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第 271 章


    “她哪里奇怪?”


    蒋小一话刚落, 就听见蒋小二说:“小侄女她站着拉尿尿。”


    “啊?”


    蒋小一的第一反应便是李菜花是不是没有教莫小水,因此莫小水才站着尿尿的。


    可这念头刚升起来就觉得不可能了。


    李菜花先头养过弟弟,而且自己本就是个姑娘, 不可能不知道姑娘家要蹲着尿尿,只有汉子和哥儿才会站着。


    那莫小水咋的站着尿呢?莫小水这几天一直搁他屋里玩,他也没发现莫小水有啥不对劲啊!


    前几天他去作坊那边看工, 回来看见了莫小水, 她孤零零的站院子里,抬着头一直朝二楼看, 蒋小二下来找水喝,莫小水见了, 笑起来,跑过去看着蒋小二, 带着期待和欣喜说她在山上发现了一棵香蕉树, 问蒋小二, 要不要去砍回来喂鸡,她可以带路。


    香蕉树砍碎了可以混着米糠喂鸡, 现在十一月中旬, 气温骤降,这会儿外头已经没啥子野草了,地里菜又刚种不久,鸡菜猪菜啥的都很难找。


    家里还有六只母鸡,可蒋小二想陪侄子玩,就说不去了。


    莫小水当时没说什么, 眼里的欣喜却顷刻间湮灭了, 他垂下头,然后才慢腾腾的, 像是不经意的说这样啊,那我自己去。


    等蒋小二走了,她眼眶开始慢慢的红了起来,一个人往作坊那边走,她也没走远,就蹲在院角那边,一个人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


    先前赵云澜也跟蒋小一说过,莫小水来找蒋小二找了许多次,要是正巧的蒋小二几个跟着蒋小一去出摊了,她没找着,她也会在院子里站许久才走,有时候蒋小二几个在二楼玩,莫小水不好意思上去,就会巴巴的站楼下看。


    蒋小二进了厨房,喝了水出来看见莫小水一个人在玩,想了想,便过去同他一起。


    莫小水看见他,紧张的站了起来,一听见蒋小二说陪跟她一起,她眼睛顷刻之间便又亮了,眉眼微弯,声音清脆的说:“好,小水跟二叔一起玩。”


    蒋小一看了许久,蒋小二晚上就问他,能不能把老六和小六的事告诉莫小水。


    他想和莫小水一起玩。


    莫小水是他的侄女,也是他的朋友,他们和侄子一起玩就不能跟小水玩,小水一个人可怜了。


    蒋小一想了想,没反对,说行。


    莫小水这娃儿什么品性她懂,先前她没喊李菜花来家里上工,莫小水就经常的往他们家地里跑,帮他们除玉米地里的草。


    这事儿先前蒋小一都不晓得,还是赵主君去地里回来说了一嘴,他说不对劲儿,山腰那地他前儿就锄了两行草,可今儿去,大半块地的草却都没了,是不是村里人家锄草锄错了,锄到他们家地来了。


    蒋小一觉得不可能。


    村里三岁娃儿都已经晓得自家的地在哪儿了,大家就是靠田靠地吃饭的,咋的可能会认错。


    就是蒋小三,先头才三岁时,自家地在哪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后头还是周阿奶跟他讲,说前儿看见莫小水在他家田里帮忙抓螺。


    蒋小一才晓得。


    念恩的,能坏到哪里去。


    就算是看走眼了,莫小水不是个好的,把这事儿说出去,可她一个小娃儿,且没亲眼所见,谁会信啊!只会当她在胡说八道。


    蒋小一问白子慕行不行,白子慕点点头,他想的和蒋小一的一样。


    后头莫小水就上二楼来了。


    屋里六个娃儿,那真真是热闹得很。


    不过……


    “你没看错吧!”蒋小一问。


    蒋小二摇头道:“没看错,今天我们去河边给老六他们洗尿布,小水说她尿急想尿尿,然后她就蹿草丛里头去了,她蹿的那地儿先前小弟想嗯嗯,也往哪处蹿过,小二怕侄女踩到粑粑,就喊她,可是她没有应,小二就去找她,然后……”


    蒋小二拧着小眉头,说:“然后小二就看见她站着尿尿了,而且,她还有蛋蛋呢,大哥,姑娘不是没有蛋蛋吗?小水侄女怎么会有蛋蛋啊!还比小二的大先,很奇怪啊,小二都想不通。”


    他可是冥思苦想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前去看晓晓侄女,晓晓侄女尿了,大嫂给侄女换尿布,小弟回来还问过一嘴,说晓晓侄女怎么跟他们不一样,大哥说了,女孩子都是没有蛋蛋的,只要汉子和哥儿才会有。


    他亲耳听到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呢?


    蒋小一也有点懵了:“她不仅站着尿,她还有蛋?”


    “是啊!”蒋小二说:“虽然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她一看见我就急忙拉裤子,可是她腿间真的有东西。”


    蒋小一:“……”


    莫小水不会是个男的吧!


    晌午白子慕给他端饭菜,蒋小一立马跟他说了这事儿。


    “夫君,这小水是个男的,还是她长痔疾了?我听人家说,长痔疾了,也会起包包。”


    白子慕都噎给他了。


    痔疾就是痔疮。


    可谁痔疮不长屁股长到腿间去的。


    蒋小一要不是他夫郎,他怕是要直接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这莫小水不是个哥儿也估摸着是个汉子。


    但应该是个哥儿。


    因为听说那莫家就两兄弟。


    小儿子是李菜花的丈夫莫君安,先头白子慕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莫君安怕是个受宠的。


    莫君安上头那大哥生了三个闺女,四个哥儿,至今也没得一个儿子。


    莫君安死后,莫老婆子觉得李菜花克死了她儿子,便将她赶了回来。


    莫小水要是个汉子,李菜花估摸着早就说了。


    有儿子在,她决计不会被赶回来,莫家也绝不可能让她带走莫小水,可她没说,那莫小水估摸着是个哥儿。


    但为什么要说成闺女,白子慕也想不通,而且,莫君安那大哥,白子慕见过,毕竟就是周边的,上次赶集碰见时,蒋小一指给他看过了,蒋小一当时还说:“我听周阿奶说,李姐那丈夫和他大哥长得很像。”


    可莫君安那大哥是一副憨厚样,四四方方的脸,五官扁平,半点异域风都没有,莫小水不像李菜花,却也不像莫家的,还一副‘外国人’的长相,当真是奇怪。


    “不管这个。”白子慕摸了摸蒋小一的头,道:“可能是李姐有啥难言之隐吧!这事儿你同小二说,让他别往外头说,我们也装不知,李姐对外隐瞒小水的事儿,肯定是有理由的。”


    “我知道。”蒋小一啃着鸡腿,说:“我已经跟小二说过了,下面开席了吗?”


    “开了。”


    “那你赶紧下去招呼客人吧!看好鸟鸟和小三,别让他们两个捣乱。”


    捣乱是不会捣乱的,今儿糖哥儿几个来,八个小家伙是叽叽喳喳的,白子慕收拾了一箩筐玩具出来,就把他们赶外头,让他们去晒谷场那边玩去了。


    洗三宴过后,下了一场大雨,而后气温又降了,似乎是一夜之间,冬天就到了。


    老六和小六还小,他们变成熊崽子的时候毛多,不用担心,但是人形的时候就不得行了,蒋小一怕冷着他们,还想去镇上买些厚布回来,不过两个小家伙似乎一点都不怕冷,还能光着屁股在屋里爬来爬去。


    孩子这两天已经解锁新技能了。


    之前也就能坐着,可现在已经会到处爬了,速度还快得很,一不留神他们就能从二楼蹿到一楼,化成熊崽子的时候就更不得了,跑起来就真真的跟耗子一样,一溜烟就能不见影。


    前儿蒋小一带他们在院子里玩,就上个茅房的功夫,一出来老六和小六就不见了,他是找了半天都没找着,后头赵云澜在作坊那边发现了他们,这两个小家伙当时正趴在门缝后头兴致勃勃的看大家干活。


    柳哥儿还搓着手臂,在作坊里头张望了许久,看见蒋小一站在门口,还蹙着双眉,同他说今儿不知咋的回事儿,森*晚*整*理他感觉好像有人总盯着他看一样,让他感觉毛毛的。


    蒋小一立马朝老六看去,果不其然,老六正一副猪哥样,垂涎欲色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柳哥儿,豆大的小眼睛一眨不眨。


    蒋小一看着他这个模样,心揪成了一团,当时就想对他动手了,可孩子还那么小,他又狠不下心打,于是晚上白子慕下工回来,立马同他告状。


    白子慕当场就气愤把老六摁在腿上,给屁股来了好几下,蒋小一拿了根木条递给他:“夫君,用这个!”


    白子慕:“……这个,不太好吧!”


    “没事,孩子嘛,从小就得有吃苦耐劳,坚强不屈的精神,要是打两下都受不了,那说出去,不是丢你们白家的脸?”蒋小一说。


    白子慕沉默了好一会,有点怕百年后他和蒋小一躺床上,老六会来一句:“父亲,爹爹,该喝农药了。”


    但不打,孩子确实是不像话,以后要是像大师兄那样,那估计是够呛。不好好教育,孩子以后怕是会到处拱白菜,这孽不能造。


    老六被抽了两下嗷嗷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喊丫丫说不敢了,下次他再也不盯着哥儿姑娘瞧了,父亲饶命啊!饶命啊!


    他哭得大声,赵云澜直接从屋里冲了出来,心疼得要命,说别打孩子,孩子还小,有啥不能好好说,非得打。


    白子慕也心疼,看见赵云澜要抱孩子,他便把孩子递了过去,结果老六一到赵云澜怀里,又死性不改了,立马朝赵云澜电眼睛。


    蒋小一忍不住有些心力交瘁。


    白子慕气得当场又给了他两下。


    既然孩子不怕冷,蒋小一便没给他们买厚布,至于衣裳,屋里搁了两箱,全是赵云澜和赵主君做的,压根不用买。


    凉粉如今已经不卖了,又开始卖起铁板豆腐,隔了好几个月没吃了,大家还挺想,因此生意还算不错,鸡爪还是照旧卖,不过卖得不多,现在大头是撸鸡鸭肠和鸡鸭肾。


    这两样下面条好吃,大家最爱拿碗来,买的时候叫蒋小一多送点卤水,这样回去直接倒大盘里,再捞点面放里头,立马的就能香喷喷,那味儿比大肥肉还要好吃,十来文就能整一顿好吃的,当真是半点都不亏。


    不过小本生意,不咋的赚钱,如今老六和小六还没断粮,可以说都是靠的赵家。


    赵家十来间铺子这几个月赚的银子,加上先头的积蓄,全被赵云澜拿来买人参了。


    天冷后豆腐皮一经推出,那可是火得很,很多客人喜欢吃完了烤鱼,再整两盘豆腐皮放剩下的香油汤里煮,豆腐皮裹满香油,吃进嘴里那个爽就甭提了。


    就一个字,美。


    蒋小一先前卖福来客栈,让季老先生给他结了银子,后头再做出来的,蒋小一没‘卖’,全交给赵云澜了。


    毕竟这会儿赵云澜懂了,他没必要再偷偷摸摸自个挣钱。


    时间过的快,一眨眼又到了年。


    过年时一家人也是‘扣扣搜搜’,鸡就买了十八只,肉就买了五十斤,烤乳猪还是想吃,可太贵了,如今已经吃不起了。


    今年过年和去年一样,不过今年热闹些,好些人家里杀了猪,都会叫蒋家去吃。


    不过蒋小一没去,让三个小家伙做代表去了。


    孩子小,其实吃不了多少,村里人杀猪饭做的都简单,蒋小二几个现在被白子慕养叼了,碰上好吃的胃口就大,不喜欢吃的,也就半碗。


    人家来喊了,一个都不去,那便是不给人家面子,可全去了,家里人又多,那也不得行。


    蒋小一和赵云澜要忙着做粽子祭祖,还有家里孩子多,糕点也得给他们做一些,蒋父在院子里劈柴,天冷了,柴火烧得多,赵富民和赵主君没出来,搁在屋里看孩子。


    两老人家怕冷,屋里点了火盆,门得严实,就窗户开了条缝,因此暖呼呼的,老六和小六化成熊崽子,趴在床上,小圆屁股一左一右扭来扭去,偶尔的鸡蛋大的小尾巴还螺旋桨一样疯狂的摇动起来,直把两老逗得直笑,一个劲儿的喊心肝宝贝。


    白子慕在二楼没下来。


    先头楼县令说他老师来了信,说皇上今年可能要开恩科,十一月中旬那会儿,告示正式下达至平阳镇。


    院试是每两年一次,今年刚考,要是按规矩,白子慕要是想考,则要等三年,第三年才能下场。


    如今开了恩科,那便意味着还有两个月他就要下场了。


    白子慕心里也有点急迫,楼县令过年带着妻子和楼宇杰去了府城,给白子慕放了半个月的假。


    白子慕哪里敢放假,这科举可是要人命的,不晓得的人,可能以为科举就相当于考个语文,可实际上,科举是语文、数学、地理、历史、政治、法律、社会、民生、军事、策略、经济一一概全。


    难考得很。


    白子慕不敢小瞧大意,想着多看点书,但他知道自己什么德性,便叮嘱蒋小一,盯着他一点。


    第272章 第 272 章


    蒋小一问他来真的?


    白子慕一副叼炸天的样说:“男子汉大丈夫, 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考上,以后就是被人欺负的命了。”


    “夫君, 你说的对。”蒋小一认真说:“我会盯着你的。”


    今儿蒋小一粽子包到一半,想起这茬,又听见二楼一点动静都没有, 便起身洗了手, 拿根两指大的棍子要往二楼去。


    赵云澜道:“小一,那棍子会不会有点小?你拿着根吧!”


    他似乎早有准备, 从一旁的米缸后头掏了根胳膊粗的棍子出来:“拿这个。”


    蒋小一:“……”


    蒋小一拿着棍子回了屋,果不其然, 白子慕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喷喷,蒋小一悄咪咪的垫着脚, 慢慢走过去, 待到桌边时, 他直接跳起来一棍子打到了白子慕旁边的书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


    白子慕是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惊醒了过来。


    蒋小一棍子又往桌上敲:“夫君,你又睡着了。”


    白子慕拍着胸脯, 已经快没脾气了:“……我服了你了, 这么吓我,我死了你就得当寡夫了。”


    “胡说八道,谁让你又睡觉了,赶紧看书。”蒋小一气吼吼。白子慕扫了眼他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说:


    “要不算了,大过年的, 我也休息几天吧!”


    蒋小一知道他这是又犯懒了, 立马不高兴:“夫君,你说的, 你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怎么现在又要休息了?你不当男子汉了?”


    白子慕:“……”


    蒋小一觉得白子慕不得行,只要一没人看这人就想着睡,后头粽子干脆不包了,他把磨刀石搬到了屋里,就搁白子慕旁边,只要白子慕一想打瞌睡,他就开始磨刀,那声儿听得白子慕毛骨悚然,半点瞌睡都不见了。


    新年过的快,大年三十和初一照旧的是两家人一起吃,初二开始走亲戚。


    蒋家没啥亲戚走,不过大房桂娘和文娘回来了,大房那边要做午饭招待女婿,蒋小一几人得过去帮忙。


    蒋小一叮嘱白子慕,说老六和小六在睡,他看书的时候顺便的看一下他们,别让他们乱转。


    老六和小六个头没变,但如今二月,他们已经快半岁了,精力旺盛得很,醒了都不愿呆屋里,总要到处蹿,要不就是缠着白子慕,让白子慕教他们爬柱子。


    白子慕说晓得了,孩子他会看好的,让蒋小一赶紧去帮忙吧!饭菜做好了就喊他过去吃。


    蒋小一和蒋父几人领着蒋小二几个走了。


    老六和小六醒的时候家里静悄悄。


    老六揉了揉眼睛,看见白子慕正趴在书桌上睡,立马竖起爪子朝小六嘘了一声:“弟弟,不要吵,父亲睡着了。”


    小六点点头。


    老六:“我们悄悄的,下楼去找爹爹和叔叔们玩吧!”


    下到一楼转了一圈,老六和小六没见着人,一脸的不高兴。


    “弟弟,爹爹和爷爷他们去哪里了啊?”


    小六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叔叔爷爷都不在家,没人跟我们玩了,好无聊哦。”


    小六点点头:就是。


    老六眼珠子转了一圈,忽而眼睛一亮,说:“弟弟,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他们自出生后,就出过一次门,老六对外头充满了向往,现在是新年,听说很多媳妇会回来……


    小六有些犹豫,比划说爹爹和父亲会骂。


    “不怕不怕,我们偷偷出去,不跑远,就在外面逛一下就回来。”老六说:“我们现在是熊崽子,跑快快,不用怕人会看见。”


    小六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于是两个小家伙又飞速蹿回屋,看见白子慕还在呼呼睡,两个小家伙立马捂着嘴嘎嘎笑,下楼后就往外头跑。


    村尾这边没啥人,隔壁钱家也是静悄悄的,老六和小六也知事,没跑远,就在村尾这边逛了一圈,然后在村道上打了好几个滚,看见路边有颗桂花树,两个小家伙还爬上去,小毛屁股一扭一扭的,爬到上头也不做什么,又直接下来,然后又爬上去。


    大概是本性难改,他们就是爱爬树,爬了几次后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还笑呵呵的,说真是太好玩了。


    玩了半个时辰,突然刮起风来,阴沉沉的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


    冬日雨多,刮了风后更是冷。


    老六说赶紧回家,不然毛毛湿了,爹爹一定会发现,他一发现,铁定会告诉父亲,父亲会打人。


    赶紧回家。


    小六点点头,两个一路猛跑,不过刚跑到钱家外头,小六猛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老六看向他。


    小六抬着爪子指指钱家院子。


    钱家院子是竹篱笆做的,加上院门大开,里头啥个样扫一眼就能清清楚楚。


    这会儿钱家不知道去哪里了,没见着人,可西屋正门口外却立着一木梯子。


    村里人不说家家户户,但大多人家家里都会有把木梯子——自个做的,平日要修缮屋顶啥的方便,不过山里坚木少,大多都是用的寻常木材做,因此若是淋了雨很容易坏。


    老六知道,因此这会儿立马说:“钱小爷爷他们去哪里了?怎么下雨了还没有回来呀?木梯子也没有收,弟弟,我们去帮忙吧!爹爹说了,好人有好报。”


    小六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虽是熊崽子,又只盘大,可力气不是盖的,一把木梯子,他们压根就不放眼里,轻轻松松就给搬到钱家堂屋里头去了。


    钱家不在家,他们也知道不能多留,而且被人看见了也不好,于是干完正事,两个小家伙就跑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白子慕还没醒,老六和小六玩累了,便爬上书桌,卷成一团,紧紧挨着白子慕。


    他们最喜欢靠着爹爹和父亲睡了。


    晌午蒋小一回来,发出三父子睡得天昏地暗,那书桌边还成串的往下淌着液体,不知道是口水还是老六和小六的尿。


    蒋小一没说话,也没出声,去厨房拿了刀,默默的坐在白子慕旁边磨刀。


    白子慕一个机灵就醒了,一睁开眼对上蒋小一阴测测的目光,他头皮发麻的问蒋小一干嘛呀,这么看着他?


    蒋小一还没说话就先看见他脸上的泥印子。


    哪里来的?


    哦,是老六和小六脚上的。


    这两个小家伙竟然跑外头去了。


    蒋小一气得要爆炸。


    白子慕还记得蒋小一出门时交代的话,心虚得要命,立马抓住老六和小六的爪子,将他们提起来。


    问他们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不能跑出去的吗?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是次要,要是被人发现,害他跟着遭殃才是最要紧的。


    老六和小六看见白子慕真的生气了,怕挨打,眼珠子转悠一圈,对视一眼后,马上说他们没出去玩啊!就是晌午的时候下雨了,他们出去看雨,然后一瞄,发现隔壁钱家的木梯子没有收,他们就去帮忙收了,没有乱玩,他们是做好人好事去了。


    白子慕看向蒋小一:“你也听见了,孩子没出去玩,是做好事去了,这你也不能怪孩子,要怪你就怪我吧!毕竟孩子最像我,啥都不爱干,就最爱干些好人好事,哎……”


    老六:“是了是了,父亲说的对头了。”


    蒋小一:“……”


    蒋小一沉默了好一会:“夫君,你不要脸。”


    白子慕想打死他。


    晌午在大房吃,摆了整整三桌,热热闹闹的,大人忙着端菜上桌,小的则在院子里拿着玩具跑来跑去。


    堂奶奶和赵主君抱着晓晓和老六小六坐屋檐下看着他们玩,心头高兴欢喜。


    堂奶奶说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今年家里多了三个人。


    赵主君也笑,柳哥儿肚子要是争气,那明年家里估摸着还要多一个。


    十个孩子,可不得热闹。


    不过热闹好啊,人多兴旺。


    大房买了肉,杀了鸡,又做了鱼——是蒋小一做的酸菜鱼,三大盆,素菜也炒了好几个,花样不多,但量多,白切的猪肉没吃得完,但鸡肉和酸酸辣辣的酸菜鱼却是都吃完了,汤都没剩着。


    吃过午饭桂娘几人就要回去了。


    以前过年不忙,地里没啥活儿做,还能住个一晚,不过现在他们要忙着挖竹笋做酸笋子,哪里能留宿啊!


    去年忙了一年,加上之前存的一点,年前桂娘和邵东一合计,买了头牛。


    邵家在村里并不算得富裕,当初大伯娘肯让桂娘嫁过去,图的就是邵家人简单,邵东老实,田地也算得多,一共十来亩,好好种,倒也能吃得饱。


    今年邵家突然买了牛,村里人都羡慕坏了,只跟着弟夫干了一年,就能凑够银子买了牛,那再干个一两年,岂不是要上天!


    家里有了牛车,去哪儿都方便,不用求人也不用等牛车,往后是有空了想回来就回来,因此大伯娘也没执意留。


    文娘是搭顺风车来的,桂娘要回去,她自是不会留。


    晌午下了雨,这会儿天气除了有些阴沉,瞧着却是没要落雨的迹象了,风也不大,回去正好。


    送到村口,赵云澜照旧是给糖哥儿几人塞红包,文娘和桂娘抱着老六和小六爱不释手,一直逗着他们,瞧见了也没阻止,开口让孩子们说谢。


    糖哥儿四个娃头也懂事,拿了红包躬身道:“谢谢小外公,糖哥儿爱你。”


    “豆哥儿也爱。”


    “还有大黄。”


    “还有我还有我。”


    赵云澜眉开眼笑说:“你们乖,下次有空了就回来,小外公让你们舅舅带你们玩。”


    “好。”


    蒋小二几个不舍得小外甥,哭哭啼啼的追着牛车跑。


    蒋小一懒得管他们,反正这三个脑子不记事,难过不到一下就能自己好了,蒋小一和白子慕直接抱着老六和小六回家。


    赵云澜几人也跟着,大伯娘看见蒋小二几个哭得那么伤心,二房一家子却是没留下安慰,觉得这般做不太妥,蒋小一扭头道:“伯娘,回家了,他们三一下就好了。”


    大伯娘想说一下就好应该不可能,方才蒋小二几个可是哭得很伤心。


    可她到底是不咋的了解孩子。


    话刚落,蒋小二几个笑着跑回来了。


    “弟弟,小弟,走,我们回家和小侄子玩去。”


    “嗯,小外甥不在,我们还有小侄子和小侄女呢!真是太好了,呵呵呵……”


    “大姐二姐好像带了柿子干回来,小三等会要吃两个,吃完了,我们带侄子去玩滑板车,再叫小水侄女一起。”


    “好。”


    大伯娘:“……”


    晚上不用做大房的饭,但到底还是节日,蒋小一想了想,还是决定杀两只鸡。


    不过现在还早,蒋小一回屋歇了一个多时辰,才下来打算热点水。


    赵云澜和赵主君去后院抓鸡,蒋父在牛栏里头给牛铺稻草,牛棚四处漏风,牛犊子还小,不铺点稻草牛犊子怕是顶不住,赵富民则在屋里看几个孩子玩。


    各自忙着,杀鸡的时候白子慕下来帮忙,刚杀完鸡呢,钱家阿叔慌里慌张的来了,说能不能借一下牛车。


    蒋小一刚杀完鸡,闻言放了刀站起来:“钱阿叔,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钱阿叔抹着眼泪说他当家的今儿搁屋顶冻了一天,快不行了。


    “啊?”蒋小一担忧道:“怎么回事儿啊?钱叔叔没事跑屋顶上干啥呢?他前几天不是说受寒了吗?怎么还跑屋顶上去。”


    “都怨我。今儿老大和老二回岳家了,我见着家里也没啥事儿,你钱叔叔前儿受寒咳得厉害嗓子哑着了,可身子却是好了许多,我见他不用人照顾,就也回去了,今儿天气不好,你钱叔叔怕下雨,又见着屋顶漏了,就想上去修缮修缮,可不晓得哪个缺大德的王八犊子把梯子搬屋里去了。”钱阿叔说。


    他家汉子嗓子哑了,又住村尾,这边冷后没啥子来,他家汉子在屋顶上待了大半天,又淋了雨,冻得晕了过去。


    他从娘家回来找不着人,后头听见他家汉子的咳嗽声,仔细一听,发现竟是从屋顶上传来的,他赶忙叫钱虎子上去看,钱虎子爬到屋顶,就见着他父亲躺在屋顶上,脸色苍白,差点硬了。


    “这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啊!”赵云澜一听,是气得不行,还问钱阿叔是不是有人趁着钱老汉修缮屋顶的时候故意把木梯子搬屋里去了?还问钱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人。


    钱阿叔说他没得罪人,但他媳妇钱氏嘴欠,这两个月倒是得罪了好些人,他得想想可能是哪个王八。


    白子慕默默的没说话,还能是哪个王八蛋。


    蒋小一干着脸,都想哭了:“叔,别想了,我们赶紧送钱叔去镇上吧!不然出了人命咋的整啊!”


    赵云澜看他鸡都顾不上了,急吼吼的去套牛车,然后又跟着钱家的一起去镇上,心里十分欣慰。


    看看,他家小一,总是这么热心肠,这人平日是嗜肉如命,如今连鸡都顾不上赶着去帮人,真真是让他欣慰。


    可白小子咋的一脸菜色?晚上更是不得了,钱家老汉从镇上回来,他还把炖好的鸡端过去。


    赵云澜觉得不对劲,一问,顿时不知道该说啥了。


    还好隔壁钱家汉子没事儿。


    蒋小一哄了两个孩子睡觉,下来坐厨房里烤火,愁道:“我们家老六和小六,得重点教育教育了,不然以后咱们县的牢房怕是都不够他们蹲。”


    白子慕发现他看着自己,不高兴:“你说话就说话,看着我干什么?”


    “……夫君你也蹲过好多次牢呢!”蒋小一说。


    白子慕:“……”


    这夫郎打死算了,留着就会气人。


    蒋小一和蒋父要忙生意,赵云澜要查账,赵富民要管理作坊,蒋小二几个……不说也罢。


    赵主君自告奋勇,说孩子他教。


    第273章 第 273 章


    蒋小一略显怀疑的看着他。


    他觉得小外公太宠孩子了, 上次小六放了个响屁,他觉得高冷男神不会放响屁,他放了, 他不高冷了,便老大不高兴,小外公还心疼, 哄他说香, 说高冷男神放的屁才会香。


    大外公就更不得了,只要不忙, 就总抱着两个孩子不愿撒手。


    不过两老宠孩子是不假,但孩子若是犯了原则上的错误, 两老也不会一味地护着。


    像上次蒋小二几个拿人参来‘玩’,被赵云澜打了一顿, 两老虽是心疼, 却也没开口护, 就像现在,两老也没给老六和小六说话。


    孩子要是交给他们看管, 蒋小一还是放心的。


    初三一大早, 蒋父照旧的,一大早就起来进厨房热水。


    水井里的水夏季冰凉喝了解渴解暑,但冬日就不得行了,冻人得很,漱口都漱不了,一含嘴里就像含着冰, 牙齿都生疼。


    蒋父每天起来, 都会进厨房热一锅,等孩子们起来了就好用。


    今儿刚热好水, 看见院子里有些雪,蒋父便拿了扫帚扫。


    这雪不厚,可化了院子还是会湿,最近蒋小一给二伯几人放了假,家里没‘外人’,蒋小一便让孩子们搁院子里玩。


    他们家院墙做的高,院门也严实,外头人瞅不着,孩子即使玩着玩着突然化了形也不要紧。


    院子要是湿了,老六和小六毛多,肯定会沾到些。


    蒋父就想着扫扫,扫到一半,院门就被敲响了。


    蒋小一正巧从楼上下来:“一大早的,谁啊?”


    蒋父蹙着眉头:“不知道,你洗漱去,我去开门。”


    院门一开,丘翠翠和唐文杰正站外头。


    丘翠翠手上还提着礼,脸上带着笑:“……父亲。”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声大得蒋小一和赵云澜都跑出来看,赵云澜纳闷不已,以为是村里的:“谁啊?你院门关那么大声,怎么不让人进来?”


    蒋小一手里还拿着脸巾:“就是啊!”说完他擦了擦脸。


    蒋父没好气道:“还能是谁……”


    “父亲,您开开门,先头是我不对,您开门让我进去行吗?翠翠想你了,父亲。”丘翠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唐文杰也紧随其后喊了一声岳父。


    蒋小一眨了眨眼,又往脸上捏了一下。


    是疼的,没做梦。


    可丘翠翠怎么来了?


    之前白子慕提过一嘴,他脑子转了一圈,大概也明白了。


    前几次随堂考,唐文杰都没考好。


    不过楼宇杰倒是进步神速,不止算术,就是策论、时政,他如今写的都能看了,白子慕被楼县令压着学,楼宇杰自是不堪落后,被激得奋发图强了一回。


    他这几次随堂考都是保持前十的名次。


    要说只一次,那大家还会想他是不是作弊了,可几次都是如此,那人便是有真材实料了。


    唐文杰从小学的大多都是四书五经与诗词歌赋,如今科改,竟是考他不会的算术。


    他夫子上次拍着他的肩膀,唉声叹气说:“时也,命也,人这一生讲天时地利人和,你这,哎……”


    唐文杰知道夫子什么意思后,瞬间慌了。


    县学里的夫子没谁精通算术,他先头以为楼宇杰能这般进步,是县令大人亲自教导了,可后头无意听见楼宇杰和他夫子说:


    “夫子,这次随堂考出的算术题真难,我爹可是想了一下午才写得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


    听说这几次随堂考楼宇杰的算术全对,可随堂考不过两个多时辰,不止要考算术,还要考策论和旁的。


    那么楼宇杰要想取得好的名次,策论这些定是也写完了。不然光把算术写完,也排不到前头去。


    既然如此,那两个半时辰,他最多能在算术上花一个时辰。


    他花一个时辰就能写得出来,县令却要花一下午。


    徒弟还能比师傅厉害?


    这不可能啊!


    后头仔细打听,唐文杰才晓得楼宇杰的算术是同白子慕学的。


    他唐家并不富裕,这几年生意不好,家里供他读个书都差点捉襟见肘。


    院长想重新给他们请个夫子,可寻来寻去却都未能寻到人。


    要么人要价高,书院给不起人不愿来。


    要么就是嫌他们平阳镇破落地方,没前途。


    院长人脉广,可晓是如此都找不着人,他想自寻找人教导,那便是难上加难。


    唐文杰托了关系,要到了楼宇杰的卷子,问他夫子,楼宇杰这算术写的咋样?


    夫子道,这解题思路老夫是从未见过,可他这个解法,无错,思路也更为清晰简洁,怕是楼县令特意请了那能人来教导啊!


    唐文杰便起了心思,回家后立马问丘翠翠,同蒋父关系咋的样?


    他晓得丘翠翠和蒋小一关系不好,也知道黄秀莲和蒋父之间的事。


    可只要蒋父和丘翠翠关系好,那白子慕是人哥婿,又是个上门的,一旦蒋父发话,白子慕还能不从?


    丘翠翠问他问这些干嘛?


    唐文杰便细细说了,丘翠翠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蒋叔对她很好,出嫁那会儿,蒋叔还给她送礼了。


    那便是还念着这闺女,若是不念,都晓得不是亲闺女了,咋的还能送礼?不送个大逼兜都算不错的了。


    唐文杰问送的什么礼?他怎么不知道。


    丘翠翠吞吞吐吐,唐文杰看她这样,眉头一跳,一通逼问才晓得丘翠翠压根没收不说,还将人贬了一顿。


    丘翠翠看他脸色不好,立马说:“夫君,没事,蒋叔这人心最软,以前也疼我,只要我服个软,他定就原谅我了。”


    于是今儿丘翠翠和唐文杰就来了。


    初二那天两人回了丘家,若是初二过来蒋家,这外头人定会说,毕竟丘家那边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岳家,有生育之恩。


    不过蒋家这边,有养育之恩,他们上个门,外头人瞧见了也不会说啥。


    蒋小一目光转动着,想明白了,他立马蹿到院门前,将门开了条缝。


    “弟弟。”丘翠翠立马喊他。


    “谁是你弟啊?我父亲就三个种。”蒋小一狐假虎威,背着手道:“别乱认亲戚啊!我个乡下人,可没你这么个亲戚。”


    丘翠翠脸都青了。


    她知道蒋小一这是拿她先前说过的话来堵她,遥想当年,蒋小一没银子给蒋小二抓药,上门寻她,局促不安的喊了声姐,舔着脸想同她借点银子,她当时便是这般说:“谁是你姐?别乱叫,我爹就我一个。”


    她当时就是怕蒋小一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时时上门打秋风,蒋家又穷得寒碜,让婆家看见了,难免的轻视于她,她便说的毫不留情。


    蒋小一大概的记心里了。


    看着蒋小一身上穿着的,花样很是新颖的厚袄子,又透过门缝见着里头两层楼的屋子宽敞又干净,丘翠翠心里五味杂陈。


    唐文杰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主动道:“你就是小一吧,我是你姐夫,你……”


    “什么姐夫?我刚都说了,我父亲就三个种,我是老大,哪里来的姐?”蒋小一上下看他,啧了一声摇头说:“没想到你人模狗样的,竟年纪轻轻的就听不懂人话了。”


    唐文杰:“……”


    唐文杰那个气啊!可想到此行目的,又想着丘翠翠以前没少挤兑过蒋小一,蒋小一不待见他们,对他们有怨很正常。


    他不顾蒋小一的阻拦推开门,兀自拉着翠翠走到蒋父跟前,抱拳行礼喊了声:“小婿见过岳父。”


    “父亲。”丘翠翠眼泪汪汪看着蒋父,一副很想他的样子。


    蒋父不晓得他们干啥来了。


    但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叫我父亲。”他说:“你父亲在柳江村。”


    丘翠翠掉了眼泪,噗通跪下来拉着蒋父的手哭说:“父亲……求您了,别这么说,您是不是还在怪我?先头都是我不懂事,您就原谅女儿吧!”


    “放屁,你嫁人那会儿都十七了,还不懂事,你不懂事嫁什么人?”蒋小一又开始拆台。


    丘翠翠脸都尬了。


    蒋小一还在继续:“我家小三那才叫不懂事,你十七了还不懂事,哦,你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严不严重啊?”


    赵云澜在一旁笑出了声。


    唐文杰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和丘翠翠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蒋小一这般说丘翠翠,便是没把他放眼里。


    丘翠翠委屈的看向蒋父:“父亲。”似乎是想求他做主。


    赵云澜都看笑了。


    蒋父不耐烦看她这哭哭啼啼的样,大过年的:“你来干啥?你别说想我这种话,你没良心我知道,今儿来恐怕是有事,但啥事儿我都不会帮。”


    “父亲,当初真的是我不对,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后悔。”丘翠翠哭着说。


    “你后悔你以前不来?偏的过了五六年你才来,你当我傻是不是?”


    丘翠翠还没说话呢!蒋小一又来了:“父亲,她肯定是当你傻,骂她,骂死她。”


    丘翠翠是恨不得一拳头朝着蒋小一的嘴巴打过去。


    这人忒会抢话,以前傻不楞登搁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还挺可爱,现在却怎么看怎么让她生厌。


    丘翠翠以前小的时候和蒋小一关系还是不错的。


    毕竟就这么个弟弟,可自蒋小一长开了些后,村里人便开始说了,他模样好,人也勤快得很,都没小腿高呢就晓得跟父亲去拔草,去砍柴,蒋家那姑娘不得行,都快九岁大了,还整天的呆屋里啥都不做,又不是镇上的姑娘,也不知道是懒还是怎么的。


    就是,我家红娘才六岁,就知道帮我找猪菜了。


    村里姑娘、哥儿大多是打小就得干活,只有要出嫁前两年才会少做些,因为得搁家里做嫁衣,学针线,只有镇上的姑娘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丘翠翠听多了,心里不舒坦,没谁喜欢外头人拿自己去同旁人比较。


    要是比赢了那还好。


    要是比输了,大多心里都不高兴。


    明明一起长大,蒋小一凭啥越过她去?凭啥压她一跟头?


    会干活有啥了不起。


    丘翠翠也想下地去,可黄秀莲不许,说她个姑娘家,晒黑了,刮到了咋的办?姑娘家只要森*晚*整*理漂漂亮亮的就好了。


    丘翠翠没听,偷偷跑去玉米地里拔了回草,大热天的,玉米地里又闷,蚊子又多,那玉米叶子还会割人,那草上头不是蜗牛就是虫子。


    蜗牛倒还好,看着不咋的,可有些青虫子蠕动来蠕动去,还有黏糊糊的鼻涕虫,瞅着跟蚂蟥一个样,看着就渗人,泥土松软,有时拔草拔得厉害,泥土翻开,里头还会‘蹿’出扭曲着的蚯蚓。


    地里真是太脏了。


    丘翠翠从没干过活,哪里受得了,是干了不过半炷香就哭着跑回来了,她自个干不了,也不许蒋小一去,叫他呆家里,不要出去干活了。


    可蒋小一说家里地多,父亲一个人干不过来,他想去帮忙。


    他见过蒋父顶着烈日干得汗流浃背的样。


    他晒过,也知道大热天的干活有多热多累。


    因为切身体会过,所以他心疼。


    重活他还干不了,但拔草、抓虫、割猪菜,这些活儿却是能干的。


    蒋小一也不觉虫子有啥恶心,他打小就被蒋父背去田里,有时晒得厉害,孩子还小,到底比不得大人,蒋父就会拿点草铺在玉米下头,让蒋小一坐玉米下避暑,蒋小一啥没见过?蚯蚓他还抓过甩着玩。


    丘翠翠见他不听话,就觉他是故意的——怎么就干不过来,其他人家家里地更多,人都干得过来,干活那么累,蒋小一又不是傻子,他咋的喜欢干?是不是为了做样子给大家看?


    好啊!


    没成想她这弟弟看着傻乎乎,心思竟然这么多。


    丘翠翠这般想,慢慢的便不太爱跟蒋小一在一起了,看他啥都不顺眼,总觉他在做。


    可会干活咋了?模样比他好又咋的了?照旧还不是比不过她。


    她嫁镇上来了。


    而当初人人夸赞的蒋小一呢?嫁都嫁不出去。


    后头寻了上门婿,做起生意,虽是赚了点银子,可那又咋了?她夫君可是童生呢!以后是要考秀才的。


    丘翠翠先头傲啊!如今她臊着脸回来,想着要对蒋家人伏低做小,她心里已经万般不是滋味了,现在蒋小一还这般挤兑她,她是恨得牙痒痒。


    可想起唐文杰的仕途,她咬着后槽牙忍下来,又去求蒋父,说她错了,当初不该那般。


    蒋父静静的注视着她,目光沉沉。


    这个闺女,当初在家的时候,他当真是半点不曾亏待过,哪怕后头他和黄秀莲合离了,晓得她不是自个娃,他都还念着她,毕竟养了十来年啊!


    可丘翠翠却是翻脸不认人,还怕他巴结上去,成婚时不告诉他也就罢,他寻过去,她却是连门都不给他进。


    这人是骨子里就不念着恩记着情。


    如今说错了,这是话他是万万不会信。


    白子慕听见下头哭哭啼啼,从屋里出来趴在栏杆上看了会儿戏,吹了声口哨,在唐文杰抬起头来喊一声白兄时,他才道:“滚不滚?”


    “白兄……”


    “别这么叫,你不知道我和你家那婆娘是死对头吗?我知道你上门来想干什么,不过你别多想了,你家那婆娘说了‘等我夫君考上秀才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觉得,她都这么说了,我还会去教你吗?你看我脸上写着我是傻叉这两字吗?”


    唐文杰一时说不出话。


    他知道丘翠翠和白子慕有过节,不过他压根没放心上。


    掌柜归根究底,也属商人之流。


    商人为末,不对付就不对付,区区一掌柜,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就是想着,白子慕见着他亲自登门拜访了,定是会卖他和蒋父一个面子。


    可这一家人竟然半点脸面都不给他。


    唐文杰压下满腔怒火,想说妇道人家不懂事,白兄就当他胡言乱语,就听白子慕讥讽道:“夫妻一体,我跟她不对头,你……”白子慕笑了笑,可话里却没带着半分笑意。


    “我没弄死你,你都该烧高香了。”


    ……


    唐文杰拎着礼回到家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丘翠翠一脸恍惚。


    唐母一瞧,赶忙说:“咋回事儿啊!咋的礼又带回来了?蒋家没同意?我儿都亲自上门了,他们竟还给脸不要脸?”


    “娘,你别说了。”唐文杰不耐烦的说。


    “咋的了?”唐母切了一声:“他蒋家虽是娶了个商户,有钱了,可还能跟你比不成,我儿可是童生。”


    唐文杰脸色苍白,喉咙发紧:“……娘,那白子慕也是童生了。”


    “啥?”唐母眼都瞪大了。


    要都是童生,那唐家哪里还比得过蒋家。


    唐母顿时讪讪的,傲不起来了,可咋的就是童生了?先头都没听说过啊,而且她儿脸上咋的还带着伤。


    一问,哦,原来是唐文杰没忍住,和白子慕杠了两嘴,蒋小一发飙了,拿着扫帚将唐文杰撵出了家,唐文杰没注意,被扫帚扫了两下,脸上剐蹭到了。


    唐父叹了声,在屋里来回走,急道:“白子慕不愿教你,那怎么办?咱家又不认得啥子人,也没有那么多银子,他若是不教你,我们去哪里找夫子?”


    除非换个学院。


    可外头书院没门路、没人引荐,岂能是想进就进。


    这就好比现代学校,不是本地户口,那想在本地入学就难了。


    小书院可能收,但小书院的教学质量和水平一般都不咋的,去那小书院还不如留县学里。


    府城那边的大书院,没有门路和人引荐,想进去,还有一法子,那就是考秀才。


    只有考上了秀才,得了官府发放的文书,才能以文书为荐,进到里头去求学。


    唐文杰摇摇头,穆然的,脑子里又想起他夫子那句话。


    ——时也,命也。


    唐文杰虽是不甘心,可再去自取其辱,他又做不来,读书人气性高,心气傲,他心里憋着气,整个人浑身都难受,见着丘翠翠傻愣愣的站一旁,那股怨气蹭的就上来了。


    当初丘翠翠不那般待蒋父,不那么对蒋小一,现在会是这般?


    要是丘翠翠和蒋家交好,白子慕愿教他,他诗词歌赋、策略时政都写得好,只要算术跟上去,秀才定是囊中之物。


    可现在……


    他的仕途被这婆娘毁了!


    唐母也觉得是丘翠翠误了唐文杰,看丘翠翠是越发的看不顺眼,后头几乎是逮着她就骂,什么搅家精,不下蛋的母鸡,什么难听骂什么。


    丘翠翠是有苦难言,在唐家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如今丘大柱不在衙门里头干了,唐家人没了顾虑,骂得狠,唐文杰大概是晓得自己的学业就要止步于此,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


    唐家的事蒋小一不懂,初五刚过,他就急吼吼的出摊了。


    白子慕也回了福来客栈,家里孩子多,蒋小二几个懂事些还好,不会吵着他,可老六和小六一化成熊崽子时智商就相当堪忧,赵主君一不在,他们就爱黏白子慕,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又听不懂。


    白子慕看书,他们要是不睡觉,还一个往他头顶上坐,一个钻他胸口的衣裳里,他写字,他们就挂他胳膊上,荡秋千一样,喊丫丫的。


    白子慕说他要考秀才了,得看书,让他们乖乖的睡觉,或是去和小太外公一起,他有空了再跟他们一起玩。


    老六和小六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嘎嘎笑,说考秀才?秀才是什么?怎么不烤红薯?


    父亲,你一看就只适合烤红薯,弟弟适合搬砖,老六适合混吃等死。


    白子慕那个气啊!想把孩子吊起来,可孩子不懂事,他咋的吊?而且就两个孩子,个个都是他的命根子,又还小,吊他是舍不得的,但他舍得打屁股。


    老六和小六挨了一顿打,还笑呵呵的。


    孩子在他看书不方便,客栈三楼安静,最适合看书了。


    四月府试,三月下旬,蒋小一打包了一份铁板豆腐,还有一些卤排骨——这是前儿买的,因为要去找楼县令,空着手去不像话,贵的又买不起,怕人吃不惯鸡肠鸡肾,蒋小一前儿中午收摊,特意去买了两扇排骨。


    卤排骨也好吃,他今儿留了点卖,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排骨就没了。


    他想着下次多卤些。


    铁板豆腐包一份,排骨包六斤,搁篮子里,他才同蒋父说了一声往衙门去。


    楼县令看见他来还挺高兴,先接过吃食才问有事儿啊?


    蒋小一在他对面坐下:“楼阿叔,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夫君要去府城考试了,我需要给他准备些啥东西吗?”


    这个楼县令有经验:“府试四月考,笔墨纸砚这个得自备,不过除了这些,吃食也得自带。”


    “啊!吃食还得自带?”蒋小一对这些也不太懂,先头他问过几个熟客,他们家中倒是有儿子参加过县考。


    可县考和俯试哪里能一样,蒋小一不晓得问谁,村里人就没谁科考过,赵云澜和赵富民也不懂,还特意去问了人,可没问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太上皇在时,不许商人参加科考,新皇上位后,这条例才被废除了,但也不过八/九年的功夫,赵富民认识的商友,没一个考过秀才。


    蒋小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问问楼县令。


    “那考几天啊?楼阿叔你跟我说说,我好给我夫君准备些柴火,不然我不晓得,备的柴火少了,我夫君就得饿肚子了,还有这锅得买多大的啊。”


    就没见过谁去考试还背着柴火扛着锅去的,楼县令抹了把脸,无奈说:“不用备柴火。”


    “啊?那咋煮?”蒋小一问。


    “带些馒头就行了。”楼县令说。


    第274章 第 274 章


    府试是四月初就考, 那会儿还冷,馒头放个两三天都不会坏,肉包子不行, 里头馅料冷了直接吃容易闹肚子。


    不过要是家里条件好,可自带些大米和碳火,县考就在本县考, 衙门搭个地儿, 里头摆满长条桌子,左右前后各离一米, 长条桌左右两面会拿三十厘米左右的板子钉起来,防着旁边人偷看, 条件比较简陋,这时候只能带馒头。


    可府试不一样, 俯试里头有号舍, 就四四方方一小木屋, 里头有张小床,一书桌, 一便盆, 还有一火炉,要是想煮粥,带点米,带点碳,带个小锅,等官差巡视考场时, 问人拿点水, 就能自个煮了吃。


    不过大多考生都是读书人,平日是五指不沾阳春水, 又信奉君子远庖厨,哪里会煮粥,就是会,考试呢!谁还有那心思煮粥啊!凑合着吃一口饿不死就成,还煮啥煮。


    于是大多考生是带几个馒头就完事儿了,不过官府也不是苛待人的,每天到了饭时会给考生们发碗热汤,好让他们就着馒头吃。


    “原来这样啊!不过既然能自己煮,那还是自个煮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是吃不好,哪里还有心思考试啊?我是一饿肚子就没心思干活呢,而且身子绝不能垮,不过碳贵,我还是给我夫君准备两捆柴火吧!”蒋小一说。


    楼县令眼皮一跳,想拍他:“你缺这点银子啊?你当考场是你家?想咋煮就咋煮,生火冒烟把考场弄得乌烟瘴气,熏着旁的人怎么办,衙役能让你们背柴火进去?”


    蒋小一啊了一声,这一点确实是没想到,生火不管怎么生,铁定是要有点烟的,熏到自己到不要紧,可影响妨碍到其他人就不太好了。


    他前儿暗暗算过,这跑府城考一趟,最少的都得十来两银子,这对富贵人家来说,不过一顿饭钱的事,可对农家子而言,那就不得了了,赶考不易,要是耽误到人,真真是要天打雷劈,那这柴火不拿了。


    除了吃食,衣裳不用带,里头没地洗漱。


    笔墨自备。


    暖炉最好也备一个,若是冷了,能抱着暖暖手,不然手僵着了,字怕是会写得不好。


    有些考官看重这个,要是字写得马虎潦草,即使题答得跟朵花一样,人都不会给上榜,批卷时更是扫一眼就能直接搁旁边。


    因此大多考生花费众多时间来练字,并不是吃饱了撑的。


    还有被子,楼县令道:“这个最重要,咱们府城那考舍是十来年前重建的,这么多年过去,难免的有些破损破旧,夜里风大,最是容易着凉,而且天气多变,最好是带张厚的,再带张薄的。”


    要是突然升温,只带厚的,那盖了热,不盖又冷,休息不好,难免的会影响次日发挥。


    只带薄的也不行,因为若是突然落雨降温了,那怕是要受寒。


    每年科考那么多考生受寒,便是如此了。


    楼县令交代得详细,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蒋小一喊停停停,怕记不住,问楼县令拿了笔纸,细细记在上头,把前儿的记完了,他才让楼县令继续。


    “你倒是上心。”楼县令笑着说。


    “不上心不行,听说要是考中了秀才,每个月就能领半匹布,一两银子,二十斤米还有四斤肉,还能免五十亩地的税,这些是不是真的啊?”蒋小一眼睛亮晶晶的。


    楼县令:“……是真的。”


    “那可真是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看见楼县令摇头,蒋小一把纸张仔细叠好塞胸前的衣裳里,拍了拍才道:“那楼阿叔,我先走了。”


    “不再坐会?”


    “不坐了,我还得去西街杂货铺买几把香。”蒋小一急吼吼的。


    “买香干嘛?”楼县令蹙着眉:“赶考用不上这个。”


    蒋小一一脸认真:“我知道啊!我是给我爷奶买的,我要让他们保佑保佑我夫君。”


    楼县令:“……”


    见着蒋小一离开了,他才好笑的摇摇头。


    这蒋哥儿,性子和白小子真真是像,人以类聚,难怪这两人那么合得来,还恩恩爱爱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被褥、吃食、暖壶、笔墨,这四样必不可少,但准备起来也简单。


    白子慕有空间袋,能保鲜,让他三天全啃馒头他才不干呢!


    吃不好,哪里有力气来写题。


    蒋小一回来当晚,同白子慕说了这事儿,白子慕就进厨房准备吃食去了。


    米饭蒸了三大锅,卤肉安排上,烤鱼也来两只,还有白切鸡也得整几只。


    蒋小一和蒋父在一旁帮忙,赵云澜去给白子慕整理被子。


    这被子楼县令也说了,不能拿那种里头塞棉花的,因为为防作弊,进入考场前,都得让衙役一一检查,这种被子里头最容易塞小纸条,检查起来又麻烦,因此这种被子是不允许带入考场的。


    有些考生不得,带着去了,结果拿不进考场,考试时挨活活冻了几个晚上。


    可不带厚被子不行。


    赵云澜想着,那就多备几条毯子。


    准备杀鸡的时候都已经大晚上了。


    现在还不到四月,才二十五,但大后天就得出发——四月初一得去府衙报名参考,四月初二就得进入考舍。


    大后天是二十八,路上要花费一天,那便是二十九晚上才能到府城,蒋小一原是想让白子慕明儿过去,毕竟找客栈安顿也得花些时间,去的晚了怕是没客栈住,毕竟陪考的人多,周边各县人口这时候都往府城涌,客栈怕是会紧俏。


    府试考三场,一场三天,然后会给考生歇一天,如此,不找客栈,歇的那天总不能躺路上。


    不过赵云澜说不用,他在府城那边的宅子并没有卖,白子慕过去了,直接去家里住就行,自家有宅子在那边,何须找什么客栈。


    蒋小一想想也是,就没让白子慕提前过去。


    “楼阿叔说了,今年小杰也会去。”他说。


    “他也去吗?”白子慕道:“这个我都不知道,已经好几天都没见他了。”


    “楼阿叔说怕他这次去了又看不懂题丢他的脸,这几天正压着他学呢!”


    楼县令原是不想再让楼宇杰去丢人现眼了,毕竟赞经验赞一次就够了,可楼宇杰晓得白子慕要去,便死活都要去。


    楼县令是觉白子慕行才让他去,虽只系统的学了六七个月,但这人,是有狂的资本的——白小子记性好,脑子灵,人是一点就通,他是不用点都能自个通,去了绝不会出现题目都看不懂的现象。


    可楼宇杰,楼县令觉得他最近是进步不小,但去的话,还是相当的悬乎。


    三个小家伙蹲在地上帮着拔鸡毛,暗暗算了下,那哥夫这次要去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几个小家伙立马舍不得了。


    蒋小一也不太高兴。


    小六直接从赵主君怀里蹭下来,爬到白子慕脚边,仰着头,小脸蛋儿阴沉沉的,朝他伸手,示意要抱。


    白子慕洗了手夹住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怎么了?”


    小六抱着白子慕,把头埋到他脖颈便,没有说话。


    老六坐在赵富民腿上,晃着小脚丫子说:“弟弟是舍不得父亲咧。”


    蒋小一点点头:“我也舍不得。夫君,你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考三场,中场休息两天,那便是十一天了,加上路上来回三天,俯试六天才放榜,他不可能等,如此还真真是一去就半个月。


    白子慕顿时满面愁容。


    他何尝舍得蒋小一,这哥儿他是一日不见就想得挠心挠肺,有事儿干他还能被分散些心神,那休息那两天,没事儿干了,岂不是得想死他?


    又看了看两个儿子和三个小舅子,他也有点舍不得。


    白子慕沉思片刻,撞了蒋小一一下:“要不你带几个小家伙一起随我去?”


    “啊?”蒋小一兴奋起来,双眼都亮了,不可置信说:“我们也跟你去?”


    蒋小三那个激动啊!拔了半边的鸡都给他直接扔到门口去,小手儿也没洗就抱住了白子慕的双腿,说他也想去。


    蒋小二双眼也发着光。


    府城他们都还没去过呢!


    可怜见的。


    赵云澜看见蒋小一高兴,又看见五个孩子也激动,无奈的笑起来,说:“那你们都去吧!反正我们那边有宅子,不用住客栈。”


    蒋小一口不对心:“可是我还要赚银子呢!”


    “那你就不去了,我带几个孩子去就行。”白子慕轻笑一声,坏心眼的说,话一落,蒋小一便不高兴的捶了他一拳。


    赵富民几人都看笑了,蒋父道:“你带孩子去,生意我看着。”


    家里就一马车,赵富民要坐,牛车蒋父出摊要使,那估摸着得租马车过去,赵鸟鸟脑子不记事,离开府城那会儿又还小,怕是自家门朝哪里开都不记得了,加了舍不得几个孩子,赵主君道:“澜哥儿要看生意,老头子也要忙,那我跟着去吧。”


    白子慕巴不得。


    不然五个孩子,蒋小一哪里看得过来。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楼县令晓得白子慕没经验,赵家在府城那边有宅子,可也不晓得离衙门远不远,他想让白子慕跟楼宇杰一起去,楼宇杰姨家就在府城,而且离衙门也近,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不过白子慕婉拒了,他和楼宇杰那姨又不认得,咋的好意思拖家带口的去人家里住。


    倒是赵云澜不放心,白子慕要参加俯试的事儿,不知道沈正阳晓不晓得,要是知道的话,他绝对会搞事。


    不是他多想。


    沈正阳能那么傲,为啥?因为他有个秀才表弟,表弟身后又有个知洲岳父,要是白子慕也考上了,那对他来说便是大不利。


    树高了不好动,那就只能趁着它还没长起来的时候砍了。


    沈正阳要是动手脚也简单,只要同傅家表弟一说,让着知洲出手,把白子慕的名划掉,那白子慕便连考场都进不去。


    这一点白子慕已经想到了。


    “我跟楼阿叔说过,他说这事儿有他在,他帮我摆平,让我好好去考了就行。”


    赵云澜闻言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二十八一早,一行人就要上路了。


    赵云澜和蒋父几人对着蒋小一和几个孩子是千叮咛万嘱咐,蒋小一一边检查背篓,一边嗯嗯嗯的应着。


    白子慕道:“昨天你不是检查好了吗?不用看了。”


    背篓里装的是笔墨纸砚还有一暖炉,就几样东西,蒋小一却是翻来覆去的检查,比他本人还要上心。


    蒋小一见着该装的都装好了,才让白子慕把东西都装空间袋里去,衣裳和被子昨晚就已经收进去了。


    白子慕收了东西,把孩子一一抱上车,蒋小一将赵主君扶上去后自个才爬上去:“父亲,爹爹,还有大外公,那我们走了。”


    白子慕也看向他们。


    蒋父站马车旁,不放心,神色严肃的叮嘱道:“小一,外头人拐子多,看好你三个弟弟和老六小六。”


    “父亲你放心,小二几个身上有夫君的味了,丢不了,老六和小六你们更不用担心,拐子碰上他们,没死都是他们命好。”蒋小一说。


    蒋父一想确实也是,他这两个孙子可不是寻常人。


    上次小六帮他劈柴,他个头都没斧头高,可那斧头他却抡得虎虎生风,一斧头下去,那大腿粗的柴火当场就直接裂成了两半。


    后头小六劈上瘾了,觉得很好玩,还扛着斧头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看见房梁,他还想冲过去把房梁也劈了。


    那会儿要不是蒋小一速度快,一把冲过去抱住小六,他们家怕是早塌了。


    还有前儿,他要煮饭,厨房的米缸里头没米了,蒋父便想去米仓里拿一点,可不知道咋回事儿,米仓上头那小木门划不开,他是弄了半响,后头赵云澜抱着老六过来,问他怎么拿个米拿这么久,火都已经生好了。


    蒋父说木仓小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打不开。


    老六当即自告奋勇,说他来。


    赵云澜放下他,然后就见他爬到木仓旁,一拳头砸到了木仓上,赵云澜听见咔嚓一声,像是什么破裂开来的声音,他身子摇摇欲坠,都要晕了,急忙就要去看老六的手,怕他骨裂了,谁知都没来得及动,木仓突然轰然倒塌了下来,整个木仓四分五裂,稻谷散落一地。


    蒋父呆若木鸡,老六还嘀嘀咕咕,说什么不中用了,十来只人参,全白吃了。


    老六力气,脑子也聪明。


    他爱盯着姑娘哥儿看,蒋小一看不过去,就驴他,说让他学学小六。


    现在的姑娘哥儿都喜欢小六这种的。


    可老六没上当,还严肃着一张小脸反问蒋小一:“爹爹,你知道猪为什么会拱白菜吗?”


    蒋小一哪里懂,他又没问过猪。


    “猪主动拱白菜,所以它就能吃到白菜了,它不主动拱白菜,那白菜难道会主动往它嘴里跳吗?所以老六得主动出击,主动出击才能手到擒来,高冷男神不得行,他们就是打光棍的命,老六才不学弟弟,老六要美人。”


    蒋小一哑口无言。


    白子慕那会儿是铁着一张脸。


    蒋父当时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他孙子有时蠢得无可救药,可聪明的时候,那可是差点聪明绝顶,驴都驴不了,又这么一身怪力,人贩子要是碰上他们,估摸着也讨不着好。


    蒋小一道:“父亲,爹,过几天就清明了,今年清明我们肯定是回不来,你们去扫墓时,记得多给我爷奶烧点纸钱,让他们保佑我夫君。”


    赵云澜:“……记得了。”


    “那我就放心了。”蒋小一说:“昨儿我已经跟村里人说了,这半个月我们要去府城,村里人送野果子来,爹你就让小二哥他们先熬着,豆腐皮先不做了,蕨菜留不得久,这个先不收了,笋子可以放几天都不会坏,初十你就让大家去掰。”


    今年照旧要收野果和野菜,刚进入二月那会儿,村里就有人来问了,晓得蒋家还收,蕨菜一发出来,大家就摘了往蒋家送。


    蕨菜已经收了上千斤了。


    甜笋和雷笋更是多,野果子不好摘,少一些,但也有九百多斤。


    赵云澜点点头:“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有我在,你去了府城就好好玩,银子昨儿我放你包袱里了,见到喜欢的就买,不用太省着。”


    蒋小一眉眼弯弯:“嗯,我知道,谢谢爹。”


    赵云澜怜爱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赵富民不担心蒋小一和孩子,因为自个夫郎跟着去了,他担心的是白子慕,可昨儿该说的都说了,便没再多言,赵云澜看他神色还带着担忧,宽慰道:“父亲,小白都二十了,他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二十咋的了?汉子就没有长大的,就像你父亲我现在走路上要是看见牛粪了,我还想着拿鞭炮炸它。”赵富民说。


    赵云澜:“……”


    大房的也过来送,怕白子慕有压力,她们也没说啥要努力考的话,只道路上小心,注意身体。


    白子慕说好好好。


    赵云澜几人舍不得孩子,又叫他们五个把头伸出来,三人轮番上场,挨个亲了他们一下,才让他们走。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又刚过了农忙,村里还没人起来,马夫见着他们话说完了,才驾了一声,车轮咕噜噜动起来。


    出了平阳镇,蒋小一几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路东张西望,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蒋小一二十来岁了,就没去过远地,以前就听人说府城咋的咋的样,有多好,多繁华,他听多了,心中不免有些向往,如今终于能去了,而且还不用和夫君分开,更高兴了。


    赵鸟鸟也高兴,似乎忘了他就是府城来的,同着蒋小二几个叽叽喳喳,说他们要去府城了,真是太好了,哥夫,我们要拿小红花换铜板,我们到了府城要潇洒,家里如今穷,不多要,给他们每人十文钱就行了。


    白子慕敲了他们一下。


    小小年纪的,还潇洒,十文钱不是钱啊!不过孩子大了,没点银子在身上确实是不得行。


    白子慕还是给了,老六和小六也伸了小手儿过来。


    白子慕:“……去去去,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老六也想要银子。”老六可怜巴巴的说。


    白子慕:“你要银子干什么?你除了人参旁的又不能吃。”


    “不能吃我也要搁身上。”老六身上穿的是赵云澜给他做的小衣裳,外头有一个小口袋,他撑开,意正言辞说:“父亲,你不懂,没点银子在身上,不好泡妞啊!父亲,给我十个铜板吧!”


    蒋小一:“……”


    白子慕:“……”


    赵主君:“……”


    三人沉默了片刻,他们家这个老六,已经完犊子了。


    蒋小一抹了把脸,看着老六是唉声叹气,方才那股高兴劲儿都没了,忧愁得不行。


    老六是个哥儿,可满脑子都是花花肠子。


    再看一旁面无表情,端端正正坐在赵主君怀里的小六,蒋小一也欣慰不起来。


    小六是个汉子,可却整天一副得道高僧的样,明明会说话,但三天蹦不出一个屁,哑巴似的,蒋小一思索着,是不是该送小六出个家。


    不过小六最臭美,光头不好看,他怕是也不愿。


    两个孩子要是性子换一下,他都不至于这么愁。


    他严重怀疑这两孩子是生错性别了,老六不喜欢汉子,就喜欢盯着姑娘、哥儿瞅,看见汉子他鸟都不鸟,以后咋整哦,总不能真娶姑娘哥儿。


    晚上这隔壁镇住了一晚,赵主君带着蒋小二几个睡,蒋小一和白子慕则是带着老六和小六。


    简单歇了一晚,隔天晌午就到了府城。


    第275章 第 275 章


    一进城门, 蒋小一就从马车上下来了,一路东张西望。


    白子慕牵着他,也看得有些稀奇, 毕竟是第一次进城。


    不过到底是大地方,都晌午了街上还是热热闹闹人满为患,街道两边更是商铺林立, 小摊位多得要命,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一个挨着一个, 差点挤满了道路。


    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摆放在各色各样的摊位上,行人来来往往又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一片叫卖声、欢笑声。


    街道是青砖铺的, 干干净净, 不像着小镇上, 青砖铺久了,马车撵得多, 有些裂开了, 缝里积满尘土后,里头还会长些野草,镇上的商铺也是小,卖的商品也少,一眼就能望到头了,府城这边那铺子大, 颇有些小卖铺和大商场的既视感。


    路上行人, 那更不用说了,个个长袍, 一身富贵,就没见着有人穿草鞋的。


    街边小摊子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有些甚至是见都没见过。


    府城到底是繁华热闹些。


    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只觉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看了,路过一小摊子,一老汉在卖机关兽,木条雕刻的,但雕得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看见蒋小一几个,老汉还拿了只兔子出来,旋转了一下它的耳朵后放到地上,后头那兔子竟是自个动了起来。


    蒋小一哇了一声,一副森*晚*整*理小土包子的样,不过也没觉得有啥,会发光和滴嘟滴嘟的玩具车他都见过了,哪里会被一机关兽所震慑。


    老六和小六在马车里头陪着赵主君,没下来,赵主君把他们放腿上,撩了车帘子让他们看,指着小摊上摆的玩意儿同他们说这是什么,这个又是什么。


    老六和小六听得认认真真。


    赵鸟鸟虽是在府城出生,可以前他有毛病,怕人,赵云澜便不咋的带他出来逛,如今他也是小土包子一个,一下往左边看,一下又往右边看,看什么都觉得好。


    蒋小二见人多,紧紧的牵着蒋小一,激动得一张小脸通红:“大哥,府城真是好热闹呢。”


    “嗯!”蒋小一说:“铺子也好多,卖的好些玩意儿我都没见过,咦,夫君,那个是什么呀?”


    白子慕看了眼,顿时心疼了:“是糖画。”他夫郎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哎,可怜见的!


    蒋小一:“糖画?我以前咋没见过?”


    糖画,顾名思义,就是以糖做成的画,它亦糖亦画,可观可食,不过制作要求高,没点技术的做不来,卖的人比较少。


    蒋小一看了几眼,兴致勃勃说:“今儿晚了些,等安顿好了,明儿咱们出来玩吧。”


    “好。”


    蒋小三举手道:“小三也要来。”


    看他兴奋得直笑,白子慕拍他屁股:“哪次少了你,今晚睡快些,明天咱们一伙来压马路。”


    “好耶好耶。”蒋小三蹦蹦跳跳。


    赵鸟鸟也笑眯了眼。


    一行人走走看看,直到下午才回到府上。


    赵家人少,但赵富民当初财大气粗,又想着以后就定居在府城了,儿子大了定是要娶妻,要开枝散叶,孙子怕是不少。


    这屋子不是说住个几年十来年的就要丢,而是要住好几代人,屋子要是买的小了,怕是住不开,因此屋子他买的大,分东西南北四院,每个院子都有三四间屋,小厮、丫鬟则住正院后头的耳房里。


    当初搬回镇上,又决定和蒋父过日子时,赵云澜遣散了好些人,除了赵管家,王二路双亲,两个厨娘,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外,其他人,他都给遣了。


    有些丫鬟和小厮十一二岁就来了府里,在赵家勤勤恳恳干了十来年,有些则是干了二三十年,这种没有苦劳也有功劳,赵云澜直接还了他们卖身契,让他们自己出去闯荡,没把他们重新发卖到牙行里。


    不过先前出逃的丫鬟和小厮,被衙门的人给抓到了,这两人逃到了巡洲——要是没点关系,这两人绝不可能抓回来这么快。


    毕竟人海茫茫,又已逃蹿到了外头去,平洲的衙门,咋的可能为了赵家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去抓人?除非是丫鬟小厮自个露了马脚被盯上。


    后头还是楼夫人疼赵鸟鸟,让着楼县令赶紧‘查’。


    楼县令当官多年不是白当的,这两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决计不会留在平阳镇,要是他,早逃外地去了,但外地不是想去就去——没盘缠,能逃得了多远,这两人估摸着也就躲在隔壁这几个洲里了。


    楼县令和周边衙门打了招呼,通缉告示一贴下去,那丫鬟和小厮立马就被百姓举报了,赵云澜没手软,直接让楼县令把他们两调边境那边修筑城墙去了。


    边境那边条件艰苦,大多罪犯到了那边,过不了几年就走了。


    如今府上人少,虽是略显空荡,但赵主君觉得正好,不然人多眼杂,老六和小六一个不慎,怕是要被发现了。


    晓得主人家今儿回来,赵管家早早的就带着众人等在大门前。


    等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来了,赵管家匆忙上前想扶人,赵鸟鸟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赵管家一看见他便热泪盈眶:“小少爷。”


    赵鸟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赵鸟鸟不见,赵管家着实是伤心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头听少爷说孩子不仅找到了,还不怕人了,会说话了,但小少爷赖在人家里不愿回来,他是既觉好笑又觉无奈,还以为小少爷再也不回来了,没成想……


    赵鸟鸟还记得他,甜甜道:“是赵爷爷啊!”


    “哎呦,小少爷还记得老奴啊!”赵管家惊喜万分,看见赵鸟鸟不怕人了,还胖得差点没眼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啥。


    紧接着他就看见马车里又蹦下来一个娃子,赵管家怔了一瞬,然后又一娃子从车里蹦了下来。


    一个一个又一个,后头直接成串了。


    五个娃子,三个大人。


    赵管家想问候一声,可大家压根不给他问候的机会,一下车就立马叽叽喳喳,赵管家觉得好像突然来了一群鸭子。


    “爹爹,老六方才看见了一个大美人,够正点,府城美人真是多多。”老六一脸兴奋难耐,小拳头还紧紧攥着。


    “老六,你刚才都流哈喇子了,你再这样,以后我就送你去出家。”蒋小一生气的说。


    老六挠挠头:“出家?出家是个啥呀?”


    蒋小三举着手跳起来:“小三懂小三懂,出家就是当和尚。”


    “和尚又是什么?”老六问。


    “和尚就是念经的,要敲小木鱼,不能娶媳妇。”赵鸟鸟说。


    蒋小二打补充:“还不能看美人。”


    不能看美人,那不得要命?


    老六急起来:“二叔四叔,这是真的假的?老六不要出家,老六要看美人,父亲,爹爹坏了。”


    白子慕对这大儿子已经感到心累,想起他一路直朝人电眼睛,他就感觉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你爹爹怎么坏了?你一看见姑娘哥儿就走不动道,跟个大色狼一样,真不知道你老子这么风光霁月的,你怎么成这个样子,简直比你大伯还猥琐。”


    老六知道猥琐是什么意思,猥琐的人,是泡不了妞的,美人也不喜欢,他立马哭起来:“才不猥琐,才不猥琐,呜呜呜,太小外公,父亲和爹爹欺负老六了,你要为老六做主啊!”


    这话直把白子慕气得够呛。


    赵主君抱起老六:“哎呦乖孙别哭,我乖孙没猥琐,你爹爹和父亲瞎说呢,咱老六可爱了,怎么会猥琐。”


    他这话说得心虚极了,其实他觉得老六确实是有点猥琐,可孩子啥爱好都没有,就喜欢看美人,他们没本事,害得孩子得时常的饿肚子,如今总不能再让孩子饿着眼睛了,这娃儿一哭,他心肝都跟着疼。


    小六蹙起眉头,觉得太小外公太宠大哥了,大哥明明就很猥琐,太小外公真是能睁眼说瞎话。


    老六和小六如今已经半岁多了,个头没多大变化,依旧瘦瘦的小小的个,却是已经会蹒跚的走几步了。


    赵管家不晓得他们具体多大,但看那个头,感觉就像刚满月的孩子一样,可是,咋的就会说话了?


    小孩子一般在十个月到十五个月左右才会说话。


    正常情况下,六个月大的娃儿可以咿呀学语,出现想要表达的欲望,这些赵管家是懂的,他虽是没见过老六和小六,但也知道他们是啥时候生。


    因为去年十一月时,主君和少爷曾派人来传话,让他去布庄买些好料子寄回平阳镇,他们要给孙子做衣裳。


    去年到现在,也不过半年,再看这两娃儿,嘴巴里头就上颚两颗小米粒似的牙。


    才这么点屁大,这两个娃儿竟然就会说话了,真是溜啊!


    难怪叫老六小六。


    他又暗暗的扫了白子慕几人一眼,不用问他就晓得谁是谁了。


    赵主君指着蒋小一和白子慕同赵管家说了一番:“这是大少爷,这是姑爷,这是二少爷三少爷,鸟鸟是四少,这两个是小小少,你们以后记住了。”


    这样排,到底是有些乱,寻常大户人家,有了小辈——像着老六和小六,便是大少爷和小少爷,蒋小一几个则得上升为老爷。


    但蒋小一喊声老爷说得过去,蒋小二几个才屁点大,喊老爷到底是有些怪。


    赵管家和一众丫鬟小厮听得心惊,心绪一阵翻腾。


    主君这话啥意思?不用多问,懂了。


    “……是,老奴记住了。”


    赵府宽敞得很,大门也很是气派,从外头一扫就觉得大,蒋小一道:“小外公,这就是我们家吗?”


    “嗯,走,小外公带你进去。”


    蒋小三和赵鸟鸟背起老六和小六跟在后头,喊丫丫,说回家咯回家咯。


    赵管家:“……”


    他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看见一串人呼啦啦的往府里去,到了里头一个劲儿的哇塞,他也不知道这哇塞到底是个啥意思,但这个家,以后怕是都不得安宁了。


    不过热闹一点好啊!


    以前府里就几个主子,是半点人气都没有,现在五个孩子,可有活干了。


    赵管家笑着,领着已经呆掉的丫鬟小厮跟了上去。


    ……


    另一边,几乎是白子慕一进城就被人给人盯上了。


    “大人,白少爷已经抵达府城了。”


    “哦,住进赵家了?”


    “是。”小厮以为张舒越闻言会生气,不过抬头一看,张舒越却是神色未变。


    小厮一想,大概也懂了。


    府试在既,自家大人作为监考官,白少爷这节骨眼若是上门,确实是不太好。


    张舒越道:“这小子来历不明,我楼师弟……你去仔细盯着些。”


    “是。”小厮下去了,第一天回禀,小厮累得说不出话,张舒越低头看着公文,没察觉,问:“他可是未曾出门?”


    瞥见一旁刚拆开的信件,他叹了声,犹豫再三还是道:“你把这几本书带去,让他好好看。”他要是啥都不做,他那师弟怕是不高兴,送几本给人看看,就当聊表心意。


    “……不是啊大人。”小厮说话大喘气,像是刚犁了二亩地回来,张舒越抬头一看:“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走了八条街,累的。


    张舒越:“……本官让你去盯着白子慕,你给本官去逛街?怎么,是见本官太过仁善了?还是你脖子痒了?”


    小厮噗通跪下来,冷汗直冒:“大人,小的冤枉啊!大人让小的盯着白少爷,小的今早就去了,白少爷一大早就和白夫郎挑着孩子出去逛街了,逛了整整八条,除了晌午回府歇了会儿,直到天黑了他们才回来。”


    张舒越:“……”


    “他去逛街了?你没看错?”


    “大人,小的看的千真万确,白夫郎抱着两个小娃娃,白少爷则是拿箩筐挑着三个孩子,赵家老主君还拿篮子装了满满一筐包子……”


    张舒越:“……再给我盯。”


    第二天:“大人。”


    “他今天没出府吧!”


    年轻人嘛!初来乍到的,好奇,第一天逛逛看看的,很正常。


    “出了,今天白少爷和白夫郎又去逛街了,逛了整整六条。”


    “他又逛了?”张舒越简直不敢置信,眼都瞪大了,试问往年来考试的,谁这个样?谁不是一安顿好了就开始静心复习,这人倒好,他娘的竟然去逛街,逛了一天还不够,还逛两天。


    哪怕是楼宇杰那不争气,去年来的时候都‘本本分分’的搁他书房里头看书,这个倒好,竟去逛街,搞得跟游玩似的,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做了什么?可有接触过什么人?你细细说来。”


    小厮仔细回想:“白少爷出门的时候和白夫郎在李记面摊点了六碗粉,后头又吃了六个豆沙包,之后去了万宝阁,出来后又买了六个大烧饼……”


    那小厮越说发现大人脸色越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后头到福平街,看见杂耍班子,白少爷和白夫郎、赵家老主君带着五个孩子钻进去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戏,半个赏钱都没给,后头被班子头头轰走后,他们又去了状元阁,然后嫌贵他们又出来了,又买了二十个豆沙包,后头回府歇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又去逛了。”


    歇那半个时辰,是因为老六和小六顶不住了,要化成熊猫崽子了。


    张舒越越听脸越黑。


    白子慕带着蒋小一和赵主君还有几个小家伙逛了整整三天,一行人是玩得不亦乐乎。


    没银子,街也是好逛的,早上出门吃食自备,要么搁街上买几个包子,然后从东街啃到西街,啃完了,到了西街,看见人家在煎饼子,一行人又围过去。


    白子慕看了几眼,会了,带着蒋小一几人立马回府,弄了一箩筐煎饼子,然后又开始跑外头逛,除了青楼,见着啥铺子,别管卖啥子,是一见他们就要进去,在人店里逛了半天,对着商品‘评头论足’。


    “夫君,这镯子真好看,这小鹿雕得好像真的一样。”


    “是好看,但这玉料不算得好,配不上你,小二,有好一点的吗?”白子慕淡淡的说着,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大少爷的样。


    “这位客官有眼光,我们店里好料多着呢!”


    “那拿出来我们看看。”


    “好咧,客官您稍等,客官,你看看这些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店镇店之宝。”


    “嗯,这个还算得不错,暖玉最是养人,小一你戴上看看。”


    “夫君,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这玉真是配我夫郎。”


    “夫君,这是外头呢!你收敛点啊!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讨厌。”蒋小一扭捏的捶了他一拳。


    白子慕笑得十分混账:“你这小妖精,还讨厌,那走,咱们回家说,小的们,走了。”


    然后那小二看见他们呼啦啦的朝门外涌去,眼都要瞪出来,一副不敢置信。


    他娘的,搁店里看了半响,结果连个毛都不买,那方才那么多口水岂不是白喷了?这些人穿得人模狗样的,他还以为大鱼,还特意拿了点心和茶水招待……


    小二气得想骂人。


    广平街一条街下去卖的都是贵重品,首饰铺最是多,平日不少老爷都会带着夫人小妾或是孩子来店里转转。


    姑娘、哥儿买东西,特别是首饰,是试来试去,没试个百来二十件,人都买不了,老爷坐久了,难免的会饿会渴。


    店里通常都会备些点心茶水给大老爷们,小二在店里干了这么些年,还从没碰上过这种事,以往招待的客人,即使啥都看不上,但人老爷吃了东西不买点啥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怎么的都会买个一两样才会走。


    这帮人倒好,吃了他三盘点心,一壶茶水,竟,竟就这么走了,半点不好意思之感都没有。


    一个赛一个的像个人,可看看,这干的是人事吗?


    小厮躲在铺子外头看见这一幕,耳根子都烫了,但见白子慕一行人半点不害臊,走在街上还昂首挺胸,这脸皮厚得他是肃然起敬。


    小厮跟着白子慕,见着他们一伙人从玉铺出来,又往广平街走,白子慕边走边问蒋小一吃饱了吗?


    蒋小一说饱了。


    几个孩子呢?还渴不渴?饿不饿?


    不饿。


    蒋小一还很高兴,说:“夫君,这府城的铺子真好啊!还给客人免费提供吃食,那点心可好吃了。”


    白子慕抱着小六,闻言摸了摸蒋小一的头:“不是人家铺子好,你以为人家傻啊会做赔本生意,人家是看见我们穿的好,以为是大鱼,自是要招待好了,要是我们真的买,他们一下就能赚几百两,那点茶水和点心,半吊子钱都不到。”


    “人不服务到位,我们怎么会掏银子,要是我们穿的差些,我们一进门,人没直接把我们轰出门都算不错的了。”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夫君,难怪今早出门你叫我们换衣裳。”


    “这边离家里远,饿了跑回去吃饭麻烦,这边卖的都是昂贵品,等会你们要是饿了,我们再去别的铺子吃,脸皮厚一点,快乐多一分。”


    “夫君,你这话在理。”


    蒋小二几个只觉得今儿真真是学到了,没想到换身好衣裳就能白吃白喝一顿,真是赚到了呢!


    吃饱了,有力气了,三个小家伙是蹦蹦跳跳。


    赵主君抱着老六,笑嘻嘻的跟在一旁,也没觉得丢脸,活了几十年了,他头次干这种事儿,出门看见那小二一副想打人的样子,他还隐隐的觉得有些刺激新颖。


    小厮偷偷跟在他们后头,听了白子慕的话,只觉得无语至极。


    这会儿他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张舒越闻言,气得左手啪啪啪的直拍着书桌。


    第276章 第 276 章


    张舒越是气得肝都疼:““我这师弟教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当初我让他收黎平时为徒, 他偏的不愿,好不容易收了一个,竟是这么个货色。”


    张舒越和楼县令是太傅名下唯二弟子, 两人关系倒是不错。


    不过张舒越是个暴脾气,楼倡廉脾气也没比张舒越好哪里去,若是意见不合, 两人还能当场直接干起来, 啥话都能说,可过了, 师兄弟照旧是师兄弟。


    张舒越虽是比楼倡早拜师几年,但他自问学识、才干是比不得楼倡廉的。


    当初要不是他和老师多嘴, 楼倡廉不自请下放,那人这会儿估摸着早问鼎那三品大官了。


    他看好的黎平时乃清河书院里头的翘楚, 相貌堂堂, 品性端正, 为人勤奋向上,脑子又极为聪慧。


    张舒越之前颇为看好他, 可也晓得自己于教人一道没啥能耐, 前几年楼倡廉去他府中过年,张舒越就同他提了这事儿,还拿了黎平时的文章给他看。


    可楼县令却说此子文章写得尚可,但并无灵气。


    张舒越问什么灵气?


    楼县令没说话。


    张舒越便晓得楼县令这是推辞之意,他便劝,可楼县令还是不同意。


    前两年, 清河书院的广有志入了他的眼, 张舒越便又劝楼县令收徒,楼县令还是没有同意。


    这两人都是有望走到殿前去的。


    张舒越倒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想给楼县令‘找事’。


    虽说他们老师乃贵为当朝太傅, 官居一品,但老师底下两儿子,如今官品并不如他,他政绩平平,朝中局势多变,也许哪天他就要被调走了也不说定。


    他若是不在,老师年岁又上来了,退下是迟早的事,他这师弟明明有谋略有才干,却偏偏的又不爱争,因此别说十年,就是百年,他怕是都升不了官,如此,到时谁来护他?


    收几个徒弟,他便能有后盾了。


    可他这几年,给他推荐了多少人?没有十个都有九个,他那师弟一个都看不上,直到前几月突然给他来信,说他看上一个人了,有意培养。


    后头又说了套种,这事儿他拦着楼县令没给他上报,首先是白子慕来历不明,他不放心,这小山村虽是种出来了,可谁晓得是不是白子慕做了什么鬼。


    二便是,蒋小一当初说的那些话,这套种,是受气候、土壤等各种因素制约,是只小山村能这般种,还是旁的地儿也能?这些都得实验过,确实无误了,才好上报上去。


    今年开春,楼县令亲自押着白子慕,然后带队下到各个村里查探了一番。


    其实都是属南的,气候相差并不大,套种,需要适宜的地理环境和适合的气候条件,平阳镇这边下头各个村子虽气候一至,但地理环境相差却是大的。


    就像小山村和柳江村,就隔了一座山,田地都是一样儿的,气候也是一样,因此能跟着套种。


    可像柳哥儿娘家山里屯这种鬼子来了都找不着的地方就不行了。


    玉米套种大豆适合于土地肥沃富含有机质、水分保持较好的地区。同时,土地的坡度、倾斜度需要在适宜范围内,这有利于水分的流动和保持。此外,土层也要深厚,以便植株能够深入生长,保证玉米、大豆的生长和发芽。


    山里屯为啥穷?


    一是地少且贫瘠。


    二是山多地里旱,种不了稻谷。


    本来那地种玉米都够呛,咋的还能套种。


    白子慕拿了人九十两银子,跟着楼县令跑了十来天,确定什么地能种,什么地不能种后,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但楼县令还得忙,毕竟咋的说服村民们按着他说的种,就得花不少功夫。


    ——不是个个村都像小山村这般,小山村当初敢种,是因为跟着蒋家赚了银子,蒋家短短时间内就过上了顿顿是肉的生活,为啥?


    人有本事呗。


    跟着人干没错。


    所以家家户户都敢试一下。


    可外头人谁敢拿田地去赌?一年嚼头就靠这么几亩地,种坏了咋整?来年喝西北风啊?


    你个县老爷整天就会曰曰曰,种过田吗?晓得玉米长啥子吗样你就敢叫我们这么种?小山村种过?还大丰收。


    呸,我们又没见过。


    楼县令不是个坏,若是不顾民义,他大可强硬些,压着村民们种,可他干不来这种事儿,只得徐徐劝导。


    楼县令给张舒越写信多是吐槽,还让他帮些忙,提白子慕提得多了,白子慕便在张舒越这儿记了名。


    先头是忙,张舒越都没能过多的调查此人,如今……


    来赶个考拖家带口,见天的玩还不算,还……还去蹭白食,这真真是半点都不像话,哪个读书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人读书人有气节,是饿死都干不来这种事儿,他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臊。


    白子慕和蒋小一玩了整整三天,月初的时候才拿着户籍去衙门外头登记。


    需要举人担保,考生互结这些事儿,楼县令都给白子慕办好了,压根不用他操心。


    登记好,衙役说明儿开考,寅时带着东西过来排队。


    寅时就是早上三点。


    寻常小洲下头十来个县,大洲下头能有二十来个县,平府下面一共有十六个县,参考人数众多,府试又严,带的包子、馒头不仅要掰开仔细检查,就是书生都得脱光了给衙役看,牙缝、花花、耳朵、头发,都得一一检查。


    以前觉读书人清高,因此衙门检查并未太过严苛,考生就是唰的一下将衣裳脱了,然后又迅速穿上,衙役看过一眼走个形式就行。


    可后头有些书生是拼得很,以前有人抄小纸条塞到屁股里头过,后头被举报,查得就严格了。


    第二天蒋小一早早就起来了。


    又检查了一遍笔墨和被子。


    这几样东西不能放空间袋带进去,不然被人看见了不好说。


    吃食不要紧,反正是呆考舍里头吃的,又没有人见着,不会引起怀疑。


    检查好了,赵主君过来,说早食都准备好了,把白小子喊起来吧!


    白子慕住的是西苑,这边原是有丫鬟和小厮侯着的,但因着老六和小六特殊些,赵主君便把丫鬟和小厮都撤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蒋小一嗯了声,去叫白子慕。


    他又化了原型,抱着老六和小六睡得正香,三只胖小熊凑成一团,蒋小一看得心都软了。


    “夫君,起来了。”他轻轻喊了声。


    白子慕没动。


    蒋小一晓得他是个能睡的,捏了下他的屁股,白子慕这才醒过来。


    “到点了?”


    “嗯!起来,吃了早饭我们得去排队了。”


    白子慕打了个哈欠,他一动,老六和小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父亲?”


    白子慕拍拍他们:“你们乖,再睡一下。”


    “父亲,你起那么快干什么呀?”老六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可小嘴还是叭叭叭的。


    “父亲要去考试了。”


    “哦,原来是要去烤红薯,那父亲,你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两个回来呢。”小六突然说。


    白子慕:“……”


    蒋小一无奈的亲了亲他们,哄他们睡着了,才叫白子慕赶紧起身穿衣裳,丫鬟端了水进来,洗漱完,两人往正院去。


    赵主君已经在大厅里头等着了:“快,快来吃饭,等会儿要去排队呢,怕你闹肚子,我让后厨准备的都是清淡的,你多吃些,吃完了,我让赵管家送我们过去,小一,东西都检查过了吗?没少啥了吧?”


    “没,我都看好了。”白子慕和蒋小一坐下喝了点粥,赵主君不放心:“那就行,白小子,要不要再给你备些吃食?”


    “不用了,我空间袋里有九锅饭,要是不够吃,等第一场考完了再带点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临出门时蒋小二几个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梦游一样的跑了过来。


    “哥夫哥夫,你要去考秀才了吗?”


    “嗯!”


    “哥夫,那你快蹲下来。”


    “干嘛呀?”


    “我们要亲你,给你爱的亲亲,你就能考上了。”


    白子慕白了他们一眼:“……可拉倒吧!你们都没漱口,臭死了,赶紧洗脸去。”


    “那你等我们,我们洗漱完了要亲亲你。”


    白子慕等了,给他们三亲了几口,这才和蒋小一上了马车。


    到府衙外头时,白子慕看了下时辰,还没到三点,但两列队伍已经排得老长了,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周边还有站岗维持秩序的衙役,灯笼不够亮,衙门外头搁了两个大火盆,里头烧着火,亮堂堂的。


    前头人满为患,都是像蒋小一和赵主君这样,不放心前来送考的。


    马车过不去,人又多,白子慕没让赵主君和蒋小一下来,蒋小一不愿:“我陪夫君去,等你进去了我就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白子慕看他紧张得都冒了冷汗,就没拒绝。


    白子慕前去排队,蒋小一跟在他旁边。


    然后站白子慕旁边的,就都无语了。


    蒋小一脸色煞白:“夫君,怎么这么多人,怎么都不见小杰,是不是还没来,哎呀,前头吵什么?”


    两个衙役押着一衣衫不整的书生进了衙门,那书生挣扎着,踢蹬着腿,一个劲儿的喊冤枉啊!


    明知道科考检查严苛,但总有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总想万一呢!


    有的便偷偷带了小纸条,有的,则有可能遭到陷害了。


    毕竟要是文学识好,遭同窗嫉妒下手的也不是没有。


    蒋小一紧紧抱住装着笔墨和两个掩人耳目的馒头,生怕人往里头丢小纸条,双眼更是贼一样到处看。


    白子慕好笑道:“不用怕。”


    “夫君,我不怕,我紧张。”


    “不要紧张,考个试而已嘛!你看你,冷汗都下来了,来,跟着我深呼吸。”


    “夫君,我、我呼吸不了,心慌多。”


    “没事儿没事儿,你跟着我慢慢来。”


    蒋小一深呼了几口气,又往四周看,考场就在高墙令一面,通往里头的威严大门紧闭着,检查通过的考生进去时,衙役才会开一下,蒋小一瞧了眼,也没看见啥,不过那大门口站着四个衙役,在看一旁,也是衙役成群。


    这帮衙役看着煞气逼人,和镇上的高矮胖瘦一应俱全的衙役半点都不一样。


    蒋小一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道:“夫君。”他小小声:“考试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作弊知道不。”


    白子慕:“我知道啊!不用你说我都不会干这种事儿,毕竟你夫君最是光明磊落。”


    蒋小一说:“那我就放心了,夫君,你可能不知道,我听人说府试很严,以前没有考舍的时候,大家就坐空地上头考,考场旁边埋伏着一群弓箭手,哪个考生要是头歪一下下,想偷看人,弓箭手立马拉弓咻的射他脑袋。”


    白子慕眼中满是愕然。


    这么厉害的吗?


    头歪一下就要被射脑袋,这吓唬人的吧!要是真如此,谁他娘的还敢考秀才啊!


    反正换他,十头牛拉他,这考场他是死都不会进。


    “哪有那么严重,你看你,冷汗都下来了。”白子慕心疼极了。


    大家看见蒋小一紧张得要命,再瞅白子慕,一副没事人的样。


    再往旁边一瞥:“儿啊!你腿不要发抖了。”


    “娘,这次时间仓促,若是考不好怎么办。”


    “我儿不要说这等丧气话。”


    “儿晓得,儿就是有些焦灼。”


    周边人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然后目光落在蒋小一和白子慕身上时,便有点无语。


    他娘的,这到底是谁考啊?


    不懂的还以为是这小哥儿考呢?简直是比他夫君还要紧张。


    衙门外头临时起了几个小帐篷,眼看着要排到自己了,白子慕从蒋小一手里接过森*晚*整*理篮子,在蒋小一手背上轻轻摁了摁:“你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我看你进去了才走。”蒋小一不舍的说。


    “不行,我得看你上了马车我才放心进去。”


    蒋小一:“那行吧!”


    他一步三回头,次次都见白子慕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蒋小一心里又甜又紧张。


    马车回去了,直至看不见影,正好排到白子慕。


    他模样实在是好,两个负责检查的衙役直盯着他看,还夸他模样长得真是好。


    能参加俯试的都是童生,这一考结果如何尚未可知,但要是考上秀才那以后位儿就比他们高了。


    因此没错检查,衙役都会顺嘴夸两句,就想着给人留个好印象。


    这话儿他们没少说,其他书生寻常听他们这般说,大多都会来一句‘过赞了’。


    两个衙役以为白子慕也会这般,可谁知对方笑得一脸灿烂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衙役都懵了半响,而后直接笑了起来,一边检查白子慕带着被褥和吃食,一边道:“那书生可是娶妻了?你这模样,怕是有不少媒婆上门吧!”


    白子慕:“媒婆没上门,我上门。”


    “啊?”衙役愣道:“兄台是?”


    倒也不是瞧不起、嫌弃,就是单纯的诧异,毕竟上门不光彩,大多都是遮着掩着,没谁会这般大咧咧的说出来,特别是书生。


    “我是上门婿啊!我现在都有两个儿子了。”白子慕说。


    “那真是恭喜啊!没想兄台看着年纪轻轻,竟都有孩子了,不过兄台,你这条件,咋的还用上门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你们不知道,当初我就搁他家院子外头念了两首诗,把我夫郎给感动了,后头他就看上我了,被我迷得神魂颠倒,非要叫我去他家吃软饭,我一想我这模样不吃软饭也委实是可惜了一点,于是我就给他做上门婿了。”


    两个衙役听得津津有味。


    白子慕吹了两下,这才一手扛着被子,一手提着篮子往考场里头去。


    一进门,里头就坐着个老头子,他旁边站着两衙役。


    看见白子慕进来,老头子拿了个木牌给他。


    “十九号舍,进门第三排,第六个号房就是。”


    白子慕道了声谢。


    所谓考场,其实就是个四面空着的大屋子。


    寻常屋子是四面都会建着墙,但考场四面没墙,就只竖着几根大柱子,而所谓的号舍,有点像竖立着的大棺材。


    一排排的,扫过去,起码有几百个。


    别的朝代考场如何白子慕不知道,但大周这考场,确实是厉害了点。


    考个试就跟坐牢似的,就这种,谁还能作得了弊,除非是透视眼。


    这种考舍,也不知道当初做的时候是经济紧张还是歧视高个子,那考舍高不到一米八,长不到两米,白子慕找到十九号考舍,一进去,小小的地方,转个身,谁嘴巴翘一点,怕是都能直接亲到墙上去。


    进门对面挨着‘墙’放一张小床,堪堪够一人睡,书桌在床对面,也就在门旁边。便盆和火炉则是搁床下,条件算得上是极为简陋。


    东西一放,更显窄小了,白子慕个高,一进考舍是腰都直不起来。


    寻常进入考舍后就不能再出去了。


    考舍门上还有一个三十厘米宽的小门,这是衙役给卷子,送水啥的使。


    这会儿时辰还早,白子慕嫌无聊,铺好床,笔墨纸砚放书桌上,整顿好了他开了小门朝外头看。


    考场里头也燃着火,倒也算亮堂,考场四周也有衙役守着,几乎是三米一人,团团把考场包围了起来,考生陆陆续续进来,隐隐的他听见有人在嚎叫,大概是哪个富贵子弟住到了茅厕旁边,一时没接受过来,又在家里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还搞不清地儿,囔囔着要换,被衙役呵了一声。


    “你当这是你家?爱考就考,不考就出去。”


    那人安静了下来。


    白子慕从小门探出脑袋往后看了眼,这年头茅厕都是下头挖个坑,然后人往上头蹲,这考场里头的茅厕里头没有木板,就是个坑,倒东西使。


    考舍里头的便盆是一天一倒,不倒不行,毕竟考舍小,又严严实实的,拉的东西要是搁里头三天,那味儿还不得熏死个人,不过谁要是拉得多,便盆满了,也可以摇手,衙役见了,自会过来帮忙倒掉。


    衙役每天都会来‘收’,拿了倒桶里,然后再拎去茅厕里头倒,考场是一旦关了门,就不能再随意出去了,连着衙役也是这般。


    反正就一个字:严。


    这会儿才四月,不算得热,但那茅厕旁边却已经围了好些苍蝇。


    茅厕旁边还有好些个考舍,外头院墙要高耸入云,考场里头不太通风,茅厕旁边全是味,谁坐茅厕旁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白子慕探头探脑看了会儿,没一下就看见了楼宇杰。


    楼宇杰看见他也是眼睛一亮,不过衙役盯得紧,楼宇杰只对白子慕挥了下手就往考舍去了。


    八点,外头铜锣敲了一下。


    意示着检查时间到了,这会儿不管报名的考生来完了没有,时辰一道,谁来晚了,便只得等后年。


    几米高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两衙役推着关了起来,上头还落了一把大锁头。


    八个御林军还有三个考官坐在了考场前头。


    张舒越从御林军手里接过一个大箱子,从里头把一沓卷子拿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片刻,确认无误后交由御林军分发下去。


    考舍小门被敲了一下,紧接着从外头打开,一卷子被递了进来。


    白子慕接过,发现这卷子相当的不得了,竟是一米长一米宽,上头罗列着好几道题目。


    外头铜锣又是一声敲。


    一考官在外头朗声读着卷子,白子慕赶紧对照纸上的题。


    这年头没有打印机,卷子都是翰林院老大写好了,然后下发给小官们誊写,这写的多了,难免的会出现错漏,因此每次开考前,考官都会读过一遍,让考生仔细确认有无错误。


    以前府试,都是各洲知府自个出的题。


    但这般到底是不公平,有些知府为了业绩,出的题简单,如此上榜的人多了,那业绩就能上来了。


    有些在一地儿当了十来年知府,在本地娶妻生子,听说先皇还在那会儿,巡洲那边有年府试,前十名都是那知府的岳家人。


    为了预防这种现象再次发生,后头府试考题都是翰林院出的,待要科考前夕,翰林院会让御林军将考题押运过来,批改和监考的考官也会随机抽选,调到各洲,协助知府审考和阅卷。


    知府监考,知洲代管洲务。


    白子慕对照检查了会儿,发现都没错,便把卷子放到了桌上。


    纸上就六道题,三天,那便是一天两道。


    这比现代好。


    现代一卷子上头几十道题,两个半小时就得写完,现在只六道。


    白子慕只觉小意思得很,打算先睡它一觉起来再写,还没躺下,他突然想起来要来府城时,爹爹和外公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让他答完题了再睡。


    他当初应了,但今儿起的太早了,那写还是不写?


    白子慕犹豫片刻,算了,还是写吧!他个堂堂男子汉,应承了的事就得做到。


    反正早写晚写都是写。


    他磨好墨后,立马哼哧哼哧写起来。


    今儿干完它,后头两天就能睡个好觉了。


    于是等张舒越领着两御林军和另外三名主考官巡视考场,来到十九号舍,拉开小木门时,就看见白子慕正奋笔疾书,他先头心中憋的那股气儿总算是消了些。


    考舍里头有些昏暗,不算得亮堂,可白子慕模样如清风朗月,俊郎如玉,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张舒越看得满意。


    不过这人,这么自信的吗?竟然直接往卷子上写。


    要知道大多考生怕着写错,写不全,也为了方便修改,他们都会先在纸上写过一遍,等确认无误,才会认认真真誊写到卷子上,确保一字不错,这人倒好,直接写在卷子上。


    再去隔壁看看楼宇杰,这家伙也正在冥思苦想,比上回好,上回这小子不得行,对着卷子目瞪口呆,一副傻了的样子,这回儿好一点了。


    张舒越巡视一圈,又回前头坐下。


    晌午他又巡视了一遍,到十九号舍,小木门一打开,然后和正吃得香喷喷的白子慕对上了视线。


    书桌上的卷子被他放到地上,然后书桌上摆了一盘大米饭,一只鸡,一盘猪肉炒酸笋,一盘卤排骨。


    张舒越心里的火气有点上来了。


    这其他考生都在啃馒头,有些甚至还在写题,这家伙倒好,不仅已经吃上了,还整得这么丰富,他也不过就三菜一汤。


    他娘的。


    后头三个考官脸色也有些难以言喻。


    府试是成败在此一举,很少有考生还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有这么好的胃口,大多考生是紧张得吃不下睡不着。


    他们也没见过人进考场还带着肉进来的。


    这考生,委实是个厉害的。


    过了半个时辰,小木门又被打开了。


    这会儿白子慕没再吃,正认认真真的写题。


    张舒越胸口那团火,又灭了下去。


    能吃能喝,这小子胆识真是有些过硬。


    白子慕也不晓得张舒越是谁,几个考官,张舒越长得是最不斯文的,后头一老头,斯斯文文,这人估摸着是知府大人了,不过知府三品那么大一个官,京城来的考官也就顶了天也就四品,知府大人竟然要站在人身后?


    白子慕转念一想,可人是天子近臣,可能中央官和地方官不一样。


    如此,知府站人身后,好像也对。


    写了一天,题目都写完了,白子慕检查一遍,而后仔仔细细叠好,又把毛笔啥的放篮子里,整理好,他就开始躺床上睡大觉了。


    然后第二天。


    早上八点了,其他考生已经开始写题了,白子慕还在睡觉。


    张舒越脸有点青。


    九点过来,人还在睡觉。


    张舒越拳头青筋暴起。


    十点,人还在睡。


    张舒越双目瞪圆。


    十一点,白子慕起来了,四菜一汤安排上,书桌小不够摆,汤他还放地上。


    小木门一打开,一股香味儿就蹿了出来。


    张舒越目光在考舍里头一扫,脸色彻底青了。


    后头三个考官则是纳闷得很,这小子竟然能带这么多东西进来,他那小篮子装得了这么多的吗?


    十二点,张舒越过来,发现白子慕在睡大觉。


    一点,他又过来,白子慕正在嘘嘘,发现小木门被打开,他卧槽一声,赶忙把裤头拉上来,然后装没事人一样,躺回了床上。


    然后一整个下午,白子慕都在睡大觉。


    六点,他起来吃饭了,正吃到一半,发现考官又来了,不过不晓得怎么回事儿,那考官早上、晌午看着都挺正常,可这会儿那脸却是黑沉沉的,双眸红通通,像是要喷火,而且视线刚一对上,对方立马用鼻孔朝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白子慕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朝他喷什么气?


    管他呢!烤鱼都要凉了,还是趁热吃吧!


    张舒越:“……”


    张舒越那个气啊!简直是诧异又暴怒,恨不得进去狠狠敲白子慕一顿。


    瞧瞧,这人像是来科考的吗?明明像是去客栈干饭的。


    他师弟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娘的。


    第三天,张舒越已经彻底没眼看了。


    另外三个考官不知道张舒越气什么,只觉他对十九号舍似乎尤为的关注,几乎隔不久就要看一眼,看完了那脸就黑沉沉的,弄得他们是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十九号舍的考生实在是养眼。


    考生待号舍里头写卷子,考官巡视时,会抽查号舍往里头看几眼,但不会这么频繁的对同一个号舍‘下手’,估摸着大人也是觉得这考生好看,所以关注上了。


    第三天,刚至下午,蒋小一就来考场外头等着了。


    他到的时候考场外头还没啥人,但不过一会儿,人渐渐的就开始多起来了。


    大概是太过喧闹,大门突然开了,几个衙役涌出来,关上门后才大声喊肃静。


    大家安静下来,蒋小一抱着小六就站大门旁边,即使啥都看不着,他还是不安的、巴巴的朝着大门张望,似乎是想透过大门,看见他的夫君。


    赵主君抱着老六,带着三个孩子跟在他旁边。


    蒋小二小小声:“大哥,哥夫什么时候出来啊?”


    蒋小三:“就是啊!小三都想哥夫了。”


    “鸟鸟也想,鸟鸟都三天没见到哥夫了呢。”


    蒋小一唉声叹气:“我也想,也不知道夫君在里头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赵主君担忧道:“往年府试,我看见好多考生都被人抬出来,想来里头条件苛刻,等白小子回去了,得让后厨熬点汤给他补补。”


    小六不说话,但目光紧紧落在大门上。


    老六嗷呜一声,说他也想死父亲了。


    蒋小一没信他的邪。


    这孩子嘴上说想死父亲了,但一双贼招子却色眯眯的直盯着在场的姑娘、哥儿看,看见人家瞧过来,他就立马挑起半边眉,然后对人电眼睛,还笑得甜甜的,露着两颗小牙齿。


    他模样好,尤其一双眼睛,朝人放起电来铁打的心都遭不住。


    老六双眸发亮,眼眸中几乎全是‘美人,美人,看过来,快看过来啊’的样。


    几个姑娘和夫郎没忍住,还拿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蒋小一脸皮火辣辣,板着脸让老六控制一点,老六笑眯眯,眼睛都没收回来:“爹爹,老六实在是控制不住啊!哎呦喂,爹爹,那个小叔叔他朝老六笑了,老六心跳加速了,怎么办怎么办。”


    蒋小一:“……”


    一股臊热从心窝涌出,蒋小一气红了脸,内心又颇为复杂,老六这个德性,要是年纪大一点,又是个汉子,那就是妥妥的痞子,这会儿,整个就是不学好。


    几个妇人联袂而来,同着赵主君攀谈,视线一直落在五个孩子身上。


    蒋小一没听他们唠闲,心思都在考场里头,不过……


    一衙役小声和同伴闲聊:“兄弟,你晓得十九号考舍那书生是哪个书院的吗?”


    “不知道啊!没见过,不过那模样真俊,笑的时候薄唇轻勾,瞧着浪荡极了,看得我都有点眼直。”


    “俊是俊,不过也厉害,我昨儿一天就给他倒了六次尿,我当值十年,第一次碰上考试还能拉这么多的。”


    “可不是,往常哪个考生一天能拉那么多。我听说有些人紧张,是吃都吃不下,要不是看他长得俊,我都不给他端那么多尿。”


    蒋小一听了两耳朵,脑子转了不过半圈,就晓得他们说的是谁了。


    夫君吃得好,他放心了,那衙役看着好像好说话,蒋小一便同人聊了两句。


    临近傍晚,考场大门开了。


    白子慕背着手,悠哉悠哉的从里头出来。


    几乎是他刚大门踏出来,蒋小一就见到了,那一瞬间他目光直直的看着白子慕,满目惊喜。


    “夫君。”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立马迎上去。


    “你们都来了。”白子慕见了他们挺高兴,毕竟三天都没见着了,怪想的。


    小六这几天想父亲想得紧,这会儿探着身子朝他伸手,奶呼呼的急喊:“父亲,父亲,抱,抱。”


    老六也不看美人了,嗷呜嗷呜的想往白子慕身上爬。


    白子慕先捏了下蒋小一的鼻子,摸了摸蒋小二几个的脑袋,和赵主君问候了一声,做完这些后,他才伸手抱住老六和小六。


    老六和小六乖乖贴在他胸口,叠着声喊他:“父亲父亲,我们都想你多多了。”


    白子慕心里有点暖:“父亲也想你们。”


    蒋小一牵着蒋小三和赵鸟鸟,赵主君抱着蒋小二挤出人群到了马车旁,也没走,还在等楼宇杰。


    过了许久楼宇杰才出来,他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是没睡好,眼里血丝明显,其他考生大多也是这么一副一样子,只白子慕从考场里头出来还精神抖擞。


    楼宇杰被赵管家喊住,到了马车边,楼宇杰和赵主君蒋小一几人问过好,又逗了几个小家伙一下,白子慕才问他怎么样?题目看懂没有。


    楼宇杰挠挠头:“这次能看得懂了,我也都写完了,就是不知道写的对不对,反正我都听你的了,只要写不死,就往死里写,你呢?”


    “我第一天就写完了。”白子慕扬起嘴角,有些得意和傲然的道:“就六道题,哪里用得着三天,你要回你姨家那边吗?还是同我回去?”


    “去我姨家!”楼宇杰指指不远处一马车:“我姨在那边等我了。”


    “那行。”


    当天晚上,是满汉全席。


    五个孩子想白子慕想得紧,白子慕一吃完饭,就同他们在院子里头玩了起来,他蒙着眼睛,张着手试图抓孩子。


    蒋小二三个以为他看不见,还不知死活的跑去逗他,一下戳他小腿,一下拉他裤子,后头被白子慕逮住,挠了一顿痒痒,尿都出来了,三个小家伙才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跑得一头汗,又喊又叫,老六和小六化成熊崽子,也跳来跳去的跟着凑热闹。


    蒋小一和赵主君坐一旁看着他们玩。


    白子慕傍晚陪孩子,晚上陪夫郎。


    两人腻在被子说悄悄话:“这几天你在家里干什么?”


    蒋小一抱着他的腰说:“第一天小外公带我们去顾府做客了,第二天顾老夫人和儿媳来了咱们家,小二几个被她们亲得脸都脱了一层皮,小六和小三还哭了一宿,说他们不干净了,老六则美得笑了两天都没停得下来,哎……”


    五个孩子个顶个的讨人喜欢,他们在顾府玩了一下午,原先顾老夫人听见下人说赵主君携四位少爷,两个小小少爷拜访时,她还怔了好一会儿,有些听不明白。


    什么四位少爷?


    赵家哪里来的四位少爷,不是就鸟鸟一个?后头还是儿媳提了一句,她才想起来,哦,差点忘了,赵云澜再嫁了,听说男方那边有三个孩子。


    第277章 第 277 章


    赵主君这般说, 那啥意思顾老夫人是懂了。


    这是把人当亲外孙,那她可得好好看看了,这蒋家的孩子, 可别养到后头像着沈正阳那般。


    当初沈正阳要不是没赵老哥提携,他能有今天?


    赵家看人不太准,她得多上点心。


    不过赵小弟这些日子想来是辛苦, 当初赵云澜‘成婚’, 她虽是有事在身没能去,却是让小厮带礼去了。


    小厮回来, 顾老夫人仔细问了一通,晓得蒋家做了点小生意, 平日都要出摊,那孩子呢?不用问, 肯定是她赵小弟在照顾了。


    七/八岁的孩子, 那是人嫌狗厌, 她府上下人多,平日几个孙子孙女也不用她照顾, 可每次孩子来她院子里请安, 就那么会儿功夫,她都觉得烦得慌。


    蒋家村里农户,家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赵小弟一个人看着孩子,其中辛苦,她不敢想。


    可后头看见五个孩子, 说实话, 第一眼就让她心软了,个个模样乖巧又可爱, 一进门就礼貌的排队朝她问好。


    四月是枇杷盛产的季节,下人端上来的时候,蒋小一没好意思吃,但却看了好几眼,赵主君笑着,说这是顾奶奶家,不用客气,想吃就吃,顾老夫人也道别客气,当自个家一样,然后蒋小一便拿了个枇杷吃起来。


    当时赵主君就坐他旁边,跟旁有长辈在,怎么的都得先拿给长辈,或者是问一声长辈吃不吃。


    可蒋小一拿了颗枇杷就直接放嘴里,顾老夫人当时眉头就蹙了起来,刚觉得这哥儿不太行,就听蒋小一道:


    “小外公,这枇杷是甜的,跟前几天夫君贪便宜买的那些酸掉牙的不一样,我剥些给你。”


    “好。”


    顾老夫人就见蒋小一给赵主君剥了整整一盘,自个都没顾得上吃。


    她这才看出来,人这是先试味道呢!不是自私的。


    后头吃了饭,看见小六小小个儿,就懂得给蒋小一和赵主君拿吃的,一整个下午就坐蒋小一怀里,不哭不闹,再看另一个,也是个好养的,不过可能是长牙了,又眼馋,看见她儿媳端着点心来,这娃儿便盯着她儿媳目不转睛,然后一个劲儿的流口水。


    蒋小二几个更不用说,压根就不闹腾,玩了一下午就没和赵鸟鸟红过脸,吃饭时也不像她那几个孙子还得丫鬟站一旁伺候。


    蒋小二几个要吃什么都会自己夹,太远了夹不到,他们懂得叫蒋小一帮忙。


    赵鸟鸟也是猛,以前是见了人就怕,后头听澜哥儿说孩子好了,顾老夫人起初还不信,现在亲眼见着人,她不信都不行,晌午怕孩子玩多了饿,她让后厨那边弄点饺子给孩子们吃,赵鸟鸟以前是怯生生,胃口也不好,一个鸡蛋大的饺子,他能啃一天,现在……好家伙,两口下去都没了。


    赵鸟鸟毕竟是哥儿,顾老夫人没把赵家当外人,赵鸟鸟她是当自个孙子一样疼,一个小哥儿这么吃,到底不是太好。


    见着赵主君和蒋小一忙着喂老六和小六吃饺子,蒋小二和蒋小三吃饺子也没注意这边,她轻声同赵鸟鸟说让他吃慢点。


    赵鸟鸟听不出来,还义正言辞:“吃饺子就得一口一个炫,顾奶奶这样不得行,您看看您,一个饺子八口吃,您吃完一个,鸟鸟都干它两碗了。”


    顾老夫人:“……你是哥儿,得斯文淑女。”


    “吃饺子用什么淑女,出门淑女不就得了?”赵鸟鸟说:“哥夫都说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顾老夫人:“……”


    这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啊!


    算了,孩子吃得这么香,在自个家里,端着作甚。


    顾老夫人这么想,再看蒋小二几个,吃完饺子便趴在赵主君腿上,同他叽叽歪歪,问小外公,这饺子好不好吃?


    好吃。


    那哥夫回来,我们叫哥夫做,哥夫有技术,做的一定更好吃,小外公,小二到时候给你盛多多,蒋小三插话说:“拿大大碗给小外公。”


    一看,就是懂事儿的。


    蒋小一大了,往不好的想,可能还会装模作样些,可小孩子哪里会这些,特别是村里的。


    倒不是村里的孩子脑子就简单,就蠢笨些。


    而是大户人家后宅龌龊腌臜,那些个小侍小妾为了争宠争权,无所不用其极,这孩子小时候看多了,耳濡目染,有些是只三四岁那心眼就能跟筛子似的,比得大人都厉害。


    村里娃儿哪里见到过这些。


    蒋小一看着是孝顺的,五个孩子又机灵可爱,难怪着好友把他们当亲外孙疼。


    顾老夫人后头去小解,正巧的碰上蒋小二几个在花园里头玩,几个小家伙嘀嘀咕咕。


    “二哥,三哥,我们回去吧!鸟鸟摘得花花了。”


    “好,小二也摘得了,这个花花开得好好,小二要给大哥。”


    “二哥,弟弟,你们先回去吧!”


    “小弟你不走吗?”


    “不走了,刚才那个顾奶奶一直看着小三,搞得小三非常的不好意思,哥夫说的真是对头,单纯的男孩子,确实是比较招蜂引蝶,小三都有点苦恼了。”


    “哇塞,三哥,你又会使用成语了。”


    “小意思小意思。”


    顾老夫人听他们说了半响,是又好气又好笑,要离开时,赵主君同她说了会儿话,顾老夫人也晓得了,赵家不是眼瞎的,相反,碰上过沈正阳,在他那儿遭过罪,他们更为谨慎。


    “这几个孩子,我拿他们当亲孙子疼。”赵主君笑着说:


    “你也放心,我和你赵哥不可能记吃不记打,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你下次不用再那么盯着他们看了,不然下次小三可不肯再陪我来你家串门了。”


    顾老夫人也笑起来:“这个混账小子。”


    要是蒋家人不好,赵鸟鸟不可能会是这个样,这孩子真真是变得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小一几个模样好,听说是像着父亲,那想来澜哥儿那汉子模样不差。


    听她当家的说,要是没有白子慕,赵家那些铺子、医馆早关门了。


    顾老夫人没再说旁的,目光落在正在等赵主君的蒋小一几人身上,半响才道:“这会儿我是羡慕你了,白得了三个好外孙不说,还有曾孙了,小一抱着的那个是小六吧!”


    赵主君点点头:“嗯!”


    “那小三背的那个便是老六了。”顾老夫人目光慈爱,说:“老六有点像他爹爹,小六呢?”


    “小六像白小子。”


    “那这白小子真是个俊俏人,不过这两个孩子个头委实是小了些,是不是都没怎么喝奶?你们回去也别总捏老六的脸,我以前听我娘说,这孩子经常被捏脸,长牙齿的时候就最是爱流口水。”顾老夫人说。


    赵主君:“……”


    赵主君尴尬了一瞬,没敢告诉她实情。


    她家老六哪里是因为脸捏多了长牙齿了才流口水,明明是看见你儿媳漂亮才流的口水。


    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这么小的一个小哥儿,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大色痞子呢!


    寻常娃儿这个年纪,除了吃喝,哪里懂看什么美人!况且老六还是个实打实的小哥儿。


    赵主君呐呐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聊完闲话,顾老夫人便问,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就他和几个孩子,赵老哥和澜哥儿怎么没回来?


    赵主君说这次是陪白小子来赶考的。


    顾老夫人当时就一踉跄,脑袋都是懵的,半天没缓过来。


    赶考?赶什么考?对了,这两天府试……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一那夫君是个书生?


    这,这,咋的她没听说过?


    老爷不是说小一那夫君是客栈里头的掌柜吗?咋的就成书生了啊!而且,还要考秀才了。


    赵家这是什么运气啊?


    要是真考上了,那澜哥儿以后就是秀才的爹了。


    这年头看重清白,二嫁的总寻不到好的,为啥?那因为二嫁的姑娘、哥儿在世人眼里,已是败柳。


    可看看澜哥儿找的这家,虽说不富裕,可要是蒋安那哥婿真考上了,那这蒋家以后便可称一句书香人家。


    士农工商,士排首商排末,这商贾哪里能和那书香门第比。


    沈家要是晓得了,怕是要气愤填膺了。


    蒋小一不懂顾老夫人暗暗观察了他们一下午,这会儿说:


    “大前头从顾家回来,顾老夫人送了我们好多东西,前儿她们来,又给几个小家伙带了好些吃食和小玩具。”


    顾老夫人和儿媳见五个孩子实在是可爱,想得紧,第二天没忍住,便串门来了。


    蒋小一恶狠狠的捶了木板一下,气得脸色发青:“夫君,我们老六真的完犊子了。”


    白子慕眼皮一跳:“他又怎么了?”


    蒋小一都不好意思说。


    顾家大儿媳模样很是标志,身上有股江南女子的温婉贤淑,老六大概是喜欢这一款,大前儿晓得顾家要来串门时,老六高兴得上窜下跳,一大早的就让蒋小一给他梳头发。


    他头发没咋的长,圆滚滚的脑袋没头发都好看,蒋小一就简单梳了两下,他最爱给人梳中分,老六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发现头发太蓬了,动两下中分就不见了,他觉得不满意,偷偷爬到厨房拿了点猪油往头上抹,而后又拿皂荚搁身上,整个人是香喷喷。


    蒋小一和赵主君在前院招待顾家人,见他笑呵呵的爬出来,头发成一条条,整个脑袋溜光水滑的,都反光了。


    蒋小一脸都干了,顾老夫人还惊了一下,说咋回事儿啊?老六是不是掉油缸里头了?


    蒋小一干着脸叫他去洗头,老六不太愿意,说他这发型很有型,叼炸天了,不去不去。


    蒋小一哪里管他炸不炸天,狠狠的敲了他两下,说去不去?不去我就拿木棍,老六心里委屈,但还是乖乖跟他去后院洗了,出来顾家儿媳抱他的时候,老六又笑嘎嘎的了,摸着脑袋问:“顾奶奶,你看老六咱的样?”


    他眼睛葡萄似的,又大又黑,脸蛋又嫩得跟豆腐一样,顾家儿媳稀罕他稀罕得不得了,直摸他小脸蛋,说他很可爱。


    老六就笑了,神色荡漾的问:“那顾奶奶,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你看老六行不行?”说着他突然沉默了起来,然后踢了踢被顾老夫人抱着的小六一下。


    小六看向他,然后福至心灵,说:“顾奶奶,你看我哥,他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不难看出来森*晚*整*理,他是一个沉默寡言,成熟稳重的的人吧!”


    老六鼻孔粗大,笑起来:“弟弟,你说的对头了,顾奶奶,你可能不知道,老六除了成熟稳重,老六还是个有为青年呢!所以,你要不要把你的兄弟姐妹们叫出来,介绍给老六啊,我二叔三叔也不错喔,咱们一家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老六不让你白叫,这是老六的一点心意,顾奶奶,你拿去。”


    他慎重的塞给顾家儿媳两个铜板子。


    蒋小一和赵主君穆然脸热,差点站不住。


    在场除了蒋小一和赵主君,所有人都乐得不行,笑得要倒地上,但大家只当他童言无忌,说笑的,没一个当真,毕竟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懂得个啥子,况且还是一个小哥儿。


    只有蒋小一和赵主君晓得他是来真的。


    蒋小一当场就想跳起来给老六一个大嘴巴子。


    顾家儿媳跟爹爹一个辈分,而且人多少岁了?跟爹爹差不多,只比爹爹小那么几岁,结果他家老大竟然想娶人兄弟姐妹。


    真真是不像话。


    顾老夫人还笑,乐呵呵的说老六真聪明,小小年纪的,就说得头头是道,竟然还懂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子慕听着也是拳头痒:“我们家这个老六等我寻了空,得狠狠的收拾他一顿才行了,不然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蒋小一:“不过顾家小姨似乎很喜欢五个孩子,一到家就轮流抱他们,都不撒手。”


    白子慕听他细细说,等他说完了才道:“这几天玩的这么好?那有想我吗?嗯?”


    蒋小一抬眸偷偷看他一眼,心跳加速许多,反问道:“那你想我没?”


    白子慕目光深深:“想。”


    蒋小一努力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眼里藏着柔软的笑意,大声说:“我也想你。”


    白子慕最喜欢他这样坦诚直率,心尖微痒,不过想起他出考场时蒋小一和衙役笑嘻嘻的说话,心里不高兴,狠狠的捏了蒋小一屁股一下,问他下午那会儿和人聊了什么?


    他语气不对,蒋小一立马道:“没聊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白子慕哼了一声:“不熟还能聊得那么开心,熟了岂不是要两年抱三。”


    蒋小一抬头看他,表情都呆了,微红的双唇都微微张开着。


    “……你胡说八道啥子呀。”他明明就跟人聊了一会儿,问问考场里头的事,来回不过八句话,可却被白子慕说得他好像已经偷人偷好几年了一样,不过夫君这是吃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蒋小一心口蔓上丝丝酸甜,抱住白子慕腰,认真又高兴道:“夫君,你吃醋了?”


    白子慕挑着眉,喉间溢出一声哼笑,拍他:“我吃你屁股。”


    他是吃了点醋不假,但没到生气的地步,他信任蒋小一,也愿意给他‘自由’,他不是那种一见着蒋小一同异性说话就会毫无理智失心疯的人,与爱情相伴滋生的占有欲,告诉他,要爱护这个人,要保护他,体谅他,占有他,却绝不是囚困住他。


    蒋小一肉屁股被拍了一下,有些羞愤:“夫君,你打我屁股干什么?打扁了你负责啊!而且屁股不好吃,你要是想吃的话,可以吃我儿子。”


    啥玩意儿?什么儿子?


    哦,懂了。


    白子慕:“……那是舔啊!不是吃,我又不是变态……”


    蒋小一笑起来:“啊?你不吃?那我吃。”


    白子慕“……”


    白子慕僵住,沉默了一会儿,直愣愣的看着蒋小一,一瞬间自己叫啥,来自哪里都不知道了。


    缓过神来后他明白了,他不是变态,他夫郎是。


    可一看,对方明显是在开玩笑,脸上笑嘻嘻的,白子慕忍了忍,没忍住,也乐出了声。


    年轻人躺一起最是容易出事,烛光摇曳,气氛十分焦躁,甚至有些干柴烈火,莫名的欲望在身体里涌动。


    “啊!”蒋小一突然被白子慕一把推到了旁边的床上,但白子慕手臂稳稳的护着他,蒋小一后脑勺下还压着白子慕的手掌,压根没伤着。


    光线昏暗,蒋小一感觉到熟悉的,温热的,让人安心的气息覆盖上来,脱力的四肢渐渐回力,他笑着捶了白子慕一拳。


    “你要干嘛呀?”


    白子慕没应声,只是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搂住蒋小一的腰身,上下不断的摸索着,呼吸炽热又粗重。


    即使隔着微薄的亵衣的也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炽热,这滚烫的温度让蒋小一身子都酥软起来。


    浑重的气息在黑夜中起伏。


    大战三百回合后,蒋小一就气喘吁吁说不行了。


    喜欢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


    白子慕平日待蒋小一温润,蒋小一指哪他打哪,可一到床上,他就像变了个人。蒋小一喊他慢一点,他会唱反调似的,立马加快了速度,蒋小一每次既是觉得享受,又觉累得不行,那股渴望和快感,搅得他每一寸骨血都酥麻难耐。


    白子慕把他有些汗湿的头发撩开,蒋小一的头发是细细软软,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发间,散落在白色枕套上发丝墨一般,凌乱却又唯美。


    视线一抬,对上那双湿润的,已经有些失神,但却依旧满眼都是自己的的双眼,让白子慕抑制不住的疯狂的心动。


    蒋小一眼睫上还挂着小泪珠,脸颊微红,那点薄红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迤逦。


    他给蒋小一抹了抹他湿润的眼眶,又在他布满咬痕的唇上吻了一下,轻生笑道:“才两个小时呢?刚成婚那会儿你缠着我要到大半夜,现在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年纪上来了?”


    他嗓音嘶哑,还透着一丝干涩。


    蒋小一瞪他,像炸毛的猫儿一般,闷闷道:“你胡说八道,你打桩一样,我弱小可怜又无助,怎么受得了,能顶一个时辰,都是我天赋异禀。”


    白子慕:“……”


    白子慕都要笑喷了,埋在他脖颈处笑得不行。


    热气喷洒在脖上有些痒,蒋小一不适的动了动,但耳边那轻轻的低笑声好听又撩人,蒋小一觉得心里有只猫在挠一样,痒痒的,让他有些忍不住。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蒋小一不害臊,嗓音干涩而果决:“夫君,要不,我们再来一回吧!”


    白子慕英气的双眉微微上扬:“这可是你说的,别明儿屁股痛起不来又怨我。”


    蒋小一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笑起来,露出一小片白玉似的牙齿:“才不会咧!”


    两人躲被子底下嬉嬉闹闹。


    歇息时间过的很快,第二场眨眼便来了。


    照旧的要排队检查进去,不过考舍不变,毕竟被褥啥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第二场,白子慕依旧是写完了就呼呼大睡,张舒越又是被他气了个倒仰,心中也是焦灼不安。


    这人天天睡,卷子写完了没有啊?应该是没写完,这人就认真的写了一天。


    可后头还跟着京城来的考官,他也不能开口喊人起来。


    这王八犊子,要不是有其他考官在,他真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白子慕也不晓得这考官怎么总来开他的门,照理这么频繁的看是不应该的,看得多了考生容易紧张,发挥失常。


    而且那考官那脸色,啧,白子慕都不想说了,活像人欠他几十亿没还一样,黑沉沉的,吓死个人,不过还好是他,要是换了旁人,大概手都抖了。


    这考官不太懂事啊!


    白子慕对着张舒越叹了一声,张舒越脸色瞬间铁青。


    他娘的。


    他都没叹气,这人竟还对着他叹气,而且还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着他,张舒越是气得不行,想砸门进去收拾他一顿。


    早知道这人连着楼宇杰都不如,他当初就不帮这个忙了。


    楼宇杰这次,可是规规矩矩的在答题,可这人呢?他看了十次,三次在答题,五次在睡大觉,两次在吃东西。


    那粉嗦得还超大声,他就奇了怪了,这粉咋带进来的?


    在考场里头胡吃海喝,还天天睡大觉,这个样,怕是连个屁都考不出来。


    哎……


    张舒越忍着气,又回了前头坐。


    第三天,时辰到,考场大门打开了,考生陆陆续续走了大半,白子慕依旧没出来,张舒越揉着眉心,对一旁的衙役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衙役去了,没一会儿回来说大人那考生是睡着了,还没起呢!


    大人,需要小的喊一声吗?


    张舒越:“……”


    不喊难道留着人在考场里头过年吗?


    第278章 第 278 章


    张舒越说他亲自喊, 他咬牙切齿到了十九号舍外头,对着考舍踹了一脚。


    声响巨大,整个考场都听见了。


    白子慕以为出了啥事儿, 吓得一个踉跄起来,从小门伸脖子一看,大家陆陆续续往外头走。


    哎呀, 原来是是时辰到了。可诗还没写呢!不管了, 以前老师说了,试卷最好不要留空, 那样不好看。


    这会儿衙役正在第一排收卷,还没收到他这儿, 还是赶紧写两句然后赶紧走吧!


    张舒越眼睁睁的看着白子慕匆匆写了几字,然后东西呼啦啦一收拾就从自个跟旁跑出去, 看都不看他一眼, 彻底无力再气了。


    三月底, 楼县令亲自给张舒越来信,信上写了, 师兄, 我儿子和学生这次要参考,宇杰无事,但我那学生和沈家有些龌龊……还望师兄出手相帮。


    初一白子慕前去衙门报名,果不其然,他前脚走,后脚那名字便被划了。


    张舒越脸色直接冷了下来, 当着知洲严信章的面直接问他, 为什么划了这人的名?


    严信章没料到他会过来,而且是一过来就问白子慕的登记表在哪里。


    他怎么会知道白子慕这个人?


    那不用问, 肯定是楼倡廉说的。


    张舒越估摸着是要护着这人。


    于是严信章便打哈哈,说划错了划错了。


    怎么可能会划错,不过就是借口罢了,但没必要说重挑破脸,张舒越便没说旁的,只淡淡瞥他一眼:


    “此人乃我师弟门生,本官也不是糊涂之人,严大人,小一辈的恩怨,当是小一辈的事,你公私不分,是不是不太好啊?”


    严信章当即白着脸认错,说是他糊涂了,下次万万不敢。


    晚上回府,傅君然过来,问咋的样?


    严信章说这人怕是动不得了。


    怎么动不得?


    严信章说:“我原以为大人和楼倡廉关系不合,大人不会出手,但如今看来,倒是我想茬了,也对,他们即使关系再不合,但到底师出一门,大人断然不可坐视不理,咱欺压白子慕,那便是在欺压楼倡廉,这也是在打大人的脸啊。”


    “岳父,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傅君然怒气腾腾:“这人打了我表哥,女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严信章:“这姓白的打过沈正阳?”不应该啊!据消息说这姓白的是第一次来府城啊!


    “是。”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月。”傅君然眼神阴沉的说。


    当初沈正阳敢公然和白子慕抢东西,白子慕自是不会让他毫发无损的从平阳镇走出去。


    若是抢旁的,白子慕都不至于那般气,可抢他孩子的口粮,他如何能忍?


    孩子已经皮包骨,就等着这一口呢!


    再说了,他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走哪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这个贱男人敢跟他斗,实在是可恶。


    不打他一顿,怎么行。


    沈正阳上船前被人掳走了,小厮寻到他的时候,他正鼻青脸肿的躺在小巷子里头。


    被谁打的沈正阳看不清,但他前脚和白子慕杠,后脚就被打了,在平阳镇他‘得罪’过的,就那么几个人,赵家不晓得他来,只白子慕和蒋小一,因此不是这两人,还能是谁?


    他没傻到去报官,因为报了没用。


    傅君然晓得这事儿,咋的能不气。


    再且说了,白子慕要是真考上秀才走上仕途,那就棘手了。


    严信章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这人我看过,不是正经书院出来的,县试那会儿倒数第一,虽得楼倡廉教导,但只大半年,能学得什么?真让他进了考场又如何?考不考得上尚未可知。”


    “即使退一万步讲,真考上了,他还能越过你?你努力些,明年下场考个举人,区区秀才,还能奈何得了你?再说了,还有老夫在,你大可放心。”


    傅君然脸色依旧难看:“岳父,女婿晓得,不过我这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说不上缘由。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们没能拦住白子慕,那么后头……


    怕是要遭了。


    严信章看他那慌慌的样,恨铁不成钢。


    他这女婿老牌秀才,家世也尚可,竟然怕个初出茅庐的,那传出去怕是都要让人笑死。


    这样以后还能指望?


    他训了傅君然一顿,傅君然没敢再说什么。


    三场考试一晃而过。


    蒋小一照旧的带着孩子来考场外头等白子慕。


    这一次白子慕没昂着胸出来,相反还一脸懊悔。


    蒋小一赶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白子慕没好意思说,怕被蒋小一打。


    第三场考的有点难,还有题诗。


    他写了一天写不完,第二天感觉没灵感,诗掰不出来,就想留留,结果今儿睡过头了,外头敲锣了他才醒过来,他虽是急急忙忙的写了几句,可压根没写完。


    赵云澜和赵富民就是怕他这样,因此才千叮咛万嘱咐。


    ……


    四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


    赵云澜看着天色不早,合上账本从屋里出来,厨房里,蒋父已经生火煮了饭,赵富民今儿回来快,在一旁洗韭菜。


    “父亲,我来吧!”赵云澜说。


    赵富民弯得腰疼,也没推辞让到一旁拿了个凳子坐着帮忙看火,家里静悄悄,他突然道:


    “也不晓得你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明后两天。”赵云澜笑着说:“孩子们难得去一趟,考完了他们定是要玩两天才会回来。”


    “如此就好,这几个孩子不在家,我这心里头啊总感觉空落落的,做啥都不得劲。”赵富民说。


    蒋父也点点头:“确实是,孩子不在,家里都冷清了许多。”说着他看向赵云澜:“大前儿你说最近粮铺里头生意不好,可是晓得怎么回事了吗?”


    自上个月开始,粮铺存粮所剩不多,赵云澜让管事的去进货,不过后头就进了千来斤,价格还高了。


    合作商那边是合作了十来年的‘老伙计’,而且有契书在,在没有突发情况下,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涨价。


    合作商那边说是今年安洲闹了雪灾……粮价上涨了。


    进价高,那卖得贵,如此才能有赚头。


    可一旦突然把粮价调上去,那么首当其冲要‘遭罪’的便是数以千计的贫苦百姓。


    赵云澜和赵富民在商讨过后,还是没调价,价格没调,虽是还有点赚头,但到底是不咋的多。


    赚的不多,老六和小六的口粮就得缩减一些了。


    蒋父心疼两个小瘦孙子,可要是赵云澜把粮价调上去,他大概不会心疼了,但一定会心虚和难受。


    他是穷过来的,最晓得一旦粮价上涨对穷苦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饿肚子和饿死人。


    “那现在咱们那几个粮铺一个月能赚多少?”


    赵云澜洗完韭菜,又从案板下拖了个箩筐出来,箩筐里头铺着一层稻草,里头放了几十来个蛋,开春暖和后,母鸡下蛋下的勤快了些,但也不多,有的争气,能一天一个,这半个月下的蛋赵云澜没有卖,全捡了放篮子里留自家人吃。


    家里现在就三人,吃不了多少,赵云澜拿了八个蛋出来,闻言才道:“就三百多来两。”


    这是平阳镇,平和镇几个铺子所有的盈利总额。


    赵富民闻言蹙起眉头,那加上客栈、医馆赚的,一个月就四千来两,那他两个曾孙不得饿肚子了?


    蒋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看见赵云澜在打鸡蛋,他道:“打六个得了。”


    “六个怕是不够。”赵云澜说。


    土鸡蛋小,八个炒起来也就一盘,三个人正好的够吃。赵云澜就没怎么下过厨,赵富民就更不用说了,锅铲都没握过一次,白子慕和蒋小一走后,都是蒋父下的厨,但他手艺,也就勉强能入口,赵富民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去客栈打包了一条烤鱼,再炒盆鸡蛋和点青菜,就够吃了。


    “我今晚没什么胃口。”蒋父说着,往锅里加了半碗米。


    赵云澜:“……那你还加米干什么?”


    蒋父是个老实人:“我这会儿有点难受,没胃口,可晚上不难受了,怕是要饿,多煮点,剩了留晚上吃。”


    赵云澜:“……”


    赵富民:“……”


    ……


    白子慕是一考完,就想和蒋小回村了,回去早了,就能多收点笋子。


    晚上吃了饭,回了屋白子慕就开始收拾东西,他和蒋小一的衣裳不多,就每人三套,但老六和小六的衣裳多,玩具还一大推,都是顾家送的。


    蒋小一在叠衣裳,几个孩子的衣裳叠得老高。


    白子慕则是拿了个麻袋,到处的捡玩具,这些玩具不止是老六和小六的,蒋小二几个的也有,什么小木剑,小兔子,多得很,白子慕捡了一大麻袋,是累得不行,再看看床下那一推没捡的,更是心累。


    别人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是已婚已育当牛马,后头捡完了,他坐一旁喘着气忍不住道:“回家怕是就得忙了,哎,我们真特么的要累成狗。”


    蒋小一抬头看他幽幽道:“夫君,你真是想多了,狗都没我们累。”


    白子慕:“……”


    这话竟让人无法反驳。


    活得比狗累,这熊生……


    要是身上有烟,他都想来一根了。


    收拾完东西,时辰也不早了,正想熄灯歇息,可蒋小一张望片刻,床上就小六一只熊,老六竟然不见了。


    出到院子看,也没见着,喊也没应声。


    蒋小一和白子慕瞬间急了,立马叫几个小的一起找了半个时辰,后头赵鸟鸟冲过来:“大哥,哥夫,鸟鸟发现老六侄子了。”


    蒋小一急得脸都白了:“在哪里?”


    赵鸟鸟犹犹豫豫,白子慕举起巴掌,赵鸟鸟立马说:“老六侄子在厨房。”


    白子慕和蒋小一到了厨房,里头除了两个厨娘和丫鬟,也没见着老六的影。


    赵主君看向赵鸟鸟,赵鸟鸟犹犹豫豫,白子慕抄起根小棍子,他胖乎乎的手指立马朝房梁上一指……


    房梁上一只盘大的熊崽子正青蛙似的趴在上头,猥猥琐琐两个圆溜溜的、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又色眯眯的盯着灶台边正在做糕点的厨娘看,连着白子慕几人进来了它都没发现。


    大家顺着它的视线朝厨娘看去。


    这厨娘模样看着也就二十八/九,正是最风韵犹存的年纪,大概是做厨房里头的活儿,吃得好,那厨娘身材丰腴,几乎是前凸后翘。


    赵家在府城不入流,但吃的也算是好。以前赵云澜几人还住府城时,家里吃得丰盛,像着一些肉食,厨娘做的精细,平日要是做了鸡,那脖子、肠子啥的这些她们是不会给主人家端上去的,都是留着自个吃。


    虽说是‘边角料’,但到底也是荤腥,加上赵家人少,就四个主子,不难伺候也不用见天的忙,吃得好,活儿又少,可不就得胖些。


    厨娘模样好,身材又有料,晌午后厨那边一丫鬟身子不舒坦,没能干活,厨娘做好菜便自个端了上来。


    老六是只一眼,就陷进去了,整个下午,满脑子都是厨娘那俏俏的模样,晚饭后没忍住,他就摸过来了,越看越上头,连天黑了都不晓得。


    看见老六这个样,蒋小一几人心塞得厉害。


    蒋小一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叫老六下来,可又好像臊得慌,开不了口。


    白子慕全身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他闭了闭眼,扯了蒋小一一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喊了,又指了指外头,示意出去说。


    一伙人到了屋外,白子慕想赶几个小家伙回后院。


    蒋小三还背着熊崽子小六,不乐意:“哥夫,你想说什么呀?”


    白子慕摇摇头:“没说什么,你们去给小六洗澡吧!”


    蒋小二:“啊!刚刚我们刚给小六洗啊!”


    白子慕虎着一张脸说没洗干净。


    赵鸟鸟仰头看他:“怎么可能没干净,鸟鸟刚刚洗的时候鸟鸟都闻过小六屁股了,一点都不臭了呢。”


    “……没洗干净就是没洗干净。”白子慕说:“赶紧去。”


    “那好吧。”


    等着蒋小二几个走了,白子慕才看着赵主君和蒋小一说:“小外公,小一,今天我们治治老六吧!”


    蒋小一没反对:“夫君,怎么治?”


    “是要打孩子吗?”赵主君拧着眉,不舍得,不赞同说:“孩子那么小的个,不能打,咱同他好好说,老六骨子里不是个坏的,就……就有点那啥而已,同他好好说他一定听。”


    老六除了色一些,赵主君是真真觉得他没啥不好的了。


    平日听话,乖巧,和他睡,还会经常起来给他盖被子,给他唱歌听。


    小六也是除了不爱说话,也没旁的不好,吃饭时,还会挨个的给他们抓菜,孝顺得很,这两个曾孙他觉得可心着呢!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六被打啊!


    白子慕还没说话呢,蒋小一先道:“不可能,先前我们同他好好说,小外公你看他听了?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孩子不打不成器。”


    白子慕:“……”


    赵主君:“……那白子小子你打吧!”


    白子慕神神秘秘:“我不打,老六那个样打了也没用,上次打了,你们见他改了吗?你们过来,我同你们说……”


    ……


    老六看了半天美人,心里美滋滋,整只熊都是晕乎乎的,怎么回的屋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发现屋里静悄悄的。


    老六和小六平日晚上大多都是和蒋小一和白子慕睡,中午午睡则是跟着蒋小二几个,要是哪天要战斗,白子慕也会把老六和小六丢给蒋父他们看。


    这几个疼孩子,是巴不得。


    今儿老六想和爹爹睡,可爹爹屋里咋的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桌子上有杯奶,他咕噜噜喝完了,又蹿去隔壁,想找小外公。


    可小外公也不见。


    怎么回事儿呢?


    老六有点慌,又往隔壁的隔壁跑,蒋小二几个也不见。


    “叔叔们呢?”老六在屋里左右张望,一下撅着毛屁股趴床底下看:“叔叔,小六?啊,不在这里。”


    一下又跳床上扒拉被子,一下又去拉木柜子,一个人都不见。


    天色已晚,外头黑压压一片,屋檐下的灯笼没有点,屋里的油灯也不见,院子里的梧桐树被风吹得莎莎响,斑驳的、影影绰绰的月光照在院子里,树枝晃动,摇曳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似鬼手在窗纸上张牙舞爪。


    外头有风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这种凉意让他瑟瑟发抖,小屁股都紧了起来。


    老六慌得一逼,毛都炸了起来,带着哭腔喊:“父亲,爹爹,你们去哪里了?你们在哪里呀?父亲,爹爹,呜呜呜……”


    刚哭了两声他咻的变出人型,坐在地上:“父亲,爹爹,你们在哪里呀?老六要爹爹,爹爹……”


    “哎呀,小帅哥,你在哭什么呀?”


    “这里怎么有个帅小伙啊!”


    两个膀大腰圆,身材十分有料的姑娘和哥儿扭着腰,晃着盆大的屁股从门口走了进来。


    “啊!美人?哪里来的美人?”老六哭声立马收了,他抹眼泪,睫毛湿漉漉的左右张望片刻后,纳闷道:


    “美人,你们怎么跑后院来了?小太外公说了,后院不能进来,你们快出去,不然小太外公要生你们气哦,快点快点。”


    说着,还朝她们两挑了下眉。


    那姑娘、哥儿嘻嘻笑,到了老六跟前,手里捏着的帕子轻轻的朝他脸上甩:“这个帅小伙,不要怕,主子他们都去前院了,我们来好好玩一下。”


    “啊?玩?玩啥呀?”老六挠挠头。


    那姑娘娇娇的笑着,帕子又朝老六脸上一甩,浓重的胭脂味让老六打了个喷嚏。


    那哥儿把老六抱起来,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可把老六陶醉得不行,小嘴巴几乎要裂到耳根,他故作害臊,低着脑袋不好意思道:“美人,你……你好主动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话一落,旁边的姑娘也朝他脸上亲了一下。


    老六这下美得要冒泡,一直呵呵呵的笑。


    那姑娘和哥儿对视一眼,然后那姑娘抱住哥儿的腰,夹心饼干一样,把老六夹在了两人中间。


    “帅小伙,我们一起来玩吧!”声音娇滴滴,一字一句直往老六心坎上敲。


    老六笑得一脸灿烂,两手使劲搓着,迫不及待:“好啊好啊,我们玩什么呀!”


    他没被抱得很高,这会儿被挤在两人胸膛间,这个亲亲,那个亲亲,亲了半个时辰,老六美不起来了。


    “美人,美人,不要亲多了,老六脸痛痛了。”


    那姑娘和哥儿没有停,照旧的猛亲他,老六小脸蛋儿红彤彤,上头一圈牙印,皮都要脱了,他顶不住,想挣扎起来,可刚动了两下,就发现这两个美人突然把他夹得紧紧的。


    老六一转脑袋,小脸就直直撞到了那姑娘的胸膛上,两座山峰直接把他的脑袋给卡得稳稳的,老六又立马陶醉起来了。


    这美人的身材不错,很有料啊!这胸膛比他脑袋都要大,而且还香香的,有股肉包子的味道。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味??


    啊!!


    这怎么得了哦,太美了太美了。


    老六美滋滋的,神色荡漾,一瞬间觉得脸也不痛了,鬼也不怕了,还动了动,猛吸了几口气,过了片刻他感觉呼吸不上来,就想退开些,可脑袋却被人死死摁住。


    这怎么回事?


    老六脑袋都要缺氧了,小手小脚使劲踢蹬着,拼了命的挣扎,竭力拍打着美人的手臂,叫她们放开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任何的作用,对方不仅没把他放开,双臂还紧紧的把他桎梏住。


    老六全身的力气在挣扎中所剩无几,脑袋缺氧得让他双腿发软。


    第279章 第 279 章


    老六难受极了。


    上回有这种窒息体验时, 还是父亲给他洗头,怕水进鼻子,拿了小布条往他鼻孔里塞, 可那次他难受,父亲马上就拿出来了,现在却……


    要死人咯。


    他断断续续的喊丫丫, 说美人, 放开老六啊!放开老六,老六要憋死了。


    那美人松开挤着双/乳的手, 老六一解放就惊恐的扭开脑袋,可刚一转头, 又直直撞上另一个胸膛,照旧被对方死命的摁着。


    这会儿似乎是前有狼后有虎。


    老六又挣扎起来, 眼看要呼不上气的时候, 那哥儿松开了他, 老六急吼吼退开,结果刚呼了一口气, 一双手又悄无声息的把他的小脑袋扣住, 然后……


    老六又被挤到了双峰之间,来回数次后,他怕了,慌了,后背甚至冒出了冷汗,两片粉嫩的小嘴唇哆嗦着, 恐惧就像决堤一般, 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他哭着喊:


    “不玩了, 不玩了,老六不想跟你们玩了,爹爹,父亲,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变态啊!”


    白子慕躲在暗处没有出来。


    他家这老大不给他来一次狠的,见了姑娘、哥儿就一副色眯眯的样,以后走出去,说实话,丢的还是他这个当爹的脸。


    他当年被宗门里的那些女修这般搞,可是差点被搞出了心理阴影,他就不信他家老六不害怕。


    要是老六换上恐女症,那就换吧!怕女人,总比一见女人就色眯眯的走不动道要好。


    老六哭着,喊着,直弄得满头大汗,后背的小衣裳都湿透,一半是因为方才挣扎累出的汗,一半则是恐惧而生的冷汗,他头发还乱糟糟的,面色紫涨,似乎被人狠狠蹂/躏过,小脸通红,眼泪、鼻涕吓得糊满整张小脸蛋,还尿了裤子,简直狼狈不堪。


    蒋小一看得都心疼,但还是狠了狠心,又不顾他的挣扎,扣住他的小脑袋,把他往自个胸膛上摁。


    老六在窒息而亡的边缘反复跳跃徘徊,他是血液逆流,汗毛倒竖怕得不得了:“……不玩了,不玩了,放开老六,你们放开老六,老六不想玩了,呜呜呜……”


    “美人放开老六啊!父亲爹爹,救命,救命,太恐怕了,老六害怕多了,爹爹父亲,救命啊……”


    蒋小一没有松手,他吃了白子慕给的丹药,声音娇媚说:“可是你刚才不是想跟我们玩吗?”


    “现在不想了,你快放开老六,老六不想跟你们玩了。”老六声音满是惊恐,一副见了鬼的样。


    “你害怕了?”


    老六猛点头。美人真是太恐怖了,他不想和美人玩了。


    蒋小一森*晚*整*理和赵主君对视一眼,想起白子慕的交代——要让他深深的感到恐惧一次,他才能改了这性子。


    因此即使心疼,两人还是咬咬牙,又狠心的摁住了老六,继续整了他半个时辰后才将他放开,老六一被放到地上,就像见了鬼一样,立马蹿到桌子底下,离蒋小一两人远远的,还一脸警惕、慌张的看着她们。


    蒋小一看他这个避如蛇蝎的样,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小帅哥,你这是怎么了?来,到我这里来。”


    赵主君化了浓妆,也跟着笑:“帅小伙,来呀。”


    还敢来吗?


    不敢了。


    老六哭着,鼻头红红,眼里湿漉漉,紧紧的抱住桌腿,一脸慌张的摇头:“不来不来,你们走,你们走,呜呜呜。”


    蒋小一看着他,笑嘻嘻的,声音嗲着:“为什么叫我们走,你不爱美人了吗?”


    老六晃着脑袋,头皮发麻:“不爱了,不爱了,老六再也不要爱美人了……啊?”


    门外厨娘提着食盒款步而来,老六哭声一止,又开始记吃不记打,刚还喊丫丫说怕,结果一看见厨娘,他刻在血液里的色狼基因便又开始蠢蠢欲动,故态萌发。


    老六心跳加速,耳畔全是砰砰砰的声音,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朝着厨娘吹了声口哨。


    “美人……”


    蒋小一:“……”


    赵主君:“……”


    挺让人窒息的。


    蒋小一看着老六,目光充满了沧桑、无奈、心痛、迷茫。


    造孽啊!


    躲在外头的白子慕看见老六这个样,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塞得要命。


    还以为老六怕了,然后会像当年的他一样,结果……


    他娘的,怕了都不过两分钟,就立马又死性不改了。


    孩子为啥像师兄啊!


    他宁可孩子像蒋小三,傻一点就傻一点,他也不愿孩子像他师兄,猥琐,实在是太猥琐了。


    一股怒气冲得蒋小一额头青筋直跳,他狠狠的打了老六屁股两下,到了外头院子才哭丧着脸,把胸前垫着的四个肉包子拿出来,一边啃一边说:“夫君,你这法子不行啊!老六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白子慕觉得头在突突的做痛,愁死了,但可能这人的本性它真的不好改,他做了会心里建设才无奈道:


    “我们家老六,已经没救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不让狗吃屎确实是有点难。”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赵主君感觉有些心累,他坐石凳上,听了这话拍了白子慕一下:“咋说话呢!哪有说自个孩子是狗的,不过,小白啊!你说老六这个样,是像你师兄,你师兄当年有被人打过吗?”


    这年头温润的姑娘、哥儿多,但脾气暴躁的也不是没有。


    老六现在小,他朝人挑眉,人家还会觉得他可爱,可大一点了,人肯定要觉得他花心、轻浮,他要是朝着那些个脾气不好的挑眉电眼,人不得反手一个大嘴巴给他啊!


    他家老六现在是小小个,以后也不晓得是不是也瘦巴巴,要是挨打了,人家一巴掌,他家老六怕是当场就得飞了。


    那怎么得了。


    而且老六是个汉子还行,偏偏的,他还是个哥儿。


    哥儿可娶不了媳妇。


    白子慕摇头:“没有。”


    他师兄帅呆了,人模狗样的,一副斯文败类样,当年可是出了名的。


    不管哪个年头,姑娘大多都喜欢那种有点坏坏的,又十分好看的汉子,加上身份尊贵,白子豪吃香得很,要不是他师兄长得帅,就他那见了寡妇和有夫之妇都要朝人流口水的猪哥样,早被人揍得满地找牙了。


    赵主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又看了看老六,觉得方才就是庸人自扰:“我们家老六模样也不差,想来以后也断不会被人揍了。”


    遭猥琐的汉子的‘调戏’,寻常人只会觉得恶心,但要是换个长得赏心悦目的,有的心里还美呢!


    蒋小一颓丧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夫君,那我们明儿回去吗?”


    白子慕:“嗯,下午回去。”


    原应该是等着放榜了,去张府拜访一下,但家里忙,野菜、野果子能摘的就这两月,改卷放榜是六天后,白等这么几天,就得少赚不少银子,来了一趟不去拜访虽是不太好,可也没办法,孩子等着吃呢!


    蒋小一进屋去抱老六,带他去洗了把脸,老六早睡着了,任蒋小一怎么动他都不醒,睡着了不闹事倒是可爱,小脸蛋儿又小又红,蒋小一亲了一口,才拿了点药膏给他擦脸。


    美哥儿都是从小保养的。


    隔天一早白子慕就抱着老六出门了。


    两人在清文书院外头蹲了许久。


    “父亲,我们来这里干啥啊!”


    “带你看一下帅哥。”白子慕正说着,清文书院的院门打开了,穿着青色院服的书生们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


    目之所及,一溜烟的年轻帅小伙,年老的倒是也有,不过就那么几个,还是年轻书生多一些。


    白子慕拍拍老六:“老六,你看,那些书生帅不帅?喜不喜欢?”


    老六摇着小脑袋:“不帅,父亲才帅咧!父亲最好看了。”


    “这个父亲知道,但你看他们,虽然比不上父亲,可也不赖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哇哦,你看那个,还挺耐看的,个子也高,喔,那个也不错哦,虽然矮了一点,但是眼睛挺好看的,老六,你有没有觉得赏心悦目啊?”


    清文书院的院服挺好看的,屠户穿身上都能显得斯斯文文,加上读书人身姿挺拔和自带的温润气质,这帮书生一眼扫过去,到是挺养眼。


    老六面无表情:“赏个毛线。”


    这帮书生,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有啥子好看的,看多了还辣眼睛。


    “不准说脏话。”白子慕拍他屁股,老六还咧着小嘴儿笑起来,仰头亲了下白子慕。


    虽然白子慕经常揍他,蒋小一也常扭他耳朵,说他完犊子了,但他最爱的,还是白子慕和蒋小一。


    “父亲父亲。”老六坐在白子慕大腿上,小脚丫晃着,纳闷问:


    “你带老六来看汉子干什么呀?这样很不好哦,毕竟老六是个水灵灵的小哥儿呢!男女有别,你这样,人家看见了,还以为老六不自爱,想看男人呢!哥儿不自爱,就像烂白菜,父亲,我们赶紧回家吧!”


    白子慕声音一滞:“……你也知道你是个哥儿?”


    “咋的能不知道嘛!老六又不是傻几,父亲,走了,回家,老六都想爹爹和叔叔太小外公他们了。”


    白子慕定定的看了老六几眼,神色难言。


    想当年,他也不是走旱路的英雄好汉,可和蒋小一呆得多了,他就喜欢走了。


    他想着,让自家老大多看点男人,没准他家老大就能像他一样了,可他终究还是妄想了。


    也许好女色,是他们白家克在骨子里的基因。好在他没遗传到,不然蒋小一怕是要惨了,至于老六……


    算了,他起码在现代混过好几年,不就同性恋嘛,有啥呢!


    听说现代外国某些地方,有的人连母猴都不放过,母苍蝇飞到那个地,都得捂着屁股绕着飞,他家老六起码只是喜欢美人。


    这么一想,好像他家老大喜欢看美人这事儿,好像也没啥大问题。


    白子慕瞬间觉得舒心了,胸不闷腿不疼了,高高兴兴抱着老六去买了份礼给楼宇杰,让他去张府的时候帮忙带去。


    人不去,礼得去,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赵主君让赵管家盯着些,放榜了就立马给他们去话。


    都安排好了,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回去。


    除了老六,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舍,反正该玩的都玩了,该逛的也都逛了,府城除了比镇上大些,人多些,热闹繁华些外,也没啥了,出来半个月,他们都想父亲和爹爹了。


    老六也想两个爷爷和太外公,但村里美人少,回去眼睛又要饿着了。


    他有些闷闷不乐,赵主君哄了几句他都不开心,埋在蒋小一怀里,说爹爹,他想要美人,白子慕给了他屁股两巴掌,他立马端端正正,啥话儿都没敢再说。


    白子慕叉着腰问他:“还要不要美人?碗大的巴掌你要不要?”


    老六两只爪子捂着屁股,将毛茸茸的小身子缩成一团,猛摇头:“不要了不要了,爹爹,你抱紧老六,老六屁股冷哦!”


    蒋小一笑出了起来。


    蒋小二几个也呵呵乐出声。


    隔天晌午到的家,赵云澜和蒋父是高高兴兴,家里立马的又热闹起来。


    莫小水是蒋小二几个一进家,她就跑了过来,巴巴的看着蒋小二几个,笑得腼腆又高兴,不过似乎是怕蒋小二几个出去半个月会忘了她,面上还有点局促不安,小手一直默默的蹭着裤子。


    “小侄女。”蒋小二亲亲热热的牵着她,说他们给她带礼物了,走,我们去楼上看礼物。


    然后莫小水双眼发亮,背着蒋小二,蒋小三和赵鸟鸟拎着个大包袱跟在后头,老六和小六被赵云澜和赵富民抱着,没能去。


    蒋小二几个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


    蒋父和蒋小一一起整理带回来的吃食和顾家给的礼,听见四个孩子了笑声从楼上传来,蒋父说:“小水这几天一直问我小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晓得,她就天天的坐门口等,真是想小二几个想得紧。”


    蒋小一把两盒点心递给白子慕,让他拿作坊那边去给大家分,这是回来时厨娘做的,让他们带着路上吃,有好几盒,蒋小一留了两盒起来没动,闻言他笑道:


    “小水在村里没什么朋友,就和小二他们几个相熟,小二他们不在,她肯定会想。”


    白子慕去作坊那边了,蒋父小声道:“白小子这次考得咋样?你问过他没?”


    蒋小一摇摇头:“没问,我怕问了夫君压力大会跳茅坑里头自杀。”


    “也是,本来科考就很累了。”蒋父说:“你也去歇歇,等会我去杀只鸡。”


    蒋小一高兴起来:“家里买鸡了?”


    “嗯,我前儿去买了几只,就想着等你们回来了杀了吃,不过也不晓得咋回事儿,死了两只,现在还剩三只。”蒋父说。


    蒋小一:“这鸡大概是怕我们,所以早早的去了啊!”


    蒋父:“……”


    晓得白子慕几个回来了,下午大房一行人扶着堂奶奶过来看了眼,他们也怕白子慕有压力,没问他考的咋样,只拉着蒋小一和白子慕问他们,府城怎么样啊?好玩吗?然后暗中观察白子慕的神色。


    回了家,大伯娘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这次俯试,白小子估摸着是发挥得不错。”


    二伯娘看她:“大嫂,咋的说?”


    大伯娘拍着手,笑说:“我方才瞧了,白小子精神好,胃口也不错,刚还吃了三碗糯米呢!”


    这糯米是清明那会儿赵云澜买了米,拿去大房那边做的——大伯去山里砍了一捆枫叶回来,枫叶煮了一锅水,拿了汁水泡着糯米,泡了一宿,糯米带了色,蒸出来不仅好看,吃起来还香。


    晓得白子慕和蒋小一几个爱吃这个,而且这是祭拜祖宗的吃食,吃了能沾福气,这虽不晓得真假,但村里人都这么说。


    这会儿也就四月中旬,不算得太热,赵云澜就装了半篮子糯米吊在井里,想着留蒋小一几人回来吃。


    下午蒋父拿猪油炒了,炒过的糯米吃起来更是香,白子慕干了三碗才心满意足。


    大伯娘说:“他能吃得下,说明考得还不错,要是考差了,他还有心思吃那般多?而且我看他,精神也好。”


    二伯娘拍着手,刚想说‘大嫂这话在理’,堂奶奶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白小子和小一是一个样,这两人啊!脑子里头不太爱记事,寻常人是考差了吃不下饭,可白小子是寻常人吗?天塌下来他都还能先去煮个饭,想着吃顿饱的再去死,我前几天可是去找赵老弟聊过天了。”


    白子慕去赶考,堂奶奶是紧张得要命,她不晓得这些事儿,呆家里坐不住,就去二房,寻了赵富民唠嗑,问他,这考秀才难不难?


    赵富民没直言,反而道:“亲家嫂子,您晓得我们镇上有多少个秀才吗?”


    这堂奶奶哪里懂啊!


    赵富民说:“咱们镇上就四个秀才,咱们村,还有隔壁几个村,连个童生都没有,那是因为穷,孩子上不了学堂,可镇上富贵人家多些,为啥秀才就这么几个?那是因为秀才实在是难考,每年俯试参考的书生六七百人,但每年上榜的,却未超六十人。”


    堪称百里挑一。


    堂奶奶眉头蹙起来。


    赵富民这般说,考秀才咋的难考,她深刻的懂了。


    镇上那么多富贵人家,谁不晓得识字好、当官好,镇上人有钱,那定是想着把孩子往学院送,那么多读书人,秀才就四个,这秀才有多难考就可想而知了。


    堂奶奶想了想,说:“可是,白小子脑子灵着咧,又得县令大人教导,他应该能考上吧!”


    赵富民摇头道:“难说。”


    府城那些书院,里头的夫子有些举人出身,有些进士出身。


    听说这帮夫子,以前到过殿前,如此,那学识定是好。


    但府城那么多个书院,往年快千人参加府试,后头呢?


    就那么点人上榜,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白子慕再聪慧,县令学识再好,可学了不过大半年,赵富民私心觉得这趟怕是要白去了,但没事儿,今年考不上,后年还可以再考,镇上那些个秀才,谁不是考了好几次,考到中年才考上的。


    堂奶奶和赵富民聊了半响,晓得秀才不好考,又想白子慕平日还要上工,怕是更没啥时间看书。


    因此这会儿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大伯几人细细一问,方才还热腾腾的心也凉了半截。


    这秀才这般难考啊?


    不过白小子也是厉害了,起码他是个参加过府试的男人。


    听小一说府试严得要命,考场门都关了,外头还有十来个衙役守着。


    而考场里头就更不得了,还有御林军呢!


    御林军大房可是见过的,那真是不得了,那腰间的佩剑,跟锄头柄差不多长,他们是见了御林军都腿软得不成样子,白小子还要搁人跟前考试,这白小子没晕倒,已经比他们厉害多了。


    没事儿,考不上就考不上吧!


    大房这般宽慰着自己。


    回了家,日子照旧过。


    白子慕白天去上工,蒋小一则是在家收蕨菜,老六和小六则是蒋小二几个带,压根不用他操心。


    赵主君要和叔奶奶、大伯娘几人在厨房里煮蕨菜、撕蕨菜,甜笋野果子这些,更是要装满了整个院子。


    虽是不放心蒋小二几个照顾孩子,但实在是忙,村里人送来的野菜多,不抓紧处理就要老了坏了,再说了,蒋小二几个也懂事,不会把老六和小六往外头带,都是搁二楼玩,家里安全,出不了什么,赵主君这般想,便没管他们。


    第280章 第 280 章


    十九凌晨, 府衙大门缓缓打开了。


    围在外头等着看榜的众人见此,十分有经验的退到了两旁,让出了条道。


    没一会儿, 十来匹骏马载着衙役从衙门里头奔了出来,直直往城门而去。


    赵管家得了赵主君吩咐,大半夜的就带着两个小厮来府衙外头候着了。


    赵家行商, 赵管家关注的多是生意之事, 科考这种与之无关紧要的事儿,他向来不咋的关注, 等了片刻看见顾家小厮,他同人聊了几句, 没一会儿又见着沈家的小厮来了。


    赵管家拉着个脸,没了聊天的欲望, 静静的看着府衙大门, 见着大门开了, 他还以为要放榜了,结果却见着了这一幕, 不由纳闷问一旁的顾家小厮, 这是干嘛呢?衙役去哪呢?怎么还不放榜?


    顾家小厮说是还没到时辰,至于方才那些衙役,是下到下头各镇各县通报去了。


    这次平阳镇县学参考的学子众多,楼县令是没抱半点希望,去年他们镇没个上榜的,今年, 估摸着也是如此。


    不过不管他这地儿有没有人上榜, 府衙那边也会派人过来,拿了红榜让他贴。


    这一举, 为的是告知各镇各县,今年啥子人上榜了。


    这便是寒窗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赵主君哪里晓得这个,只以为府试在府城考,那么红榜也只会贴在府城府衙外头,因此还特意叮嘱赵管家盯着点,一放榜了就立马去给他看。


    还是早早的蒋小一起来套牛车,他听见动静出来问了一嘴才晓得——原来镇上的衙门也会贴榜。


    蒋父和赵云澜也是早早起了,都没心思做朝食,套好了牛车就想直接往镇上去。


    赵主君道:“你们等等我,我回屋套件衣裳跟你们一起去。”


    这会儿凌晨还凉着,可赵云澜没劝,换位思考,今儿要看榜,这么大的事儿,让他搁家里睡他也睡不着。


    赵富民也从屋里出来了,一家子除了白子慕和五个小的,其余众人皆踏着夜色往镇上去。


    到了半路,就着月色,蒋小一隐隐的看见前头晃动着三个黑影,仔细一看,竟是二伯几个。


    干啥去?


    还能干啥,当然是去看榜了。


    除了蒋小一,大家都是一个心思,觉得白子慕估摸着是考不上,但明晓得如此,大家还是忍不住往镇上去,不亲眼看一下,那心死不了。


    到镇上的时候天都还没亮,但衙门外头已经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


    蒋小一众人在衙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出来,一身着红色官服的衙役打马急速而来,似乎怕撞到人,嘴里还大声呼喊,让众人速速退让。


    老百姓一见着是衙役,赶忙的退到了一边。


    蒋小一听见周边人说了一嘴,晓得这是府城专门送榜的衙役,寻常府城的衙役来不久,衙门就要放榜了。


    蒋小一心噗通噗通的直跳,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整个人紧张得很,目不转睛的直望着衙门。


    蒋父几人同样如此。


    二伯和蒋大牛甚至是紧张得双腿隐隐有些发软。


    衙役进去没一会儿,衙门大门便又开了。


    呼啦啦涌出七/八个衙役。


    守在衙门外头的百姓见此,立马围了过去,却被衙役呵了一声。


    五个衙役提刀维持着秩序,不让百姓涌过来,另外两个则是拿了糊糊往墙上抹,待着糊糊抹好了,一衙役才将手里的红榜抖开,啪的贴到了墙上。


    红榜一贴,衙役一走,人海立即涌动了起来。


    蒋小一不管三七二十一,猫着腰就往人群里头挤。


    蒋父和二伯几个紧随其后。


    赵主君和赵云澜拧着眉头,前面都是人,有男有女,而且还是汉子居多,他们虽说没像时下哥儿、姑娘那么守礼,但让他们挤到汉子推里去,实在是有点为难。


    可是让他们等,哪里等得了啊!


    蒋小一和白子慕一样做事不怎么靠谱,蒋父和蒋大牛几个,纯属是凑热闹,因为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挤进去了有什么用。


    赵云澜实在是急,踮起脚看了下,红榜没见着,就只见着黑溜溜的人头。


    他看着人群咬咬牙,直接冲了上去。


    不管了,看榜要紧。


    前头一汉子正拼命往红榜那儿挤,见前头有人挡路,他伸手推了一下,发现后头有人过来,他下意识也推了一下,可似乎是这一下将那人给惹着了,那人拉住他衣裳,那汉子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股大力给推了出去。


    赵云澜左推右推,没一会儿就挤到了蒋小一旁边,父子两凑一起,不讲理极了,谁拦路就推谁。


    “他娘的,谁啊?看个榜至于吗?差点把老子推飞了。”


    “就是,就是,娘的,这么大力气,我家婆娘要不是膀大腰圆拉住老子,老子方才都要被推出二里路了。”


    蒋小一没理会,看榜就是这样,都是推搡来推搡去,谁厉害谁就能挤前头。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红榜下,红榜上头就五列名,一列十个名,这意味着这次府试,偌大的平洲,就五十人上榜。


    只五十人,但参考时是几百人,可想其难度。


    赵云澜心里咯噔了一下,视线直直扫过第一名。


    不是白子慕的名字。


    第二名,也不是。


    刚看第三名,蒋小一就扯他袖子,激动得喊他:“爹爹,爹爹。”


    “怎么了。”


    蒋小一眼睛亮晶晶,他伸着脖子咽了下口水,让自己恢复些许镇定后说:“夫君……夫君上榜了。”


    啊!


    赵云澜觉得不可能,他看榜的速度已经够快了,结果也不过是看了三个名,就这么会儿功夫,蒋小一就能把五十个名全看完了?


    蒋小一指着最后一列,最后一个名:“爹爹,你看那不是夫君嘛!”


    赵云澜一看,还真是。


    这看榜,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从第一名开始看,但白子慕上回考了个倒数,第三场考完出来的时候,他眼神还躲躲藏藏,完全不似前头两场。


    前面两场白子慕从考场出来,那是傲得不得了,都还没考完呢!他胸膛就要顶到天上去,最后一场胸膛没顶了,也不臭屁了,蒋小一就晓得这人估摸着是考砸了。


    所以压根就没想着从头开始看,最后一列要是没有夫君的名,那夫君铁定是考不上了,果不其然,他刚扫一眼倒数第一的名,就见着白子慕三个大字了。


    楼宇杰这次也去了,不晓得考上没有。


    这人和夫君是半斤对八两,蒋小一视线往上抬,楼宇杰这三字,就紧挨着他夫君的名。


    蒋小一:“……”


    这是什么难兄难弟啊?


    倒数虽是不太好看,可也是上榜了。


    蒋小一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脸都红扑扑,的他左扭脑袋:“爹爹,我夫君考上了。”


    话落,又往右边一扭脑袋:“大叔,我夫君考上了,明儿家里开席,你来我家吃饭啊!”


    那中年汉子:“……”


    不是,我们认识吗?你就喊我去你家吃饭。


    怎么这两年他看个榜尽是碰上奇葩啊!上次县考他来看榜,也碰上个无语的,考个倒数第一,结果那嘚瑟样儿,直让人想打他。


    蒋小一笑得见牙不见眼,刚要转身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折回来,仔仔细细看着红榜,然后又更高兴了。


    他和赵云澜从人群里挤出来,蒋父和大树几个不中用,挤到一半就被人推了出来,这会儿看见蒋小一和赵云澜从人群里钻出来,急忙围上去。


    蒋父紧张得不行,开口时声都是颤的:“澜哥儿,小一……”


    本是想问白子慕上榜没有,不过见着赵云澜眼里带笑,蒋小一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简直没眼看的样,蒋父就晓得了,他小心翼翼:“白小子……是考上了吗?”


    “嗯!”蒋小一重重点头:“考上了,是倒数第一名。”


    蒋父几人眨了眨眼,觉得腿有点软,脑袋更是晕乎乎的,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真的?你没看错?”


    “没看错,不信你们问爹爹。”蒋小一说。


    大家立马朝赵云澜看,看见赵云澜点点头,顿时喜不自禁。


    “考上了?竟然真的考上了,这……这……走,赶紧买猪去。”蒋父接连拍着大腿。


    赵富民喜笑颜开:“买一头哪里够,这么大的喜事儿,怎么都该买两头。”


    蒋大牛挠挠头:“买猪干啥?”


    “你傻了?”二伯拍他一下:“白小子考中了,咱不得办个席啊!”


    蒋大牛笑道:“瞧我,高兴得都糊涂了,是该买一头是该买一头,小一咱们快去南街看看。”


    蒋小一摇头说先不去,然后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赵云澜:“还要干什么?”


    “我……”刚说一字,蒋小一就笑起来,朝着丘翠翠走了过去,问她来看榜啊?


    不用看了,唐文杰没上榜呢!哎呀,你夫君这么久还没挤进去啊?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说着他插着腰笑起来,嘎吱嘎吱的,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丘翠翠脸都青了,嘴硬着强找面子:“我夫君考不上就考不上,可我夫君是童生。”


    白子慕也是童生,如此,有啥啊?


    蒋小一傲得不得了:“童生怎么了?我夫君可是秀才了呢!”


    秀才不比童生厉害啊?


    丘翠翠眼都瞪圆了,喉咙更是干涩得厉害:“……你说什么?白子慕考上秀才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是想吃秀才夫郎一个大嘴巴子吗?”


    蒋父几个看见蒋小一这耀武扬威的样,脸色是一言难尽。


    蒋父虽是没再把丘翠翠当闺女看,蒋小一这话说的也挺解恨,可莫名的,他总觉得自家哥儿这个样,有点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意味。


    蒋小一没再说啥,气了丘翠翠两句,就拉着蒋父几个去买猪了。


    这种大事儿,自是要办个席,买了猪,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快巳时了。


    蒋父赶着牛车,蒋小一几人坐在后头,买的两头大肉猪在猪笼里不停的嘶叫,刚到村口呢,周阿奶抱着虎子和黄阿叔、陆招弟几个在村口唠嗑,瞧见他们,打了一声招呼,问去哪里回来啊?今儿不是赶集日啊!怎么一大早的,你们怎么从外头回来?


    这都不是最要紧,蒋大树和蒋大牛几个竟然也在牛车上,不上工了?这几个往日秋收他们都不愿和蒋小一请工,如今竟然……


    哎呦,咋的还买了猪?


    有人问是不是买回来养的?


    那也不能啊!


    养都是养的小猪,没人会养大肉猪。


    蒋小一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说:“不是买回来养。”


    “那买回来干啥呢?”周阿奶疑惑的问。


    蒋小一拍拍猪笼子:“买回来杀,阿奶,黄阿叔,还有陆婶子,明天记得来我家吃席啊!”


    黄阿叔莫名其妙:“吃啥席?”


    “也没啥,就是我夫君考上秀才了,我和父亲爹爹高兴,想请大家吃一顿,热闹热闹。”蒋小一说完,周边立时安静了下来,缝衣裳的,纳鞋底的都顾不上活儿了,瞪着双眼看着蒋小一,不敢置信。


    蒋小一说的啥啊?


    哦,他说:‘我夫君考上秀才了’


    字字仿若千斤,如同雷霆之捶,将在场众人捶得头脑发昏。


    没听错吧?白小子咋的就是秀才了?


    周阿奶怀疑自己年纪上来了,耳朵不太好使了,可扭头一看,旁边的黄夫郎嘴巴张得老大,不止黄夫郎,梁家的,唐家的,也是呆愣愣的。


    再朝车上看,蒋家几个一脸喜色,赵主君几个,也是乐的。


    周阿奶声音都哆嗦:“小一,你刚才说啥呢?”


    蒋小一又重复道:“我说我夫君考上秀才了。”


    “你……你可别吓唬阿奶。”


    “我吓你干啥呢?”蒋小一道:“我们刚才刚去看榜了,我夫君考上了,是倒数第一名呢!”


    周阿奶看向一向最和她聊得来的赵主君。


    赵主君笑着:“我家白小子确实是考上了。”


    村里人不敢信啊!先前也就晓得白子慕识得点字,在镇上做掌柜,一个月好几两银子,但没听说过他要科考啊!


    现在直接拿话炸他们,说人考上秀才了,这谁敢信?说是考上童生,大家都不至于惊成这样。


    可是蒋家买大肉猪了,而且好端端的,人驴他们干啥呢?


    再仔细一想,月初那会儿,白小子几个确实是出去了大半个月,那会儿蒋小一同村里人说先不收蕨菜了,要出远门去府城。


    大家也没多问干啥去,问多了怕讨嫌,人要是想说,方才铁定就会来一嘴‘我们要去府城探亲’啥的,只说去府城,没说干啥,那便是不想说了。


    那会儿,白小子铁定是去科考了,而且还,还考上了。


    周阿奶连宝贝孙子都顾不上,撒丫子跑回家寻了村长。


    这不单单是蒋家的喜事儿了。


    村里人有人能考上秀才,那意味着啥?意味着他们村要起来了。


    自古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当官,全村光荣。


    宰相家里的狗那七品的芝麻官都不敢随意欺负了。


    当初柳江村有个刘虎子,柳江村有些就傲啊!觉得他们村人杰地灵,嫁闺女哥儿都得多要些彩礼。


    现在他们村出秀才,那不比柳江村森*晚*整*理厉害百倍?就问问,周边七/八个村子,哪个村子出过秀才?别说秀才,连个童生都没有。


    他们小山村是头一份儿。


    以后出门在外,谁还敢随意轻瞧欺负他们?以后村里年轻人寻摸亲事啥的,那也是容易得多。


    可刚一说呢!村长被吓了一跳,刚喝到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拍着桌子瞪她:“胡咧咧啥?一大早的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孩他爹,这是真的,小一亲口同我说的,不信你去问。”


    周阿奶说的严肃,脸上的激动掩都掩不住,当初王哥儿生了虎子,晓得有孙子了,自家婆娘就是这么个表情。


    难道是真的?


    村长坐不住了,跑去了蒋家,路上看见族长家的汉子背着几个族长来了。


    “快,快。”族长红着脸一个劲儿的催促。


    族长儿子喘着气:“爹啊!快不起来了,你当你儿子是四条腿的马啊?”


    不止几个族长来了,还来了好些个村里人。


    都是自家婆娘夫郎回家说了不信的,想跑蒋家问个清楚。


    看见族长也来了,大家正要打招呼,就远远的听见村口那边有铜锣声。


    “谁家敲铜锣啊?”


    村长一拍大腿:“是不是官差来了?”


    “啊?官差来干啥?”


    村里八百年了都没人考过秀才,大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纳闷得很。


    村长倒是听过一耳朵,这会儿便道:“应该是报喜的官差来了,不知道小一他们晓不晓得,唐山,你去,赶紧的去同你蒋哥说一声,让他们备好喜钱。”


    报喜的官差来了,那自是不能让人空着手走。


    这事赵云澜晓得,一回家就找了红纸想包些赏银。


    太高兴了!这么大的喜事儿,那包个十两吧!


    蒋小二看见了,挠着头说:“爹爹,给个二两银子的应该就好了,咱们家现在这个条件已经不允许咱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了。”


    “对。”赵云澜笑着:“爹爹高兴,差点都给忘了。”


    二两银子确实是不算少的了。


    “对了,你哥夫起床了没有?等会儿官差就要来了,他不露面不好。”


    蒋小二摇头:“还没有起,不过弟弟和小弟已经去叫哥夫起床了。”


    赵云澜:“那你们大哥呢?”


    蒋小二:“大哥带着老六和小六在厨房磨刀,明天杀猪要用。”


    蒋小三和赵鸟鸟一进屋就喊丫丫:“哥夫哥夫快起床了。”喊完了就爬床上去掀白子慕的被子,白子慕困得厉害,哪里愿意起啊,说他想再睡一下,让他们两个自个下去玩。


    蒋小三没说话,他掀开白子慕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赵鸟鸟蹭蹭蹭爬上床四肢大开趴在白子慕身上:“哥夫,大哥叫你起床呢!”


    “你这小肥仔,要压死人了,你大哥叫我起床干什么啊?小三,你挤我被子里干什么?找奶喝啊你。”


    蒋小三笑呵呵的:“哥夫暖暖的,小三想抱哥夫。”


    赵鸟鸟:“三哥,你还抱个球球,我们是来叫哥夫起床的,不是来和哥夫睡的,哥夫快起来,等会官差要到了你不起来打扮一下啊!”


    白子慕闭着眼,困得厉害被蒋小三八爪鱼一样缠抱着,他也没管,只嘟哝道:“什么官差?”


    蒋小三:“不知道啊!但是大哥说哥夫考上秀才了,等会会有官差来。”


    “啊?”白子慕瞬间惊醒过来:“你大哥说我考上秀才了?”


    仔细算算,今天确实是放榜的日子啊!


    他竟然考上了?


    当初第三场他考砸了,就这,竟然还让他考上了……


    那这府试也没啥嘛!


    真不愧是他。


    白子慕又傲了起来。


    赵鸟鸟还趴在他胸口,抬眸一看,哇了一声:“哥夫,你鼻孔变粗了。”


    蒋小三紧随其后:“就是,而且还往天上翘呢!好厉害啊!”


    白子慕:“不翘行吗?从今天开始,你们哥夫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哥夫了,赶紧起来,哥夫要美美的打扮一下,今天可是你们哥夫人生的高光时刻。”


    不怪白子慕嘚瑟。


    这年头秀才可厉害了,这年头的秀才,相当现代的九八五,现代的九八五,每年又有多少人?


    这么厉害的,不傲一下怎么行。


    帅哥经不住收拾,白子慕简单的拾掇了一番,拿了套浅蓝色的衣裳穿了起来,长发高高束起,瞧过去便是光彩照人。


    蒋小三眨了眨眼,抱着白子慕的腿,眼睛亮晶晶说:“哥夫,你这么一打扮,很像那么一回事哦。”


    “……”白子慕狠狠的敲他一下:“会不会说话,走了,下楼去。”


    赵鸟鸟嘎嘎笑,和蒋小三一左一右牵着他一蹦一跳的往一楼走。


    蒋小一本来在院子里招待客人,见他从楼上下来,一时间不由的也多看了几眼。


    白子慕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是不是考上秀才的男人太帅了,你看呆了?”


    “夫君,你今天很帅啊。”蒋小一小小声:“你这样,真的很像那种大户人家的公子,一点都不像妖精,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人面兽心。”


    白子慕沉默了一会,咬牙切齿:“……我家暴你了信不信?”


    蒋小一呵呵笑起来,夫君才不会打他呢!


    两个官差一路敲着铜锣,一进村,就问蒋家咋的走?


    村民晓得他们是干什么的,积极的带路,一到蒋家外头,就见白子慕几人已经等在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