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昨天晚上和早上都是吃的传统料理, 我们换个口味吃西餐吧。”
诸伏高明很快做好了决定。
“好啊。”金田一跟着她的手机屏幕凑了过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菜单上,“你想吃什么?听说这家餐厅的黑松露意面很好吃, 要不要试试?”
他们两个人不说口味一模一样,但在喜欢的食物上倒也没有太大的分歧, 所以相当和谐的点好了外送的餐点。
填好地址,付款完成, 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挪回现实中时, 金田一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和诸伏高明两个人几乎都贴在一起了。
这时候就要怪她记性太好了。
昨天晚上在这张沙发上发生的某些事情在她脑海里自动来回闪现,连细节都清晰得像是上一秒才发生过, 金田一三不可避免的红了一张脸。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她下意识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面露无辜:“因为菜单在你手机里,而我要看手机。”
顿了顿, 他缓缓凑近,“你的脸好红, 在想什么?”
“我……我能想什么。”越是这种时候, 金田一三越是会发挥出嘴硬的本能, “而且脸红是因为太热了, 不是因为别的。”
“别的什么?”他逗她。
“你走开!别理我!我们两个保持两米有效距离!”宛如一只正处于戒备期的猫,谁敢逗都要被她挠上几爪。
“这个沙发可没有两米。”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诸伏高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明天就给你买张新沙发!”她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把她逼到了角落。“今天可能有点来不及。”
红晕已经从金田一三的脸颊逐渐蔓延到耳尖, 大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你的脸真的好红。”男人缓缓凑近, 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她脸上游移着,再度陈述了一遍这个事实。
然后就看见她的表情逐渐悲愤。
诸伏高明没忍住, 又一次笑出了声。
逗都逗不下去了。
金田一三趁机从他身边站了起来,一旦离开诸伏高明的蛊惑范围, 她的脑子也终于被找回来了,生气的指着他:“混蛋,你就是故意的!”
“逗我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还会惹她生气。
道理懂是懂,但是……
“你真的好可爱。”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坦率得连诸伏高明自己也有点意外。
金田一三又因为这句直球攻击面红耳赤的僵在了原地。
不同于昨天晚上的主动攻击,这回,换成了黑发警部站起来,轻轻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一个一分钟不到的站立吻结束后,金田一脑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连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干嘛啊……”她靠在他怀里,小声抱怨着,语调和力气都是软绵绵的。
“好喜欢……”
他凑近她耳畔轻轻说着,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颤栗。
她努力想挣开:“……我要去插花了。”
他低沉着嗓音:“等吃完饭再去。”
“今日事今日毕……而且床单也还没换……”她用力推开他,想要躲进卧室。
“那个也可以待会再换。”他没有阻止她,但是贴着她的步伐,非常热心的说:“待会我帮你换。”
说着,在她没什么威慑力的瞪过来时,心头一热,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混蛋。”
“嗯,我是。”他哄着,又亲一口。
“我讨厌你。”
“嗯,我知道。”翻译过来是喜欢。然后又亲了一次。
金田一从未觉得几步的路程有这么漫长过。她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不稳了,但诸伏高明始终牢牢的支撑着她,虽然不会让她就此滑落到地上,却一定要当场留在原地收取完利息再往前走。
进到卧室时,她的手臂已经从撑在他胸膛上改为了挂在他脖颈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还是保持着始终的别扭:“你身上都是灰,我的床都脏了。”
“没关系。”他聪慧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和她争辩到底是谁的床,但避免不了拿她之前的借口堵她,“反正待会要换的。”
“外卖……”喘气的间隙,金田一又忍不住说话了。
落在男人眼里,虽然她找各种理由的样子是真的很努力,但也是真的无敌可爱。
“没关系。那家餐厅到这里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说完,不等她发火便就着天时地利重新吻住了她。
陷在柔软的被塌之上,铺天盖地都是他惯用的木质香气,金田一只觉得自己被诸伏高明密不透风的包围住了,即使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屏蔽令人害羞的声音,自己也还是处在他的掌控中,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逃脱。
她习惯于主导,却有些害怕这种隐隐约约由别人掌握的失控感。
“你起来……”终于,憋足了力气,她把他推开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但木质香还在。
“我要换床单。”她重新申明了一次。
“你真的很讨厌我身上的气味吗?”他问道,语气里居然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但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藏着的狡黠。
“不喜欢!”所以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要全部洗掉!”
“好啊。”他爽快的答应了。“那也没关系。”
“我可以和你用一样的沐浴露还有洗衣液,换成你身上的味道。”
句式的巧妙双关让她脸部再度爆红。
“……变态。”分明是这么说的,但水波盈盈的眼神实在很没说服力。
“你不喜欢吗?”他追着她问。
“我又不像你一样,大色狼……”金田一差不多把能骂出来的词汇都用上了,对上诸伏高明炽热的目光时,眼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狼狈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是谁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讨论这个问题的?”诸伏高明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金田一梳理一下时间线还有因果关系,“明明是你先提这件事,结果被骂做变态的人是我,还被你挂了电话。”怎么说都是他比较委屈吧。
倍感丢人的金田一试图别开脸,又被他捏住下巴轻轻掰回来了,“嗯?我是色狼的话你是什么?”
“小色猫。”
她听他这样叫她。
脑子因为这三个字直接被成吨的羞耻感炸成了焦炭,她连忙挪开撑在他胸膛的手去堵住他的嘴,但反被他亲了亲手心。
“你,你,你!”金田一吓得缩回了手,是真急眼了,可声音又小小的:“我看你就是想找骂!”
他将头埋在她脖颈,闷笑出声。
“你真的好可爱。”他又一次用喟叹般的口吻说出了这句情话,“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你不打招呼亲得还少吗?”还好意思问她,她都要被气死了。
“没办法,因为太喜欢你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现在我好想把你一口吞吃掉,把你藏在我的心里,谁也不给看到……”
说话间,绵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金田一三的眼睛鼻子脸上唇上,包含着由衷的喜爱之情,吻得很舒服,所以被吻的人也不知不觉重新沉浸其中。
合上眼,触觉就又被放大了好几倍,沉稳低调的木质香逐渐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是因为床单和被套都用的一样味道吗?有种被暖融融的被子包围的感觉。
——倒也的确……
她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这个人身上充沛的情感随着源源不断攀升的热度一并传了过来,不由的抱得更紧了些。
——是真的……
——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
因为金田一不乐意,所以,诸伏高明能够暗搓搓炫耀的对象只剩下了唯一的两位。
大冤种大和敢助,还有大冤种上原由衣。
他自觉炫耀得非常含蓄,都没拍人,只是把客厅和餐厅里的鲜花以不同角度拍了很多在他看来颇具美感和亮点的照片,然后分别发给两人,问他们好不好看而已。
一开始交流还是顺利的。
上原由衣原本还很热情的夸所有的照片造型都很美,金田一小姐就算从事艺术行业,也一定会有很高的成就。
大和敢助则说他虽然不懂,但看着还挺有艺术感的,是属于摆在他家他也不会嫌弃的那种。
于是诸伏高明就和他们说,这个造型是金田一用xx花,xx花,还有xx花堆叠在一起,花语分别是什么什么什么,合在一起又是新的什么什么什么,另外别的亮点又有一二三四五,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又还有一二三四五,他由此得出的结论和灵感另外也还有七八条……
上原由衣直接闭麦不说话了。大和敢助一开始还断断续续的敷衍一下,后面连绵不断的信息把他惹毛了也急了,放狠话说:“你现在这么闲的话,我把我手里的两桩疑难案件给你做吧。”
孔明警部明智的选择了认怂闭嘴。
“抱歉,是我太兴奋了。”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吧。”
过了半小时,大和敢助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对了,孔明,这个照片你还发了谁?”
“只发了你和由衣。”他哪敢发别人。
大和敢助追问:“是一模一样的照片吗?”
“……是。”诸伏高明感觉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竹马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
“由衣有没有对什么花表示特别的喜欢?”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大和敢助总算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有。”诸伏高明一边憋笑一边发图片,“这几张她都觉得很不错。”
“所以你还是觉得金田一亲手设计的花很美是不是?”说好不再提的,但他最终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诸伏高明。”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冷静的直呼他名字,“再秀你就给我滚回搜查一课。”他真的不介意做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第222章
厨房这种地方, 为了食品健康安全找想,至少不能用来做其他事……
这是被诸伏高明抱上半人高的料理台上肆意亲吻前,金田一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但事实是, 高矮正好的料理台面,真的很适合用来接吻。当黑发警部红着眼睛仰头靠近时, 金田一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被那份热切所感染,心跳得越来越快。
因为突然的下雨, 散步活动取消, 屋外一片潮湿, 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始终响个不停, 屋内也是潮湿的,金田一三觉得自己喘息时的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过量的水汽, 但喉咙没一会就又重新干涩了。
没办法补充的口干舌燥,不是来源于身体, 而是大脑在命令她, 需要再度从另一个人身上摄取足够的信息素止渴。
尽管另一方面, 金田一三心知肚明, 这只会是一个恶性循环。
再次避开男人追逐的吻,态度坚定的金田一终于赢得了一点感想发表时间:“我觉得我是纣王,你像妲己。”
他笑了:“你是不是迷糊了?不应该反过来说吗?”
“知道我大脑缺氧你还亲得这么起劲。”她不甘心的伸出双手掐住了诸伏高明的脸颊, 用力摇了两下, “诸伏妲己就是你, 我一点也没说错。”
这几天的同居生活真是够了。这方面信息贫瘠的金田一三已经充分了解到了开了荤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只是四目相对就要凑上来亲一次;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 突然的就抱过来了;她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诸伏高明下一秒就会跟过来环住她肩膀,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一定要保持连体婴模式;她看杂志正看得正入迷,这家伙也会突然扑上来亲一下她的脸颊,找的理由超级普通,就是觉得她坐在那里看书的样子给人感觉很可爱,所以想亲;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撑着脑袋看着她笑,弄得金田一连吃东西都不知道要怎么吃了;等好不容易吃完,当然也会有亲亲……
啊啊啊该死的,耳濡目染她现在都开始用叠词了。
诸伏高明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皮肤饥渴症啊!
明人不说暗话,她直接就问了。没想到男人反而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以上这堆破事全怪她自己:“你看着很想让我亲上来的样子。”
“哈?”金田一不爽的发出了一个单音。
“就不能学人家电视剧,走纯爱路线吗?”她从上辈子开始一直希望的理想伴侣生活才不是这样的!“说到底,为什么我们的关系进展得这么快啊!这根本不正常吧!”
诸伏高明挑眉,反问了一句:“每次不都是你主动招惹我吗?”为了帮金田一召唤回以前的记忆,他还很贴心的举了个例子:“我们参加铃木财团情侣比赛的时候,最后一关我都觉得放弃算了。”
“你拉着我不准走,非要拿到第一名,我一犹豫你就开始发脾气说这游戏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我都不配合你。”
金田一三:“……”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她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还有上次……”
“别说了!”她并不想回忆起那么多脚趾扣地的细节,“反正都是你的错!”她不管。
她怎么可能有错呢!
因为生气,她精致的眉眼到底染上了几分怒意,可眼角眉梢间的残红还未完全褪去,即使她眼底隐约有怒火在翻腾,也不过是展现出了另一种全新的风情。看着这样的金田一,诸伏高明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他选择了让步,很没骨气的认了下来,“没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闷气,气着你自己了。”
然后为了道歉,他反客为主的抓住她贴在他脸上的手,轻咬了一口白嫩的手指,再度凑上去,给了她更加甜蜜缠绵的亲吻。
些微抗议都消失在逐渐隐没的呜咽里,金田一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宽敞的肩膀,在他抱紧她的同时,难耐地抓挠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算什么诚心诚意的道歉啊……
被吻时,她还晕乎乎的想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
“你不喜欢吗?”他问她。
“我看,分明是你更加乐在其中。”
金田一三脸色绯红,没什么力气的在诸伏高明肩膀上咬了一口。
“混蛋。”
这个词这几天在她嘴里,已经变成了诸伏高明除了‘变态’‘死变态’后排名第三的代称,快要被她翻来覆去的用烂了。一点震慑力都不复存在。
虽然……
金田一有些不甘心的想着。
就如诸伏高明所说,她也不是没享受到就是了……
多巴胺,催产素,肾上腺激素那些让人觉得快乐的激素,这几天释放得太多了。
很累,但又让人足够上瘾,即使是眼皮累得在打仗,也不妨碍她面对男人的索吻时,发出烦躁又满意的音节。
亲吻一下子从稀缺物品变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
这没什么,因为他们甚至开始睡在了一张床上。
是的,在某个不要脸的家伙的死缠烂打下,被亲得迷迷糊糊的金田一大意点头,痛失荆州。
吵着要换床单的那个晚上,床单那些是按照她的要求全部换了,可自此之后,她的身边就多了只枕头多了个人。
并且从此开始解锁了早安吻和晚安吻。
虽然金田一觉得没什么区别就是了,没日没夜就是用来形容他们这种状态的。
好在终于能够结束了,水守彻因为工作上原因,被责令回家检讨一个月。
从返家的高贝太太那里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是在晚上,但金田一还是觉得阳光都明媚了。
“可以不离开吗?”
虽然知道她拒绝的可能性很大,但黑发警部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次抢救。
“我拒绝。”不出意料,正在火速收行李的金田一三拒绝得非常果断。
“你在这里待着不好吗?”
“别跟我提这个。”一想到这事,金田一就恨得直磨牙,悲痛的表示:“这个家已经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了。”她已经不想再来这里第二次了。
诸伏高明被她这句话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抱歉。”
“你现在道歉到底有什么用啊混蛋!”不如说这种道歉完全就是往她暴躁的情绪上来了一个火上浇油。
“那你明天早上可要早起哦。”诸伏高明提醒道。金田一三住过来时并不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理所当然是他开车送她回小区。
但他有工作在身,每天早上都必须早点起来才能准时到警署。
和诸伏高明的自律相比,金田一每天早上都躺在床上疯狂睡觉,没睡好就会特别烦躁。
诸伏高明叫了她一次之后就学乖了,只会索取一个额头上的早安吻,别的事情再也没在早上骚扰过她。
“你不如说我今天晚上必须要早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别来烦我。”
作为一个熬夜达人。金田一三自己都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好啊,没问题。”他满口答应,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这一下亲得金田一眼皮直跳。这动作也太自然了点。
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绯闻,她只好板着脸警告道:“我再和你强调一次,我们两个在外面可没有一点关系。”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
对于诸伏高明这个人在这方面的操守,金田一表示相当的怀疑。
此时,怀疑男朋友节操的她还不知道,事情出岔子是出在她自己身上的。
“你就放心好了。”黑发警部打了包票,又催着她赶紧去洗澡:“水我已经提前热好了。早点洗漱早点睡觉。”
由于诸伏高明的不断催促,金田一难得在晚上八点前就躺在了床上。
关了灯的房间很黑也很安静,她睁着眼睛,两只手放在被沿上,一副很规矩的睡相,但始终睡不着。
床单已经按照她的想法,换成了蓝风铃的味道,甜美的气味并不像其他香味那么霸道,但这似乎还不够。
她侧耳听着房间外的动静,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接近时,猛的闭上了眼睛。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刚出浴的黑发警部身上仍然带着一股浴室的热气,他轻轻推开门,拖鞋谨慎地踩着地板,没有发出多余的响声,之后,另一侧床轻轻下沉,穿着睡衣的警部终于钻进了被窝里。
……
等了半天没等到的金田一三终于不甘心的睁开了眼睛,侧过了身,戳了戳身边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暂时出于睡前准备状态的诸伏高明旋开了旁边床头柜上的小灯,看着睁大眼睛毫无睡意的金田一三,表情都有点惊讶,“你不是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躺下了吗?”
金田一不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用眼神暗示他。
诸伏高明这回懂了。
“睡吧,晚安。”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金田一乖乖闭眼,不多时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223章
为了能早点起来, 金田一三刻意起了个大早。
她不是那种明知道有重要事情还非要赖床不起的人,特别是她昨天晚上还特地拜托了诸伏高明一定要再早一点去警署。
金田一三可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变成别人嘴里的八卦对象。
这份抵制无聊绯闻的决心和毅力让金田一三在早上六点就爬了起来。
诸伏高明还想拉着她再睡一会儿,但被她严词拒绝了, 没有再躺回她表面嫌弃但其实觉得很舒服的怀抱里。
“你这样待会不会很困吗?”他问。
“才不会呢。你摇一下我,我就清醒了。”金田一如是说道。
所以, 六点半的时候,洗漱完的金田一三已经能坐在餐桌旁边慢吞吞喝刚刚用微波炉加热好的牛奶了。
其实喝咖啡效果更好。
但某人坚称自己家里没有任何咖啡制品, 她想去超市买也总被他用各种理由拐离咖啡专柜, 所以, 连续好几天,金田一三最终也还是没能喝到一滴咖啡。
“好困==”
早餐是他们昨晚一起去附近面包房买来的面包, 不算特别好吃但也不难吃,金田一吃一片就已经半饱了, 碳水一到位,刚刚清醒的大脑就开始产生了浓浓的困倦感。
额头即将磕到桌板上时, 幸亏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刚刚让你睡你不睡……现在不能躺回去了, 你待会去车上再好好睡。”诸伏高明一出卧室看到的就是金田一脑袋一点一点, 因为缺乏睡眠无精打采的模样。
困成这样还乖乖吃早餐的样子虽然很可爱, 但比可爱更多的,是提心吊胆。毕竟她旁边还放着一个玻璃杯。
“你先躺沙发上休息一会。”他说,“我吃完收拾好之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这位帅气的店员先生, 请给我一杯冰美式。”金田一三闭着眼睛听话的凭着肌肉记忆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左手向上无力的招了招, 然后是幽怨的恐吓:“再不喝咖啡,我会死的。”
“抱歉, 这位美丽的客人。我家是无咖啡因店,只有牛奶, 果汁还有矿泉水。”诸伏高明坐到餐桌前,一边往面包上抹果酱,一边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茶呢?请给我一杯浓茶,抹茶也行。”她声音已经充分的有气无力了。“我用一个吻和你换好不好?”
“请不要偷换概念,茶里的咖啡因也不少。另外本店店员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带有目的性的□□是行不通的。”
小剧场就此终结。
“你真的好过分……”金田一三小声嘟囔着,“一般不是女朋友喜欢什么就要买什么吗?我可没问你要星星。”
诸伏高明对她的指控不为所动,缓缓喝了口杯子里的牛奶:“再喜欢也不能天天喝。”
“你肯定是没喝过才这么说的。”喝不到咖啡的她选择了胡搅蛮缠。
他无语:“……我可是警察。加班喝咖啡熬夜是常态。”
“那咖啡呢?”起太早了,她现在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你家的咖啡到底放在哪里?为什么我完全找不到?”
诸伏高明:“放弃吧,我在第一天早上就全部把它们带出去了。”
正因为知道摄入太多咖啡因的感觉,才不想让金田一三有事没事一直喝。她的生活已经足够的不健康了,晚上做梦时还会突然惊醒,虽然她有很努力的不让他发现,而他也假装一直没有发现。
但就这睡眠质量,再天天喝咖啡,能睡好才怪。
“但是不喝会好困啊……”
“那你就好好睡觉。”
“我才不要……醒了又睡什么的……”
金田一眼睛闭了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很努力的和睡眠做着抵抗。
住进来之后,不太爱睡觉的她忽然变得很嗜睡。有规律的生活让一直积攒的困意突然释放了一样,明明以前都没这么想睡的。
结果,住进来没几天,除了被诸伏高明打电话叮嘱一定要吃东西的午餐时段,在别的独处时间,金田一都会忍不住呼呼大睡。有时看着东西,自以为没睡,结果手机啪的一下就掉在地上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金田一有睡眠障碍,其实能自己入睡反而是件好事。她知道这点,但现在并不是好好睡觉的时候。
也可能是太久没吃药了。
金田一吃的药杂七杂八的,每种加起来就是一个不少的量,这还是她很久没去医院做全面体检的结果。
这次住进来时,因为时间不够,她只带了自己分装的几袋,本来以为就住一个晚上,没想到住了这么多天,她又不想被身边的人看出什么端倪,压着她去做检查,虽然省着吃,但现在也已经吃完了。
看她这幅又想睡又不能安心睡的样子,诸伏高明只好加快速度吃完了早餐。
把两只碟子和杯子都去厨房洗好后,他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帮她拿起了行李,折返回客厅叫她出发:“走吧,去车上再睡吧。”
“行李箱……”她刚刚没听到动静。
“我已经提到玄关了。”
住进来的这几天,由于行李严重增多,金田一不得不专门买了一个24寸的超大行李箱。
行李箱里面,多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例如她最喜欢吃的某款薯片;附近老杂货铺才会买的旧式糖果;一起去街边小店娃娃机上抓的娃娃;去寿司店吃寿司,积攒五盘就能抽扭蛋,因此抽出来的好几个动漫人物钥匙扣;还有一对大阪烧专用的铲子(因为挑战失败,金田一决定买一对回家,有空的时候勤学苦练。)
反正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金田一三想买,诸伏高明纵容她买,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其他的,沙发上新增的白菜抱枕和魔法风小毯正在被金田一使用着。
金田一三觉得很好看的冰箱贴现在正五花八门的贴在警部家素净的冰箱上,连同一时顺手买来的各色花样便利贴一起。好消息是他如果想写点什么,就不用再找白纸贴在椅子上了。
她在夜市上射击拿到的巨大娃娃还摆在客卧的床头。某个男人一面说:大和来了可能要疯,一面却把他射击得来的情侣娃娃放在她的娃娃旁边,然后贴心的给两个娃娃盖上了被子。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可爱的样子是会让钢铁直男直接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不过,比娃娃更过分的其实是浴室的喷头。她在一家动漫店看见有卖海绵宝宝喷头觉得很有趣就买了,现在替换了原来的喷头装在浴室里,这里装修一些是诸伏高明住进来之后弄的,所以不用担心房主有什么意见。诸伏高明本人也表示没什么意见,只要她喜欢就好。
难得有个地方能给她折腾,金田一干脆买了全套浴室周边,把能换的全换了。
还有地摊一千日元就能买两个陶瓷杯子,金田一三觉得杯子很可爱,所以站在摊位上犹豫了很久。但是她向来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无法取舍,干脆就花了五千元一口气购入了十个不一样的。
这个事情,诸伏高明起先去帮她买饮料去了,不知道。等回来看见她手里拎了鼓鼓囊囊的两个袋子,而旁边的地摊主人笑呵呵的开始收拾没多少的行李准备提前下班时,他顿觉不妙。
最后,面对造型各异的十个杯子,他没抱怨,只是回家后,拉着她一起,好好商量了一下用途。两个是漱口杯,两个是日常用的杯子,两个送给大和还有由衣当礼物,剩下四个,冲动购物的金田一也没想好要拿来干嘛,又懒得带回去,就也丢在黑发警部的这个出租屋橱柜里。
和这些相比,玄关处从沉闷风一下跳跃到五颜六色的那些可爱拖鞋,完全是小事情。
住了几天,这里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诸伏高明的家还是金田一的家了。
“好累。我眼睛要睁不开了……”
金田一吃力的拿开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诸伏高明身边,自然的环着他的腰,头倚在他的怀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含含糊糊的撒娇道:“我不要睁眼了,你带我走……”
“好。”他在她头发上轻轻亲了一下。
等到了车前,金田一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做后座避嫌这种事情,主动钻进了前排,系好安全带后,只来得及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到地方了叫我。”就再度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诸伏高明轻轻唤她:“奈奈小姐,地方到了,起来吧。你的……”
低血压大魔王听到起床两个字不干了。
“真是的。你这个人真的好麻烦啊。”迷迷糊糊间,为了让持续叫她的人形闹钟主动闭嘴,金田一三选择了最近屡试不爽的法子,黏黏糊糊的凭借身边的气息去靠近对方,闭着眼睛轻轻环上对方的身体,利落地朝对方脸上吧唧一大口,自认为态度超级无情冷酷敷衍,“可以了吗?我还要继续睡,不准再叫我了!”
“……”
她没等到正面回复,还等来了更加剧烈的摇晃。
“奈奈小姐?你清醒一下。”某人在称呼上加重了声音。
金田一才不管他叫她什么呢,只知道这样很讨厌。
“诸伏高明我警告你,你不要变本加厉!到底想亲几次!”
想不通他今天怎么坚持不让她睡,但这样真的很烦。她干脆又凑了过去,一把掐住对方企图躲闪的脸,给了一个急风骤雨的吻。
这样总该满足了吧。
世界是如她所愿的彻底清净了。
但门口那些有事需要早起出门的人连带着站岗的保安看着堵在门口一直不开进去的车,还有车里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虽然不知道车子里的两个人一开始在交流什么,但这个情况,总感觉自己吃到了很大的瓜。
亲着亲着,金田一忽然觉得这地点有点不对劲,她想凑过去,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绑着,无法继续朝前。
又一次和诸伏高明躲闪的嘴唇擦过时,她奇怪的睁开了双眼,入目首先是黑发警部那张面露无奈的俊脸,然后是狭小的空间,逐渐回笼的记忆,以及无法忽视的围观人群……
“啊——”
她尖叫一声,直接捂脸往车子底下躲,恨不得直接钻车底。
旁边是诸伏警部无语又藏了点小窃喜的声音:“……我刚刚只是想告诉你到地方了,把门禁卡给我。”
这回,好像恋情不想曝光也只能被曝光了。
第224章
高贝太太作为小区第一八卦选手, 自然是不可能错过这么热腾腾出炉的八卦。
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时,金田一都已经做好了被她打趣的准备。
无所谓其实……
她心想。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这个除非高贝太太在,否则不怎么会被人拜访的办公室, 今天的门承受了太多的开开合合。大部分人都以‘不好意思,我进错办公室’或者‘高贝太太不在吗?’这一类蹩脚理由为借口, 两只眼睛如探照灯一样在金田一三脸上搜寻。
不过无所谓……
金田一心想。
反正最社死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
等待高贝太太开门的前三秒,金田一三假装自己已经练成了无情无爱无心的神功, 面无表情的僵着身子, 等待着新一轮狂风暴雨。
门被打开了。
门被关上了。
金田一看着高贝太太走进来, 画面在她眼中被定格成了一帧一帧。
是令人窒息的缓慢几秒。
中年女人将包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果然朝金田一三看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 她就张嘴。
“咦?”?
“奈奈,你好像……”
远观还不够, 高贝太太凑近看了看,然后确定的说道:“你的脸圆了点。”?
金田一脑袋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意识摸了摸脸。
就这?
大概是她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 让高贝太太错误的以为她是在介意别人说她胖, 连忙补充道:“只是圆了, 不是说你胖了。”
金田一三:“……”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这是好事啊。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这么都这么喜欢减肥啊。”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脸还要再圆点更好看,不然, 再瘦下去, 就要成骷髅架子了。我们这种普通人又不用学明星上镜吃饭, 就算要上镜,你这也太瘦了点。”
“……哦。”金田一三摸着脸, 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其实仔细看的话……”
高贝太太又凑了过来,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金田一的脸:“你的脸色也比以前清润了, 总算有了一点血色。我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今天上了妆呢。”
一个人是否健康,脸色是瞒不住的。金田一三好看是好看,但骨子里那股病弱的感觉一直遮不住,这也是高贝太太那么爽快的答应让她时薪制的原因。
没想到,几天不见,脸也圆了,皮肤也红润了,看着都比以前更美了。
高贝太太一面感叹着年轻就是好,一面在金田一放松警惕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看来诸伏警部把你照顾得很好。”
刚刚卸下防备的金田一被她这句直接爆杀,皮肤一寸一寸的变得通红。
“这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面对金田一的脸红,高贝太太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和诸伏警部不是一大早就在门口热吻吗?听说还是你主动?”
金田一只觉得魂飞魄散。
“之前宽人扯着嗓子和我说你们在低调谈恋爱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是我介绍了之后你们就聊上了吗?”
“……不对,你们之前就认识,我就说呢,我说要给诸伏警部介绍你的时候,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奇怪来着,你们之前就是情侣了?现在是破镜重圆?”
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的金田一三:“……”好想死啊。
“你知道我这个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的。”高贝太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八卦的,她试探性的询问金田一:“你们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
秒懂的金田一三疯狂摇头。
“啊,这都快一周了吧。”高贝太太表情明显很是意外。
金田一三无奈扶额:“……进度怎么可能那么快。”
“成年男女,又是同居,进度本来就会被拉满吧。”凑近她就看见了,肩膀那里的红色可疑痕迹。
“没有哦。”金田一三又否认了一次。
他们的确没有到最后一步。
她不清楚诸伏高明是怎么想的,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她是不会无底线妥协的。
因为即使是by套,也不能真的做到百分百by。
金田一三并不想在这时候有个孩子。
先不提她一直在吃药,就算她身体没事,可目前的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有一个孩子。
不然,一个注定犯罪的杀人犯孩子生下来后要怎么在这个严苛的世道活下去呢?她虽然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人,但也没必要去给别人找麻烦。
有点神奇的是,因为话题敏感,又涉及谁都不愿意去提的未来,金田一三起身没有就这个事情和诸伏高明沟通过,但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虽然也从没提过这个方面,但每次都在那之前停住了,从未让她担心害怕过。
她愿意和他一起入睡,纵容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亲近也是这个原因。
这些行为的背后,是诸伏高明一直默默带给金田一三的充足安全感。
她知道他不会,他也的确遵守了这条看不见的底线。
“即使甜甜蜜蜜也没有到最后的话,说明他真的很珍惜你。”高贝太太以过来人的口吻说。
“我先生在碰到我之后说,男人碰到喜欢的女人就会变成禽兽。这句话虽然有替他自己洗脱的嫌疑,但也不算是假话。”热恋的情侣间,即使是一个眼神,也随时会勾起天雷地火。
“虽然我之前有说过诸伏警部的坏话,不过看他对你的样子,感觉应该很认真。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在小区里面,却比在里面的我和宽人到的都要早,是一路跑过来的吧?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能听见一点点喘气。”
“珍视爱人,这方面要给满分哦。”
“警署的人都说,他下班之后不是继续加班就是去锻炼,从没见到他和谁有过暧昧。而且除了水守,其他人给他的人品分数都不低,这点也要给满分。”
“你和他同居之后脸色明显也变好了,这也要打满分才行。”
“家务部分……看你这个样子,我也能猜到你要么没做什么家务,要么做得很少。”手好像比之前还白了,到底怎么做到的。
“……”
高贝太太掰着手指算来算去,算到最后语气羡慕了一把:“奈奈你啊,没准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喜欢就要快点抓牢,千万别错过哦。”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吧。”金田一三不自在的说道。
“这些迟早都要经历的,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高贝太太迅速了结束这个话题,进入下一个:“水守那家伙,终于被放假一个月了。”
一想到他对自己儿子犯下的罪行,高贝太太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她也知道,水守彻后台很硬,不然,也不至于周围人投诉了这么久,他还牢牢的盘在这里,不改作风也不挪位置,主打一个‘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跋扈。
这次终于能对他进行一点处罚,还真是意外之喜。
“你说我是不是要放点鞭炮来庆祝?”
“可以买。”想到水守彻那副恶心嘴脸,金田一三点点头,又问道:“宽人的伤好了吗?精神怎么样?”
“当然好了。好得不得了。”提起自家孩子,高贝太太的微笑就变成了冷笑:“那个死孩子,居然还说什么自己有心理阴影,不想去上学。”
“吵着要出门吃炸鸡回家拿玩具倒是积极,上学就不想去了,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吗?”
“正好孩子爸爸也在,我们就一起把他揍了一顿。”高贝太太吹了吹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尘,“爽了。”
金田一三:“……”
替小胖子默哀三秒。
“不提他了,没什么好提的。”高贝太太又开始兴高采烈的和金田一分享起了新八卦:“其实我还以为水守离开会闹一场的,但也不知道诸伏警部在办公室单独和他说了什么,他一点都没闹就接受了停职处理。你有空帮我问一下诸伏警部,他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啊?”
高贝太太迫切想要学习一下这门语言的艺术。
金田一三:“……”
※※※※※※
其实也没说什么。
最近诸伏警部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是大家肉眼都能看见的事情。
心情好了,态度也比平常还要宽容。经常看见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能笑出来,一天到晚,闲下来的非工作时间就会对着手机发呆。
即使是看着水守彻,虽然还是讨厌,但眼神也非常温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水守彻要晋升了呢。
水守彻就是被他这个态度迷晕了。
当诸伏高明把他这一年来犯下的种种工作失误摆在他面前时,水守彻是很想要指着诸伏高明鼻子骂人的。
什么人啊,不过是总部调过来的,居然就敢挑他的错了,还在背地里搜集了那么多证据。
你是不是在总部那边混不下去了,想来到这里把我取而代之啊?
他连朝夕相处的西条警官都很不服气,当然不可能服气和他更不熟的诸伏高明。
骂词还有撤退路线(因为打不过)都已经想好了,偏偏诸伏警部不按常理来。
一上来,看到那些证据,水守彻都还没发火呢,黑发警部就先冲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充斥着各种遗憾之情的叹气先把水守彻的火给压到了线下,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后,他就听诸伏高明说起了他这一年里犯下的错误,一件件一桩桩,把停职原因给他分析得明明白白。
事情都是没错的,心虚归心虚,但是应该要生气的,再不济也得拍一下桌子,不然人人都以为他水守彻很好欺负。
可是……
诸伏高明的语气太遗憾了点,充满了那种你为什么不奉公守法非要我把你调离岗位的浓浓遗憾感。
水守彻来不及生气,鸡皮疙瘩倒是先起来了一堆。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居然敢看不起我’而是‘卧槽,他这人有病吧!’
你要说诸伏警部这是在演戏吧?可他的眼神和微表情不似作假。大家都是警察,玩这招也没用啊。不如说,如果这是假的,那也太厉害了点。
被哄得迷迷糊糊的水守彻最终也没能发脾气。
他出门时,甚至还在想,难道我平时真的给警署做了很大贡献?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他转念又想:难道我潜力无限,只是没有被发掘出来?而诸伏高明看到了我身上的闪光点?
这倒不是没什么可能。
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的水守彻顿时觉得停职也没什么了,反正钱不是照样拿吗?他还能休息,多好的事情啊,搞不定那些人为什么一说停职就觉得会被辞职。
他一路哼着歌曲,直到回了家门口,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员正站在那里,远远看着他的车就笑了起来。
同样是笑,他们笑得更像是海底闻到腥味的大白鲨,而水守彻就是被他们盯紧的猎物。
第225章
“夫人, 很抱歉。”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外面衣着华丽的人正在朝里面穿着囚服的人郑重鞠躬。
如果现场有记者在,这充满讽刺的一幕随便一拍, 都能拍出一张国家级的大奖。
“没关系。”即使通话时间只有宝贵的三分钟,仲泊惠仍旧等了三秒, 才宽容地原谅属下的过失,“不过一个音乐盒, 送出去的东西, 再要回来, 本就是很难的事情。”
如果加上那位咬着她不放的诸伏警部,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
对方语气有些沉重, 但顾忌着他们的对话有人在监听,又不得不留住空白, 给出令人遐想的空间。
“没什么可惜的。”仲泊惠挑了挑眉。
监狱里没有修眉刀,所以她刻意全部刮掉再重新画的眉毛现在又长了出来, 不像以前一样纤细得低眉顺目的样子, 未修剪的野生眉反倒透露出一股藐视全场的霸气。
“拿得到最好, 拿不到, 也只是丢了一份我和那孩子之间的羁绊。”谁生的小孩谁清楚。她这个儿子就和他亲生父亲一样,骨子里犹犹豫豫,唯唯诺诺, 只知道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 永远干不了大事。
如果她是他, 早就把一切线索上交给警署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遗愿都在东一榔头西一榔头。
不看她也知道, 他留下的东西,根本锤不到重点。
“水守警官最近过得怎么样?”仲泊惠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干脆亲自挑了一个:“住进来之前,他还在频繁的给我发短信。住进来之后,我好像就再没接到过他的问候了,他人还好吗?”
“我想,应该不算太好。”下属很谨慎的回答了一个不会被挑错的结果。
“那就好。”仲泊惠笑了,说了一个自从她入狱以来,唯一非常明确表达自己主观意思的句子:“知道他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当初在外头,水守彻惹她生气的地方可不止一两点,特别是在太郎葬礼上说的那些胡话。
他不记得了没关系,仲泊惠不介意帮他一一回忆起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手下瞥了一眼时钟,还剩一分钟。
“什么?”
“诸伏先生似乎谈恋爱了。”
“对象是那位奈奈小姐。”
“有人撞见他们在车里亲吻……”
“亲吻不是也可以借位吗?”仲泊惠冷冰冰的说道,她对这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但她并不希望这两个人走得太近。
“那……”
仲泊惠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水守那个人,怎么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起先,不是他在追求奈奈小姐吗?”
“……是,我明白了。”
※※※※※※
时间倒回现在。
看到家门口那些人时,水守彻很想直接跑。
但后头有一辆路虎大大咧咧的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开始后悔自己买地盖房了。
自由的时候是自由,也不会被那些倒霉鬼邻居投诉,可一旦遇上现在这种事情,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没有。
“水守警官,你这是要去哪?”
路虎上跳下来一名壮汉,头发染黄,不太正经的模样。
像是没听到水守彻响彻天际的喇叭声,他不甚在意的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一边吹着指甲盖里的碎屑,一边轻轻敲了敲水守彻的车窗玻璃。
语气还挺友好的,只是内容不大中听:“您欠我们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我没欠!!!”坐在车里的人脸色惨白,“那完全是你们在敲诈勒索!”
“水守警官,你可是警察,不要这么颠倒黑白,钱不是你自己跑来找我们借的吗?”
“我们提供的贷款也只是比一般银行高一些罢了,但还在法律范围内。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回忆一下什么叫做敲诈勒索?”
他从手下手里拿过一根金属球棍,放在手里掂了掂重:“我年轻时,也曾经是高中棒球队的一名好手,还曾经打出过本垒打。”
“水守警官,待会我往你头上砸的时候,你可要抓紧机会蹲下去。”
金属球棒混杂着风声,水守彻坐在车里都能幻听得到。
“不然,我可又要蹲几年大牢了。”
对方将故意伤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听在耳朵里的水守彻却快要疯了。他无比虚弱的咽了口气,全无在小区居民还有下属前的趾高气昂。
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这甚至只是去夜总会买了个单,提前消费了一把而已……
痛苦的警官绝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赚个外快。
第226章
水守彻实在想不通, 自己一个堂堂的警部补,到底是怎么落到这份上的。
本来,工作这些年, 本职工作再加上一些灰色收入,水守彻每年的收入相当可观, 即使去相亲,工作稳定年薪优渥的他也是那些女孩们的抢手对象。
但一切的错误, 似乎从他满口答应帮仲泊惠拿回那个音乐盒的时候就开始了。
首先是他在没拿到这笔意外之财的时候, 先跑去夜店超前消费, 欠了一屁股债。这些钱虽然多,但到底还在他的可控制范围里。
但是, 紧接着,没能找到人, 他很是郁闷的喝了几天酒,结果一出门就碰到了有醉汉朝他挑衅。
水守彻这个人, 即使没喝酒, 也不是一个很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 但在这种他心情郁闷又喝多了酒的情况下, 结果可想而知。
他直接朝那个路人扬起了拳头。
一般人打人没有那么狠,但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除了职业选手, 很少有普通人能够在他的拳头下挺过去。
冲动的后果就是水守彻把这个醉汉打到生死不知的地步, 打进了医院, 自己也差点进了警局,一身警装都险些保不住了。
不论何时, 他这种打人都是恶性事件,再加上醉汉一进医院就进了ICU, 情况似乎十分紧急,在酒精作用下冲动了一把的水守彻也终于害怕了。
没有退路可言的他蹲在看守所里给自己亲戚打了电话,在得到一顿臭骂后,好歹是凭着血缘关系得到了救助,对方帮忙把他从里面捞了出来,没留下案底。
但他的那个亲戚也不是吃素的。事实上,自从上次对方让他去讨好仲泊丈,结果反而得到了仲泊丈的一阵辱骂之后,亲戚那边就觉得他这个人除了闯祸帮倒忙就再也没其他本事了,对方周围的人对于他,更是话里话外满是嫌弃,都觉得水守彻就是在帮倒忙,非但没有加深和仲泊丈的联系,还让他的前妻进了监狱,本来关系平平淡淡的两家,现在因为水守彻的行为,弄得分外紧张。
而这回,他打人的事情被亲戚处理了之后,忍无可忍的那边也直截了当的和他说:“阿彻,这是我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最后一次帮你了。”
“这几年,警界有关你的风评都不是很好,你坐上了这个职位,我不指望你帮我什么,但至少你不能总给我惹是生非。看来是上回我让你吸取教训的还不够,又或者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被你打的那个人,虽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游手好闲之辈,但这也不是你打他的理由,就算是我,也不敢在大街上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拳打脚踢。”
“把你捞出来,算是我这个当亲戚的给你的最后一点帮助,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啊,叔叔,你听我解释,是他先挑衅了我,我才出手的,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啊……”
水守彻空洞的解释除了让亲戚家的大门关得更加严实点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就在他绝望之时,恰好仲泊惠的手下又跑来找他了。
理所当然的,事事不顺的水守彻忍不住朝这人发起了火:“都怪你!都怪那个老太婆!要不是听了你们的话,我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一想到西条警官甚至还想去举报他,水守彻心里就更加惶惶不安了。
那个老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被他骂的人反而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笑着问道:“水守警官,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免费的树洞。”
“树洞?”水守彻不屑的笑了,“我要树洞有什么用?你不如快点把你手里那一大笔钱全部拿给我!”
至少拿到那笔钱,他的债务危机可以得到解决。
“这可不行,水守警官。”
来人轻易的拒绝了他:“我们先前约定好的内容就是那个音乐盒,没有音乐盒,请你不要想着我会给钱。”
“没钱你在我这里瞎转悠什么?”水守彻烦躁的说道。“你难道还能帮我解决人事关系吗?”
“虽然不能,但我知道,想要处理好人际关系,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你这不废话吗?”
“既然我和水守警官你是合作关系,我可以免费给你一个建议。”
“请问你有尝试过给对方送礼物吗?”
水守彻:“……”
除了逢年过节那点礼物意思意思,正式的那种送礼,他还真没送过。
他到底不能失去这个靠山,想了想,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询问道:“送长辈的话,应该要送什么礼物啊?”
“你有钱吗?”
“啊?”
“有贵的,也有不贵的,看你具体想送给谁。如果是权高位重的那种,自然是需要非常名贵的礼物才能讨好。”
对方随便举了几个例子,说是仲泊夫妇之前的送礼标准。水守彻在心里一一记下,打算回头上网查一查价格,又腆着脸说:“那笔钱,能不能先预支……”
“水守先生,我这里没有预支的选项。一个音乐盒而已,能拿来的话我就给你这笔钱,不能拿来,我也没必要做这种亏本生意。”
“毕竟,你已经坑过我一次了。”
水守彻很想解释,那根本不叫坑,那只是他运气不好而已,什么倒霉事都碰到了。
对方又说:“没钱的话,还有很多种方式,比如用信用卡,或者找朋友借钱,我相信,水守警官你人缘那么好,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借给你。”
水守彻觉得他是在讽刺,但找不到证据。
“当然,借钱也好,不借钱也罢,最重要的,是要量力而行。如果为了买高价礼物去借贷……我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好主意。”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水守彻对这句忠告嗤之以鼻,他连最大的靠山都要丢了,西条他们还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放心。
医院那个人还躺着呢。
虽然他很有想法,但由于他糟糕的人缘,能借钱的人是半点没有的,倒是他的手机不知何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直在给他推送各类价格昂贵的礼物。水守彻拿着手机删了又删,虽然烦,但也从各类短信中,想好了要送长辈什么东西。
考虑到自己的前程问题,他心里的预算越来越高。
而这时候,医院那边也打电话来了,被他揍进医院的人需要他出医药费。全身检查再加上治疗骨折挫伤的钱,付完第一次款项,水守彻差点连给车加油的钱都付不起了。
医院那边说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个人伤势比较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一系列费用加起来,也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了。
没办法,水守彻身份特殊,他只能选择私了,让对方撤销诉讼,不然,他就完蛋了。
这样下来,信用卡里剩的那点额度也被他花了个干干净净。
在外水守彻向来保持着公子哥派头,花销都大方得不得了,他自己身上还有房贷车贷等贷款要还,银行的个人消费贷款审核也需要时间,这时候他去哪拿钱?
走投无路的水守彻,只能跑去借了私人贷款。
他也知道这些人手里的钱不好借,全部都是高利贷,在按下手印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由衷的后悔感,可是,当银行卡重新充盈,他终于能还掉那些多出来的欠款,还掉别人的医药费,甚至还有一大笔钱去给长辈买礼物时,不可否认,他是松了口气的。
可惜,昂贵的礼物送过去就被丢了出来,长辈并没有原谅他的打算,而他想退回这个礼物,却又被奢侈品店的工作人员微笑着拒绝了:“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一旦售出,概不退还。”
在送去二手市场,拿到了比原价的50%更低报价时,水守彻差点又和别人干起架来。
“我们也没办法啊,这位客人。”对方赔笑着不断鞠躬,显然对水守彻这种类型的顾客非常熟悉:“市场价就是这样,二手不能和一手比。”
“可我这是全新的,我才刚刚买!发票都在这呢。”水守彻不甘心的低吼道。
对方很有礼貌的回答道:“话虽如此,但店里的东西才是一手,您买下来了它就是二手。这个品牌的行情就是这样,如果先生你不愿意相信的话,可以去其他店铺问问看,我想我们家报价已经算是很有诚意的了。”
水守彻不信邪,又跑去其他店问了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到了这个时候,水守彻虽然慌乱,但也还算稳得住,这钱虽然让他肉疼,但熬过这个月之后拿工资慢慢还,也还是还得起的。
他干脆放弃了卖礼物这个想法,把东西带回了家。
就在他精疲力尽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医院那边又来电话了,说病人的状态恶化了,要求他尽快支付相关款项。
钱都拿去买礼物了,哪还有这么多钱?
水守彻心烦意乱,不得已,他找到了那个私人贷款公司,又借了第二次。
“这么多钱,你还得了吗?警官先生。”借钱的那个人在见面第一天就要求水守彻把他的有关证件都复印一遍交过来,现在他对他的职业还有住址都非常了解。
“如果借了又还不了的话……”
“我能还的,一定能还的!”水守彻还能有什么办法,病人那边他要是不管,人家分分钟重新找警察报案。
他感觉他被人讹住了,可是,他压根没精力也没钱去调查多余的事情。
第227章
这样不断借的后果就是, 水守彻发现自己还不起钱了。
别说是总金额,现在连分期的金额他都还不上了。
他不得不卑微地请求对方宽限几天,第一次这样做还有点效果, 可是,他抱着侥幸心理, 钱在规定时间没有打在账上后,就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欠债的人直接找到了他家门口, 想要逼他还债。
水守彻被人像是小鸡仔一样从车里拎出来时, 内心都充满了绝望。
他的前途,他的命运, 难道就要就此打住了吗?
一想到这,也顾不得警部补的体面, 他就像是小孩一样,呜咽着哭了出来。
内心绝望之余, 又忍不住祈求老天爷能再度开眼帮他一把, 有了这次的帮助, 他一定会……一定会……
真就这么凑巧, 当大汉狞笑着举起球棍要往他身上砸时,一个声量不大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赶紧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对方动作一顿,所有人都看向了后面。
包括水守彻。
于是, 他就看见仲泊惠的手下从豪华轿车里走下来, 义正言辞的表示:“你们都在做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了?”
“什么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汉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身后一堆小弟点头称是。
“水守警官, 你还欠了他们钱?”对方眼底惊愕满满,“这可是高利贷啊!”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借, 但水守彻有稳定的职业,并不属于需要借贷此类贷款的范畴。
水守彻狼狈的避开了他震惊的目光,嘴唇动了几下,最后低着头表示:“我也没办法……倒霉事都凑一起了……信用卡早就借不出钱了。”
“哼,不但信用卡借不出钱,就是我们让他还的数目也没有按时还上。看他是警官,我可还把利率降低了不少。”壮汉骂骂咧咧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穷鬼一个!没本事赚钱还说得天花乱坠。”
水守彻脸色一白,紧接着就涨得通红。
“原来是这样。”仲泊惠的手下很是淡定,“他欠了你们多少?”
贷款的说了一个数。
“倒也不贵……”水守彻听见对方自言自语了一句,眼中生起希冀的光芒。
当然不贵,如果有那两箱子钱的话,想要解决他此刻窘境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样吧,水守警官是我朋友。你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别对他动粗。”
壮汉上下打量着来人:“你上下两张嘴动一动就叫我放了他?凭什么?”
“我会帮他付了这个月他欠你们的钱,你看可以吗?”来人微笑着说道。
对于催债的人来说,不管谁给都行,只要钱能到账上。
他很爽快的松开了水守彻,让小弟带着对方去结账。
不多时,他们就回来了。见自己手下露出的满意神色,壮汉便不再追究,还拿了张名片给对方:“如果需要救急,可以来我们家借款。”
“……”对方看着这乱七八糟的院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啊,你担心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壮汉豪爽的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挺友善的,只要你能按时还钱。水守警官上我们那不是还和我们老板吃过几顿饭吗?对吧,水守警官。”
对方眼神扫过来,水守彻腿都软了,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对啊,对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经过这件事情,盘旋在水守彻心里的那点疑惑,也消失不见了。
因为这两拨人似乎并不认识。
也是。找人借款是他自己的行为,仲泊惠的手下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有限,也许这次只是凑巧就来了,是天意,而不是人为的陷阱。
“您里面请,里面请。”
等那几辆车一走,水守彻忙不迭的将人往家里请,又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茶叶出来招待对方,态度与对方第一次上门时,他只准备了一杯白开水,爱喝不喝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次来你有什么事?”他问,“还是那个八音盒吗?”
“……”不知为何,水守彻觉得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讶和怜悯。
“水守警官,你的消息还真是闭塞。这种事情,连我这个外人都已经知道了。”
“那只音乐盒,已经被金田一小姐交给警方了。”
“什么?!!”水守彻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似乎还是诸伏警部亲自拿去提交的。啊,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作为一个大集团,我们在各行各业都会有自己的线人,重要情报拿不到,但不重要的小情报还是可以拿一拿的。”
他解释了一句,又说道:“现在你们那一片小区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恭喜你,水守警官,当了一回红娘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心情当然是超级不好!
奈奈小姐明明是他先看中的,结果居然……
水守彻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有关这点,我们夫人也很生气呢。”
“仲泊惠?”水守彻从愤怒中回过神,“我气是正常的,她生什么气?”
“当然是逮捕了她诸伏警部却在这之后得到了幸福的这一点,让她很生气。”
“他是为了调查太郎的案件才来到你们警署的,现在不但拖着不回去,还和小区里的人谈起了恋爱……我想,虽然我们太太觉得荒谬而且不能忍,但最不能忍这一点的,果然还是水守警官你吧。”
“这是当然。”水守彻被他这么一讲,也有点回过味了,“我今天才被停职……”
仔细想想,他停职,警署的事情不就全归诸伏高明管了吗?
该死的,他就知道诸伏高明不安好心!
“所以,我们太太说,她知道你喜欢奈奈小姐,她可以友情资助你一点点钱,让你去追奈奈小姐。”
“音乐盒……”
“那种东西,本来就不重要,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罢了。既然已经被警方拿走,那就随便他们调查好了。”
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水守彻其实内心还藏着用音乐盒要挟来人的阴暗想法,可被对方似笑非笑的盯着,又直接放弃了那只音乐盒的所属权,水守彻也只能相信,这是有钱人的心血来潮,并不是那个音乐盒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该死的,他还以为能凭这个拿住仲泊惠的把柄呢。
抱着这样的遗憾,在听见来人提起诸伏高明和奈奈小姐时,他眼睛转了转,倒是爽快答应了:“这个没问题。”
他想得很多。
一是仲泊惠的说法不管是真是假,现阶段他缺钱,都需要和她的手下打好关系。接近奈奈小姐说不定就能探听到仲泊惠的秘密,便于他之后的反客为主。
二呢,奈奈小姐虽然有和他作对,但人还是长得很漂亮的,而且诸伏高明趁虚而入,他当然要报仇雪恨,如果能一口气到结婚,不但找了个高学历的漂亮老婆,她手里的房子还有钱也都会变成他的,他也不亏啊。
想到这,水守彻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诸伏高明还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这不是正好吗?”也让眼高于顶的诸伏警部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人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倒是很怀疑他能不能追到人。
不过,仲泊惠说了,水守彻的身份最方便打探诸伏高明和奈奈的恋情真假。就算追不到,放着一条狗出去到处乱咬也不错。
“那下次的钱……”回过神的水守彻搓着手问。
“水守警官,这次只是出于我们的友谊,下次,就该你自己还了。”
他急了:“可你不是要我去追……”
对方无情的打断了他:“水守警官,做人也别太过分了。”
“你答应我的事情一件都没办到,谈什么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仗着警察身份白拿呢。”
“先给我看看成效,钱,我自然会给你。”
说罢,就起身告辞。
水守彻想拦又不敢拦,犹犹豫豫的时候,终于是让人走掉了。
※※※※※※
金田一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打喷嚏。
“抱歉……”她把房子里的窗户开得更大了点,还催着高贝太太提前下班:“不好意思,你快走吧,家里还有小孩,别被我传染了。”
“宽人那小子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高贝太太关切的问她:“你是不是贪凉一直在打空调啊?哎呀,奈奈小姐,这可不行,人要多去外面走走。你好像除了教堂那边,白天都没去过哪里。”
……因为都是晚上在逛。
金田一这么想着,又打了个喷嚏。
“不会是发烧了吧?”高贝太太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一切正常。
“我没事。”金田一不得不说:“也没有头晕鼻塞的症状,大概只是鼻炎犯了。”
“那你今天可就去不了教堂那边了。”即使没有那么信教,高贝太太的八卦天线永远能触及这附近每一个角落。
“为什么?”金田一三不解的问道。
“因为教堂今天有香料展,你鼻炎犯了打算怎么去?”
“教堂……香料展?”
金田一三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名词放到一块,总有种诡异感。
“……我以为他们上次兜售附近神社开过光的御守就已经是极限了。”长野县总教会还没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分教会删掉吗==
“没办法,不这样,怎么吸引人。本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了,又帮不了他们赚钱,还要他们分钱出去。”
莫名的很有道理……
“小区有钱的那部分呢,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年人……我觉得他们不会太相信这种东西。”
因为十年前的那起事件吗?金田一三眼神一暗。
“所以,现在教堂的作用就是在维持他们自己业务的时候,和别的地方联动一下,反正它的地方那么大,大家热热闹闹像是逛集会那样也挺好的。”
金田一三:“……”
“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去吧。”她吸了吸鼻子,“好像没事了。”
“真是难得看你对什么东西这么热衷。不过听说这次的香料展有很多海外的昂贵香料,就算不买,去看看也不错。”高贝太太亲昵的揽上了金田一三的肩膀,搂着她走了出去。
快走到教堂时,金田一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高贝太太奇怪的看着她。
“不……刚刚那个清洁工,我好像从来没在小区里见过他。”
“清洁工嘛,换了人也很正常。”高贝太太不在意的说道,又夸她:“你记性真好,心也细,我从来不会记得全部的人脸。”
“刚刚那个人很好记。”金田一三说,“他的脸……毁容了。”
“诶?!”高贝太太惊讶的捂住了嘴。
“八成是遇到过火灾,有被火烧过的陈旧痕迹。”
第228章
高贝太太很诧异:“如果他外貌有明显的疤痕, 那么招聘的时候,我不可能不记得他。”
“看来是教堂那边招进来的人,估计是看他可怜吧。”高贝太太推测说。
教堂的人事变动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好了,别想了。”见金田一三还频频回头, 高贝太太还以为她是在为对方脸上的伤感到难过,搂着她说:“我知道你可怜他, 你如果想帮助他的话, 可以捐款给教堂, 由教堂替你给他。”
金田一也只能放下,随便说了几句应付高贝太太。
她们到的时候, 大堂里已经有部分人了。
除了香料,还有一些冷盘, 没什么味道,只是用来招待饥肠辘辘的客人。
“香料区在那边, 我们要不要吃了再过去?”高贝太太看见沙拉就站住了, 不由的捏了捏小腹, 如果在这里吃了, 午饭她就不会多吃了,嗯,肯定不会的。
“也行。”金田一三本身就不是为了见识香料。
她取了一个一次性的盘子, 正要夹沙拉, 就马上被高贝太太制止了:“不行, 你要多吃点肉还有奶制品。”
然后,给她夹了点火腿片和奶酪, 还有饼干,边夹边说:“你吃胖点, 胖一点才好看。”
金田一三:“……”
高贝太太自从发现她原来是能变胖的这件事后,就对养肥她很感兴趣。
但是,别的食物还好,火腿片……金田一三凝视着盘子里的食物,望了半天才动叉子。
但还是先吃的饼干和奶酪。
她不怪高贝太太给她乱夹东西,因为她在她面前一向表现得没什么忌口。
慢吞吞的卷起盘子里的火腿片,即使鼻子没有刻意凑近,但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味。
金田一三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
被腌制过的火腿,只可能是咸香的,怎么可能有血的味道。
但即使是知道的,看着眼前的肉片,她也不太能下手。
“你不吃吗?”吃沙拉吃着乏味的高贝太太一转眼就看到了盯着盘子发呆的金田一。
“不……只是刚刚想到了一点事情。”金田一朝她笑笑,将话题带到了其他地方。
但努力终归是有限的,高贝太太的餐盘转眼又续上了一轮,她还提醒着她:“你快点吃,先吃完东西再和我说话。”
看来,这火腿是不得不吃了。
金田一无声的叹了口气。
又往盘子里戳了戳,面无表情的打算将它送进嘴里。
“高贝太太。”
突然有人插了进来,“好久不见,宽人的嗓子还好吗?”
“那个臭小鬼,早就好了,还想不去上学,美得他。”暴躁的提完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中年女人马上将眼神暧昧地投向了金田一,甚至利用他们之间身高差,凭借着诸伏高明看不见她表情的优势,悄悄朝金田一三眨了眨眼,打趣道:“诸伏警部,你过来,是专程和我打招呼还是来找奈奈小姐?”
“就不能都找吗?”黑发警部脸上没有让人喜闻乐见的腼腆表情,但仍旧挂着平时的温和笑脸,解释说:“其实警署刚才接到了一个报警,据说有人在这里被偷了东西,由于涉案金额比较大,所以我才过来的。”
“偷了什么啊?”高贝太太连忙问。
“一些香料。”
“那案件……”
“刚刚已经解决完了,香料已经被找出,还给了原主,犯人被其他警员带走回警署审问了。”
“那真是太好了。”高贝太太很开心的说道:“真要有小偷在,我还怎么安心逛街。”
说完,还不忘戳一下金田一:“奈奈小姐,你说是吧?”
“嗯。”在外人面前,金田一向来表现得很冷淡。
诸伏高明也不在意这点,他摸了摸肚子,将脸转向金田一:“奈奈小姐,你们在吃什么?”
“火腿。”完全不想碰。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男人哪里都没看,唯独对她盘子里的食物情有独钟的模样:“我有点饿。”
比起暗示,这更像是明示。
旁边的高贝太太一脸‘磕到了磕到了’的表情,金田一抽了抽嘴角,但心里还是感激的,连忙将盘子里剩下的火腿片喂给了他。
“多谢。”他帮着她把一次性餐具丢进了垃圾桶,又拿了一个新的盘子,装了点水果递给她:“礼尚往来。”
“……谢谢你。”经历了一次火腿冲击后,她也的确是只吃得下水果或者蔬菜了。
他们两人的气质都非常显眼,因此,即使没人上来和他们打招呼,也一直会有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
金田一三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他们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来往,好像还是第一次,短暂同居后的第一次。
回想之前,金田一三曾经能挽着诸伏高明的手臂高调宣布这是我前男友,那时候,如果有人叫她和诸伏高明做点什么,她还真敢做。但到了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了一层暧昧的关系,她倒是很难再做出这种行动了。
光是简单的眼神交汇,隔着厚厚布料的身体接触,在高贝太太的别有用意的调侃目光下,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别吃太多。”他跟她说。然后又转过身和高贝太太解释:“其实我今天额外定了一些给业委会大家的下午茶,下午三点左右就会送到小区里了。”
“但好像和这里有点撞了……”
警部大人看上去略有些困扰。
“没事没事。”高贝太太秒懂,立马接话道,“我们人多。而且我肯定是能吃的,大家也都没问题。”
“再说了,”她八卦的捂嘴笑着:“奈奈小姐一定要吃上才是重点吧。”
她打趣得太过直白,金田一的耳根瞬间就红了。
诸伏高明没有回答高贝太太的问题,朝对方笑了笑,然后礼貌道别,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高贝太太也不催着金田一三吃东西了,只是一个劲的笑着,看起来,金田一三和诸伏高明突如其来的一次见面倒比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更让她有满足感。
※※※※※※
“喂,黑山,你这个家伙,上次撞见了尸体,还敢往这里跑啊?”
荒凉的野外,两个农夫拿着钓竿,一前一后的走着。
“怎么不敢?”叫黑山的那个农夫不屑的和自己的同伙说:“尸体都已经被警方带走了。是个嫌疑犯,那些警察还奖励了我十万日元,勉勉强强算是发财了哈哈哈,我还去买了酒喝。”
在当地小酒馆,因为经历离奇,他近期也是广受大家追捧的热门人物呢。
黑山的同伴说:“可是,我觉得,十万日元也太少了吧。怎么说也要百万千万啊。听说那家伙是个投毒案的凶手,杀了很多人。警方也真是够抠门的,居然只给你这么点钱。”
“如果尸体放得久一点,那些人肯定会把数字提高,但这也没必要啊。先不说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犯人,就那腐烂程度,多看一眼都得呕出来,不赶紧叫人,我怕我能直接……”
“呕——”
“喂,你不要在我面前演啊。”前方被芦苇杆挡住了看不见路,同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你恶心死我了。”不过这演技,感觉能吊打电视上那些男女演员了。
“……”黑山没有说话,继续干呕着。
“我们不走了吗?还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同伴终于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干呕的间隙,黑山终于能说出一句:“快,快报警。”
“啊?”
对方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侧身,透过他给的缝隙,同伴也终于看清了他刚刚看到的东西。
“啊——”
他直接一把坐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努力将它贴在脸上,仿佛这样,他那张面白如雪的脸上才能摄取更多温暖。“喂……是警察吗?”
“救命!救命!!!”
※※※※※※
“仲泊女士,我们依法对你进行审讯。”
“还是叫我这个名啊,也对,我在监狱,忘记改名也很正常。”仲泊惠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监狱里的苦寒生活似乎没对她造成太多的影响,即使脸部因为缺乏保养而苍老了些许,但她的精气神仍旧那么昂扬,即使身负枷锁,坐着的姿势也如同真正的女王。
“……”负责审讯的警官也不免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两秒,短暂的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发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低头借着整理资料,整理自己杂乱的思绪,但还是忍不住想,难怪上林那个家伙愿意替她做伪证,对于男人来讲,容貌和年龄尽管是第一位,但面对更加高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特质,其他东西就都可以忽略了。
好在他还记得她是囚犯身份,他也不是她的什么小喽啰,逐渐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们先来聊一聊这个人。”审讯警官给出了一张照片,“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仲泊惠略抬了抬眼,又移开了目光:“前本刚?你们不是才问过我吗?认为我和他的死有关联。”
“拜托,我都住在监狱里,汽车都要开三四小时的路,我还能跑那么远去杀了他再跑回来吗?”她冷冷的说:“警官,你的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
“我现在是在问你对他有什么印象,不是问你有没有杀了他。”
“印象?这个人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把我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神经病,我的公公,丈夫,甚至是家里的保姆都死在那场灾难里,你问我对他有什么印象?”
“当然是痛恨,除了痛恨,还能有什么其他想法吗?但如果为了这点痛恨就要杀了他的话……恕我直言,我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年龄,十年都没对他动过手,哪怕法院不给他死刑只给无期,之后又从无期变成了有期,你看我说过什么吗?”
“我有了新家庭,有了新家人,对这个人痛恨归痛恨,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警官,人是要朝前看的。”
“但你的儿子似乎没有放弃,这些年,他一直在给这个杀人犯写信,直到他去世前,才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我建议你烧点香让他晚上托梦过来找你。他干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
这天是真的很难聊下去。
审讯警官一边吐槽自家上司不讲武德,每次都给他安排这么难搞的犯人,一边从手头的资料里抽出了另外一张照片。
“既然你不想聊前本刚,我们不如来聊聊这个人?”
仲泊惠保持着无所谓的心态,随意的往那张照片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她的瞳孔就不受控制的缩紧了。
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手心也冒出了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她不得不吞了几口口水,才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干涩:“他是我的以前的司机,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碰到他出现在前本刚死的荒山上。”
“……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含糊的说着,心里已经开始升起浓浓的警戒。
“你既然不愿意说起前本这个人,总归是愿意和我谈谈你的司机吧?”
“一个忠厚的好人,不爱嚼舌根,开车的技术不错。我对他的了解就这么多了。”
“他和前本有什么仇吗?”
“警官先生,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审讯警官冷冰冰的说:“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她沉默了一会,“抱歉,我这个人平时不太了解职工的私人生活。有关他是否和前本有关系的事情,你可以询问他家人,亲戚,朋友,我想,他们每一个都比我这个上司更清楚。”
“嗯。”审讯警官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有关这点,我们也和他的家属确认了。”
“他的弟弟,曾经要挟过前本。”
仲泊惠慢慢瞪大了眼睛。
“这个事,我第一次听说。”
“因为他弟弟的缘故,他们之间有仇吗?”仲泊惠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身体微微前倾,“和前本有关的东西,我也只能想到药了,他因为这个对他弟弟下手了吗?”
既不是什么都不回答,但回答的东西又都是能从已知信息里推测出的皮毛,让人根本猜不透她到底清不清楚整件事。
审讯警官很想不顾形象的叹气。
“他的弟弟,曾经要挟过前本刚,从他那里讹到了一些钱财之后,仍旧不肯放弃,甚至胃口越来越大。最后,在某天,他出门说要去找前本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原来是这样。”仲泊惠点点头。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是他们兄弟和前本刚之间的仇怨,我只是恰好被夹在中间,并不是什么当事人。”
她特地动了动手腕,手铐敲击桌板的声音很响也很清脆,再度提醒道:“坐在这里,我可什么都做不了。”
是真的做不到吗?
要不是他入职前已经经过了一系列培训,审讯警官很想这样反问。
他再度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实却是板着脸告知对方:“不好意思,仲泊女士,即使你口口声声说你和这桩案件没关系,但证物不是这么说的。”
他重新掏出了一张照片,这回,照片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名片。
为了让她能看清楚些,照片被递到了她眼前。
头顶白炽灯的亮度让洗好的相片时有反光,可再怎么反光,仲泊惠还是看清楚了名片上沾染的血迹,以及,上面的图画、
有人用铅笔,在一张空白的名片侧边画了一副简笔画。
寥寥几笔堆叠出了杂乱的被子,还有女人线条优美的裸背一角。
“你还好吗?”有人用英文在画的上方写道。
“亲爱的惠。”
“我还活着。”
“很期待与你的再度会面。”
所有对话都是英文,唯独那个惠字,用的是日语。
“他是谁?”审讯警官问。
“你们在哪找到的这张东西?”仲泊惠同样想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不清楚他是谁。”仲泊惠神色淡淡的说道:“前本刚只是开个药店都会被人威胁,作为一个有钱的单身女人,我的处境只会比他更危险。”
“我的司机是不是被人杀害了?”她反问道:“不把凶手抓出来,反而一直在盘问最不可能的我,你们警察就这点能耐吗?”
但背地里,单薄的囚服已然被汗水打湿。
不可能……
明明是已经死掉的人……
第229章
“前本刚的事情还没解决, 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案件,真够麻烦的。”当地警方因为破不了案,就将案件内容打包送到了长野县搜查一课。
在大和敢助的强烈要求下, 考虑到诸伏高明手里的案件也和这个案件息息相关,黑田警视就把这桩疑似连环杀人案交到了大和手里。
而陪同调查案件的上原由衣则属于出于友情的义务帮忙。
她坐在大和身边, 手里拿着仲泊惠的审讯记录,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着, 好不容易才冒出来一句:“仲泊女士, 还是不肯说实话啊。”很多话看上去有逻辑, 细推之下,全是废话文学。
“如果她愿意说实话的话……”
“那案件早就能破了。”大和敢助直接打断了她。
不能怪他没礼貌。只要是个心智健全的人, 任凭是谁,看了一宿杀人案的照片, 都会显得非常焦躁,“你就别指望她了。她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坦白来说, 要不是事情太凑巧了, 我都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故意挑这个时间进的监狱。”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上原由衣知道他的性格, 所以被打断也没有生气, 而是细细思考了起来,“也许在这之前就有人威胁过她。她就此选择直接入狱,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方式。”
讲到这, 她忽然灵感一闪, “敢酱, 你说,十年前, 前本有没有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进的监狱?”
“前本刚?可他是投毒案入的狱,要不是没死刑, 妥妥就是一个死刑犯啊。”虽然这么说,但大和敢助还是认认真真的思考起由衣提出的可能性来。
“虽然不能说他入狱是为了躲避追杀,但他出狱一定是为了等待某人。”
“他经常和那些室友吹嘘他以后会变得很有钱,是不是也是在指代这个人?”上原由衣说,“但是,在他的关系网里,以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有钱的只有仲泊惠一个人。”
但仲泊惠在监狱里,前本刚想要见她的话,应该去监狱见,而不是在某处的荒山野岭。
“也许他是想和仲泊惠的那个司机见面?”结果两个人都被隐藏着的第三人杀了。
“可他以前是见过这个人的。对方的弟弟失踪后,家属曾经骚扰过他半年之久,还上过很多新闻媒体,但是都没有调查结果。人家的弟弟还在失踪状态,前本刚在监狱里也收到过不少家属的谩骂信件,上面都是一些‘等你出来我就要杀了你’的话。这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冰释前嫌过。如果一个疑似被他害死的人的家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换成我的话,我是不会跟着他去偏僻地方的。就算要去,我也要把我的行踪告诉能信任的人。”单刀赴约这种,绝对不存在。
“那么说,就是三个人的案件了。”
大和敢助掏出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新增了一个人名——二松匠,他已在多年前失踪,当地警方试图调查过,也锁定过前本刚是杀人凶手,但是一无所获。现在被人杀害的二松雄大是他的亲哥哥。
兄弟俩长得很像,前本刚只要还记得要挟过他的二松匠,就不会忽略二松雄大的样子。
“你觉得这像是连续杀人案吗?”上原由衣问他。
“是不是一个凶手我不知道,但这些人的死亡背后,一定能有一条线把他们连起来。”
他又在笔记本上加了一串人名,把他们连起来。
分别是——
二松匠(多年前已失踪)——前本刚(因投毒案入狱,出狱后被人残忍杀害)——大中太郎(被母亲误杀,去世前曾一改常态大量服用药物)——仲泊惠(现已入狱,二松雄大的死亡现场出现了写有她名字的名片)——二松雄大(前本刚入狱后开始担任仲泊惠司机,无缘无故出现在离前本刚被杀地点三公里处的野外,死亡时间在前本刚之后的数日里,但两人都存在生前被囚禁虐待的迹象,后者比前者更长。)
望着笔记本上的大段文字,大和敢助低头沉思着,而上原由衣则在偷偷看他。
严肃的敢酱,看起来也超级可爱,皱眉的样子简直梦回他小时候被老师留堂时,自己一个人站在墙角偷偷生闷气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敢酱也超级可爱,自己和高明下课后劝了他好久他都不愿意走,发誓要站到老师后悔为止。
所以最后又加了一顿父母混合双打。
哈哈哈光是想想就很好笑。
“由衣?”
“由衣?”
大和敢助的接连呼唤终于把上原由衣飞出去的思维找了回来。
“嗯?怎么了?”上原由衣条件反射性地对着他微笑。
“……你刚刚,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男人蹙眉抱肩看着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上原由衣每一个表情他不说是了如指掌,但一些奇奇怪怪的直觉还是有的。
“额?怎么会呢。”上原由衣急忙否认,又转移话题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去看现场吗?”
“那是野外,都过了这么多天,现场要采集的都采集完了,没采集的部分估计也被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下的暴雨冲刷走了大部分,我们现在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和敢助都很想骂人,明知道这起案件和之前那起还没破的案件有很大关联,干嘛不早点报上来。
“那我们现在?”
“去找高明吃饭。”他灵巧的转动着手里的车钥匙,笑道:“高明研究前一起前本刚死亡案件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可以去问问他的收获。”
“而且……”
不用多说,只需要一个眼神,上原由衣就明白他的意思,立马笑了起来:“敢酱~你好聪明啊!”是想顺便去听八卦吧。
平时想听八卦,高明那家伙肯定会拒绝他们两个,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案件要谈,高明绝对跑不了。
大和敢助从小到大,被她夸了那么久,还是不太习惯。他害羞别过脸,“也就那样吧……你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说着,就急匆匆的朝门口冲去。
冲到一半,没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发现她还停留在原地。
“怎么了?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刚刚的狂野人设立马切换成了关心人设。
上原由衣背着手,朝他灿烂的笑着:“什么都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和高明很像。”
“像吗?”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知道她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但大和敢助还是忍不住暗搓搓吃醋,“我怎么不知道。”
“在喜好这点上,特别的像。”她说。
“有吗?”他呆头呆脑的问:“在喜好方面,我和高明更加投契吧?”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的。”她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推开他,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快点告诉我呀。”他急了。
“才不要呢。”走到楼梯间,她从下往上看,调皮地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
餐厅照例是由衣选的,反正两个大男人平时属于能吃的都行,品质那些不会刻意去在意。
幽静的包厢里。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金田一小姐一起出现。”黑发警部一入座,就迎来了大和敢助的调侃。
诸伏高明:“……”你这是在为难我。
“好吧,看你表情,我就知道原因了。”追到了又没完全追到,诸伏警部的路还长着。
大和敢助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兴致勃勃的喝了一口水。
三人点了菜之后,等服务员退出房间,大门一关,就切入了正题:“高明,我们这次过来,是因为我接了一个新出的案件。”
“什么案件?”毕竟人不在总部,很多消息还是没办法第一时间接收到。
“仲泊惠的司机二松雄大死了,死在前本刚去世地点的三公里范围内,那一块没什么人去,发现者又是那个倒霉的黑山先生还有他的同伴,他们本来是打算去钓鱼的。”
“又是那位黑山先生吗?”诸伏高明有点惊讶,“一般人还是很难频繁见到尸体的。”特别是这种野外环境。
“据说他现在已经神经衰弱得天天念佛了,家里人拉他出门都不想出门。”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当地警方去烦恼吧。
大和敢助继续说:“经过当地法医的鉴定,二松雄大的尸体是被河水冲到岸上的。这些天他们那里经常下雨,河水因此暴涨,将尸体冲刷到了岸上。”
“死因呢?”
大和敢助说:“肺里没有发现微生物,生前被人从后面勒死然后尸体被人投入水中。和前本刚相同的是,二松雄大在死前也曾经遭遇过囚禁和虐待,不过相比较起来,他的胃部多了一些快餐食品,在他被囚禁的这几天,凶手有给他喂过食物。身上有电击和棍棒抽打的痕迹,并且从二松雄大脖子上的层层叠叠的勒痕来看,凶手应该不止对他下过这一次手。动作没有犹豫的地方,只是在最后一次,从虐待改成了杀人灭口。”
“此外,凶手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放了一张被塑料袋和油纸包裹住的名片,上面有提到惠这个字眼。”
“仲泊惠?”诸伏高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身边的人,名字里带惠这个名字的,只有他的老板仲泊惠。”
“而且,这名司机的身份很有趣。他的弟弟二松匠生前曾经要挟过前本刚数次,之前每一次都得手了,直到最后一次,他说要去找前本刚,却再也没回来过。”
“他的家人因此报案,警方也对前本刚展开了调查,可这人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充足,充足到警方都觉得他是事先得知了这个消息,才会一整天都在大家面前闲逛,即使是半夜,他也待在酒吧里,监控视频显示他从晚上10点开始,一直喝到早上8点,偶尔会离开座位去上厕所,但待了不到五分钟又会立马回来,这些拍不到的时间段也不是非常集中,再加上他会突然看向监控,和别人社交,基本上是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了。”
“所以,他的嫌疑在当时被排除了。但在这之后,前本刚因为下毒卖那些有问题的药被逮捕,之前的失踪案再度被人提起,警方也不是没安排人对已经住进监狱的他进行询问,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他一直声称自己并不知情。”
诸伏高明:“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之间,是有仇的。”
“是啊。一个凶手,先后绑架了一对仇人。但这两名死者的生活截然不同,特别是前本刚,他此前都住在监狱里,这些年的人际关系非常单一。两个人的交集点除了失踪的二松匠外,也就只剩下仲泊惠了。”
“但是,那张名片代表了什么呢?名片显然是凶手刻意放置的。”诸伏高明提出自己不解的地方,“如果他想让这张名片被人发现,为什么还要把尸体投进水里?如果他不想让尸体被人发现,为什么不拿走那张名片?”
“或许他是想最大限度的把尸体上的痕迹用水冲走。法医那边说,尸体身上绑了一截绳子,现在已经断裂了,看样式,尸体起先应该是被人绑在某个地方固定住的,但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水流湍急,绳子便断裂了。”
诸伏高明:“二松雄大的家人那边,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大和敢助摇头:“这个也没有。他们说二松雄大出门前和他们打了招呼,说要出去一周左右,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所以,也没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诸伏高明:“他之前是仲泊惠的私人司机,后来仲泊惠进去了,他这个司机没下岗吗?”
“听说她进去之前,就出钱资助他开了一家小店,现在他的母亲还有妻女都在那家店干活呢。”
诸伏高明:“仲泊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当然了。”大和敢助挑眉,“那女人的嘴比蚌壳还要硬,根本撬不开。”
“对了,你之前回证物科做什么?”他问,“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是有一段录像。”诸伏高明简单提了一下大中太郎生前录像的事情,“他提的东西很隐晦,我也只能慢慢调查。”
“好吧。”大和敢助掏出笔记本,在前本刚和大中太郎之间,又插了一个文木理沙的名字。
上原由衣自然的凑过去看着他写字:“……职务是档案管理员,欸?档案管理员???”
她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盲点,一脸惊讶的看着诸伏高明:“金田一三现在在业委会做的工作?”
“是啊。”诸伏高明无奈的笑了笑。
“她是不是比我们更早发现这个事情?”上原由衣抖了一下,“好恐怖啊。我们拼全力找到的真相根本就是人家不足为道的起点的这种感觉……”
“音乐盒的主人也是……”
“嗯,她和那个孩子玩得很好,对方发现不对之后就给她了。”
上原由衣无奈扶额,喃喃念道:“完了,我现在居然有一个很罪恶的想法。想去金田一小姐家里偷她的主机,偷不到的话,手机也行。”总该有点秘密写在上面的吧。
大和敢助敲了敲桌子,让她振作一点:“由衣,这可是非法取证,在法庭上根本不做数。”
“我知道啊……但是,她真的知道好多东西,我也想知道然后快点把那个到处杀人的凶手抓起来嘛!”
上原由衣把自己柔顺的长发差点抓成了一团大麻花。
“好了好了,别纠结了。”大和敢助连忙拉住她的手,“待会服务员进来看见你头发这么乱,还以为我把你弄哭了呢。”
“!!!”
“过来一点,我帮你梳一下头发。”
“哦。”她乖乖的坐了过去。
坐他们对面的诸伏高明早就开始盯着手里的玻璃杯了,专心研究上面的花纹,就是不往对面看一眼。
很快,由衣的头发梳好了,菜也上齐了。
三人都默契的放下了工作上的话题,开始专心品尝美食。
这家店的食物都很不错,上原由衣对饭后的甜点布丁更是情有独钟,吃的第一口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快速干完之后,嚷嚷着还要再叫一份。
大和敢助无语道:“你不是才说你饱了,而且晚上不能吃太多,一定要减肥吗?”
“装食物的胃和装甜点的胃不是一个胃。敢酱你没听过这句话吗?而且,减肥可以从明天开始,我还能再吃一碗。”
“你真是没救了……”
大和敢助一面吐槽着,一面把自己手里那份没动的递给了她。
“敢酱,你没吃吗?”她刚刚分明看见他拿起了小勺,可递给她的布丁,分明是没动过的。
“你就吃吧,别问我这么多。”大和敢助很酷的回答着,一句没提他是看上原由衣吃东西时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所以不自觉就把自己手里的这份留下来了。
尝到了布丁味道的诸伏高明则直接叫店员:“这份布丁很好,麻烦帮我打包一份,不,两份,分开装。”
他改口改得再快,还是被对面的两人听到了。
“==你刚刚是把我忘了吧?”
上原由衣逗他,“好过分啊,孔明。我就坐在你对面,你居然把我忘了。”
“不……我点了两份。”无论怎么讲,他的否认都很苍白。
“算了,原谅你。”看他慌乱的模样,上原由衣突然把脸靠在大和敢助的肩膀上:“我有敢酱惦记就心满意足了。”
“谁……我也没有很惦记你。”被点名的大和警部手忙脚乱的否认道。
但这间包厢里剩下的两人,都看着由衣餐盘里被叠得如山高的大虾不说话。
而大和手里拨到一半的虾,就是最好的指证。
大和敢助无语:“你们两个,别太过分了。”这两个人的表情直接出卖了一切。
“由衣就算了,我什么都没说,为什么要把我也算里面?”高明无语。
但有上原由衣在,大和敢助哪还顾得上搭理他。
这对青梅竹马又开始吵闹起来,从小学的事情说到现在,不管什么话题,都是一如既往的说不完。
诸伏高明坐在他们对面,静静看着他们吵闹的样子,忽然就很想见金田一。
“不好意思,”他重新招呼进门送布丁的服务员:“这盘虾也麻烦重新上一份。”
服务员态度很好,笑着问道:“没问题,先生。请问还是打包吗?”
“不,堂食,顺便给我一个打包盒,我拨完壳再带走。”金田一三平时就不爱吃饭,所以对需要她动手的甲壳类食物更是敬谢不敏。
忽如其来的小剧场,让对面两人齐刷刷露出了高明你没救了的神情。
在同伴调侃的视线下,向来沉稳的黑发警部都有点端不住了。
“你们两个先反省一下自己吧。”
管他做什么。
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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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家了吗?”
——“我看见你家亮灯了。”
——“我在你家门外。”
手机信息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金田一三本还想敷衍几句,骗对方自己不在家,结果没想到诸伏高明这么鸡贼, 居然不声不响的杀到了她家楼下。
无奈起身打算去开门,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茶几上还没喝完的咖啡。
‘这是我自己家, 我应该理直气壮一点,直接把咖啡端到诸伏高明面前, 当着他的面喝。我又不怕他!’
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行动还是很诚实。默默折回去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桌面, 把刚泡好的咖啡倒进洗碗池,又把肉眼能看见的咖啡胶囊, 咖啡机,滤壶, 包括咖啡杯都统统收了起来,毁灭证据。
然后才装作不慌不忙的模样, 施施然走到门前, 打开了房门:“都这么晚了, 你怎么来了?”
男人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声音低哑撩人,“因为我想你了。”
金田一三差点被这句直球攻击砸晕了,回过神, 她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 “别一上来就说这种……这种话。”还说那么大声。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转开了话题:“外面有点冷,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带了点吃的。”说着, 提起了满满当当的塑料袋。
“……进来吧。”
金田一三发誓,她只是看他穿的衣服太单薄了, 并没有别的意思。
“打扰了。”
其实诸伏高明上次也到过金田一家,但那时,他被勒令只能站在玄关门口放鞋子的地毯上,所以,正式踏进她家还是第一次。
金田一的家是一间品味很好的样板间。
这是诸伏高明进来后得出的结论。
和她住了几天,他也或多或少发现了这个人的小毛病。
比如喜欢的东西就会买上一堆,习惯性让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留下自己的痕迹等等。
但在这里,诸伏高明什么都没看见。
金田一刻意收敛了自己的痕迹,房间虽然很漂亮,但只是网上流行的风格,看不出她自己的品味。明明那么喜欢鲜花的一个人,花瓶里放的却都是不需要打理的假花。
她家的沙发的确很大,却连一个靠垫都没有,空落落的,和茶几能隔出一整个银河系的感觉。
诸伏高明还在地上看到了一只一看就是路上随便拿的抱枕,上面还印有某某保险公司的名字,被放在茶几旁边,大概是被金田一三用来充当平时的座位了。
“我这里只有水,你将就一下吧。”
金田一三匆匆跑去厨房,从冰箱抱出了两只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多谢。”诸伏高明接过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发问:“那个不是饮水机吗?”他指了指电视剧旁边的角落。那里明显是有一台落地式饮水机的。
“好像是吧。”金田一三不甚关心的说道:“装修的时候工人给我推荐我就买回来了,但没用两次就坏了,所以现在我都是买水喝。”
她本来就喝咖啡比较多,厨房有净水器和瓶装的纯净水,不影响她日常就行。其余的东西,坏了就坏了,摆在那里反正也没用过,自然也不用特地浪费时间去修理。
如果是用了一两年后突然坏了他还能理解,但金田一住在这里都还没有半年吧。
诸伏高明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灯也是他们推荐的吗?”他从刚刚就感觉客厅的光线很暗了,亏她还能忍这么久。
“……好像也坏了几个小灯泡?”金田一三不确定的说道。其实她真的没有很在意这些细节,保证她卧室和工作室的灯是正常亮度就行。
这日子,真是被她过得稀里糊涂的。
诸伏高明无奈叹气。
“新买的灯,除非质量是真的不好,不然应该只是接触的问题。”
“你家有梯子吗?”他已经开始解外套了。
看他这架势,她也明白了:“你想帮我修?”
“我上次站在玄关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灯泡的问题,只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东西坏了要么维修要么丢掉,看到了总不能一直放在那里。正好今天时间比较早,能修好的话你日常生活不是也会方便一点吗?”
想了想,他又特地多问了一句:“除了灯和饮水机,你家里还有什么是坏的?”
“……”他这突然提问,她还真想不起来。
“应该没有了。”
“那就先修这两样。其他的,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麻烦给我一下工具箱,还有梯子。”
于是她就跑去拿工具箱和梯子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解开了袖口的纽扣,手腕微抬,手臂上原本不太起眼的肌肉也跟着动作一起紧绷起来,突然就变得很显眼。
金田一三:“……”
她一面唾弃自己的没出息,一面又有点舍不得移开视线。
“怎么了?”注意到她忽然不说话,诸伏高明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不,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你是来和我一起吃东西的。”她随口找了个借口。
但也是大实话。
她本来以为他来这里,是借着送餐的名义和她亲近的。
结果,却变成了黑发警部一个人包揽她家所有报废家电的维修工程。
诸伏高明一边爬楼梯一边告诉她:“我刚刚在餐厅和大和他们一起吃过了。”
“大和敢助还有上原由衣?”金田一问。
他点头。
“吃完饭你就来找我了吗?”她双手捧脸,眼眸微弯,语气含笑。
“没有。”
下一秒,笑容秒收。
他人在上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突然的沉默也能猜到几分,所以解释道:“我打包好东西后,先去了一家音像店。”
“上次你不是说想看电影吗?”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电影没看成。
“我把影片带来了。”
“你还记得啊。”她的声音又变得很甜很甜,像嗓子里含了颗糖一样。
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金田一三脑袋一抽,突然来了一句:“你不会想借此机会留宿吧?”
“……”
“……金田一。”
无奈之下,他只能很严肃的叫住她。
“你先别说话了,我在修电器。”他都怕他手一抖,直接接错线路。
避免造成人命,金田一乖乖的闭上了嘴,把手臂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他接线路。
其实也不难,她也能修,但换一个人来做这种很普通的小事,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会突然变得非常的好。
灯果然只是接触不良,诸伏高明三两下搞定,下来之后整个客厅都亮堂了。
接下来就是维修那台饮水机了。
修理箱需要放到旁边的电视柜上,所以,并非出于本意的诸伏高明就看见了电视柜上的一些随意放置的草稿纸。
金田一三写东西是习惯加密的,那上面又满是数学公式,诸伏高明看了一眼只能从中提取出几个关键的数字,“7,24,25?你在研究勾股定理吗?”
“啊。”
金田一三突然愣住了。
想了很久的复杂公式,结果把这个最简单的东西给忘了。
也是,文木理沙又不是数学系毕业的,平常也不会接触很困难的数字。
她所有的知识,都源自她的经历。
“怎么了?”他问她。
“没有,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解释。我一直以为这些数字要用圣经的教义进行解析。”
“这就是你最近经常去教堂的原因?”
“差不多吧。”
“你呢?”金田一反问:“那个女人不是一直念着仓库仓库吗?明明之前你好像很经常的会忘仓库跑。但最近,你好像对那里丧失兴趣了。”
“你不用试我。如果有发现什么,鉴识科会第一时间到场的。我瞒不了任何人。”
警察的工作本就不同于侦探。侦探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欢随心所欲的去进行调查,但警察却必须考虑证据是否合规,证物一旦被污染或者来源不明,上面就会把板上钉钉的事实打回来,要求他们重新调查,即使在现实中,也有很多凶手因为检方公诉时提供不了有力证据,在律师的帮助下成功逃脱惩罚。
这种事情其实也说不清谁对谁错,程序正义虽然时常让他们感到心累,但还是能有效的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
诸伏高明不反感这部分,但这也意味着他发现了证物必须尽快上交,除非打申请,否则不可能留在手里太久。
看他一直在修东西,金田一一个人待着也有点无聊,干脆打开了电视。
也是凑巧,长野县本地的新闻正好报道了大和负责的那桩案件,只不过是用猎奇新闻来报道的:某地一群众本月第二次发现尸体,现在正热衷于求神拜佛。
“他还真倒霉。”金田一三没当一回事,随口嘟囔了一句:“被水泡过的尸体还挺吓人的。”
诸伏高明趁机发问:“如果把死亡和水联系起来,你会想到什么?”
“你在问我?”金田一三想了想:“水刑?延时装置?破坏尸体上的证据……还有的话,大概就是死无对证以及不让别人发现凶案发生的第一地点吧?”
她觉得这个话题走向有点不太对劲:“不是要放影片吗?你确定要一直问我这个?”
“你拿吧,东西也放在那个塑料袋里。”诸伏高明忙着修理饮水机,随口问道:“你们家DVD机应该有吧?”这种东西,虽然国外不太用了,但在国内,应该每个人家里都会有一台吧。
“……”
“没买吗?”
金田一三起身:“我上去拿笔记本电脑,用那个看吧。”她还真忘了买这个,就说她总觉得这个客厅有点不对劲呢,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上楼去拿东西,诸伏高明继续修饮水机,差不多修完的时候,门铃响了。
“奈奈,我可以去看看吗?”尽管只是外面有人在,但诸伏高明还是叫了金田一的假名。
“你去看吧。”金田一三很随意的说道,她还在翻箱倒柜找她闲置的笔记本。反正也不可能是基德突然上门找她,其他人都无所谓了。
就算是只有1%可能会出现的安室透,嗯,她倒是非常想看诸伏高明和对方打一架。
别问她为什么,问就是非常记仇。
诸伏高明走到门口,透过装在大门上的显示器,他看到了对方的样貌。
水守?
黑发警部内心冒出了一股荒谬感。
他来做什么?
“谁啊?”金田一也在楼上问。
“水守彻。”
“他有病啊?大晚上过来。你替我接待他吧。”金田一三压根就不想见这人。
听着她的骂声,诸伏高明弯了弯嘴角。
打开门,他对着愣住的男人笑得很是温和:“水守警官,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
明明是来找奈奈小姐的,但是突然看见衣衫凌乱的上司带着危险的笑出现在自己面前,水守彻也忍不住张大了嘴,一万头羊驼从他心里飞奔而过。
“不好意思,敲错门了。”
本能让水守彻主动选择了退让和跑路。
“他走了?”金田一三又在上面耽搁了一会,听到关门的声音才从楼梯上下来。
“是啊。”诸伏高明语气轻松的说道。
金田一三有点好奇:“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事还来?
金田一三挑高了眉毛:“他还真是够有意思的。居然大晚上跑来找我?什么人啊。混蛋!死色胚!”
倒是完全没留意,这段话把另一个人也骂进去了。
诸伏高明:“……”
第231章
有了水守的打岔, 温馨电影夜彻底告终。
金田一三只觉得很糟心,“他不会还以为音乐盒在我手里吧?爬墙不行就正大光明的来敲门?有本事白天来啊,那个混蛋!”
“不行, 我得给宽人他们家打个电话。”她越想越不放心。高贝先生因为工作性质很少回家,所以平常都是高贝太太带着宽人住, 水守彻如果敢强行闯门,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幸的是, 高贝太太正好带着宽人回外婆家了, 两个人都不在家里。一听说水守彻又来了, 高贝太太也很生气:“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要证物的话直接打电话通知我们去警署不行吗?”
“我明天上班就让保安那边取消他的进入权限。反正以前也没看见他怎么来我们小区,最近倒是来得太勤快了, 还专挑晚上。”出于他们工作性质考虑,为了能最快抵达现场, 这边警察进入小区只需要出示工作证,脸熟的警察更是只要刷脸就可以了。水守彻在警署工作多年, 小区的自动门刷到他的车牌都是直接放行的, 相当于他可以自由出入小区。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看就太危险了。
“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好。”诸伏高明耐心的等金田一和高贝太太通完电话, 才说话。“精神似乎很焦虑,见到是我之后,就更加焦虑了。我觉得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会吗?”金田一三问:“我听高贝太太说, 水守警官这个人称不上专业, 但家境还不错, 压根没什么需要他忧愁的事情,后台又很硬, 所以一开始在我们小区很受欢迎,大家都想给他介绍对象。”
“他会不会从哪里知道了你在调查他?”她问。
诸伏高明摇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其实他最近一周情绪都很不稳定, 我找他身边共事的同事打听过了,他们都说最近的水守彻每天都在盯着手机,不管他们聊什么话题,哪怕是他最感兴趣的车,足球,赛马,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精心搭配好的服饰,头发据说每三天就要去习惯的理发店重新打理一次,衣服要送去专门的干洗店熨过才能穿上身,连胸前的笔都必须是名牌露标的。”
“就是因为他那么讲究,我刚才才会觉得他不对劲。”如果一个人平时没有这么高档次的追求,遭遇了什么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但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过着喝露水的高标准生活,有一天没喝就会变得很明显。
“听上去,水守警官相较于以前也过得太惨了点。”金田一三调侃道:“警署没钱给他发工资吗?”
“我们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定时发放,年末还有一份绩效奖金。你如果好奇,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工资条。”
“算了吧。”金田一三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再多的钱也就是一串数字,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是从小到大都没在钱方面苦恼过。
“希望他之后不要再烦我了。”金田一三说,斜瞟了眼面前的男人,意味深长的说道:“警部先生,你是知道我的。太影响我正常生活的话,我可不会看在他是你下属的份上就手下留情。”
“我知道。”
看着金田一的样子,诸伏高明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被绑玩具炸弹的劫匪还有那间被烧没了的房子,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他能采取有效措施阻止前,希望水守警官不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得太过火了,金田一三的破坏力和她的烦躁程度是同比上升的。
话说,思绪都被金田一带歪了,他现在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吃醋,居然是更担心情敌受伤害。
※※※※※※
在诸伏警部不清楚的情况下,基德牌快递偷偷摸摸又来了一次。
这次,除了各类药物,他还给金田一三带了一个礼盒。
金田一三看着眼前包装华丽的盒子,瞬间了然:“小景给我的礼物吗?”
虽然迹部景吾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但是非年非节的,金田一三一下子也不知道他突然抽的哪门子风。
“都是我的错。”黑羽快斗认真道歉:“我冒充你和他视频。然后出于职业习惯不小心夸了某品牌新出的宝石发夹很好看。”
金田一三:“……”好吧,对于怪盗来说,日常生活会聊宝石这点还真是职业习惯问题。
“我其实只是夸它搭配得很好,寥寥几样彩色宝石就直接让模特的整个发型都上了一个档次。但听在你弟弟耳朵里,他可能觉得我喜欢的有点不太华丽吧……他说好看是好看,但宝石的档次有点低。”
于是,基德就和他很认真的说:‘在我眼里,宝石没有贵贱之分,虽然有的光彩夺目,有的黯然失色,但归根结底,造就宝石美感的,是它背后的一个个故事。’
“……你在和他胡说八道什么呢==”金田一三无语的说道,“别毁我人设啊。”
她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什么故事,闪亮还是不闪亮,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说到底,她就不会和表弟去谈这方面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我的话打动了。但仍然坚持我看中的发夹品质很差。所以抽空自己做了一个。”
黑羽快斗眼神游移。
宝石很好,但整体好不好看,就很难评了。毕竟是新手,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也还挺厉害的。
金田一直接打开了盒子。
“……”
嗯……
“切工很好,还挺闪的。”
但镶嵌就做得太外行了,对比宝石本身,简直是一塌糊涂。
明明设计那些都不错,可糟糕的镶嵌硬生生把昂贵的石头衬成了十块钱能买一大盘的塑料假宝石。
黑羽快斗捂着脸,简直不想再看这件辣眼睛的作品一次。
每看一次,他就会被财阀子弟的壕无人性伤害到一次。
考虑到这是景吾的第一件作品,金田一三还是把它别在了头上,“好了,礼物我收到了,多谢你跑一趟。”
“我倒是没所谓啦,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你送药。”黑羽快斗用食指挠了挠脸,“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回东京看看吗?你的那些亲人还挺想你的。”
“……再说吧。”
金田一三这么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根本没打算回去。
“那我走了?”黑羽快斗这次来长野也是抽空过来的,下个月还有一次偷宝石的活动要准备呢。听说搜查二课最近又从海外请来了很有名的国际刑警,他要是不努力,很容易翻车啊。
“慢走。”
金田一三目送他离开,才又重新开着车回到小区里。
迹部送的礼物别在她发间,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高贝太太看见了,也只是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在饰品店买的吗?”
“儿童饰品店,老板在外面摆摊,我路过的时候觉得它有点好看就买下来了。”
“哈哈,我猜得没错。”高贝太太还找她借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做出了自己的评价,“看着就是假的。”
“不过你戴着还是挺好看的,你平时也不爱戴这些发饰,突然戴一个发夹,也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对了,说到饰品,给你看一下我上次买的蓝宝石戒指,花了我这个数呢。”高贝太太没事就喜欢买首饰。
“这么贵吗?什么样子,我看看。”
金田一三顺势凑了上去。
※※※※※※
不得不说,迹部景吾送的这个发饰虽然看着有点像是假的,但还是挺受孩子们喜欢的。
本来和社区里那些小孩子没什么交集的金田一三,接连碰到了好几个小女孩问她:“姐姐,这么好看的发夹在哪里买的?”
“看见有人在摆摊我就随便买下来了,现在好像也找不到店铺了。”
“好吧……”女孩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我还想给我家洋娃娃买一个呢。”
问得多了,金田一三只能不断的摘摘取取,最后一次,她草率的往头发上一夹,然后就跟着不断催促的高贝太太去了教堂。
最近据说是要迎接什么节日,所以教堂举办的活动有很多,高贝太太虽然对教会说的那一套不太感冒,但有活动她是一定要来凑热闹的。
金田一三也跟着她在教堂里到处跑,然后找借口去其他地方看。
路过一个没人的小礼堂时,身后忽然有人喊她:“这位小姐,你的发夹掉了!”
声音相当嘶哑难听,应该是以前伤到过喉咙,所以他说什么,都还要仔细听才能分辨清楚。
金田一三也是被他连续叫了好几声后,才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叫她。
金田一三回头,看见是那天她见过的那个疑似遭遇火灾的清洁工。
被火烧伤的痕迹从他的脸部一直蔓延进了衣服里,连手上都有痕迹。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脸毁容得很厉害,见金田一三看他,他连忙低头拉了拉帽子,畏缩着将手里的发夹还了回去。
“给你。”
“我刚刚都没注意到,谢谢您。”金田一三连忙接过了发夹。这东西如果掉了还真不好补,景吾一定会很生气的。
可能是金田一三的语气很友善,他在离开前还加了一句:“价格这么昂贵的宝石市面上要收集可不容易,即使做工差,也要好好收好啊。”
金田一三忙着把发夹收进自己的包里,只是习惯性点头说好。
但走了两步,她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回头。
已经看不见对方身影了。
第232章
金田一三又特地在教堂里转了一圈, 可惜,对方像是有意在躲她,她转了几圈也再也没有遇到那位清洁工。
所以, 她只能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万幸高贝太太在这次聚会上似乎也被谁气着了,没有空来关注金田一三的精神状态。
“真是烦死了!”高贝太太一进门就把眉头皱得死死的, “那对网红夫妇到底有完没完!还要借我们小区的事情牟利几回啊?”
“怎么了?”
金田一三记性很好:“你说的是那户被偷了东西,然后搬出我们小区的夫妇吗?”这个事情她都已经听过很多个版本了。
第一次的时候, 她记得甚至是在东京, 诸伏高明的车里听到的。
本来以为是随便听听, 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还有不少后续。
“是啊,就是那对讨人厌的夫妇。”高贝太太翻了个白眼, “当初他们家遭贼的时候,我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安慰他们!”
“又来了又来了, 有关我们小区的视频又来了!我们小区又要因为他们出名了。真是倒霉!”
“他们两个又被偷了什么东西吗?”金田一三忍不住询问。
“不是,”高贝太太不禁冷笑道:“一直被偷东西怎么能吸引人眼球, 只会被告知再不做防盗就是他们的问题而不是小偷的问题了。这回, 他们给整了个新活, 发现家里多了点东西。”
金田一三诚实的发出一节单音:“啊?”少了东西很常见, 多了东西……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新活。
高贝太太说:“具体是什么我还没看,聊天的时候, 小区的人告诉我的。”
然后她就和他们一起把这对只要点击率的夫妇骂了一顿。
“哈哈, 视频底下也有人说他们在炒作的, 真是笑死我了。”
高贝太太把视频拿给金田一看,果然, 连起的标题都很耸人听闻:“突然发现以前一直光顾我们的小偷原来还往我家里送了东西!救命啊!!!这个东西我们到底要不要报警处理!!!”
“真救命就报警好了。居然还拿东西出来拍视频。”高贝太太冷笑,“一看就是自导自演。”
金田一三没说话, 她点了播放键。
起因是这对夫妇从小区搬到了现在的住址,有很多东西一直没有清理,他们近期清理时,发现了一样物品,但两个人都对此毫无记忆。
“当当当当~就是这个胸针。”
女主人当着镜头的面360度无死角展示着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胸针,并表示:“我们查过了,这款胸针起码是四十多年前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了。上面的宝石什么都是真的,最近一次能查到这个胸针的记录是在五年前的一次拍卖会上,虽然拍卖的那一枚长得和我手里的这枚略有不同,但它卖出了很高的价格哦。”
随着她的讲解,视频也放出了能查询到的拍卖的官网记录,一页页拍品的详细信息放上去,再搭配网红夫妇拍的图片,大家也都直观的感受到细节的相似之处。
但也就是因为这些相同,所以底下质疑他们的声音也很多。
小偷又不是疯了,为什么会送这么贵的胸针,是不是他们仿造的?
像是知道他们在质疑什么似的,女主人表示,绝对不是仿造的,说着,又放出了他们去鉴定的店铺的视频,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虽然胸针的保管有点不够好,但应该是正品。
弹幕因此又刷了一波‘真的假的???’
但也有人怀疑这是高仿,他们只是随便找了个胸针来造噱头。
“所以我是真的吓了一跳。”女主人在视频里表示,一开始她看到这个华美胸针时,以为是丈夫给她准备的礼物,很是感动了一回,但之后丈夫否认了这枚胸针是他买的,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有件超生气的事情。”女主人嘟着嘴猛捶男主人肩膀,娇声道:“你居然以为这是别的男人送我的。”
“因为我没送过这个礼物给你,你又说不是你买的,我当然会怀疑。”
“你看这价格!谁会送我这个啊?”
这个对话金田一三看了无感,但高贝太太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这枚胸针……”
她干脆暂停了视频,重新拉了回去,仔细看了看胸针的模样。
然后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他们两个是不是疯了啊?什么东西都拿来影射!把这种打探八卦的实力用在正道上该有多好啊!”
高贝太太怒气值直接飙升了。
“什么意思?”金田一三看着她的反应,二丈摸不着头脑。
因为和她混熟了,再加上金田一三之前保护了她的儿子,所以一些以前不会和她说的事情,高贝太太也都开始逐渐和她交底:“你是知道我喜欢宝石喜欢首饰的。小区里谁有了好看的饰品,我都会忍不住上去问一下。”
“她展示的那枚胸针,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在哪见过?”金田一三还是没懂高贝太太发火的点,“他们之前见到过然后复制了出来用于博取流量也不稀奇,让当事人发律师函警告他们,让他们下架视频就行了。”
“……不是在谁那里的问题。它原来的主人都失踪了。”
“?”
“是上浦太太。”高贝太太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还想用她的经历写一篇虚构小说是不是?”
“……抱歉,我当时有点不太知道天高地厚的。”
“没关系。其实新闻都报道了很多回,你写不写都是一样的。”高贝太太说,“我只是看不惯这种就差报个当事人身份证号码来吃人血馒头的人。”
“她有句话是对的,那个胸针的确很稀有。我只看见上浦太太戴过。”
宝石配美人。而美貌的上浦太太和这枚胸针相得益彰。
“我太喜欢那枚胸针了,所以还找上浦太太借过两回。她很豪爽的借给了我。当时所有人都对这枚胸针赞不绝口,所以我对那枚胸针的样子记得很清楚。”
“我还问过上浦太太,是不是她先生送给她的,需要在哪里买,但她只说这是天降的礼物。”
“可能和她以前的那些追求者有关吧。”上浦太太的确很沾花惹草,而她的历任追求者中,不乏比上浦先生更为优秀的俊杰。这些,擅于八卦的高贝太太都知道,所以,为了避免双方的尴尬,高贝太太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高贝太太淡淡的说:“他们两个这样,无非就是打探出了当年的一些事情,然后拿这种狗血的故事吸引观众。”
想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上浦太太,高贝太太当然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好感观。
“但……也可能是真的吧。”金田一三不确定的说道:“虽然很离谱。可是,这么久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得比小区里的人更清楚?”
“这你就不懂了。”高贝太太冷笑,语气无不讽刺,“上浦太太的事情,还有谁比上浦先生更知道啊。”
“那个男人,上回就参加了他们的直播放送。把我们小区说得跟个鬼屋似的。他们早就有了联系,为了钱,他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听说他现在酗酒很厉害,钱不够花,当然只能靠卖妻子的隐私当收入。”
“为了能营造节目效果,借一个胸针算什么?”
真是这样吗?
金田一三看了眼屏幕前的胸针。
可能是因为才碰到了和首饰有关的事情,她看那个胸针都觉得它自带一层神秘效果,不像高贝太太说的那么简单。
“对了。”金田一三突然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我们小区有什么和直角三角形有关的建筑物吗?”
“上次在路边看到一个小学生在叹气,说老师布置要找生活中的直角三角形,但我们小区里完全看不见这种东西。”
“有啊!他可以去找地上那些三角形的砖块。”高贝太太哈哈大笑,“其实除了这些表面的,我还知道一个,只是这个太隐晦了,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意识到。”
“什么东西呢?”
“你有没有见过小区里有一尊老人带着小孩看书的雕像?”
金田一三眨了眨眼:“我记得建在小区中心位置对吗?被一堆鲜花围着,太日常了,所以不是很显眼。”
她仔细想了想,“那个雕像上面有三角形吗?”
“不是说这个,我都说了没有那么显眼。是很隐晦的东西,需要用航拍的那种无人机才能看见呢。”
高贝太太到处找地图,终于在她电脑里翻出来了一幅小区的平面图,并且招呼金田一三过去看。
“这个雕像是以前的大中会长让建的,同期还建了其他的雕像,分布在小区各处。但只有这个雕像,我们都开玩笑说雕像上的老人和小孩就是他和太郎。”
“不过会长本人不喜欢这种说法,说怕别人说闲话,觉得他贪污了公款建了这座雕像,所以后续我们都没人再提了。知道的人也很少。”
“你看。”她伸手指给金田一,在平面的地图上,被标注起来的三个红点显得非常显眼。
“教堂,仓库,还有雕像,不正好是一个直角三角形吗?”
“距离我记得是……是什么来着,之前有职工还说这三个距离的数字和什么定律有关。反正挺巧合的。”
7。
24。
25。
合起来恰好是勾股定理。
金田一三在心里回答道。
她一直以为是教堂里有什么的地方,而诸伏高明则去了仓库。
他们都搞错了。
原来,文木理沙想要指向的,就是这尊雕塑吗?
第233章
虽然找到了地方, 但这稍微有点难办。
金田一三心想。
雕像是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想要不引人注目的靠近,是个很大的难题。
当然, 她也不是不能想办法,可是, 文木理沙藏在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又藏在哪里才是关键。
比方说, 如果她是埋了东西在雕像下面, 金田一三自然可以想办法把雕像挪开, 但如果东西藏在雕像里面呢?把雕像炸掉?如果雕像外面也刻了线索又要怎么办?
说实话,小区的保安大晚上也会在周围巡逻, 她可以大半夜跑进档案室加班,却没办法大半夜跑到花园周围研究雕像, 后者怎么看都很可疑。
如果现在警署的负责人是那个水守彻,金田一想干就干了, 事后有足够的把握糊弄过去。
可偏偏现在是诸伏高明在管事。
好不容易和黑发警部有了一段蜜月期的反派大女主, 又一次有点看他不顺眼了。
这种时候, 就会特别希望自己能变成柯南或者宽人那种小学生, 只要能定时回家吃饭,钻哪里都没人怀疑。
想远了,总之不能这么鲁莽的行动, 要是能想个办法确认就好了。
金田一三不甘心的咬着嘴唇。
※※※※※※
金田一三在忙着想办法对付那尊不能动的雕像时, 诸伏高明的办公桌上, 已经堆满了精神病院的病历。
大中太郎因为童年的创伤,所以每个寒暑假都会被他母亲送去心理医生那进行治疗。
诸伏高明找到了他曾经去过的医院, 又把医院的档案调了出来。
除了调查文木理沙的事情,他还想要调查一下这十年间, 小区里其他人的情况。
档案被一筛再筛也留了厚厚一堆,诸伏高明逐一查看着名单,将他们与医生的口述进行比对。
最吸引他的,除了文木理沙这个人,还有一个名字:岩立恭平。
记录显示,他在去世的前几年,都被他的母亲送到医院治疗过。
“疑似患有混合型人格障碍,妄想症较为严重,经常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偶尔会展示出非常极端的攻击性,正常时很害怕和外人接触,智力方面略低于平均水平,但能正常思考,极度依赖母亲……”
这是当时诊断医生手写的评语。
他在下面罗列了一些常见的药物,建议患者每日服用。不过,在下一次会诊中,他在自己的诊断日记里写道:“这名患者家属较为迷信巫术之类的东西,我给的药基本没吃,倒是补了点鸡血鸭血。”
“……经观察发现其暴力症状加重,但其家属声称未出现刺激源。”
“……建议住院治疗,家属同意。”
“……住院治疗一周,症状好转,建议继续留院观察,但被家属驳回。”
“……症状疑似好转?”这里医生打了个问号,后面是他的解释:“只有简短的对话,但我感觉有点不对,还需要进行详细的测试,如果能抽血拍片更好,所以我建议患者留院治疗看一下后续情况,但被他母亲拒绝了。她好像笃定了用她的方法就行。”
“……再度住院治疗,但其表现出的攻击性愈发强大,已经抓伤了我们医院的好几个护士,不见血绝对不罢休,大家都在和我诉苦。他的母亲也后悔了,说医院没用,要回家治疗。”
后面的文字明显能看出医生越来越郁闷的心情。
诸伏高明的视线放在暴力倾向四个字上,久久不能移开。
正常人如果去医院检查,一定是有哪里不舒服。
岩立恭平前前后后被其母亲送去医院这么多次,现实中一定也发过病。
但是,小区里的人对他的印象似乎都只剩下了沉默寡言,就连西条警官也只是说他母亲的性格有点难搞,至于岩立恭平,他说他没什么印象,因为他不怎么爱出来交际。
那么……发病的时候,经常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的时候,岩立恭平都待在哪里?
回想起金田一父母的卷宗,诸伏高明心底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个人是真的死了吗?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常年累月在卖古董的又是谁?
想要弄清楚这点,似乎还是要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
诸伏高明将目光移到了文木理沙的档案上。
她的档案反而比岩立恭平要难找很多倍。
诸伏高明拿着她的照片,问了一圈,才终于从一名医生手里拿到了她在医院的名字。
“A子。”
他们是这么叫她的。
被所谓的好心人送过来时,前面的治疗档案全部遗失,大家只知道她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女流浪汉,精神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只有那种年龄很大的护士还记得一点点:“好像是个什么会长的家人把她送过来的,一直在踢床踢凳子,人是以前的院长单独治疗的……”
“照顾?前面还有点精神的时候,全是那个会长的家人在照顾她吧?穿得灰扑扑的,还戴着口罩,但我们院长好像认识那个女人,经常会问她会长身体怎么样了?对她很尊重,所以,应该是会长的家人……”
“靠近她?我们才不敢靠近呢。院长说了,谁敢过去,就直接开除。”
这里面分明有阴私,但前任院长已经去世,大中会长也已作古。
线索,居然还是卡在了仲泊惠手里。
这个女人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
虽然暂时动不了那尊雕像,但是打听一个清洁工到底在哪还是挺容易的。特别是在对方特征明显的情况下。
金田一三去外面买了点蛋糕,说是想要谢谢那名清洁工帮她捡到了发夹,如果对方生活非常困顿的话,她愿意每个月以教堂的名义捐一点钱给到这位清洁工,但希望算在他的工资里,维护对方仅有的尊严。
“……而且。”她和这里的修女吞吞吐吐的说:“那位先生似乎不太愿意外人关注他的脸,总是把帽子压得很低。”
“我看他那个样子觉得很可怜。他之前应该遭遇过火灾吧?明明涅槃重生很是幸运,结果却要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眼光。”
金田一三还凭借自己极好的记忆力,随便套了几句圣经里的说辞,把修女说得感动极了:“奈奈小姐,你说得很对,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应该有这么多隔阂与歧视,光看外表,我们很难读到一本书的全貌,人也是一样的。”
“这位先生以前的经历,我本来是不能多说的。但你现在既然想要偷偷的资助他,鉴于你的一片好心,我和你简单说一下他的情况。”
“你说的那位先生叫做岩宫宽,今年已经60岁了,据说,他在年轻时不幸遭遇了一场火灾,从此之后,就只能以这份样貌生活着,做也只能做清洁工之类的活。现在年纪大了,没人愿意雇他,他也只能在公园里露天入睡,白天有时能吃上一顿,有时一饿就是好几天。”
“他也算是幸运的,在外流浪时遇到了我们藤木牧师。老牧师外出和信徒们讲述圣经时,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外偷偷流眼泪,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但他说并不是这样。他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在听见牧师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是为了众人的罪时,眼泪不自觉就流出来了。他说他从未听过这么美的故事。”
“牧师问他美在哪里?他说,他不是什么文化人,但听着这个故事,他觉得耶稣那颗甘心为信徒受苦的心最美,他不禁就想起了小时候听到过的一座破旧的雕像和一只冻死的鸟儿的故事,他能感受到的悲伤是同样的。”
金田一三:“王尔德的《快乐王子》?”
“是啊,就是这个故事。”修女说,“藤木牧师被他这一番话感动得不行,岩宫先生甚至还要掏出身上所有的硬币给教堂捐款,说他已经老了,如果能帮助一些比他更困难的人,他就心满意足了。帮助到的年轻人可以重新振作,为社会做贡献,帮助到比他年纪更加大的人,这些人没有劳动力,正是最需要帮忙的时候。”
“藤木牧师听了他的话都快感动哭了,当场就和身后的信徒说我修行了一辈子,都还不如这位老先生通透。信徒们也争着要给他捐款,给他买衣服买食物,但都被对方一一拒绝了,最后藤木牧师看他没有去处又要继续流浪,就问他要不要来我们教堂,当一个清洁工之余,还能日常侍奉主。”
“岩宫先生听到后面那个理由就同意了,在场的信徒都非常开心,这个故事还上了我们当地的教会报纸作为宣传呢。”
“……就,能有这种思想,还挺厉害的。”金田一三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么深的东西。”
“没事的,您也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不仅是您,小区里很多人都有。其实,最近,我们教会捐款的人数多起来了。”
“原因是?”金田一三心里好像已经能浮现出答案了。
果然。
修女说:“当然是因为岩宫先生。他可不止是做了一件好事。您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三位说要给他捐款的人了。不过岩宫先生过得很清廉,大家的捐款他又会转到教会的账上去帮助其他更加弱势的群体,别说是大家的捐助了,就连他的工资他也一起捐了,事实上,从进门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要过工资,说是吃住都在教堂,他已经过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了,这些钱,应该去到更有用的地方,才不枉费主的教诲。”
不,不是吧。
金田一三疯狂瞳孔地震。
第234章
这位岩宫先生……真是楷模一样的人物。”金田一三硬着头皮夸赞道。
修女欣慰的说:“我想, 一定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主。在主的安排下,藤木牧师的好心最后不但回馈了他自己,也回馈到了教堂身上。之前无论我们怎么办活动都吸引不了太多人。但现在不同了, 还有别的区的教众想来见一见岩宫先生。”
懂了,活招牌是吧。
修女不知道金田一心里想的, 很是激动的说道:“虽然大部分教众第一次见面时都会被岩宫先生的外貌吓到,可是, 只要与他交谈, 大家的心灵就都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有教众还和我说, 一和岩宫先生说话,他的心灵都受到了一次洗涤, 他自己工作上原本遇到了很多棘手的困难,可是, 在和岩宫先生交谈后,他忽然就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对比岩宫先生遭遇的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岩宫先生既然能够突破困难, 抵达他心底的净土, 他为什么不能呢?
之后, 他重新振作精神, 再去看工作上的难题,果然就迎刃而解。”
这说得就有点像教堂时常宣传的那种小故事了。
金田一三有点怀疑其真实性,但看修女那狂热的表情, 好像的确是真人真事。
毕竟普通人撒谎总会有点痕迹。
“在这个日益复杂的社会, 如岩宫先生那样表里如一, 一眼就能够望穿的纯净与虔诚少之又少。如果不是他年龄大了,我们还真想重点培养他。”
不说别的, 能凭借所谓虔诚就给教堂招来一大批死忠粉,的确很厉害。
“岩宫先生, 就像是上帝给我们教堂派来的守护天使。”
这句就太夸张了。
金田一三对别人的信仰自由不做评价,只是略有些纳罕岩宫先生的受欢迎程度。
按照修女的说法,虽然现在大家都保持低调,知道的人不多,可他们内部甚至已经组建了一个互助小组,小组的中心就是岩宫先生。在互助会上,大家对自己现在的处境畅所欲言,然后再由岩宫先生给出他的建议。
“话语虽然很朴素,却总能直达人心。”
所以非常受人欢迎,才办了第一次,已经有人在问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她还问金田一三:“奈奈小姐你需不需要参加?我们不收取任何费用。”
“虽然我们不能保证你的未来之后会一帆风顺,可是短暂的回顾和反省,会让你过得更好。”
“不用了。”金田一浅笑着拒绝了这个建议:“过去的事情没办法重来。我也不觉得我需要反省什么。”
“好的。”对方亦不强求,“你拜托教堂的事情我们会办妥的,相关报销发票和凭证会发送到你的邮箱里。只是岩宫先生现阶段的工资会拿去捐赠给其他比他更困难的人,这是他个人的意愿,我们也办法阻止。”
“本来就是用来做好事的钱,只要用在好事上就行了。”金田一三笑了笑,“我无所谓。”
不管是真圣人也好,假圣人也罢,她给这点钱也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弄清楚那次对话到底是巧合还是……
说到底,一个从小就从事社会最底层工作的人,真的能有这么强的眼力见吗?
好的镶嵌工艺会给宝石做加分项,再难看的宝石,也能摇身一变变成受万人追捧的贵价石头。
但坏的镶嵌工艺,能让满分的宝石充满粗糙感,毫无美感可言。
景吾新手入门糟糕的镶嵌技艺,可是让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都露出了暴殄天物的表情。
高贝太太更是完全没看出那是真宝石。
金田一三觉得,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宝石真假,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但就是所有人用肉眼难以分辨的石头,却只有岩宫先生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宝石品质顶尖,工艺尚需加强。
语气很笃定。
他但凡少说一个要素,金田一三都不会起疑心。
见识少的清洁工或许会拿玻璃当宝石,也许是出于恭维没有说破这个发夹不值钱。但价值高,市面流通稀少,做工差这些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懂行或者刚入门的人都不会有这么毒辣的眼力。
金田一三由此开始好奇这位清洁工的身份。
但在今天听完修女说的话之后,她心底的疑惑并没有就此解开,反而更困惑了。
一般人会有这种好口才吗?
岩宫先生的互助小组的规模进度,实在是快得让人咋舌。
他来教堂才多久,一个星期都还没有吧?
为了能更好的服务教众,帮助他们解答疑难宗旨,根据金田一三浅薄的教会常识,一个牧师从神学院毕业也还要在资深牧师的带领下,实习2年左右,才能转正成为一个真正的牧师。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这个人就能放出去独当一面了,就和普通人工作五年才能被叫一声职场骨干,工作十年以上才能被叫职场老手差不多,神职人员由于担负着传道的重任,除了对经典的熟悉程度外,口才也是要在一次次历练中慢慢磨砺出来的。
两年的实习也只是菜鸟的程度,一般人都会选择更熟悉更靠谱的,而不会考虑找新人牧师。
但现在,听听教堂这边都干了点什么?
让一个完全没受过培训的普通人开互助会?
金田一听了都觉得教会的人是不是集体得了失心疯。
最恐怖的是,那些平时还有点挑剔的教众似乎也对此接受良好,比平时效果还要好200%。金田一三可是听高贝太太说过,由于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小区已经没剩多少人相信教堂了。教堂生意非常惨淡,曾经他们也想过要成立互助会,但参与的人寥寥无几,最终只能喊停。
但现在,他们居然办成功了。
金田一三心里只剩下‘卧槽’两个字在疯狂刷屏。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隐隐约约有股犯罪的味道。
※※※※※※
“爸爸,这还是你退休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吧?”
西条警官的女儿跟在他身前身后,走在大街上也忍不住絮絮叨叨:“你啊,就是要出来多逛逛,多陪陪妈妈。”
“为警察这个职业,你都奉献一辈子了,现在也该回归家庭了吧?我妈还等着你带她出海旅游呢,我说要带她去坐轮船她都不愿意,非要等你。据说这还是你们年轻时的约定,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执行,你这个当丈夫的,也太不及格了吧。”
“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啰嗦。”西条警官不习惯的扯了扯身上花里胡哨的休闲风短袖,衣服的气质和他本人一点都不搭。
“你当我愿意这么在你耳边念叨吗?还不是你根本不听。过完这个周末,你记得要去医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该做的理疗一次性都做了。免得大半夜又闹胃痛,睡都睡不好。”
他女儿顿了顿,偷偷看了眼父亲的脸色,试探着说:“其实……”
“虽然大家都很讨厌那位水守警官,但我这回还挺感谢他的。”
“要不是他胡来,爸爸你根本不会出远门。”
“他那叫胡来吗?”西条警官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那叫无法无天!你见过哪个警察打小孩的?”
“行了行了行了,爸爸,拜托你小声点吧。你都退休了干嘛还这么大嗓门,我又不是你手里面的犯人。”女儿感觉捂住了耳朵,露出难受的神情。
“……”
这孩子和她妈年轻时一样古灵精怪的,脑袋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但西条警官偏偏就拿她这一套一套的没办法。
他放弃了说教,只顾着闷头往前走。脚上被女儿求着换上的人字拖实在难穿,身上的休闲衬衫也让他时不时的觉得别扭。
更别提入眼都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情景模式让在熟悉的小区混得如鱼得水的西条警官难受得厉害。
但这种话也不能和妻女说,不然她们一定又会就他退休之后的生活好好跟他掰扯一顿。
西条警官也不想上家庭批斗大会。
旅行攻略是女儿事先已经做好的,靠着双脚,他们倒也连着走了好几个地方,走到最后,女儿已经累得喘气了。
西条警官倒是没什么事,体感还能走一天。
但看着女儿累得够呛,他环顾四周,找了家咖啡厅,主动提议道:“我们先去那里休息吧。”
“好啊好啊。”女儿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拉着他就往咖啡店里跑。
临近中午,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西条警官只要了一份番茄味的意大利面,没点咖啡,要的是水。
女儿倒是洋洋洒洒点了一大堆,听得他眉眼直抽。
但他也知道对方是记挂着想让他多吃点别的食物,也就没说什么。
因此,两人之间的氛围还算愉快。
等餐间隙,西条警官的女儿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在角落看见了一部钢琴。
眼睛不由一亮:“爸爸,你看,有乐器。”
“不知道他们中午有没有演出。”
“我以前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呢。”她开心的说着,然后想到了什么,偷偷瞥着板着脸看不出喜怒的父亲,脸上的笑也收了收,小声说完了后面的内容:“在早川先生那里学了点皮毛。”
“……”
沉默了一会,西条警官才接话,“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在钢琴方面。”做人方面却不是。
“我也没想过早川老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女儿跟着叹了口气,“明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以前还夸我听力很好,很有乐感。”
她当时回答这大概是遗传,早川老师就笑着说那下次可以让你家人来试试。
可惜,在这之后她课业繁重就放弃了钢琴,和老师的约定也没能继续下去。
再次听到老师的消息,不免让人觉得物是人非。
第235章
父女俩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早川的事。
西条警官的女儿招来侍者, 询问道:“请问这里中午也有钢琴表演吗?”
“是的。”年轻的侍者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我们聘请的钢琴师待会就会上台演出,此时他正在后台做准备。”
女儿偷瞄了眼父亲严肃的侧脸, 忽然起了一点开玩笑的小心思。
“那我能去后台看看吗?”说是这么说着,但被手挡住的嘴却朝侍者做了一个口型:惊喜。
侍者立马心领神会:“好的, 这位女士,我知道了。请跟我往这边走, 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人家在后台做准备, 你去做什么?”西条警官是不大赞成的, “这是人家用来糊口的职业,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爸, 什么叫添麻烦啊。”女儿翻了个大白眼,“我就是去看看, 马上就出来了,你在这等我一分钟就好。”
“是啊。不碍事的, 不碍事的。”侍者笑呵呵的说道, “经常有客人会产生这种好奇, 这也算是我们的隐藏招待吧。”
店家都这么说了, 西条警官也只能作罢,“那你快去快回,别一直打扰人家。”
“放心吧, 我那爱操心的老爸。”她笑眯眯的回复道:“我真的就去一分钟, 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承诺很有效。
不到半分钟, 她便蹦蹦跳跳的从后台跑了出来,重新坐回西条警官身旁, 嘴里还哼着歌。
后者怀疑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么高兴?”
想起自己前些年生日时,她从酒店后门抬出来的那个五层的超大蛋糕, 顿感不妙:“你不会又准备了一个蛋糕吧?医生说我血糖偏高,可不能吃这个。”
而且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在,怎么可能吃得晚那么大的蛋糕,刚刚这丫头点的东西就已经够多的了。
“哎呀,爸,你能不能暂时摒弃一下警察疑神疑鬼的本能。”
“我真的只是去后台看了看,什么都没做。”
“这家店是你选的,我们进来才多久啊,我怎么给你准备那么大的蛋糕?你要是实在想要的话,回去我再买一个给你?”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反着说。
“我才不要大蛋糕,太甜了。”西条警官嫌弃的说道,果然如她所料的闭了嘴。
不多时,钢琴演奏者也拿着曲谱从后台出来了。
见到人的那一刻,女儿的嘴角隐秘的弯了弯。
对方先朝观众席来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在得到了不多不少的掌声后,才坐在自己位置上。
“他刚刚是不是往我们这边多看了一眼?”西条警官不确定的问道。
女儿断然否认:“爸,你别多心了。放弃你的直觉好吗?”
她说不是就不是了,眼见音乐声响起,也没有西条警官担心的彩带鲜花大蛋糕出现,他也闭了嘴,开始享受这纯粹的音乐声。
但前面几个音还好,后面的音乐,优美归优美,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没等西条警官想明白,就看见身旁的女儿突然起身,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在他愣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钢琴师身旁,两人眼神交流一秒,相视一笑,便跟着曲谱开始了默契的演奏。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但加了一个人的声音进去后,原本乏味的音乐瞬间变得充满激情,磅礴的感情随着音乐流淌而出,就连心跳都跟着钢琴的重音同步了。
这期间,女儿的眼睛一直盯在父亲身上,看着西条警官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再到迷茫,她自己心里也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等收获了一众掌声下台后,她也不含糊,直截了当的问道:“爸,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这首曲子你不喜欢吗?”
“前面不好听,后来你加进去还算不错。”西条警官冷静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没想到以前学的东西你还能记得。”她学钢琴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往前推,怎么的也有十五年以上了。
“我当然记得。小时候最常练习的就是这首曲子了。教我的早川老师就很喜欢这首曲子,各个音乐家演奏的版本都有收集。等我们学会了一些之后,他还经常邀请我们和他四手联弹。那时候,只要是他的学生,就没人不会这首曲子的,算是我练习曲里的NO.1吧。”
她得意的说道:“我还在校庆上表演过呢。”
西条警官的脸上满是空白。
“爸……看你的样子,你又忘了吧。”
“……”
“不,不是忘了,是根本不知道,那次表演只有我妈在台下替我加油!”
“抱歉。”回过神的西条警官郑重道歉,他忙于工作,的确亏欠家庭许多。
“原谅你了。”她的女儿大度的说道。
“你就这么原谅我了?我还以为你会生一整天的闷气,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那是以前。动荡的十八岁懂的都懂。我现在都快三十了,当然不能和以前一样。”
“而且,爸爸,那天你不是抓了一群喜欢在附近飙车的飞车党吗?还上了第二天的报纸,我同学都和我说有这种爸爸非常可靠。”她俏皮的说道:“看在你帮我挣面子的份上,我就大度原谅你啦。”
西条警官被她的话逗笑了。
不过……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一定要四只手吗?你改了?”
“我怎么可能改==”他女儿无语的说道:“这就是原曲啊,很有名的曲子,从问世开始就只能采取四手联弹。”
西条警官再度怔住了。
“那……如果是一个人弹的呢?”
“曲谱做一些改动的话,应该也可以吧。但这样就把原曲的精华部分都改掉了,不是很好。”
“早川改过吗?”
“早川老师?他怎么会改这个?就是他告诉我们这首曲子的精华部分就在于两个人之间的巧妙配合,他超级喜欢这首曲子,我们弹错一个音他都会长吁短叹很久,为什么会改?他还和我们说他老师说他不能再进一步的原因就是过于墨守成规,不敢创新呢。”
“爸?你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女儿不放心的问道。
“没什么。”西条警官含糊的说道:“我只是好奇想问一下。”
“对了,回去的机票买好没有?”
“爸,你才来这里度假一天,干嘛急着走?那个诸伏警部不是让你多跑几个地方散心吗?你不听我们的,总要听他的吧?”
“……我就问问。”面对女儿的瞪视,西条警官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
“我想出去了。”
又一次和下属的短暂见面会,仲泊惠直接提出了她的要求。
“啊?”仲泊惠突然这么大大咧咧的提出来,来见她的秘书都有点慌张,语气很是为难:“可是,夫人您刚刚被判刑,现在就出来的话,舆论方面可能……”不会太好听。
“我现在乖乖住在这里,外面那些人的评价就很好听了吗?”仲泊惠反问道。
秘书:“……”
那还真没有。毕竟比起杀朋友情人这种案子,亲生母亲杀了亲生儿子这个新闻更能吸引群众的恶感还有眼球。外界都给她取了个魔女的称号,怎么可能发生好转。
“你知不知道自从前本刚死了,二松雄大死了,那群警察就天天提审我。”仲泊惠说:“我有时真搞不懂他们,明明我好好的住在监狱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总是要跑到我面前来。”
“他们死了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仲泊惠大声说道,一点也不怕她的行为会招来警察,“前本刚生前那么多仇家,干嘛非要找被戴上手铐的我?难道还嫌我现在这种一个月就见好几次的行为太自由了吗?”
秘书:“……太太,您先冷静下来吧。”看来监狱的环境真能把人逼疯,“我们和你一起想解决办法,发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所以不是让你们给我想办法吗?不管是办理保外就医还是其他手续,总之,你们想办法让我出去就好了。”她说。
即使是隔着玻璃,但那双眼睛扫过来时,秘书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说了好。
“这才像话。”不顾下属的苦瓜脸表情,笑容重新回到了仲泊惠脸上。
“最近有什么事要报告的吗?”
“哦,水守……”
“不用提这个人了。”她打断道。
“诶?可是……”明明上次才说了要让他去努力追求奈奈小姐。
“他就是个傻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没有我从中作梗,他也迟早会死在他那个糟糕的性格上。”
仲泊惠简单的给水守彻下了定义,重新声明:“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出去。我想,一个母亲杀了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对社会的破坏力也没有那么强吧?”
“……我们会从量刑方面还有健康方面入手的。”
“很好。”
仲泊惠敲了敲桌子,“我必须尽快出去。”
有一个事情,哪怕引起警方的怀疑,她也必须尽快回去确认。
第236章
金田一三下次去教堂时, 恰好赶上岩宫先生的互助小组进行第二次活动。
说实话,也不能一直叫互助小组了。
金田一三看着礼堂里乌泱泱的人头,虽然明白这里面的人有许多都是出于他们的好奇心, 并不是对岩宫先生有多信任,可是, 才开第二次,就能勾起这么多人的好奇心, 也实在是了不起。
毕竟很多事情都不是你吆喝一嗓子就能有人一呼百应的。
“奈奈小姐?”有人在后面叫她。
金田一三回头, 就看见了修女还有她身后的岩宫先生。后者习惯性的压低帽檐, 似乎不想让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
“你也是来参加互助小组的吗?”修女笑着问她。
“不,”金田一三断然否认, “只是我看见大家都往这里走,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
“岩宫先生很了不起呢。”金田一三转而夸赞起了男人,“能有这么多人过来, 说明他们对你很信任吧。”
“哪里。”岩宫先生谦逊地低着头, 听到金田一三的夸奖, 连背部都下意识隆起, 尽显谦卑,“我对各位的作用只是一面镜子。”
“镜子?”
“是啊。他们只是透过我看清了自己的本心。归根结底,还是各位教众平时就有三省其身的习惯, 我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 微乎其微。”
“岩宫先生, 你这也太谦虚了。”
“……”
夸过了头,他又不说话了, 只是费力的朝金田一三笑了笑。
被火烧过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但了解一点内幕的人, 又会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那我们现在不能闲聊了,要进去了。”修女跟金田一告别:“奈奈小姐,希望你下次能来。”
“好啊,下次再说吧。”
他们两个人走了进去,礼堂门被慢慢合上,但里面热烈的掌声却是大门关不住的。
岩宫先生的互助会,看来这次也会很顺利。
金田一三在教堂周围转了一圈,脑海中闪过刚才在礼堂里见过的那些熟人面孔。
教堂的人除了那些需要值守或者有其他工作在身的人,其他人差不多都待在了里面帮忙维持秩序。看来他们内部也很认可岩宫先生。
不过……
金田一三觉得有点奇怪的是,那位把岩宫先生带回教堂的藤木牧师却不在那里。
他今天应该没什么人要见吧?金田一三心里嘀咕着。
不,不是应该,是她都可以肯定了。
藤木牧师在外面很受欢迎,但小区的人都不爱找他。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待在这里没有走,一副要养老的架势。
金田一三在教堂附近有目的的寻找着他。
终于,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闲置小房间,金田一三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藤木牧师,他面前的地上整齐的摆着一碗简朴的白米饭,还有些一看就是小区便利店出售的小零食。
食物前面有一双一次性筷子。
这个场景,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是在为某人哀悼。
金田一三耐心等他哀悼完,才发出了一点响声,惊动了这位牧师。
“谁?”藤木牧师警觉地抬头,神色甚至还带了点彷徨,在看见来人是金田一三时,他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奈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藤木牧师从地上缓缓起身,大概是跪得太久了,血液不能流通,起来时,身体还往左右晃了晃,金田一三连忙上去扶住了他。
“小心。”
“抱歉。”他身体晃了几下才站住,苦笑着锤了锤膝盖,“年纪上来了,小毛病也跟着来了。”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奈奈小姐。”
金田一三撒谎说:“我在这边随便逛逛,听到这附近有响动就过来了。”
“您没去参加互助小组的活动吗?”她试探着问道。“岩宫先生不是您带来的人吗?”
“那个啊……年纪大了,做不来了。”藤木牧师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这个活动要办下来不容易,大家都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如果我去了那里……”
他表情一黯,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您是在祭奠亲人吗?”金田一三看出他不会再往下说了,干脆的转移了话题,指着地上那对东西问道。
“……是啊。”沉默了一会,藤木牧师苦笑道:“除了我,可能也没人会祭奠他了,虽然我们之间不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也算是亲人吧。”
“抱歉,让你看见我不堪的一面了。”他再次蹲下,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金田一三帮着他一起收拾,略带不解的问道:“为亡人难过能有什么不堪的呢。只是这里不是祭祀死者的场所,藤木牧师你为什么不去祭坛哀悼呢?”
“……”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良久。
久到金田一三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可以。”?
他并没有为金田一三解惑,而是郑重拜托道:“奈奈小姐,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拜托很自私,但还请你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做了什么。”
“……当然没问题。”
虽然奇怪,但金田一三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之后她回了办公室。
高贝太太也跟着回来了。
一进门,高贝太太就和她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清洁工?”
金田一三:“……”
高贝太太,果然小区流行什么都瞒不过你。
“岩宫先生真是太厉害了!”高贝太太很是欢喜的说道,“本来我都快被宽人的成绩闹得烦死了,可经过他一开导,我一下子就想通了。大人有大人的缘法,小孩有小孩的缘法,我没必要强求他样样都是满分,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已经是万幸了。”
“下次我觉得不舒服还要去!这不比心理医生好使吗?”她美滋滋的说道。
说完,高贝太太还像模像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低头祈祷起来。
金田一三:“……”
怎么说呢,不愧是跟着潮流走的高贝太太。
她已经能预感小区要开始一次教堂热了。
“说起教堂。”她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问道,“其实教堂那个老牧师也说得很好吧?我去忏悔室忏悔时,有和他说过几次话。”
“但好像讲经这种事情,在我们教堂,他一次也没做过。比他年轻,说话还有点磕巴的牧师都上去了,现在岩宫先生也能上了,为什么他不行啊?”
金田一三自言自语道:“也不像很不受欢迎的样子啊。”
“我听修女说,他在外面其实有大批信徒?那为什么一直留在我们这里?不去其他地方发展?”
听金田一三提起这个人,高贝太太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
“你不要靠近他。”
高贝太太说。
“靠得太近,连带你也会被小区的人排斥上的。”
“?”金田一三瞪大了眼睛,“……我不懂。他以前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那倒没有。”
“只是我们都觉得他是伪善。”
“他讲得再好,也抵消不了大家心里的厌恶。”
“……我不太懂。能告诉我理由吗?”
“这个啊……”高贝太太咬了咬唇,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陈旧的报纸。
“我们小区以前发生过很多事。”
她轻声说。
“有人被骗得倾家荡产,只能沿街乞讨。有人至今下落不明。也有很多家庭都死在了一次丧心病狂的投毒案中,再也没了新生活。”
“但这些事情全加起来,也没有这件事恶心。”
金田一三看向报纸上的标题“x教再起,xx小区业主竟是高级骨干!!!”
后面是被打码的照片,但能看出是某家一户建的后花园,现在土全部被翻了过来,遍地都是白骨。
“他们死了,但小区里还有人继承了他们的事业。”
“警方将目标锁定在一位年轻的实习牧师身上,抓获之后又挖出了相关尸骨。”
“但这个杀人犯到死都没有认罪。”
“我们不能原谅他,自然也就对和他有关的一切痛恨无比。”
“教堂的生意从那时开始逐年变差了。之所以还有人去,我也没拦着你的原因是当年这件事他们只是失察。而且事后做了足够的弥补。”
“藤木牧师他……”
“那名实习牧师是藤木牧师的徒弟。他一开始为了年轻的弟子跑上跑下我们已经足够容忍他了。”
“但他不应该在对方自杀后还主动替他收敛尸骨,念经超度。这件事大大触犯了我们的底线。”
高贝太太冷冷的说道:“教堂那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反正肉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再说藤木牧师本人的确没犯罪,我就不提他们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小区里的居民也是有脾气的。我们没有动粗,只是对他视而不见,就已经很客气了。”
“如果他的弟子在监狱中自杀很可怜的话,那些无辜去世的孩子就不可怜了吗?当时我们小区甚至有个准妈妈在听到这件事后被刺激得当场流产。”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许他想要成全他和弟子之间的情谊没有错。但我们也没办法轻易遗忘那些可怜的孩子……小区那一片土地,至今都是不开放的。有的人是嫌晦气,但更多人是根本没勇气走到那附近。”
“这就是藤木牧师为什么在我们小区不受欢迎的原因。尽管现在他待在这里是为了所谓的赎罪。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反而更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别再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了。”
第237章
高贝太太是个性情中人, 金田一三经常会看见她生气的模样,却很少看见她这样冷冰冰的直白的憎恶。
将一切都发泄完后,高贝太太长舒了一口气, 叮嘱道:“总之,别找他。”
“不管他表现得有多可怜, 那都不是我们需要在乎的事情。”
金田一沉默了一会,询问道:“……这份报纸, 能借我看看吗?”
“你喜欢的话, 就拿走吧, 不用还我了。”
“可以吗?”她问。
高贝太太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笑道:“你想到哪去了?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特地留下来的吧?”
“才不是啦。谁会把这么沉甸甸的新闻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我又没病。”
“这不是我特地留的。非要说的话,是多出来的。”
“多出来的?”金田一不解的重复道。
高贝太太笑着说:“是啊, 多出来的。当时多了……唔……差不多一个仓库的量吧。”
见金田一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这是真的, 我可没骗你。”
高贝太太说:“不过不是我买的, 是会长买下来的。”
“前任的大中会长?”
“就是他。”
高贝太太点头。
“那个时候, 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报纸就是最大的信息渠道了。”
“所以,在新闻确认会被发出的时候, 大中会长就花钱找人开始蹲点, 抢在第一时间, 把市面上能买的报纸全部买回来了。”
“即使是这样,新闻还是报道了这件事情, 我们这几个小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非议。但由于那段时间和这个事情有关的报纸都被买断了……非议倒也还能忍受吧。”
“买了之后堆了几个仓库,之后都送去了废纸处理厂, 但是我想看看那些报纸上是怎么写我们的,就拿了几份回来。”
“其余几份搬着搬着就不见了,这是最后一份了。我每次想丢的时候又总是会想起这件事,结果到头来都没丢,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你想看就看吧,看完帮我处理掉也好。这种乱七八糟的报道早该进废纸篓了。”
一直等到晚上回家。
金田一三才从包里拿出那张报纸。
报纸上提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让她比较在意。
由于十多年前的报纸还没有名誉权这种东西,他们对于当事人用的都是本名。
金田一父母是那样的,报纸上写的x教同伙——那位年轻牧师也是如此。
“文月瞬。”
文月——七月的别称,之所以会叫做文月,也有是时候将许久不看的书籍拿出来翻晒的意思。
金田一三突然想到了那尊捧着书的雕像。
如果文木理沙小姐和文月牧师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她会不会把有关他的内容藏在和他名字有关的东西里呢?
毕竟她的提示都很隐晦,但也不是完全猜不出来。
如果碰到了解这个小区的人,就会知道她这个暗号的意思。
比如高贝太太。
又或者……
金田一三脑海里浮现出了西条警官的身影。
说实话,把一个好好的人送去精神病院,即使是搁现在,也是相当的耸人听闻。从文木小姐留下的语句里来看,她或许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送去那样的地方,也许她以为会是监禁或者直接迎来死亡,而不是这样活生生的折腾。
这种情况下,如果大中会长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而业委会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敌友,那么,在她预感到自己会出事之前,求助西条警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她的求助没能成功,也许是在她想要求助之前,消息就被人截取了。即使她聪明的算到了他们会来查看她的档案室,却没想到她工作的地方会被破坏得那么彻底,甚至是直接封存,所以,她隐晦的消息一直没能传递出去。
西条警官在这之后,的确非常尽职的寻找了她的下落,但被有心人遮掩的情况下,这只是徒劳。
※※※※※※
“喂?”水守彻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打的第几个电话了。
平时他根本看不起的那些人,许久不曾联系的那些人……除了他警署的同僚外,其余人都被他久违地问候了一边。
“你最近身体好吗?家庭怎么样?那个……既然你过得还行的话,我能不能找你借钱?”
捏着鼻子问的这些问题,回答却不尽如人意,在又一次被别人挂断电话甚至是拉黑后,水守彻直接将还在播放忙音的手机大力丢到了地板上,然后不到一秒又感觉把它捡了起来,心疼地检查着手机的边角。
现在这时候,他可承受不了任何意外,不能再多花一分钱了。
所幸,上次花大价钱买的钢化膜品质不错。
水守彻捂着胸口,总算是安心了,还有点庆幸自己上个月有钱的时候因为犯懒而没有把旗舰店特地贴给他的钢化膜撕掉——用他原来的话讲:给手机贴钢化膜的人就和给金子上保鲜膜的人一样,既然穷,干嘛买这么贵的。
他之前就从来不用手机壳,也不用钢化膜,甚至还嘲笑了好几个买了新手机却老老实实贴膜上壳的同事,把自己的行为美曰为是为了享受高价手机从内到外的质感,和那些为了追赶潮流而买的家伙一点也不一样。
但现在,看着坑坑洼洼的边缘,一个坑,二手品质就要扣掉1000日元,数着手机边缘的坑,水守彻真心实意的心疼了。
“可恶!”
他这一句骂的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诸伏高明不但停了他的职,还抢了奈奈小姐。
那个奈奈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嫌贫爱富的,不就是诸伏高明的警衔比他高吗?也不看看他多少岁了,真是搞笑。
还有自己的那个亲戚,也是个神经病。要断绝关系不早不晚偏偏挑着这个时候断绝关系,那个王八蛋老头,亏他还年年跑去给他祝寿,祝他长命百岁,呵,早点死掉才是最好的。
西条警官就更不用说了,他不就是稍微吓唬了一下小孩吗?居然说要去举报他。呵呵,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退休了就好好退休,偏偏爱抓着以前的权柄不放,他今年体检检查出肝脏有点小问题全是被西条那个老家伙气的。
还有夜店的那个妈妈桑,疯女人,老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乱来。等他还完了这些钱,做到的警部的位置上,他一定要带人天天去那家店抓人,要逼得那个女人和她店里的全部打手在他面前哭着向他求饶。
……
水守彻接连想了很多。
但美梦之后,往往是噩梦般的现实。
手机响了。
看到那个陌生的号码,他是抗拒的,甚至下意识看了看旁边有没有人。
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有接起,第二次打来时,吞了吞口水,他还是接了。
“喂?”水守彻尽量用了自己最纯良的嗓音。
“水守彻,你在干什么?接个电话居然到现在才接?怎么?你是想要逃债吗?信不信我明天就去你工作的地方去闹?”
心里怒骂对方的不讲道理,但语气还是要好声好气:“对不起啊,哥,我刚才上厕所去了。没听见手机的声音。”
“你有什么吩咐吗?”
“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钱?”水守彻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我们的合同明明是分了二十四期还款,而且我才还了第一个月的,之前你们逼着我多还两个月的就算了,为什么现在……”
“你少啰嗦,我这边钱不趁手,还不能让你赶紧还钱吗?”
“合同……”
“合同是我们写的,上面有什么我们最清楚,有本事打官司我也不怕。啊对了,你不是警察吧?你来抓我们呗。看警署那边受不受理。没这个胆的话,我让你还你就得还,别那么多废话。”
“一周内给我准备这个数,不然,我们走着瞧。”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水守彻疯狂的揪着头发,可是,抓下来的头发也不能变成金子,让他一下子还清楚所有的贷款。
之前给亲戚买的奢侈品已经被撑不住的他拿去卖了,一起卖掉的,还有他家里的其他杂物,
明明都是品牌货,可在那些二手商铺的人手里,这里那里都是毛病,一下子就被砍得一文不值。
可哪怕觉得亏,还是得卖。
水守彻甚至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卖掉手里的那个奢侈品。因为他第二次踏入那家店时,费用又少了几万日元。
卖东西的钱最后全部交到了那些人手里,但这只是杯水车薪,面对一天比一天更高的利息,一天比一天更加着急的催债电话,水守彻有时候都会庆幸自己在停职中。
没停职的话,那些警员肯定会发现不对的。
到时候,面对那么多闲言碎语,他的脸可往哪里搁啊。
想到这,水守彻不禁祈求上天,希望再给他一次能喘口气的机会。
如果有这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在停职结束前把事情全部搞定,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也许是水守彻的诚心祈祷真的有效吧,手机又响了。
水守彻被吓得浑身一抖。
但考虑到刚才那个电话里满满的要挟,即使他不想接,也只能皱着眉头把手机拿了过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但这次不是他害怕的催债电话,而是他亲戚打来的。
“过来。”
短短两个字,什么都没说,却让水守彻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难道,他就要转运了吗?
第238章
水守彻心情雀跃地出了门, 开的是他还没还完贷款的车。
目光瞟到油表时,他的脸皮又忍不住抽了一下。
以前有钱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消费降级之后, 他突然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到处都很浪费。
就拿车来说吧,他选的是最耗油的那款。
而亲戚家的房子还在郊外, 这意味着,他必须在途中加满油才能上路。
“……”
心情处在好与不好之间的水守彻开着车到亲戚家时, 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和他漫长的路程相比, 他那位高权重的后台对他说的话也只有那么简短的一两句。
“看在你父母的份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水守彻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感激涕零, 表示自己绝对会为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亲戚听他说这句话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并不当一回事。
倒是在旁边侍奉着父亲的小儿子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嗤笑道:“喂, 阿彻, 你也别光是嘴上说说啊。”
“你的礼物呢?你上次不是要带礼物给我爸吗?虽然那个东西价值也没那么高, 但好歹也是你的一片心意啊, 不是吗?”
水守彻身体一僵。
但更让他心寒的是,以前总是会对他说不要送礼,没必要送礼的亲戚, 也是微微阖着眼皮, 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既没有表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也没说完全没有听见。
总之, 这礼物,还非送不可了。
水守彻刚刚感激的心情一下子就变了, 在心里破口大骂该死的老东西,还有老东西生的小东西,但面上还要保持着感激:“我知道了。那东西在家呢,我马上带过来。”
“那你可要快点。想给我爸送礼的人多了去了,多的是想送却没有门路送不进的。”
小儿子说话含沙射影,水守彻心里清楚,他是在讽刺自己上次送礼却被丢出门外的事情。
“算了算了。”刚刚还在打瞌睡的老人似乎一下子醒了过来,“阿彻也有工作要做,你催他干什么?一个礼物而已。”
是啊,一个礼物而已。
之前老者这么说,水守彻就真信了,连礼物的毛都不会带。
可现在,他这么说,水守彻反而不敢不给了。
“我马上送到,马上。”
他强笑着,从对方家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那家二手店。
“我来买回我卖出去的那个东西。”他指了指墙上的那个物件。
这东西因为品相高,似乎已经被当成了这家店的镇店之宝,被安置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
“可以啊。”店员头都懒得抬的报了个价格。
“这比我卖给你的价格要高出了三四成!!!你们在耍我吗?!”
水守彻一听这个价格,整个人都要炸了:“再加点钱,我都能买个新的了!”
“那也要再加点钱啊。”店员懒洋洋的说道,这类客人他见多了,真是的,他这里又不是什么当铺,还分什么死当活当的。
“这个商品的话,最近品牌进行了调价,价格比以前高是正常的事情。”
“我卖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位客人,我们是二手店,是靠买进买出赚钱的。做生意,哪有不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呢?”
“你是这个东西以前的主人,那就算你便宜一点喽,这个价怎么样?”
他报了一个所谓的折扣价,9.9折,不如不折。
“那你去其他地方买好了。比如品牌店,或者其他二手店,但是和这个东西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把玩痕迹的,可是很少见哦。”
水守彻:“……”
他是真的很想去品牌店买。
但他已经买不起了。
前途和钱。
两样东西放在他的天平上掂量了很久很久,最终,他只能不甘心的重新将商品买下,再度驾车恭恭敬敬的送到亲戚家里。
“我爸都休息了,你送得也太慢了点吧。”
这家的小儿子可恶的笑着,随意将水守彻买来的东西丢给了身后的佣人。
就在水守彻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对方突然来了一句:“对了,我最近去了你们警署附近。”
“好像没看见你。”
“你是辞职不干了吗?”
水守彻的脚步顿住了,连血液都险些结成了冰块。
“……没有。”他绞尽脑汁的找着理由,“我只是最近在休年假。”
“那也快休完了吧?加油工作哦,水守警官。我爸还想帮你把职务往上提一提呢,虽然我觉得就算给了机会,你拿着也没多大用。”
水守彻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先回去好好工作吧。如果连日常的打卡上班都做不到,我爸要怎么帮你啊?”
水守彻心头猛然一跳。
可惜,大门在他眼前被关上了。他无法从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分辨出更多东西。
那个家伙知道了吗?知道了多少?
他该不会又要被放弃掉了吧?
无数的疑问盘桓在水守彻心头,让他几乎无法专心开车。
不知不觉间,他就下意识的开到了小区附近。
来都来了,就这样走掉岂不是很浪费自己的油费?
水守彻只好下车,但又从车里取了一顶帽子,戴上口罩还有墨镜。
这还是幸亏诸伏高明来到警署后一直在和他们强调临时卧底取证的重要性,他因为受不了对方似笑非笑的样子,硬着头皮在车里放了伪装的道具。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警署门口还是老样子,和他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群吵闹的人。
“西条警官,谢谢你。出去度假还想着我们,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
“西条警官,你都去了哪里?好玩吗?”
“好玩好玩,当然好玩。”西条警官乐呵呵的说道。
“那就多玩一会啊。你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呵呵……我也想,但是有点事情想要确认,玩的时候也总是惦记着这个事情,所以,我又回来了。”
“那解决完这件事之后呢?”
“正式退休?其实这次我也反省了很多,陪家人的时间一直都不够,对我的老婆,还有女儿,实在是亏欠太多了。”
“那岂不是一直见不得您了?”
“小子,你跟我耍什么滑头呢?你要是想见我,我每天都给你打一个电话。”
看着被点名的那家伙的苦瓜脸,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其乐融融的气氛,看得路人都忍不住带上了微笑。只有水守彻一个人躲在墙角,看得西条警官还有那群下属,眼神都在冒火。
西条警官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敏锐的回过了头,水守彻又赶紧低下了头,匆匆走开了。
边走边想:老家伙嘴里最后需要解决的一件事不会是我吧?靠!他到底有完没完啊。
水守彻心里焦虑得厉害,他现在就是一艘纸糊的船,经不起任何风浪的折腾了。
由于之前想见奈奈小姐的时候意外在奈奈小姐家里撞见了诸伏高明,再加上仲泊惠的人没有再联系他,催债那边又一反之前的友好态度,撕破脸皮和他讨债,水守彻实在没精力再去找奈奈小姐了。
但今天,既然来都来了,人还是要见一面的,万一在他的积极攻势下,奈奈小姐态度软化了,他岂不是可以以恋爱经费为借口从仲泊惠的人手里再要一笔钱花花?
可惜,水守彻的自信与美梦只维持到了他进小区门的那一刻。
“抱歉,这里禁止通行。”
小区保安直接拦住了他。
“你们疯了吗?”水守彻急忙摘下口罩:“要不要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是水守警官,但是业委会之前要求要收掉你的通行权限。如果你想进去,需要给里面的业主打电话。”
靠!
水守彻脸色一变。
这么贱的套路……奈奈?不,肯定是高贝太太。她在业委会说话的权利那么大,估计是从西条警官那里听说了什么,所以把他的权限禁止掉了。
水守彻气得要命,却又顾忌着亲戚家儿子之前的警告,不敢在这里和保安大吵大闹,从而暴露出他之前做的一系列事情。
他自己也清楚,无论是威胁小学生,还是半夜爬墙,又或者是半夜去骚扰一个年轻女性,不管他强词夺理,想出了什么理由,在那些人心里也全部站不住脚。
“我到时候再跟你们算账。”
没想到还能有什么可以威胁的水守彻只好丢下了这句狠话,气呼呼的走了、
但走也没走多远。
因为他看见小区里远远的来了一批人,朝门口这边走了过来,那群人似乎在围着一个……清洁工?
水守彻先是看见了那身衣服,然后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对方脸上的烧伤把他吓了一跳。
不是吧?小区的人是什么品位啊?他这种人不让进出,倒是捧一个清洁工的臭脚?
水守彻忍不住下意识的跟在那群人后面。
不知道那个清洁工都说了些什么,那些人渐渐的散掉了。
水守彻认识这条路。
是去教堂?
他继续跟着,直到对方突然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路口,然后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直接问道:“年轻人,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水守彻:“……”
太多年没进行过跟梢,业务都不熟练了。
他只得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不甘心的问道。
对方看着他,温和的回答道:“我发现很久了。”
然后,没等他说话,对方的下一句就让他脸色剧变。
“年轻人,你是不是很缺钱?”
第239章
“你, 你在胡说什么!!!”水守彻脸色变了又变。
他是打死不可能承认这个事实的。
“我怎么会缺钱呢。别小看我啊,我可是警部补!”
一激动,连警衔都报了出来。
岩宫先生的表情很平静, 面对水守彻几乎恐吓的狰狞模样,他居然还能保持之前的镇定, “抱歉,可能我说话有些直白了。”
“但如果你缺钱的话……”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就在水守彻内心不满极度累加时, 他低头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掏来掏去, 每个口袋都放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额钞票, 新旧不一又皱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一点一点攒的。
水守彻以前是看不起这些破破烂烂的钱的, 但现在,缺钱缺惯了, 脏兮兮的钱落在他眼睛里也变得非常有吸引力。
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心声,岩宫先生一口气从身上找出了十万日元, 当面清点后全送到了水守彻手里:“这些钱虽然不算什么, 但你先拿去花吧。”
水守彻傻乎乎的拿着钱, 神色一时有点复杂。
他吃了这么多次闭门羹, 还是第一次被人雪中送炭,钱虽然不多,但那也是钱啊。
他看这个清洁工顺眼了点。
“我不缺。”尽管嘴上说着, 但他手里却死死拽着钱不放。
眼前这个清洁工仿佛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 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却又恭维道:“嗯,我知道你必成大器。”
这话很好听, 水守彻觉得听着很舒服,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但是……”岩宫先生欲言又止。
“行了, 老头,你就说吧,我保证不打你。”水守彻心想,看在十万日元的份上。
“……如果你遇到了麻烦,还是赶紧报警吧。我以前见过你这种被骗到倾家荡产的人。”虽然话语里有些犹豫,但岩宫先生还是诚实的把自己想的给说了出来。
“老头子,你tm胡说什么呢!”他的话音刚落,水守彻的声音一下子就高起来了,里头带着一股必须要声音高亢才能掩饰的欲盖弥彰,“什么叫做缺钱,什么叫做遇到麻烦,我才没有呢!”
“你就是在故意整我吧?”他不得不怀疑的问道,甚至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是不是有隐藏的摄像头,一把将这个清洁工双手反剪,抵到了墙上。
不忘恐吓道:“你赶紧把你背后的人说出来。别在这和我装神弄鬼。”
“我没有什么背后的人。”岩宫先生努力将脸别开粗糙的墙面,在水守彻更加暴怒之前解释道:“我从小生活在底层,见过很多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什么人?你在想什么呢?没看见我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吗?老头你要是不认识那几个英文字母,我可以教你认一认。”
他不说还好,一说,水守彻更加生气了。居然还把底层这个词和他联系在一起,他从出生开始就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衣服的好坏,不用看标签我也能认出来。细看就知道了,你这件衣服的布料价格不菲,在市场上一寸布的结算价格不是按日元,而是美元来结算的。走线也工整,条纹工整,每一块布料的裁剪都能和旁边的布料图案对应上。本身的轮廓版型很好,不管谁穿都会显得很精神。你全身搭配的都是这种价格的衣服,就连脚上的袜子也是,这种事情,我一看就知道了。”
“老头,没想到你虽然是个清洁工,但还懂挺多的嘛。”
水守彻的手松了松,却又没完全放松警惕。
比较一个清洁工应该有的知识储备量,眼前这个人知道的未免太多了点。
“我年轻时,在一家布料店做过学徒,后来碰到了火灾,脸和手都废了,不能用,就被赶出来了。”
岩宫先生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水守彻一半的疑惑。
“每一种布料,我都上手细细摸过,那些制好的成衣背后的主人,我不能说都见过,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从我入职那天开始,店长就教导我们,看人先看衣,看衣务必看细节。”
“你全身都是名牌不假,但你的衣服裤子,褶皱都太多了。这种布料虽然娇贵,但经过熨烫,撑个三四次没有问题,之后送去继续熨烫即可。但你身上的褶子太多了些,领口仔细看的话,也有点抽丝,整件衣服的颜色也有点不对,我在商场橱窗里看过正版,你这件相较于那件,偏黑了。”
“我想,这是因为你不但把它随便丢到了洗衣机里清洗,还和其他衣服混杂在一起了吧?甚至没有用对洗衣液。”
他说的居然都是对的。
水守彻的眉心跳了跳,手里的力道又松了一半。
岩宫先生趁此机会转了个身,直接和水守彻面对面,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对方。
“你这样的人,我在店里看见过很多次。一般都是些大家族出来的小年轻,年纪轻轻染上db的恶习,又不敢告诉长辈,浑身都充满了一股难言的焦虑感。”
“我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子,正如我能猜到你这个人之前是什么样子。”
“……”
“但也有些细节是对不上的。从你衣服磨损的情况来看,你的窘迫似乎只是这一段时间的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水守彻粗着嗓子问。
岩宫先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破船尚且有三斤钉。那些人即使欠债,也不是马上就没了家底的。”
“你身上的衣服都不错,虽然有些小漏洞,但整体还能看,说明你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你表现出的焦虑却又和你的衣着不相符。你都焦虑到了下意识跟踪我一个清洁工的地步,可见是他们催债催得太厉害了,你既然是个警官,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
“……什么意思?”水守彻下意识问道,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个人当成了能摆脱现在这种困境的救命稻草。
“意思很简单,是□□惯用的手法,设局。”
“你别看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其实,我身边那些从高位跌到最底层的人也不少,他们奢华的时候一个晚上可以开几个亿的香槟,落魄时却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
“拖他们的福,我年轻时也侥幸见识过那些□□的手段,你有很好的家境,对他们而言非常好的工作,算是嘴里的大肥羊了。所以,他们一般不会一上来就把你逼死,因为还可以留着榨油。”
“孩子。”岩宫先生换了个称呼叫水守彻,口吻相当诚挚,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在对不懂事的晚辈循循教导,“你真的没有觉得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吗?”
随着他的提醒,水守彻也想起了自己借款之前,那些人友善而谄媚的嘴脸。
特别是在听说他的职业是警官后,更是个个都眼神放光,那个老大还给他加了不少借款额度,拍着胸脯和他保证:“不够就再来找我借。利息我给你算低一点,水守警官,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嘛……”
“你不要这么警惕的看着我,人人都会碰到困难的,你们警察的职责是解救那些身处困境的人,我们这些人也是啊,借钱给处在低谷的人东山再起,怎么不算呢?我和你遇到就是缘分了。是上天让我们遇见的。”
“水守警官,你不要担心这笔钱很多,其实一点也不多。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遇到困难了,要大家一起互帮互助才能温暖嘛,哈哈哈……”
“有空就多来我这里坐坐,喝喝茶也是好的。”
“的确……”不知不觉中,水守彻将眼前的清洁工当成了自己人,喃喃念道:“他们一开始的确对我很好,不然我也不会……”不会一下子借那么多。
“可是后面,他们的态度突然就变差了。”
“你的职业和职级对于他们来说,是送上门的礼物。按照常理,这些人一般不会这么着急的和你划清界限。”
“可是,可是他们……”
“你别着急。”岩宫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先慢慢的听我说。”
“这些人没受过什么教育,道德感很低,他们会因为你的职业对你好,但也会因为别的事情背叛你。想要让他们背叛你其实很简单,给更高的利益就行了。”
“更高的利益……”
“是啊。”岩宫先生关切的说道:“你好好回忆回忆。我想,你一开始应该完全不缺钱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做了某个错误的决定,开始缺钱了?”
“如果这一整个都是骗局,是有人要整你,就说得通了。因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这么巧合的事情,只有旁人在背后作梗,你的不幸才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间。”
“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之前,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水守彻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仲泊惠助理的那张脸。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两箱子钱。
还有那个所谓的音乐盒。
明明花了大价钱催着他尽快去寻找,却突然对它不屑一顾。
“仲——泊——惠——”
他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女人,都待在监狱里了居然还想要算计他。
岩宫先生的眼神闪了闪,关切的追问道:“她是谁?你以前得罪过她吗?”
“一个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疯女人,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水守彻气得直磨牙,冷笑着说:“好啊,好啊,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居然到现在才想清楚。”
“既然被我看穿了你的计谋,就等着瞧吧!我水守彻也不是吃素的!”
“老……”回过神,他还想叫老头,又觉得老头不太合适了,“这位先生,谢谢你替我指点迷津。”
“没有的事,我只提醒了一点点,是你自己想到的。”岩宫微笑着说道。
“那还是要感谢你做出了那么一点点微薄的贡献。”水守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不嫌弃人家是清洁工了。“你住在哪里?下次遇到问题我可以来找你吗?”仲泊惠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阴险了,他不得不防。
“我就住在教堂。欢迎警官你随时来找我。”尽管脸部被烧伤,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如果你缺钱了,也可以和我说,虽然我没有多大本事,但还是能帮你一点的。”
“你这么好?”水守彻听得两眼放光,又怀疑的问道:“你有钱吗?”他还以为这十万是眼前这个清洁工的全部积蓄呢。
岩宫先生表示:“其实,最近教众们同情我的遭遇,给了我很多恩惠。”
“这笔多出来的钱,是大家给我的善心,必须要谨慎使用。”
“出于这点,我一直都在犹豫着要用它做什么。警官先生你既然年纪轻轻就爬到了警部补的位置,想来成绩应该非常优秀吧。优秀的警察,我想,你应该是个好人。”
“虽然暂时跌落谷底,但我坚信你还能有爬上来的一天。所以,这笔钱我可以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加油,然后,用我的这笔钱,爬出谷底,用你的身份去做更多的好事。把上帝的福音平等的传达到每一个人身上。阿门。”
这话虽然好听,但是听着略有点耳熟?
不管了。送上门的免费大肥羊不拿白不拿,大不了以后多关照一下对方就是了。
水守彻美滋滋的想,甭管是上帝还是如来佛祖在保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终于时来运转了。
第240章
仲泊惠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最近她睡得很不好。
其实监狱外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还算不错。在资本的世界里, 钱就是万能的产物。
但为了能扛过监狱的检查,从那天和手下见面开始,她就采取了少吃少睡的方式, 逼迫自己把健康降到临界点。
年轻时,她也是吃过苦的, 熬夜加班,黑白颠倒, 常年睡在飞机和火车上, 硬生生靠着一股狠劲与冲劲把自己打造成了公司最年轻的高管, 之后嫁给身家优渥的两任丈夫,虽然中间颇有些流言蜚语, 但她过得极好。
好到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有增大的年龄已经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了以前的那种生活了, 自虐让她飞快的瘦了下来,无人打理的头发开始变白, 脸也苍老了十多岁, 每每照镜子, 她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但这些都是想要通过监狱检查, 申请就医的必要过程,仲泊惠不能接受,但早有准备。
比起这些, 不如说每晚每晚如连续剧一般回忆过往的梦才是让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最不堪的那几年, 她自己每每想到一个开头都恨不得直接跳过,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事无巨细的回顾着, 梦里的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愚蠢得让醒过来的她觉得由衷的恶心。
要是没有那些事的话……
要是不曾遇到那个人的话……
※※※※※※
第一次见那个人, 是小区里那些太太们怂恿的。
英俊,潇洒,多金,多才。
还有她们最倾心的温柔体贴。
“和我家那口子完全不一样。”她们这样叽叽喳喳的议论完,又看向她:“不过,大中太太可能没这种感觉吧,毕竟你的丈夫就很温柔体贴了。”
“有吗?”仲泊惠摆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我好像没觉得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你的丈夫不是也很好吗?”
“这哪里能比啊!”对方夸张的一拍大腿,“大中先生对你可是好得让人眼红!”
“也是,只有被偏爱的才会无所感知。大中太太你这话可不能被大中先生知道了。说实话,我都会经常性的怀疑大中太太是不是每天都活在偶像剧里。”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上次下雨天,他还特地撑着伞跑到我们这来接你。我们这么多人里面,居然只有你丈夫来接了。”
“还有上次,大中太太过生日的那次,大中先生还特地把他们年轻时的甜蜜都剪辑到了一起,当做是生日礼物,真好啊。”
“我记得,会长也送了一条钻石项链吧?还特地上台讲话,说你是他看好的儿媳。太郎小小年纪也被交得非常听话,真是羡慕你的家庭氛围啊,能赢得夫家人的交口称赞可不简单啊,大中太太。”
“也是因为大中家氛围特别好的缘故吧。会长自己就是很温和的性格。”
羡慕?
端着咖啡坐在这群上了不到半年班就匆匆结婚生子的女人中间,仲泊惠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荣光。
甚至她们嘴里提到的每一件恩爱小事,都像是一条条鞭子不断抽打在她的脸上,让人觉得火辣辣的疼。
嫁进来第一年时,她的脑子被爱情蒙蔽了,看什么都觉得幸福。但在生完孩子后,她的怒火每天每天都在呈指数的增长着。
大中家的确富贵,但那是她那个精明的公公一手创造出来的东西。他老人家敏锐的商业神经,她的丈夫是一点都没遗传到。
如果只是没天赋,那也就算了,仲泊惠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纯洁得像一只白羊,羊毛是裹得够唬人的,但对食肉动物而言,始终是一道待宰的美食。
诚实,纯洁,天真,忠厚,浪漫……都是优点,但要放对场合。
刚谈恋爱时,仲泊惠觉得自己眼光好,人人都羡慕他愿意飞凌晨一点的飞机,连夜赶到她所在的城市,只为了在第二天早上准时给她送上来自异国他乡的一捧初雪。
也会在被人强行带去夜总会长见识的时候,不顾众人嘲笑,狼狈的跑出来,大半夜出现在她家门口,不等她问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订婚。
她看中了这个人的品质,所以愿意脱下那身职业服换上白色婚纱和他在教堂里宣誓。
可她的野心从未被熄灭过,因此,浪漫的生活很快就变成了折磨。
大中会长一手缔造的公司由于落后的生产线还有那些跟他一起打江山现在已经快变成累赘的老人们,逐渐跟不上时代,更别提在会长退休后,继任的他接连做错了几项决策。
那时候她苦口婆心劝了他很多次,但都比不上他所谓的‘对市场/某人/某项专利/未来的政策充满信心。’
想到他们曾经的那些甜蜜过往,还有襁褓里的儿子,她忍了。
毕竟,从公司这几次动荡来看,最后被踢走的,恰恰是会长那□□情莫逆的老朋友。
一次是凑巧,事情一多,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已经退休的会长在暗中替儿子扫除公司毒瘤。
但仲泊惠没想到,仲泊惠那个精明的公公也没想到,夹在他们中间的这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心脏脆弱得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在又一次投资失败后,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想把公司卖给一家投资公司。
别的事情他恨不得大张旗鼓,这件事倒是知道要避人了。
就连她这个枕边人,他都没透露半分。
于是,在协议过半时,会长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那是仲泊惠第一次直观的面对发怒的公公,就像一头呲牙咧嘴的雄狮,咆哮着摧毁身边的一切。
但这样恐怖的压力只给到了她一个人身上。没错,是她一个人。
她那闯了祸的丈夫,早在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其他地方,美曰为考察,为期三个月,恰好是收购进行的三个月。
呵,公司都快没了,能考察什么呢?
对万事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公公偏偏在这上面装傻了,一味地逼着她好好反省,作为他儿子的伴侣,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家的夫人一样,做一个能委婉劝导丈夫的贤内助。即使仲泊惠再三强调自己毫不知情,他也能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遇到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一向你诉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仲泊惠差点没被气笑。
看?怎么看?他脸上是写了字能让她一眼就看出来吗?
但更让她气到差点脑溢血的,是好不容易回来的丈夫,在面对她的指控时,所露出的微妙的不耐烦。
“惠,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父母。”他说:“我想卖掉公司就是想多点时间陪你们母子。而且,我爸对你一个外人,他是不会骂那么厉害的。”
外人。
一个词,直接给仲泊惠的心脏上开了一个硕大的洞。
“有空你还是多照顾太郎和我爸吧,让我爸心情好一点就是你的大功劳了。公司的事情,你又没进去里面工作过,不会比我更清楚的。”
“你清楚?”
仲泊惠再也没能忍住,和他争吵了起来。
“你所谓的清楚就是一次次决策失败还不愿意面对事实吗?你所谓的担当就是碰到难题不想办法解决它,而是直接把整个公司打包卖掉?至于你所谓的工作……我在家里都比你清楚,那家投资公司之所以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是因为公司里有项专利直接关联了一项高新技术最核心的生产线,以防你忘记,这个专利还是婚前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问我,我建议你拿下的。”
一时间,像是打翻了五彩调色盘,男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你说我,可是,你也变了。”最后,他丢下了这句话,“你一心只想着不属于你的公司,工作,现实是,在这个家,你还没有一个保姆顶用。”
说完这句,他连她的脸色都没敢看,便没出息的落荒而逃,之后的一个月里,她都没有再见到他一面。
过了一个月,暴怒的大中会长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再见到她时,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你不用管这么多,好好照顾太郎吧。”
解决?要怎么解决?仲泊惠虽然没看过那份合同,但她很清楚,不是人人都和她丈夫一样不靠谱,这样的恶意收购,条件必然是苛刻满满的,也只有那个一心想着卖掉公司就能卖掉他人生中所有烦心事的傻瓜蛋才会在那种合同上大大咧咧的签名。
想解决这件事,守住公司,拿回主权,大中会长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大中会长就是神奇的解决掉了这件事。家里一切开销仍然保持原来的水平,甚至还隐隐约约变得更加高级了。
事态反常即为妖。仲泊惠用着这些东西,心里却是浓浓的不安感。
她有心探查,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家庭主妇,能知道的东西有限。她指出其中的不合理,想让丈夫去了解一二,得到的却是“有爸爸在我就放心了。你害怕什么?他可是我亲爸。”
“……”
仲泊惠无言以对。
天知道她多想揪着男人的领子怒骂:会长是你亲生父亲没错,可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和太郎也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这个家,她很焦虑,但没人能理解她的焦虑。儿子不靠谱,会长便只让他拿分红,请了专业的职业经纪人进行打理。
辞职的那天,丈夫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去百货商城买了台昂贵的摄像机,和她说要去追求他童年时的摄影梦,要游遍山水风光,要拍出最好的照片最美的影片,要让她变成一介名导的妻子。
他说的那些古旧的故事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那张嘴在那开开合合,尽管她面上鼓励着他,并且非常乐意充当他这台相机的第一张照片的主人,但心里则像个疯子,阴暗的说:“别想了,就你这个散漫的性格,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仲泊惠曾经想去争取上班的权利,但那个老头却说:“你还年轻,既然有空的话,就多生一个孩子吧,太郎都这么大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在会长心里,她自始至终是个外人。
特别是为了保护他那个天真无邪的简单儿子,就必须要打压她。
儿子越是不争气,仲泊惠受到的打压就越厉害。
想明白这一点时,仲泊惠看着结婚照上相拥的两人,第一次冒出了让她自己都为之吃惊的疯狂念头。
要是她的丈夫能现在立刻马上出意外死掉就好了。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得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