青年做这些完全没有违和感。
“你有什么问题。”
“我的身份问题?我还不知道我的角色,疯帽子、三月兔……我猜阿潭是猫,柴郡猫?那我是什么?”
好问题。朱锋亮想,他怎么知道?柴郡猫都是临时替班。
朱锋亮沉默,习瑞摸着下巴思考,陆今朝就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谢潭。
谢潭:“你是小狗。”
陆今朝歪头:“汪?”
朱锋亮嘲讽:“剧本里没有这个,而且他小在哪里?”
“那就大狗。”谢潭说,“三月兔邀请的。”他看出了习瑞对陆今朝的维护。
习瑞一愣,应下了:“哦,这么说也没错。”
“好的,感谢三月兔的邀请。”陆今朝想了想,“你们都有特别的名字,我也该起一个,三个字的。”
朱锋亮最讨厌这种阳光灿烂的天真家伙,嘲讽道:“阳光狗?”
陆今朝眼睛一亮:“就这个!”
“……”朱锋亮冷漠cue流程,从桌子底下凭空搬出一座扑克牌搭起的城堡,放在桌子中间,“我们玩扑克牌皇后城堡。”
“从我开始,逆时针到柴郡猫,每个人从城堡抽下一张扑克牌,保证城堡不塌的情况下,比大小,一圈算一轮。”
“城堡中没有小丑牌,皇后牌Q管一切,谁抽中,那一轮直接胜利。”
“每轮比大小的胜者可以让败者进行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就胜者自己出吧,我没有准备,大冒险抽这个,也是胜者为败者抽。”
朱锋亮抓住帽檐,反着将帽子拿下,帽子底全是揉好的纸条,数量不多,占了帽子的四分之一。
他解释:“剩的不多了,茶会话前,仙境的每一位居民都抽了一张纸条,那是他们今天的任务。”
“城堡坍塌,游戏就结束,最后的胜者有一个奖励——可以给我们亲爱的爱丽丝小姐打一个电话。”
陆今朝很快猜出爱丽丝是谁:“小爱吗?她走单线任务?”
习瑞点点头,事不关己,谢潭更没有反应。
游戏规则不难,但并不完善,有一些地方没有说清楚,习瑞和陆今朝都有提问,但被朱锋亮制止了。
他推过最大的茶壶,打开茶盖,恐怖的红眼大老鼠迷迷糊糊钻出一个头,露出满嘴密集的尖牙。
“为了游戏的公平公正,我请了一位裁判,游戏中有什么疑问,可以请睡鼠先生裁决,没问题了吧,兔先生,狗先生,以及猫先生?”
听到“猫”这个字,睡鼠还迷离的眼睛瞬间睁大,吱吱乱叫:“哪有猫,哪有猫!好可怕,退退!”
朱锋亮用茶盖盖了一下睡鼠的脑袋,帮跌回茶壶的睡鼠冷静一下,笑着对谢潭说:“别在意,它没睡醒呢,另外,我要提醒各位,睡鼠会验证你们的回答是否是‘真心话’,也会督促你们完成大冒险,请好好游戏,不要让睡鼠先生为难……你们不会想看见它为难的样子。”
有裁判,陆今朝光速接受,习瑞若有所思,也没问题了。
谢潭心里明白了,把柴郡猫的身份给他,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老鼠怕猫,总不会向着他了吧?
但真的如此吗?
谢潭也很好奇,角色上的食物链能战胜他诡异的信息素吸引吗?
朱锋亮想利用不清晰的规则,在游戏过程中,找机会针对他。
但他也许也能利用。
无法被看见的7号跳下宿主的肩膀,优雅地走到睡鼠的茶杯旁,盯着鼠鼠磨爪子。
睡鼠没看到哪里有猫,但它的确一激灵,感到无比的恶寒,只有猫在周围,它才会这样!
它畏惧地四处看,顺着疯帽子的视线,看向谢潭,理解了现状,这就是猫!可恶的……可恶的……
睡鼠钻回茶壶,用爪子擦擦鼻尖,它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鼻子不自觉又耸动两下。
“好了,第一轮开始。”
四人依次从城堡抽下一张牌,谢潭最大,习瑞最小。
谢潭正在思考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怎样才能刷更多观众印象。
试探教团的事?
但朱锋亮道:“这一轮,三月兔胜,柴郡猫输。”
剩下三人都看向他。
朱锋亮理所当然地说:“不能用现实的逻辑看待仙境,这里是相反的,比大小,当然是牌数小获胜。”
他看向睡鼠,睡鼠思考,敲击茶盖:“有道理!这里可是仙境,同意吱吱!”
习瑞晃着手里的牌,笑道:“所以是我来?那就真心话,柴郡猫,你觉得真的和假的,哪个更重要?”
谢潭心里一顿,思考习瑞到底想问什么。
除了陆今朝,在场三人,不会把对方的问题当做普通问题。
必定意有所指。
真与假,让谢潭想起艺术馆的泡泡画,当时还是朱锋亮就提到过“真与假”、“实与虚”。
但泡泡画的单元故事已经结束了。
所以问的是仙境?爱丽丝梦游仙境,现实与仙境,也算一种真与假。
谢潭不了解习瑞在这个故事中的位置,又有怎样的目的,所以他不能明确回答。
而且还有睡鼠的检测。
那就按照他和7号的人气角色养成大计,遵从他自己的本心回答。
再谜语人一点。
谢潭平淡地说:“都不重要。”
习瑞没想到这个答案,奇道:“都不重要?为什么?”
谢潭:“那你要再赢我一局了。”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习瑞看向睡鼠,睡鼠失去高光的血红眼睛盯着谢潭,像冰冷的机械测谎仪。
过了一会,睡鼠的眼睛重新有了亮光,恢复正常,点点头。
所以是真话。习瑞更感兴趣了。
第二轮,还是习瑞的牌最小,而陆今朝的牌最大。
习瑞好奇地问:“还是真心话,今朝,你怎么进来的?”
陆今朝有打工,要最晚到,时间也对得上,他肯定是刚进入仙境。
但问题就在这里,常明爱进入中滨公寓后,仙境开启,覆盖公寓,他们相当于凭空在公寓消失,进入公寓的里世界。
其他人再进入公寓,也只是进入原本的中滨公寓而已,无法进入仙境。
陆今朝怎么进来的?
但他想到陆今朝天天卷入玄学事件的可怕体质,又有点明白了。
陆今朝和他不一样,他是自己作,哪有鬼他就跑去哪,陆今朝就是普普通通走在路上就撞见鬼了。
他也是因为这神奇的体质,邀请陆今朝加入社团。
还有那个逆天幸运,在小事上可能没有显露,但事关生死,比哪方神灵都管用。
非常适合做护身符,他准备到哪里作大死了,都带着陆今朝,靠神奇社员捞他一把。
果然陆今朝困惑地说:“就走进来的,大门没关。”
习瑞深沉点头,他就知道。
朱锋亮脸色难看,真的开始反思了。
镜子碎片果然放少了,太阳能量不够,不足以供应仙境的运转,否则怎么出这么多状况?
而谢潭在观察扑克牌城堡。
城堡直径一米,非常大,想要城堡不塌,一直在边角抽牌就好了。
前两轮他们也是这样抽的,这么下去,他们可以玩很久。
但常明爱还在其他楼层,她还没死,否则作为梦游仙境的主角,也是本次单元故事的主角,仙境就该散了,他们也迎来了本次故事的结局,没有空闲在这里玩牌。
可她没能到达茶话会,情况也没乐观到哪里去。
不管是谢潭,还是开启仙境的主谋朱锋亮,都不会允许扑克牌游戏这么悠闲地玩下去。
他们不是真的要打发时间。
果然,第三轮,朱锋亮上来就抽下城堡中心承重的一张牌。
“先生们,我们太保守了,这里是仙境,大胆才有奇迹,该你们了。”
习瑞很给同事面子,也抽了一张靠近中心的牌,陆今朝同样积极响应,抽的牌比朱锋亮还令人提心吊胆。
谢潭原本就抽靠近他的牌,也没改变路线,还是就近抽一张。
朱锋亮啧啧摇头,表示不赞同。
谢潭视若无睹。
这一轮,朱锋亮的牌最小,习瑞的牌最大。
习瑞没什么兴趣了,虽然严格来讲,他们也没有多熟,但同事间有什么可问的,除了同事甩锅的工作和同事的八卦,谁在意同事?
同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趴抽的不好。
赶紧过。
习瑞无聊地看向朱锋亮,却见朱锋亮缓缓把目光移向他,冷静地问:“你今天定好的剧本杀是什么?”
习瑞眼睛一眯。
同事这个态度,可不像随便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今天的剧本杀团建,其实没有定下玩哪个本,因为是昨天的临时起意,有一个社员在外地,今天才回来,所以他下午刚在群里定下时间。
习瑞笑眯眯:“我这个社长能备受爱戴,就是因为向来尊重社员们的意见,所以计划是等他们到齐了,大家一起商量玩哪个。”
朱锋亮看向睡鼠,睡鼠的血色眼睛盯着习瑞看了一会,突然张开大嘴,尖牙咬上壶沿,嘎吱嘎吱,像疯了的老鼠:“请重新审题,你今天定好的剧本杀是什么?”
朱锋亮暗讽:“裁判不认可你说的是真心话啊,三月兔先生?”
谢潭侧目,习瑞说假话?
或者是因为这句话有一个前提,就是习瑞的确提前定好了一个剧本杀。
朱锋亮的问题不是定没定,而是定好的剧本杀是什么。
习瑞也明白了,所以朱锋亮知道旅行社今天的团建并没有定下主题。
这个问题,其实在问他是否提前知道朱锋亮今天的这场仙境游戏。
谢潭想到习瑞对常明爱的冷淡态度,甚至可能习瑞定下这次的团建,就是给了一个机会,让盯上常明爱的朱锋亮顺势借这次团建开启仙境。
朱锋亮怀疑习瑞早就知情,并且反过来要利用他开启的仙境,达成什么目的?
教团的两位成员暗流涌动地对视几秒,习瑞先耸肩道:“好吧,其实我有一颗热爱童话的孩子心,就像阳光狗说的那样,大家不正在玩吗?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已经啃碎一半茶壶、即将变异的睡鼠瞬间恢复正常,敲打杯子,宣判这是真话。
朱锋亮扯了一下嘴角,眼神冰冷地移开。
陆今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诡异的针锋相对,没人cue流程,他就主动cue了:“下一轮!”
第四轮,朱锋亮上来就抽中最小的牌A,他挑起眉,毫不掩饰地看向谢潭,目标明确。
谢潭淡定地坐在那里,还是没有反应。
陆今朝注意到朱锋亮明晃晃的视线,他原本想抽中心的牌,手自然地一偏,抽下塔楼尖顶的牌。
翻开,皇后牌Q。
皇后牌管一切。
朱锋亮皱眉,啧了一声,好吧,这轮有运气更好的人。
谢潭也抽下一张牌,数字10,果然是本轮最大的牌。
他看向陆今朝。
陆今朝:“我选真心话。”
朱锋亮和习瑞也看向陆今朝,等待这位误入的乐天狗狗的提问。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陆今朝会提什么问题,但说不定他们能从谢潭的反应、回答的细枝末节,推断出少年的一点情报。
然而,陆今朝琥珀色的眼睛明亮而温暖,全心全意都是谢潭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地问:“明天可以和我一起看电影吗?”
他还没有得到答案呢。
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的朱锋亮、习瑞:……
作者有话说:
[1]这里指原著中,疯帽子的那句谜语“为什么一只乌鸦会像一张写字台呢?”。
爱丽丝问谜底是什么,疯帽子和三月兔都说“我也不知道”。
爱丽丝评价这是“像这样没有谜底的谜语,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第30章 电梯(7)
谢潭也一愣, 想起他的确没来得及回答陆今朝,网就断了。
但出去后再问他不就好了?
虽然在陆今朝眼里,这就是他们社团定好要玩的剧本杀, 根本没意识到这里不是正常世界了。
但谢潭就在他旁边,这么简单的问题, 和妖魔鬼怪、阴谋诡计、试探与情报都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找一个空档,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何必占掉一个必定不能撒谎的提问机会?
而且这都不能算是一个提问, 这是一个邀请, 主动权甚至不在提问者身上,陆今朝反而在满脸真诚地征得他的同意。
被提问的人明明是谢潭, 谢潭却对提问者产生了一点无法忽视的疑问。
陆今朝对他, 就没有一点出于防备、警惕的疑问吗?没有一点对危险的试探吗?
谢潭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自己, 也会有一瞬间的恍然。
好像他是一个多么澄澈的人,可以就这样明晃晃地在他眼中。
他应该回答“可以”或“不可以”, 但他最后却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已经定好了, 今天下班就去看吗?
谢潭记得陆今朝念叨的场次时间,正好在剧本杀团建时间前半小时散场。
朱峰亮不满地警告:“败者不可以反问。”
但正在对视的两人没有搭理他, 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朱峰亮看向睡鼠,睡鼠瞬间停住努鼻子的动作, 严肃地看向胜者。
胜者不像有意见的样子, 那……那不就是没问题?
于是公正的裁判鼠鼠倒回茶壶里,继续睡大觉。
朱峰亮:“……”
陆今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因为想和你一起看。”
谢潭:“……”
想要从与陆今朝的对视和对话中抽离, 谢潭才注意到对面两人的表情和眼神。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
很好的转移话题, 谢潭真诚地问朱峰亮:“你说什么?”
朱峰亮面无表情,这是谢潭进入茶话会后,最把他当一回事的反应。
习瑞噗嗤一乐, 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聊,不急。”
啧,这个社长,又把话题绕回去了。
谢潭只好回头,陆今朝仍然在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迟迟得不到回应,陆今朝温柔地说:“如果你不想去,直接拒……”
谢潭平淡开口:“知道了。”
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陆今朝的笑容立刻更加灿烂,简直照亮了整个阴森味道的屋子:“好耶!”
习瑞觉得好玩,视线一直在两人间来回转。
谢潭没再看陆今朝,也没看对面两人,神色如常地看着扑克牌城堡,主动cue流程:“下一轮。”
第五轮,疯帽子仍然盯着谢潭,他的牌也算小,2号牌。
习瑞抽到9号牌,耸耸肩,这把胜家不是他了,希望输家也不是他。
朱峰亮笑容变大,但紧接着,陆今朝就抽出了皇后牌Q。
朱峰亮遗憾地耸耸肩,运气不敌,似乎就这么放弃了针对谢潭的机会。
等谢潭抽牌前,朱峰亮发话了:“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已经玩了四轮真心话了,这轮无论是谁赢谁输,来一把大冒险,怎么样?”
习瑞和陆今朝没有意见。
谢潭知道,朱峰亮突然提出大冒险,一定是冲他来的。
谁赢不重要,输的肯定是他,朱峰亮应该在城堡里做了手脚。
朱峰亮的目的是让他做大冒险,大冒险是提前准备好的,会有什么危险等着他?
他不能随便提出异议,因为他不知道具体的危险,无法精准地另寻他路,而为了规避模糊的危险,就对此发表抗议……这可不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角色会做的事。
他顶多嘲讽一句朱峰亮过于明显的针对,然而在无法改变局面的情况下,他也懒得多此一举。
何况还有食物链排斥的睡鼠裁判。
睡鼠先生果然敲了茶壶,同意了疯帽子的提议:“吱吱吱,让我们的游戏多元化起来,先生们!”
朱峰亮笑起来,绅士地请谢潭抽牌。
看他自信的样子,谢潭猜,朱峰亮既然要出千,那不管他抽哪张牌,都是一个结果。
他猜会是最大的牌,国王牌K。
所以他随便抽了一张,先翻给自己看,却顿住了。
不是国王牌K。
是一张小丑牌,大王JOKER。
但朱峰亮说,扑克牌城堡里没有小丑牌。
而且,牌中印的小丑很眼熟。
谢潭看到小丑的虹膜一缩,变成笔尖大小,古灵精怪地在眼眶里绕了两圈,再看向牌外的他,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它捏起拉夫领的一角,暗示地向另一侧翻起一点。
这是它表演“调换”魔术的招牌动作。
谢潭默契地明白了小丑的意思。
“柴郡猫先生,你在等什么?该翻牌了?”朱峰亮意味深长地笑,“看来抽的牌不是那么好?没关系,一个大冒险而已。”
谢潭淡定地一动手指,指尖的牌就向外翻转,面向在场的所有人。
红桃皇后牌Q。
朱峰亮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牌。
他出老千!
朱峰亮刚想向睡鼠举报,又想起自己先出了老千,睡鼠要是检查,他也会被点出来。
一时表情沉得可怕。
陆今朝哇一声,习瑞哀嚎:“那我输了?”
朱峰亮回神,立刻否定:“不,阳光狗和柴郡猫的牌都是皇后Q,他们平牌,这一轮没有优胜牌,所以作废,我们应该玩下一轮……”
“不同意。”谢潭打断他。
朱峰亮抽牌越来越大胆,带着另外两个人也是,城堡再抽几次,肯定会塌。
谢潭猜测,大冒险一看就是朱峰亮准备的关键关卡,已经被提出来了。
朱峰亮没成功,很可能下一轮就会抽塌城堡,强行结束游戏。
那他不是亏了,他一把还没赢呢。
朱峰亮眯起眼睛:“或许你该给裁判一个解释?”
谢潭眼睛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悠闲地问:“是你该给一个解释,难道在疯帽子先生的眼里,整个仙境,有比红桃皇后陛下更权威的存在吗?”
他弹了一下手中的牌:“我这张可是‘红桃’Q。”
而陆今朝的牌是方块Q。
不是要玩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剧本杀吗?
朱峰亮脸色一变,睡鼠冒红光的眼睛一转,机械地盯着他,审视他的微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朱峰亮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有第二个答案,他冷静下来:“……没有,红桃皇后陛下至高无上。”
谢潭看向睡鼠,睡鼠察觉到“猫”的视线,一哆嗦,快速敲击茶壶:“本轮柴郡猫获胜!”
陆今朝赞同点头,习瑞继续哀嚎:“所以还是我。”
谢潭的手伸进礼帽,慢慢扫过那些纸条,摸不出区别,那只能随便选一张了。
但习瑞突然阻止了他:“我也有一个想法。”
朱峰亮眉头一跳。
习瑞看向睡鼠,笑着提议:“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让游戏更有意思一些,还抽什么签?直接让柴郡猫定我的大冒险吧。”
谢潭一顿,把刚抓住的签放回去,也看向睡鼠。
他更确定,大冒险纸条有问题。
朱峰亮也看向睡鼠,不过是阴沉的眼光。
睡鼠想想,觉得有道理,游戏就该更自由才更有意思!于是敲响茶壶。
于是习瑞看向谢潭,明明是他提出的建议,但他比谁都不怕自己会受到什么离谱的惩罚,反而很感兴趣地问:“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潭:“什么都可以?”
“我做得到当然就可以。”
睡鼠同意。
谢潭点头:“把你脖子上的怀表给爱丽丝。”
谢潭走进茶话会后,就注意到习瑞的怀表。
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疯帽子的怀表坏了,错了时间,因为三月兔用面包刀,给怀表加了黄油。
被疯帽子指出后,还放茶里泡了泡。
这是一块神奇的怀表,显示日期,但不显示时间,表盘上只有一圈年份。
原著的爱丽丝疑惑“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年份都不会改变”,而疯帽子的回答是“我的表不报时间,也正是因为如此”。
疯帽子向她举例,要和时间搞好关系,让它听你的话,比如早上九点上课,就可以悄悄让表把时间调到一点半,就到午餐时间了,而且可以一直维持在一点半,多久都行。
非常符合谢潭和常明爱离开顶层的办法,就是把时钟调到特定的时间,让现实变成那个时间的状态。
时间是这个单元故事的关键。
而原著中,疯帽子因为在红桃皇后举办的音乐会唱了无聊的歌(也可能是太难听了),激怒了皇后,皇后骂他“糟蹋时间”,要砍下他的头。
在那之后,时钟就不听疯帽子的话了,永远定格在喝茶的时间。
所以他们一直在开茶话会,围着桌子挪动地方。
谢潭想,所以怀表现在应该是坏的。
但结合现实,原因应该是……没有指针。
那套指针从艺术馆的时钟,辗转到仙境的各层时钟,其中包括代班时钟的变大饼干。
而配套的真正表盘,恐怕就是这块怀表。
他不知道如何离开仙境,但他知道,电梯送常明爱到的那一层,和顶层一样,都是她家公寓的走廊。
最差的结果,就是这其实是无尽循环,找到本层的正确时间是没有用的。
她必须找到脱离整个仙境的正确时间。
而这个时间,必定在真正的表盘上。
习瑞眼神一凝,和谢潭对视许久,似乎想从谢潭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他笑起来:“没问题。”
茶话会没有结束,大门不开,三人一鼠看向他,想知道他怎么把怀表给爱丽丝。
就见习瑞摘下怀表,手险险地穿过漏风的扑克牌城堡,放在城堡的最中心。
啪嗒,整座纸牌城堡倒塌,然而睡鼠拨开堆叠的扑克牌,怀表却不见了。
睡鼠敲茶壶,表示已经送到了。
习瑞笑道:“爱丽丝的速度很快嘛,已经到陛下的城堡了。”
“城堡坍塌,游戏结束。”城堡在朱峰亮的计划外坍塌,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先说,“虽然是三月兔的表压坏了城堡,却是因为柴郡猫提出的大冒险,所以最后是柴郡猫输了,要我说,用我准备好的纸条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太可惜了,柴郡猫先生,但你放心,最初的规则里,没有说失败者有惩罚,只是赢家的电话奖励就要给最后牌最小的阳光狗先生了。”
陆今朝听谁说话都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名,意外了一下,很快又觉得有意思地问:“好的,在哪里打?”
朱峰亮不担心陆今朝给常明爱透露关键信息,先不说陆今朝就是一个误入的傻白甜,这个电话,他也是有要求的:“容我提醒,电话内容,你只能说一句话,而且必须是剧本的台词。”
不熟悉童话原著的人,除了“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砍掉她的头”这种出名台词,能记得哪句话?
记得也大概率用不上,尤其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因为是一场梦,所以全是逻辑奇怪的胡话。
能透露什么?
虽然这场茶话会让他非常窝火,但好在最主要的任务,爱丽丝那边没有被打扰,会继续稳步推进下去。
陆今朝正要点头,谢潭缓缓开口:“不同意。”
朱峰亮心里咯噔一下,阴森又警惕地看他:“你又有什么不满,先生?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剧本杀’,当然要说台词。”
“我是不同意胜负。”谢潭勾起一点笑,“疯帽子先生,你还记得第一轮自己说过的话吗?”
朱峰亮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轮?第一轮他说……
“不能用现实的逻辑看待仙境,这里是相反的,既然最初的规则没有说明,那么弄塌城堡的人,当然才是最终的胜者。”
谢潭亲自打开睡鼠的茶壶盖子,小睡一分钟的睡鼠迷迷糊糊闻到香味,鼻尖追寻而去,贴上谢潭的手,拉起整只鼠鼠长条,越出茶壶。
紧接着,睡鼠就感到十分寒冷,警惕望去,疯帽子的眼神已经不能再恐怖了,死死盯着它的答案,带着威胁。
但……但鼠鼠觉得很有道理。
它完全就是为了公平!
鼠鼠又悄悄贴了贴谢潭的手,立正,严肃地敲响茶壶。
“有道理,这里可是仙境,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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