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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40

    第231章 第 231 章


    蒋大树见他不晓得蒋父用意, 好笑的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路滑,又背着东西, 不太好走,两人走得慢,村长婆娘周阿奶在后头见了他们, 叫了一声。


    见她从山腰下来, 蒋小一道:“周奶奶你去山里了?”


    “没有。”周阿奶指着左边临近山脚的一处地儿说:“刚我在那挖姜,给菜花送了点过去。”


    想来是走的旁的小道, 他们走了的时候周老太正巧的从另一头上山,所以刚就没碰着。


    周阿奶道:“这几天雨多, 先头听说小水那孩子受寒了,你周爷爷不放心, 但孤儿寡母的, 他个汉子也不好过来, 就叫我来看看,都快半个月了, 小水那孩子竟是都没好, 你李姐也是……”


    她顿了一下,不晓得该怎么说,先头她见了李菜花,说孩子要是受寒了,没药吃,就去她家地里挖点姜回去熬了给孩子喝看看能不能好, 她家地靠近山腰, 她以为李菜花会挖些回去,可方才到地里瞅了瞅, 她才发现李菜花没来挖过。


    说她不疼孩子,那不对,因为但凡李菜花在外头找到口吃的,她都会藏起来拿回家给莫小水,可说她疼孩子,却又怕这怕那的,宁可孩子病着,也不好意思去她地里挖块姜。


    哎。


    蒋小一想到李菜花在他家那拘谨的样,想来估计是分辨不出周奶奶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气话,因此就没敢擅自去挖,毕竟她是村长的婆娘,她不敢惹她不高兴。


    蒋小一委婉道:“李姐性子就是这样,不爱占人便宜。”


    “这个我哪里能不晓得。”周阿奶不知道想到了啥,脸色不太好看:“她到底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啥性子我懂,你说都是同个爹娘生的,咋的和李二狗区别就那么大。”


    蒋大树听不懂,看向她,周阿奶话本就多,继续道:“小水刚生病那会儿,菜花应该是没法子,回家寻他弟去了。”


    蒋小一回头看了眼山腰处那破旧矮小的木棚子,拧着眉头:“找他有啥子用,李二哥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让他婆娘把李姐赶出来住这种地方。”


    “可不是。”周阿奶赞同的说。


    当年李菜花死了娘后,李老汉又懒得要命,李二狗和李哥儿都是李菜花拉扯大的,李哥儿后头嫁人了,嫁的那汉子也不富裕,但这人还是有良心的。


    晓得李菜花合离回来,又被李二狗媳妇给赶出去,他还回来同着李二狗媳妇打了一架,那木棚子,也是他带着夫婿,跟着李菜花建的,但到底是嫁的不多好,能帮衬的有限,偶尔的回来,也只能带些糙米或是一点菜。


    李菜花也不想因着自个的事,让她小弟遭婆家嫌,因此有啥事儿,都不会跑去找李哥儿。


    先头应该是没得法子,迫不得已,想‘死马当活马医’,这才求到了李二狗家里去。


    不过没求得半个铜板,便被赶了出来。


    周阿奶只觉李二狗子简直是狼心狗肺:“当初要是晓得他如此,就该淹了他养条狗,你说说,要是养条狗,养个十来年的,它还能给主人家看看院子啥的,李二狗那种人,养了有啥子用,那李老汉前儿我还听黄家的说,他想娶了村头的杨寡妇,我呸,快六十好几的人了,还想找人三十出头的小媳妇,也不嫌臊得慌。”


    “有点银子,也不晓得帮帮闺女,就眼睁睁看着她过这种日子,没有菜花当年帮衬,他当初早累死了。”


    李老汉想娶媳妇这事儿蒋小一和蒋大树先头都不晓得,这会儿一听,那是面面相觑,满脸诧异。


    蒋小一觉得李二狗就是夫君说的那种活着都是浪费空气的那类人,而这李老汉,真是好臭不要脸,也有点浪费空气了。


    “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蒋小一说。


    周阿奶:“可不是,有那孝顺的,也有那黑心的,哎,真搞不懂他们咋的想,做这种事儿来,也不怕造孽。”


    黄豆买回来了,蒋父却是叹了声,李菜花孤儿寡母的,每年就靠那两亩地过日子,如今卖了豆子,往后日子也不晓得吃什么。


    但各家自扫门前雪,他也帮不了啥,下午蒋小二几个小家伙摸螺回来,他装了一篮子煎饼,让他们几个跑腿,送一趟。


    “送谁呀?大伯家吗?”蒋小三问。


    蒋父摇头道:“不是,送北山腰那边,你李大姐家。”


    蒋小三一脸懵,挠着头说:“李大姐?什么李大姐啊?小三不知道啊,小三只认得黄家的姐姐,还有燕娘姐姐,还有文姐姐,桂姐姐,陆姐姐,李大姐,小三不认识呢,二哥,弟弟,你们认识吗?”


    “我们也不认识呢。”


    蒋小一都无奈,起身道:“我跟他们去,正好上次给小二抓的伤寒药还森*晚*整*理有两副没吃完,我给李姐送过去。”


    蒋父点头:“那也行。”


    蒋小一带着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出门的时候,天色又阴沉了,到了李菜花的茅屋里,里头直接跟晚上差不多,就勉强视物。


    李菜花见了几个小家伙很高兴,面对孩子,她没什么拘谨,而且上了年纪的,都喜欢孩子,蒋小二几个笑得甜甜的,随她摸,问啥回啥,蒋小一见李菜花摸完孩子的脸,才从篮子里拿了药出来,教李菜花咋的熬。


    两人说正事儿,三个小家伙也没乱在人屋子里转,但到底是陌生地儿,难免会有些好奇,三人眼珠子咕噜噜的到处看。


    身后似乎传来很轻微的响动,蒋小二听见了,下意识顺着声扭头一看,而后立马白着小脸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蒋小一的小腿儿,他才急吼吼的转过身四肢并用的抱住蒋小一,还死死的闭上眼。


    “二哥,你怎么了呀?”


    蒋小三和赵鸟鸟见他一脸惊恐,似乎见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也扭头看去,然后就见着一个蓬乱的、拉碴的小脑袋速度极快的缩到了破被子下,跟女鬼的头似的,在昏暗的屋子里,瞧见这么一幕,说实话,委实是有点惊悚。


    两个小家伙腿直接抖了起来,当场被吓得嗷嗷叫。


    “鬼……鬼啊!大哥,有鬼啊!有鬼啊!”


    他们怕得小心肝都在打颤,着急忙慌的想往蒋小一身上爬。


    蒋小一拍了他们几下,大概也知道他们是见着莫小水了,虽然莫小水头发乱糟糟的确实有点像鬼,他中午那会儿也被吓着了,可当着人娘亲的面说人闺女是鬼,多少是不像话。


    蒋小一有点尴尬的呵道:“哪里有鬼,那是你们的小侄女。”


    蒋小二还懵着呢:“啊?什么侄女?猛鬼侄女?小二不要鬼侄女,小二怕,大哥,你快抱小二。”


    莫小水躲在被子下,闻言眼睛直接红了,她方才是听见动静,见着蒋小三几个从外头跑进来,看见对方头发梳得整齐,穿的又干净,她便有些自行惭愧。


    同龄人之间,总爱要面子,莫小水便下意识躲到了被子里头,但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到底还是个孩子,她没忍住,就撩了点被角,偷偷探了个脑袋出来看,谁诚想竟是把对方给吓着了。


    对方说她是鬼,鬼是什么她知道,那是一个很恐怖的东西,会吃人。


    莫小水有点伤心。


    李菜花笑出了声,坐到床边把莫小水从被子里拉出来抱怀里,同蒋小二几个道:“不是鬼,这是我闺女,她身子不舒服,在床上躺了几天,头发乱了些而已。”


    她又摸着莫小水的脸,温声给她介绍道:“这是你二叔,三叔,还有四叔。”


    莫小水抿着嘴,李菜花拍了她一下:“叫人啊!”


    莫小水低着头小小声,听话的挨个叫人。


    蒋小二几个见她会说话,蒋小一又在旁边,便没那么怕了,还凑到床边看她,蒋小二小心翼翼伸手戳了一下莫小水的脸,莫小水整个人都愣了,然后她听见蒋小二大声道:“小弟,弟弟,真的不是鬼,她是热的。”


    “哇,那她是我们的侄女啊!小三又是长辈了,太好了太好了。”蒋小三蹦了起来,高高兴兴。


    “鸟鸟也是长辈了。”赵鸟鸟进入状态想当快,他猴子似的蹭蹭蹭爬到床上,挨着莫小水,语气熟稔又亲乎:


    “侄女,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先前四叔都没见过你?我是你四叔,是你的长辈,你不用怕我,来,告诉四叔,你叫什么名字。”


    莫小水说了:“我叫莫小水。”


    “小水?哎呦,好名字呢!”蒋小二说。


    莫小水很少被人这般夸赞,以前村里人见了她,虽也夸,但大多都是说她个头高,听话又勤快,这会儿她有点高兴,没那么难过了,鼓着勇气问:“怎……怎么好?”


    蒋小二瞬间卡壳了。


    他哪里知道怎么好,不过就是顺嘴一夸,他在客栈里头玩的时候,那些客人问他名字的时候都这么说。


    蒋小三和赵鸟鸟嘎嘎笑。


    蒋小一拍了蒋小二一下:“看吧,吹大炮吹不下去了吧,羞羞脸。”


    蒋小二不羞,还跟着乐了起来。


    莫小水眼睛亮晶晶。


    蒋小二拿手在身上擦了擦,从兜里掏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剥开包装纸后递给莫小水,说:“小水侄女,这是二叔给你的,第一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你不要嫌弃,来,吃。”


    赵鸟鸟和蒋小三也在身上摸来摸去,一个摸出了一块小饼干,一个摸出了块点心,全塞给了莫小水。


    三个小家伙亲亲热热围着莫小水一通问。


    莫小水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她以前都没什么朋友,即使是见了村里的娃儿玩耍,她也就是站一边看,从不敢凑过去。


    村里的孩子晓得她,见她个头高,不会欺负她,但因为不熟,他们也不会像蒋小二几个这样,主动凑上去跟她说话。


    莫小水有些手足无措,都不晓得先回谁的话。


    李菜花见着蒋小二几个不欺负人,便没管他们,起身到了蒋小一旁边,继续问他药咋的熬。


    不同类型的中草药熬法略有不同。


    蒋小一细细说了,晚上白子慕回来,做好饭菜,蒋小一才领着三个小家伙回来,吃了饭,白子慕又让蒋小一明儿在村里帮忙收点酸笋子。


    这个煮田螺鸭脚煲的时候要用到,镇上人卖得少,先头客栈里头存的三大缸已经快见底了,同文娘和桂娘买的,又运去了其它客栈,如今福来客栈里头都快没的煮了。


    村里人每年为了过冬时不饿着,总要想法子存些吃食。


    ——要么挖了野菜晒干,要么就是把豆角、春菜这些也烫了弄成干货留冬日里吃,但晒干不是唯一能储存粮食的方法,有些菜,腌了,也能保存很长时间。


    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些酸菜,或者是酸笋子。


    这事儿好办,蒋小一隔天出摊回来,就开始挨家挨户的窜门了。


    一听是想收酸笋,一斤两文钱,还有多少收多少,大家是连腌酸用的缸都抱了出来。


    “小一,你看我家这缸行吗?先头腌了,是想着农忙那会儿炒了送粥吃,已经腌了好几个月了,保证酸。”


    蒋小一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确实是够味儿了:“行。”


    那户人家喜滋滋,忙道:“那我给你捞起来。”


    酸笋腌久了会出水,蒋小一说不用,那水也是要的。


    这下那户人家更美了。


    连酸水都能卖钱?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这腌酸用的缸,都是在隔壁村买的,这缸多少斤,蒋小一是晓得的,连着一起称,直接扣掉腌缸的重量也就行了,他掏了银子,一边数着铜板,一边道:


    “这酸笋我夫君客栈里要用,但我家里没罐子了,明儿他派人来运,拿到客栈里倒了,这缸我再给你们还回来行吗?”


    这哪能不行啊!


    蒋家如今有生意,还起了那么大一屋子,人能眼馋他们一个腌缸?


    那户人家一下赚了一百多来文,那高兴劲儿就不用提了,都不让蒋小一上手,自个帮他把酸笋抱家里。


    蒋小一在村里收了一批酸笋,隔天白子慕才让小二过来运走。


    正正八月时,房子、院墙啥的,都建好了。


    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竹哥儿几个过来帮忙打扫,又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是惊叹连连。


    就是村里人都进来看了。


    这会儿还没打扫干净,家具啥的也还没搬进来,大家随意走随便看都没啥,蒋小一又是随和的,再且说看看而已,有什么要紧。


    村里人没读过书,在里头逛了半个下午,说不出旁的好听话来,只感觉好得紧。


    新屋子不仅宽敞又干净,还亮堂堂的,特别是那洗澡房,妇人、夫郎们在里头走了圈,只觉咋看咋的好。


    有澡房以后洗澡啥的就方便了,不用洗次澡,还得挑水把浴桶装满了才能坐进去,洗完了还得舀出来,废水不说,还辛苦。


    要是有澡房,打桶水进去冲冲,立马的就能完事儿了。


    妇人、夫郎们爱干净,特别是秋收的时候,收玉米和割谷子,草尘多,顶着烈日干一上午,身子不仅被汗湿得黏糊糊,还痒得要命,可若是洗澡,都累得够呛了,哪里还有功夫忙活啊!


    现在羡慕蒋家能有个澡房。


    再看那砖头砌的……


    “小一,这是啥啊?咋的还是斜的?”


    “对啊,弄这儿在地上干啥呢?”


    蒋小一挠挠头道:“夫君说这个是便盆,每次方便完,拿水冲一下,尿啊水啊啥的,就能冲到后院去了,我们在后院挖了个粪池。”


    当初为了搞这便盆,白子慕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大周没有水管,‘下水道’只能拿砖头砌,工匠们没这么整过,白子慕是比划半天,大家才晓得他说的啥。


    澡房刚做好那会儿,蒋小一就迫不及待的蹲过了,他觉得这便盆好得很,水一冲就啥也看不见了,比茅房干净。


    众人一听,竟还能这么整?拉的东西能冲走,不留屋里,那可就干净了,还不会臭,真真是好。


    大家围便盆看了半响,才恋恋不舍的从澡间里头出来,在院子里见着二楼空了一大块地儿,还奇怪,又问蒋小一留空干啥?怎么不起间屋子?


    蒋小一说这儿留着平日家里的歇息的时候坐。


    唐家婶子和陆招弟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却觉得这么起真是浪费地儿了。


    虽说现在十间房看着好像很多,可蒋家整整三兄弟,以后小二小三成了婚再生三四个娃儿,十间房哪里还够住。


    歇息?坐下头堂屋歇不得?再说了,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呢!


    可等着大家上到二楼,站到木拦边眺目远望时,顿时呆了。


    我的乖乖。


    以前咋的没发现村尾这边这么好看呢?这会儿大傍晚,可站这儿,哎呦,那风凉快得,方才站院子里可闷得紧。


    二楼对面,是一片平坦的,碧绿的水田,几乎‘一望无际’,一个多月前刚插秧,这会儿秧苗绿油油的,一行一行,秧苗间水波荡漾,橘红的夕阳洒在上头,再远处,山峦叠叠,夕阳如血,怎一个美字了得。


    山野景色本就好,只不过村里人家大多忙碌,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坐下来赏景,即使有那时间,可十年如一日,看得多了,也不觉得有啥。


    这会儿只换个高度,大家瞬间就觉得不一样了。


    唐家婶子在二楼站了片刻,忽然觉得平日若是能坐这儿歇歇,定是美得厉害。


    大家围着新房子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心里羡慕,看完房子,大家结伴回去,先说蒋家房子咋的咋的好,然后便开始说起地里的事。


    “你家玉米和大豆长得咋样?”


    这会儿才八月,玉米、大豆七月那会儿刚种,现在不过小菜苗一样。


    黄阿叔说:“前儿我去看了,都长了,可说咋的样,好像和之前种的也没差。”


    “现在刚种多久啊,能看出什么来。”陆招弟笑着:“这套种能不能成,起码得过两三个月才能晓得。”


    玉米苗和娃娃一个样,小小个的时候吃得好,后头大了,吃得多了,就能结结实实长高个,要是吃不好,就会又瘦又小。


    玉米苗和黄豆苗现在小,‘吃’得少,自是看不出。


    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心里不踏实不放心,就总想问几嘴。


    打扫完卫生,赵云澜和蒋父买的家具也被镇上的小二一一送了过来。


    都是订的好家具,赵云澜大钱没有,但小钱还是有的,出手也大方,啥好他买啥。


    蒋父跟着他去订时,那是心惊胆战,都怕交银子时白子慕和蒋小一没银子给。


    可赵云澜说不用,他出。


    蒋父想了想,也就随他,这是他们的家,谁买不都一个样?分得太过清楚,那便是把赵云澜推拒在外。


    家具买的多,人家铺子的小二会自个把货送来,至于家具咋的摆放,蒋父没管,随着蒋小一和赵云澜、赵主君几个哥儿折腾。


    白子慕原想着家具重,这几个都是哥儿,怕是抬不动推不了,还特意请了一天工,书都不看了,跟在他们后头,想着帮帮忙。


    结果好家伙,这三个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哥儿性子本就这样,白子慕刚把床搬屋里,推到墙边放,结果蒋小一在屋里转了一圈,说不行,那床放左墙边不好看,应该推到右边,挨着右墙。


    白子慕又把床给推到了右边,紧挨着墙。


    结果赵云澜转了一圈,又迟疑道:“放这里确实好看,可对着窗户,会不会太亮堂?”


    赵主君:“衣柜放这边可能会比较好一点。”


    蒋小一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哦,要是衣柜放这边,对着窗户,平日找衣裳啥的,就亮堂了,那床不能放这里,不然平日要是午睡,放了窗帘屋里又会闷,不放又刺眼,夫君,床不放这里了,你推开一下。”


    赵主君:“白小子,推这里来看看。”


    “放这里也不太行啊!”赵云澜又道:“小白,推这里,嗯?放这里也不行。”


    “夫君,把床放这里看看。”


    白子慕:“……”


    就放个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么麻烦的吗?


    实木做的大床,重得要命,白子慕都累得一头汗,被几人胡乱指挥了半个时辰,他不想干了,说想上个茅房,然后直接一去不回。


    三个哥儿见他不回来,也没歇下来,三人兴致勃勃的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倒腾。


    赵富民见着白子慕从后院溜出去,想跑大房那边躲难,他想了想,一张床快半个时辰了还摆不了,院子里还有好几张,还有柜子……


    虽说如今住人的就五间房,但床买都买了,赵云澜便一次性买了七张,剩余两张摆二楼房间,到时候赵鸟鸟要是分出来,就可以直接睡了,不用再去买床。


    另外一张,也先摆着,万一哪天家里突然来客人啥的,也能有个地方睡,至于剩下的三间屋子,那是留着以后孩子住的,这会儿孩子还没影,就不用早早备着了,那屋子关好了就行。


    现在镇上的伙计把床和柜子全运来了,就搁院子里。


    赵富民怕着等会儿那三个哥儿没了力气会喊他去做壮丁,这两天他忙着给孩子置办嫁妆,已经累得够呛了,于是立马道:“白小子,等等外公,外公随你一道。”


    爷两直接往大房那边去。


    旧屋子这边,柳哥儿几人在忙着,院子里晒满了豆腐皮。


    三个小家伙没在家,今儿写完课业,又割完鸡草,他们便跑北山腰那边找莫小水玩去了。


    第232章 第 232 章


    蒋小二几个头不大, 却总是喜欢做长辈。


    他们特别喜欢这个侄女,虽说他们有小外甥,但几个小外甥住的远, 不能经常见面,只有小侄女同他们一个村,可以天天去寻她玩。


    莫小水没什么朋友, 和蒋小二几个玩得很开心。


    李菜花本都不太想让她和蒋小二几个玩, 怕她玩着玩着没分寸,惹了蒋小二几个生气, 让蒋家不喜。


    现在蒋家在村里什么地位,她是懂的。


    可见着接连几天, 莫小水都是笑呵呵的,回来晚上还同她说今儿玩了什么了, 又有多好玩, 李菜花见着孩子笑得多, 比着先头开朗,让她不要和蒋小二几个一起玩了的话李菜花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以前孩子没个玩伴, 整天就闷着个脑袋做事, 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坐屋外看着村子发呆,虽没同她抱怨过啥,可李菜花看得出来,这种生活孩子过得并不开心。


    如今孩子大了,都会去镇上找活儿干了,不是啥都不懂的, 又见着自个闺女和蒋小二几个玩了几天了, 从没吵过架,李菜花思虑再三, 就随着孩子去了。


    蒋小一见蒋小二几个都有好好写课业,没再搞小聪明,跟他去上工又勤快,回来又没啥活儿要他们忙了,便也随他们去。


    新家家具摆了两天,才终于摆好了,卫生啥的,大伯娘和二伯娘也帮忙收拾过,只要把柴火,锅碗啥的搬进来,就能立马的住人了。


    这年头没啥子甲醛,也不讲究新房要留些时候住进去才安全。


    蒋父跑了趟大房那边,同着堂奶奶和大伯娘几人商量他同赵云澜的事儿。


    大伯娘几人也没觉得惊讶。


    自从说开后,蒋父在外头顾忌着,但在家里,对着赵云澜便贴心得很,二伯几人早看出来了。


    毕竟蒋父不是不识礼的,要是不喜欢赵云澜,他定是会同着赵云澜保持距离,绝不会这般,每次赵云澜从外头回来,他便嘘寒问暖,因此二伯几个就晓得了,回来时便和大伯娘几人说过。


    这事儿没啥。


    两人都是合离过的,再找个伴,也合情理,虽说村里合离再嫁、再娶的姑娘汉子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过。


    堂奶奶看着蒋父:“你可是想好了?”


    见着蒋父点头,她才道:


    “你想好了就行,我瞧着澜哥儿是个好的,断然是不会和黄家的一样,你以后好好待人,她虽说也是合离出来的,但他家条件摆在那,比得咱好些,嫁咱家,多少是委屈人。”


    蒋父要是头婚,那委屈的便是蒋父。


    可如今是两个都合离,那赵家条件好些,人赵家又只一个哥儿,不是堂奶奶想占人便宜,而是她看得出,赵家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要是真的嫁进来,那以后赚的银子,就不单单只是给赵鸟鸟花了,人赵家,定是也会养着蒋小二几个,如此,可不就是赵家的亏了。


    蒋父啥子人,堂奶奶是晓得的,她那弟妹以前虽说出身不太好,但识礼,又这么一个儿子,便教的好。


    即使她不说,蒋父定然也会对着赵云澜好,可老人家就爱唠叨,不说一嘴总不放心。


    二伯娘犹豫道:“那这事儿,你可是同小一小二他们说过?几个孩子也同意吗?”


    蒋父点点头:“小一没意见。”


    “那小二小三呢?”


    “不知道啊!还用问他们吗?”蒋父蹙着眉头。


    二伯娘直接噎了,没好气的笑道:“咋的不用问?小二小三不是你儿子啊?”


    蒋父抿着嘴没好意思说,这两个是他儿子不假,可傻乎乎的,脑子都没长完,他便觉得同他们说了好像也没用。


    “那我晚上问问他两。”蒋父又看向堂奶奶,问她他这种情况,用不用买聘礼啥的。


    堂奶奶说买也行,不买也行,但要是看重人,那就买些,二嫁也是嫁,不能给人办喜事儿了,聘礼再没有,那多少是有点不太像话了。


    蒋父点点头。


    在大房留了片刻才回来。


    晚上他又把蒋小一和白子慕,外加三个孩子叫进屋里,说他要娶夫郎了,问他们同不同意。


    白子慕发现蒋父话一落,蒋小二明显很吃惊,又很慌张的问:“娶谁呀?”


    蒋小三:“只要不是女鬼和母猪,父亲想娶谁就娶谁。”


    蒋父给了他屁股一巴掌。


    蒋小三躲到白子慕背后,默默的不说话了。


    赵鸟鸟跳起来,举着手道:“鸟鸟知道,鸟鸟知道,父亲想娶我爹爹。”


    蒋小二眼睛都瞪大了:“父亲你要娶赵叔叔?”


    蒋父嗯了声。


    蒋小二松了口气,又高高兴兴。


    白子慕见他似乎高兴的有点不对劲,从厨房出来后,立马拎住他,问他怎么那么高兴的?


    蒋小二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招手示意白子慕蹲下来,说悄悄话一样,贴着他耳朵道:


    “哥夫,我告诉你哦,最近父亲有事没事儿总蹲猪圈旁边看猪猪,一看就是好久好久,小二都怕他看上猪猪了,还好他是看上了赵叔叔,不然小二要是有个猪猪后娘,那小二以后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呢!”


    白子慕:“……”


    白子慕抹了把脸,蒋父蹲猪圈外头看猪,那是因为最近猪不晓得咋的回事儿,有点拉了,蒋父担心就蹲外头看,可落在蒋小二眼里……


    这孩子什么脑子啊?这么想自个父亲?


    晚上回屋见着蒋小一已经睡得香喷喷,白子慕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而后哀伤的叹了一声。


    都说外甥像舅。


    他夫郎肚子里那两个若是像着蒋小二和蒋小三……


    白子慕不敢深想,还是赶紧的睡吧,明儿还要早起看书呢!


    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赵云澜带着赵鸟鸟嫁过来,赵云澜同蒋父商量过,赵鸟鸟能不能不改姓,照旧姓赵?


    蒋父没意见,这年头无后为大,若是赵鸟鸟改了姓,那赵家便是绝后了,两个老人家不好意思开口,赵云澜看得出来,便主动同蒋父提了。


    聘礼该买啥,蒋父没想好,愁得很,一早起来他就寻白子慕商量,白子慕觉得这事儿简单,替便他办了。


    他帮蒋大树送过聘礼,自是晓得要送啥。


    不过赵家富贵,按着村里的礼送,多少是寒碜,正是这般,蒋父才愁。


    白子慕让人帮忙从外洲进了些茶叶、布匹,还有自个写的几个菜谱。


    还没送呢,赵家三人就晓得了。


    如今整个蒋家,看着蒋父好像才是一家之主,但赵家在蒋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都清楚,这个家,大多时候,都是蒋小一和白子慕说了算。


    白子慕看重赵云澜,那赵家自是高兴的。


    这菜谱,对于他们而言,比得金银还要贵重,白子慕一下就给了四个菜谱,可见其诚意。


    赵云澜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先头蒋小一跟他炫过他和白子慕的成婚照,那画的栩栩如生,赵云澜也想要一幅,想着入住新房后,挂他床头。


    晚上白子慕一回来,他便问,能不能给他和蒋父也画一幅?


    这有什么不能的?又废不了什么事儿。


    白子慕爽快的应了,蒋小一还拍着胸脯,道:“赵叔,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你想要啥就说,我们铁定给你弄来,不用这么客气。”


    白子慕:“就是。”


    赵云澜笑了,心里暖暖的:“行。”


    大房那边跟着村里人也透露了蒋父和赵云澜的事儿,大家接受的倒也快。


    因为赵云澜住蒋家久了,偶尔的还会跟着蒋父带几个小家伙去出摊,赵主君又天天的下地干活,整得就跟干自个家的地一样,赵富民就不用说了,有时候回了村不见蒋小一几个,去外头找时,一张口就是:


    ‘我家那四个你们见着他们去了哪里没有?’。


    大家先头暗地里还说他们弄的就像一家人似的,反正赵云澜合离了,蒋安又光着,干脆凑一起过算了。


    当初就是开个玩笑,可如今没成想,这两人还真在一起了。


    不过有些人家觉可惜,毕竟她们还想着把自家亲戚家的闺女、哥儿介绍给蒋父,结果倒好,人和鸟鸟他爹混一起了。


    哎……


    当初蒋小一成婚,那阵仗就搞得挺大,如今赚的多了,想来借着入住新房的由头,蒋家定是也会大办。


    大家都自觉,跑家里问蒋小一,啥时候入住新房啊?


    蒋小一早就寻人看过日子了,给大家上了瓜子和点心,才道:“八月二十六。”


    “哦,到时候办几桌?”有人问完,嗑了瓜子,又喝了口水,嗯?竟然还是甜的。


    这小一到底是有心了,不然拿点凉水来给她们喝喝也就行了,哪里还用整什么糖水,大家心里更是舒坦了。


    这个蒋小和蒋父商量过,说:“二十桌,到时我家要杀猪,还得麻烦叔叔婶婶们过来帮忙。”


    “这有啥麻烦的,回去我同你叔说,让他二十六早上过来跟你们杀。”


    “桌子碗筷啥的,到时我们给你搬过来。”


    蒋小一笑眯眯:“谢谢叔叔婶婶。”


    大家也笑:“客气啥,都是一个村的。”


    叔奶奶也来了,见着赵主君就坐自个旁边,赵云澜还和蒋小一招呼大家,便道:


    “今儿二十三了,虽说是借着入住新房的由头办事儿,但老弟啊!咱这边的习俗多,我也不当你是外人,我想着,你和澜哥儿回去住几天,二十六早上,再让他们去接你们。”


    这是变相的迎亲。


    赵主君也笑,说他也是这么想的,明儿吃了饭也就回去了。


    见着赵主君晓得事儿,叔奶奶才开起玩笑来,叮嘱道:


    “那那天记得叫小一或是大树他们赶着牛车去接,别让白小子去,不然又把牛车赶田里去,那可咋的是好哦。”


    大家闻言,显然也想起上回蒋家被一锅端的事儿来,不由笑出了声。


    蒋小一暗想,还好夫君不在,不然这会儿见着大家这么笑,估计屁股得冒烟了。


    晚上吃了饭,大家早早就歇了,明儿得早起搬东西去新房。


    现在睡的床是旧的,衣柜更是蒋爷爷还在那会儿就已经置办了的,用了几十年,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了。


    新房那边床和柜子都是新买的,旧的不用搬过去,但像被子、衣裳,碗筷,还有水缸啥的,却是得搬的。


    八月二十四,一整天大家都是忙忙碌碌。


    东西看着不多,但搬起来,却是一堆又一堆。


    白子慕这个月还有两本书没看完,他不敢躲懒,没留家里帮忙,跑客栈里头看书去了。


    晚上吃了饭,赵云澜三人回了镇上。


    赵鸟鸟不愿走,便没跟着。


    新房一楼左侧有两房间,蒋父和赵云澜,还有赵主君和赵富民四人不想跑来跑去的,便睡在一楼。


    二楼只白子慕和蒋小一,还有三个小家伙睡。


    赵鸟鸟怕鬼,不肯一个人睡,还是和蒋小二、蒋小三睡一屋。


    蒋小一和白子慕睡楼梯口右边,新房间很宽敞,又在二楼,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子里倒也凉快。


    里头没放多少东西,就一书桌,还有两个凳子,两个柜子,一个放被褥,一个放衣裳,全挨着墙放着,整整齐齐的,书桌就在大床旁边。


    住新房第一晚,白子慕洗完澡又抽空看了会儿书,见着蒋小一激动得抱着枕头在新床上滚来滚去,衣裳皱起,露着白嫩的腰肢,还有那隐匿期间的万种风情。


    蒋小一腰窝不仅白,还很软……


    白子慕眸光暗了暗,虽想,但孩子还没出来,他强迫自己忍住,但听着蒋小一那清脆的笑声,他还是没忍住,起身坐到床边一巴掌往他小肉屁股上扇。


    “这么高兴啊?”


    蒋小一脸蛋通红,把脚搁在白子慕大腿上,道:“嗯,住新房了,肯定高兴啊!以后刮风下雨,就都不用再担心了。”


    入了六月后雨多了,夏天下的还多是大暴雨,这两个月一旦碰上雨天,屋里总会滴滴答答的漏着雨,如今新房子结实干净,半夜即使下起雨来,也不用再担心屋子塌了,被褥湿了。


    白子慕亲了他一口,蒋小一捧着他的脸,鼻尖蹭着他,语气缱绻:“夫君,那你高兴吗?”


    白子慕抱紧他:“你高兴,我就高兴,来,给我香一个。”


    蒋小一见他撅着嘴朝自己亲过来,神情又羞又脑,却没有躲开,只是抿了下嘴,等着白子慕亲过来。


    这会儿八月下旬,第二季玉米和水稻刚给锄过草,家里要是粪水多的,也早挑去田里给庄稼追肥了,没啥要忙活的。


    村里人上次卖了野菜,前儿又卖了酸笋,里里外外加一起,今年因着蒋家,大家都赚了好几两银子,家上套种的事儿,因此这会儿蒋家要办事,大家是积极得很,压根不用上门喊,二十六半夜,大家便自发的过来帮忙。


    如今天气热,啥都留不得久。


    猪啊,鱼啊,豆腐啥的,只能半夜起来忙活,不然二十五晚上杀了,猪肉隔天怕是就吃不了了。


    家里的大肉猪养了一年多了,吃得好,膘肥体壮,村里汉子帮忙杀时,都舍不得下手,无它,就是这猪实在是好,若是拿外头卖,怕是能卖个二两多。


    蒋小一也是舍不得,毕竟养了这么些时候,多少有点感情了,可不杀,这猪又不会再长个了,寻常猪最大也就能长三百来斤,不是说养得越久它越能长,最后能长得跟头牛似的,相反养得越久它肉质越老,因此再舍不得也只得杀了。


    鱼还是同叔公家买,昨儿叔公家几个汉子就把鱼抓好了,全搁水缸里头养着,村里人来帮忙,过去抓了直接拿去河边杀了就行。


    新房院子里挖了水井,用水啥的都方便,就是人多,又要杀猪,又要洗菜做饭,难免的有些挤了,杀鱼只能去河边森*晚*整*理。


    大家伙是忙忙碌碌,天蒙蒙亮,三个小家伙也从二楼跑了下来,昨儿不说蒋父几个,就是三个小家伙住新房里头,都激动得一宿睡不着,今儿便起得晚了一些。


    莫小水今儿没有去镇上找活干,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蒋小一等他们洗漱完,拿了几个包子给他们,见着他们和莫小水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喊了声:“干什么去?”


    “我们要去摘野花。”赵鸟鸟说:“父亲和爹爹今天办喜事,我们要去给他们摘花花,哥夫和大哥成婚的时候有花花,爹爹和父亲也得有。”


    蒋小二:“对头。”


    蒋小一笑了笑:“那去吧!”


    先前办喜事,旧房子那边院子小,只能把桌子摆外头路上,如今院子大,白子慕直接让人把桌子摆院子里头,中间留着一小道就行了。


    当初的气球被三个小家伙拿去玩了些,剩下的,白子慕和蒋小一又给吹了起来挂在二楼木桩子上,红色的气球,挂了长长一排,瞧着喜庆得很。


    竹哥儿还有村里的好些娃儿跟着摘,蒋小二几人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摘了几大箩筐回来。


    野花一束一束的捆着,全摆在了路边。


    先头忙,白子慕倒是没见过莫小水,今儿莫小水难得来了趟家里,白子慕终于是见到人了。


    蒋小一第一天见到莫小水回来的晚上,就同白子慕说过——莫小水长得有点怪。


    如今白子慕瞧见人了,仔细看,确实是有些,但却不是怪。


    有些汉子是男生女相,可莫小水却是长得像个男娃儿,特别是他五官,蒋小一说不上来哪里怪,但白子慕却是懂的。


    莫小水那长相,说白了,就是有点西域人。


    她五官比旁人都更为深邃,特别是鼻梁骨和眼窝,带着浓浓的异域风,同平阳镇这边的人长得不是很像。


    可村里人大半辈子都没出过镇上,外头人少见着。


    大周西域在西,小山村在南,一西一南隔着万重山,在这去哪不是靠着两条腿就是靠着牛马车的年代,大家没去过远地,没见过西域人,因此见莫小水长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那股怪异感来自哪里,毕竟人家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哥儿虽说长得像汉子,但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那便是他们脸部轮廓都比较柔和,骨架更小些,姑娘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瞎,那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村里人说,莫小水个头高,确实是高的,明明和蒋小二和蒋小三一个岁数,却硬是比他们高了将近两个脑袋。


    蒋小二和蒋小三先头日子不好过,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因此个头在同龄人中算是矮,可莫小水同旁的孩子比,依旧高了一个脑袋。


    莫小水要不是穿着姑娘的衣裳,还绑着两条辫子,白子慕都不晓得她是个姑娘,真真像个帅小小伙。


    要是个男生,以后肯定是个能吃软饭的,可是个姑娘……


    那就有点可怜了,这年头太壮的姑娘不是很吃香,大家都爱娇柔的小娇娘,看张大丫就懂了,就是因为体格壮实些,才迟迟寻不到婆家。


    白子慕叹了口气,不过也纳闷,这年代的这西域人,长得有些像现代的俄罗斯人,不过现代俄罗斯人是白皮,可这儿的西域人却是黄皮黑眼,照理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像东方人和西方人就不像,咋的都是南部的,莫小水却长这个样呢?一点都不像他们。


    莫小水虽说不咋的在村里逛,有些微怕人,但见了白子慕和蒋小一站一起,对方又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她还是鼓着勇气仰头喊了一声。


    “叔父。”


    声音怯怯的。


    白子慕摸摸她的小辫子,声音和蔼说:“你乖。”


    莫小水松了拳头,立马笑了。


    白子慕一瞅,我尼玛,这孩子一笑起来更像个男娃子了。


    第233章 第 233 章


    李菜花今儿也来帮忙了, 是蒋小一特意去喊的。


    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帮着切南瓜。


    这南瓜是大房拿过来的,十来个,已经都黄了, 切了煮甜滋滋,可以当菜吃。


    周阿奶坐在她旁边,帮着掏南瓜籽。


    这南瓜籽掏了洗干净晒干后, 可以当做种子留着明年种, 或者是炒了吃,平日家里来客人啥的, 还可以拿出来招待,反正都是好东西。


    见着手里的南瓜就碗大, 周阿奶惋惜说:“今年不知咋的,家家户户种的南瓜苗都不怎么好, 结的南瓜都没去年的大。”


    李菜花晓得她是在跟自个说话, 也叹道:“确实不咋的好, 不过先头我路过小一家那菜地,见着他种的瓜苗挺好, 我还想着他家今年的南瓜怕是要吃不赢了, 不过我听小一说,他种的瓜苗是长得好,可南瓜硬是没结一个,赵小外公不信邪,还去菜地里头找了一圈,结果还真一个都没找着。”


    “可不是, 今年怪着呢!去年我家就种了一块, 吃都吃不赢,还能摘去砍了喂猪, 今年也是种的那一块,结果倒好,差点都不够吃。”陆招弟说完,见着李菜花跟着叹气,她又道:


    “你啊,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以前村里人办事喊你你都不来,你就是爱多想,咱村子大,这人定是有好有坏,但肯定是那好的多,你不用怕惹了人被赶出去,村长阿叔也不是糊涂的,阿叔不开口,看谁赶得了你。”


    周阿奶立马点头:“是这个理,这村里讲究的是互相帮衬,今儿你帮我,明儿我帮你,多走动些,以后有个啥事儿,大家才能帮忙,我晓得你担忧啥,但就像你陆姐说的,只要你不犯大错,不给咱村子丢大脸,我家那老头子还是能护着你的,守寡又不丢脸,要是谁家嫌晦气,那就让她们自个嫌。”


    陆招弟跟着:“你家小水是一天天大起来了,女大不中留,你不多在村里走动走动,以后咋的给她寻摸婆家。”


    “就是。”


    李菜花垂下眼眸:“我晓得了,先头是我想岔了。”


    她被婆家赶出来时,举目四望,茫茫无亲。


    无处可去的那一刻,她是怕的。


    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举步维艰,回了小山村被弟媳赶出来后,她是心寒的。


    自家人都如此,村里人……


    寡妇不好听,有些人忌讳这个,她怕再次无处可去,小山村是她最后的退路了,若是再被赶出去,她便真的没地方去了,于是半点都不敢惹着村里人。


    昨儿蒋小一来寻她,她都不敢来,可蒋小一说家里忙,她想都不想就应下了,早上来时见着院子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她便知道是蒋小一有心特意喊她来一起吃个饭,让她也沾沾喜气。


    今儿天气有些阴沉,不咋的晒,猪刚杀完,蒋大树便赶着牛车,带着聘礼,还有蒋父和白子慕一起去了镇上。


    赵家三人早带着丫鬟和小厮在府门口等着了。


    小厮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牛车一停,大家便忙着搬聘礼。


    白子慕怀里抱着一小盒子,这里头装着菜谱和他跟蒋小一送的首饰。


    这是大头,也贵重,白子慕就没和旁的聘礼放一起。


    他一下牛车就小盒子交给了赵云澜。


    “你有心了。”赵云澜慎重的接过,蒋父见着聘礼都搬完了,才把手递过去,低声道:“澜哥儿,我来接你回家。”


    一句话就让赵云澜的眼眶都红了,他紧紧握住蒋父的手说嗯,我跟你回家。


    今儿开始,他有归宿了。


    车轮再次动起来。


    下了官道,白子慕看见黄秀莲和两老人站在路边。


    蒋父也见着了,可只一眼他便收回视线。


    “蒋哥?”赵云澜喊了一声。


    感受到手上加重的力道,蒋父摇头说:“没事儿。”


    牛车缓缓的从跟前驶过去。


    黄秀莲脚步动了,似乎是想追上去。


    黄老汉一把抓住她:“秀莲,你想干啥。”


    “爹,我……”她话没说完,看见黄老汉沉着脸骂她:“你啥你,赶紧的跟我们回家,你还嫌不够丢脸是不是?”


    蒋父和赵云澜的事,不说整个小山村,就是隔壁柳江村的都懂了。


    最近村里人见了黄老汉和黄老太,谁不叹气说可惜。


    可惜啥,自然是黄秀莲要是没合离,那他们两老也能跟着享福了。


    黄秀莲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啊!


    前儿黄秀莲回娘家,寻黄老汉和黄老太说爹娘,求求你们,帮我跟蒋安和小一说个话吧!我想回去。


    黄老汉和黄老太没应,应了也没用,安小子凭啥的听他们话?


    怕着今儿人不死心要闹事,黄老太就想盯着点黄秀莲,可一到丘家老宅,发现黄秀莲不在,她就知道要遭,匆匆忙忙回家拉着老伴寻了过来,没成想,竟真看见了黄秀莲。


    看着牛车缓缓远去,似乎知道一切已成了定局,黄秀莲仿佛浑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干了,颓然的坐到了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黄老汉和黄老太听着她那掩都掩不住的抽泣声,心里也不是滋味。


    过了好半响,黄秀莲的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


    “爹娘。”她低低的说:“我前儿晚上做梦了,我梦见蒋安赶着牛车来接我回家,我……我高兴坏了,可醒过来我才发现,我依旧躺在丘家的老宅里,蒋安他没来,他要旁人成婚了,爹娘,我后悔了,我真的……真的后悔了……”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黄老太再没忍住,跪到她旁边,一下一下捶着她,又怒又哀伤说:“当初你偏不听劝,偏不听劝,你若是肯听我和你爹一句,何苦这般啊!我可怜的闺女啊!以后你该咋的办……”


    她这闺女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娃,可到头来,却落了个无依无靠的孤苦下场。


    黄老太是心酸难言。


    白子慕听了两耳朵就没再听了。


    赵家三人被接回来时,就见着新房人声喧哗鼎沸,鲜花繁茂似锦,新屋外头站了一圈人,村里的娃儿还蒋小二几个小家伙抛着气球,在村道上跑来跑去……


    “爹爹回来了,是爹爹回来了。”


    赵云澜还没从牛车上下来,赵鸟鸟就朝牛车扑了过去,蒋小二和蒋小三跟在后头。


    “爹爹~”


    “赵叔叔~”


    有人笑了,看着蒋小二和蒋小三起哄道:“你们还叫叔啊?小一去,给你弟带个头。”


    “澜哥儿,红包呢?有红包了才能改口啊!”又有人笑着出声。


    小山村这边的习俗,后娘进门,都得给继子一点见面礼。


    大多都是红纸包的银子,赵云澜早早就准备好了,可没想着大家却是这般起哄。


    让孩子叫他爹爹……


    赵云澜手心冒汗,见着蒋小一朝自己过来,赶忙拿了个红包出来,忐忑出声:


    “小一……”


    蒋小一得了红包,又见着赵云澜满眼期待和紧张,想起往日这人对自己的照顾,还有柜子里叠的一垒亵衣,那是对方亲手做的,黄秀莲都没给他缝过衣裳,赵叔是真心待他。


    若是黄秀莲先头疼他,那他开口喊爹,那便是对不住黄秀莲。


    可黄秀莲……


    红包沉甸甸的,又厚又重,蒋小一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赵云澜和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口道:


    “谢谢爹爹。”


    蒋父松了口气。


    赵云澜顿了一下,满是意外,却又惊喜至极。


    他从没奢想过蒋小一会这么叫他,蒋小一能接受他,喊他一声赵叔,他便觉心满意足,可这会儿这声爹爹,却像是往他心坎上敲,一下又一下,让他整个人心脏发麻,全身都好像流过一股暖流。


    他鼻尖穆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哎。”


    他哽咽着拉着蒋小一的手,低低道:“能不能再叫一声。”


    蒋小一又喊了一声。


    蒋小二和蒋小三被白子慕推了一下,又见他使眼色,两个小家伙立马懂了。


    喊爹爹,有红包。


    有红包就有银子,有银子了,他们就能和哥夫去镇上潇洒了。


    于是两个立马爬上牛车,挨到赵云澜跟前,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一叠声的喊:


    “爹爹,爹爹,爹爹……”


    赵鸟鸟也嗷呜嗷呜的仰头乱叫。


    赵富民和赵主君抹了把泪,见着他们闹哄哄,又无奈的笑出了声。


    蒋父跳下牛车,把赵云澜扶了下来。一行人往院里去,见着院子里摆着桌子,上头已经放了菜,还有花……


    赵鸟鸟牵着蒋父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他旁边,邀功道:“父亲,花多不多?”


    蒋父点点头:“多。”


    赵鸟鸟高兴起来:“这是我和二哥哥,还有三哥哥,还有侄女和鸟鸟的好朋友们一起去摘的,漂不漂亮?父亲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院子里红的,绿的,黄的,到处都是生气。


    村里人说着好话。


    “澜哥儿,快进屋坐。”


    “今儿吃了饭,以后你可是咱们小山村的人了,以后得了空,闲了就去找姐姐我唠嗑。”


    “哎呦,澜哥儿那你可得带块帕子去,红姐唠起嗑来那口水喷得跟人撒尿似的,不信你问安小子。”


    大家乐呵呵的。


    蒋小三在赵云澜旁边又蹦又跳的,拍着手欢快说:“爹爹和父亲成婚了,以后就要像大哥和哥夫一样,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咯。”


    蒋小一:“……”


    白子慕:“……”


    全场肃静。


    赵云澜脸唰的通红。


    蒋父也是耳根冒烟。


    什么叫没羞没臊?


    这真是个破瓜娃子。


    蒋小一刚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他拍了蒋小三一下:“胡说八道什么,谁教你这么说的。”什么叫没羞没臊,真的是,大家听了怕是都要多想了。


    蒋小三挠着头,小手一指白子慕,不假思索,说:“是哥夫啊!”


    白子慕:“……我顶你个肺,我什么时候这么教你的?你怎么什么锅都往我头上盖?小心我打死你啊!”


    看见蒋小一几人一脸菜色,噗嗤一声,不知是谁没忍住,率先笑出了声。


    这像个信号,紧接满座哄堂大笑,有人更是捂着肚子夸蒋小三说得真好。


    都是善意的笑声,赵云澜缓过了那股臊意后,突然觉得这些笑声就像祝福一样降临在他们身上。


    这一片笑声中,赵云澜和蒋父对视一眼,而后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虽说今日这喜事儿没有城里人办的隆重,但赵云澜却觉格外的热闹。


    蒋父牵着赵云澜,挨个给他介绍人,村里人来了好些,皆是笑盈盈,晓得他合离过,但都没说啥。


    有些先头赵云澜见过认识,可有些他却是没怎么见过,蒋父笑着,不厌其烦的同他说。


    赵云澜看了蒋父一眼,又见满院宾客,只觉心头再没半点遗憾了。


    二嫁的不能办喜事儿,可今儿,却是比他当初出嫁那会儿还要热闹。


    赵家没什么亲戚,但做生意这么些年,总归是认得些人,有些太远的没能来,最后就来了两桌亲朋好友。


    蒋父高兴,跟着赵云澜同大家唠嗑,裘老板几人又来了,想着外头有白子慕和蒋小一在招待,蒋父便也没管,谁知刚和村长说了不过两句话,蒋大树跑了进来。


    “三叔,小叔,唐老板来了,你们快出去招呼招呼。”


    蒋父:“白小子和小一呢?”


    “不知道啊?我没见着啊!”


    有人出声:“白小子和小一早带着几个小家伙去河边烤肉吃了,哪里还在外头啊。”


    蒋父:“……”


    赵云澜:“……”


    蒋父叹了声,出门迎去了。


    他如今出摊多了,再不像着初时那般见着富贵老爷就畏惧,这会儿胆子上来,见着唐老板几个,也是豪不怯场,加之人逢喜事精神爽,又穿了新衣裳,唐婶子几人看了眼,啧啧摇头。


    “安小子这模样,真真是不差。”


    “嗯,我听我婆婆说过,安小子他娘以前模样就顶顶好,他又像他娘,如今他跟着澜哥儿站一起,看着倒是般配得很。”


    唐老板几个送完礼,问了一嘴,晓得白子慕去河边烤肉,立马过去了。


    蒋父和赵云澜看着一地的礼,正要叫人帮忙搬屋里去,楼宇杰骑着马来了。


    “蒋叔。”


    蒋父笑了,见到他挺高兴:“你小子也来了?今儿不用上学?”


    “不用,沐休。”楼宇杰从马上下来,又同着赵云澜招呼:“你是赵叔吧?”


    赵云澜未见过他,闻言点点头:“你是?”


    “我是子慕的兄弟,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楼宇杰一副侠肝义胆的样,拍着胸膛道:


    “赵叔,以后那王八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和我兄弟去宰了他,实话不满你,我这人宰起王八来,那是相当的溜。”


    赵云澜:“……”


    王八?


    不用想,肯定又是白小子给沈正阳起的号,这人就惯会给人起外号。


    看他一副沾沾自喜的样,赵云澜笑了起来。


    “那便多谢楼公子了。”


    楼宇杰无所谓的摆摆手:“客气了,叫什么楼公子,叫我小杰就行了,我跟子慕是兄弟,那你也是我爹,叫公子,真真是见外。”


    赵云澜:“……”


    这人确实像白小子说的,跟小一差不多,都是没什么脑子的,很好相处。


    楼宇杰性子好,大大咧咧的把带着的小盒子递到蒋父跟前:“这是我爹送的,希望蒋叔和赵叔能喜欢。”


    蒋父看了一眼,是两块同心佩,月牙形,两块合在一起便是太阳,分开便是月亮,琥珀色,煞是好看。


    村里人不晓得楼宇杰是谁,但赵云澜和蒋父却是晓得的,楼县令亲自送礼……


    简直是让人受宠若惊。


    楼县令原是想来,不过想着他要是来了,村民们怕是会战战兢兢,饭都吃不下,想了想,便只送了礼。


    楼宇杰眼珠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纳闷道:“我兄弟他们呢?”


    蒋父:“在河边烤肉。”


    他话刚一落,楼宇杰就不见影了。


    蒋父是摇头叹气,这人真真是像白小子,难怪的两人能混到一起。


    河边正热闹,众人一边烤着肉,一边吃着瓜,热了就往河里滚两圈,上来再继续烤。


    孜然洒在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上,香得唐老老板几个都要晕了,只觉今儿来的真真是对了。


    这烤肉也不晓得咋的做的,那个味儿啊!真是馋人得很,几人吃了八/九串,热得出了一身汗,见着蒋小一和竹哥儿几人把腿搁河里,蒋小二几个和白子慕在河里扑腾玩闹,他们想了想,也不端着了,鞋子一脱,立马的就往河里坐,然后……


    我的娘咧。


    真真是凉快。


    楼宇杰到的时候,众人正在河边吃吃玩玩,他是急吼吼,一边脱了鞋一边往河里跳。


    “兄弟,我来了。”


    第234章 第 234 章


    砰的一声, 河花溅起几米高。


    白子慕被淋了一头水,气呼呼:“兄嘚你真可恶,兄弟们, 我们宰了他。”


    蒋小三平日最听蒋小一和白子慕的话,这会儿他立马朝楼宇杰扑了过去:“楼哥哥吃小三一脚。”


    “还有鸟鸟。”


    “侄女,你快来帮二叔啊!”


    几个人又在河里闹了起来。


    白子慕闹了一下, 见着赵鸟鸟一边嘎嘎笑, 一边在河里放屁,他旁边的水泡就像被煮开了似的, 一直在冒泡,还砰砰砰的响, 白子慕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青着个脸, 怕被泡黄了, 他赶忙游到河边, 跟着蒋小一一起烤肉。


    蒋小一吃得嘴巴油汪汪,动来动去的小仓鼠一样, 腻了他就往一旁的桶里掏冰饮, 白子慕见他这个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


    晌午一到,大家便开始吃饭了,一桌两条鱼,一盘肉,一盘豆腐, 还有一盘豆角, 一南瓜汤,皆是油汪汪的。


    大家是热热闹闹吃了一餐, 后头又帮着将院子打扫干净才回去。


    大肉猪肥,快三百斤,今儿来的人多,蒋小一让着全煮了,后头锅里还剩了一些,蒋小一让村长,还有叔奶奶和大房几家一同分了。


    猪板油装了满满两篮子,这个不能留,又太多了,吊井里也吊不完,蒋小一看见太阳还没落山,想着等会儿直接熬了算了。


    新厨房有四个灶台,这会儿一灶台上头热着水,旁边三个还空着,能使得开。


    蒋小一撸了袖子准备洗锅,赵云澜便进来了。


    “爹,你是想洗澡吗?水还没有热。”


    虽说这会儿还是夏季,但山里的水凉,他洗惯了不觉有啥,可赵云澜自生了孩子后,一直都是拿的温水洗。


    赵云澜笑得温润:“没,我来帮帮你。”


    猪板油还是一大块,从猪肚里剥下来后便直接搁在篮子里,得洗了切成拳头大的小块才能下锅熬。


    两人在厨房里头忙活,白子慕和蒋父几人在堂屋收拾村民们送的礼。


    腊肉、鸡蛋、布匹最是多,干菜也有,不过少,都是家里鸡蛋少,见着一篮子装不满,就拿干菜搭上头,满满当当的好看些,喻意也好。


    以前吃席,哪能送一篮子蛋,送五六个都行了,毕竟人家办的喜事肉菜里头就几块指甲盖大的肉,谁手慢都没得吃,六个鸡蛋十二文钱,快顶得上一斤肉了,拿得出手。


    但蒋家厚道,杀了整整一头猪,他们也得给得厚道。


    鸡蛋快装了三箩筐,肯定是吃不完的,还是得运客栈里头去,白子慕正忙活着呢!蒋小三和赵鸟鸟两个小家伙从外头冲了进来。


    “大哥,哥夫……”


    声音似乎很着急。


    白子慕从堂屋出来,见着他们一头汗,还奇怪,傍晚热了点晌午的剩菜吃,吃完了三个小家伙便说要送莫小水回家,现在怎么急急忙忙的?还不见蒋小二。


    他眉头一跳:


    “干嘛了?村长家的牛又死了?”


    蒋小三抹了把汗:“不是牛牛了,是大嫂啊!”


    “啊?大嫂要死了?”白子慕闻言也急了,语气都有点慌:“怎么回事儿啊?方才吃饭,我都还刚看见她干了一个大猪蹄子呢!怎么才回去这么一会儿人就不行了?这次你们没看错吧!保真?”


    “比珍珠还真。”蒋小三笃定的说。


    白子慕一拍大腿:“小一,父亲,爹,快出来啊!大嫂出事了。”


    蒋父出来敲了他一下:“你小子乱说啥呢!”


    白子慕:“不是我乱说啊!是小三说的。”


    蒋父几个立即朝蒋小三看去。


    蒋小三点着脑袋,眼睛红红:“大嫂流多多血了,小三这次没有乱说。”


    赵鸟鸟抹着眼泪,十分伤心:“对头,鸟鸟也看见了,大哥,哥夫,我们快过去看看大嫂吧!不然怕是都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了,我可怜的大嫂哦,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蒋小一知道他又要哭丧了,立马拍了他一下,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流血了?”赵云澜嘀咕了一声,又在心里算了算了。


    张大丫怀了九个多月了,今儿他还看了眼,那肚子已经大得很厉害了,虽说十月怀胎,但有些人是九月多就生了,很少有人会整整十月才生。


    赵主君显然也想到了,让白子慕去套牛车,说等会儿要去接产婆。


    牛还放在老房子那边,白子慕立马去了。


    这事儿耽误不得,到了门外,他就看见莫小水背着蒋小二像背儿子似的赶过来。


    白子慕:“……”


    蒋小二这个二叔做的真的是……让人没脸看。


    蒋小一回厨房撤了火,洗了手,想去大房那边看看。


    赵云澜想了想,这生娃儿,有些是要疼个大半宿的才能生出来,傍晚那会儿张大丫瞧着还没啥事儿,这会估摸着是刚发动。


    生娃儿是个力气活儿,于是他又在柜子里拿了块红糖和几个鸡蛋放篮子里,刚装完,赵主君喊了声:


    “澜哥儿,装些红糖,等会大丫要是没力气了,得熬些给她喝,大房那边不知道准备了没有,你拿些去,备着。”


    “爹,我晓得了,已经装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咱赶紧过去吧!”


    白子慕刚把牛车给套好,蒋大牛便跑了过来,说借一下牛车去隔壁村接产婆。


    大户人家,那是快到日子了,就把产婆接了住家里,可村里人哪有哪个条件,叫人住家里,先不说住的地儿有没有,就是一日三餐的供,也麻烦。


    大伯娘先头同产婆说过,因此也不怕人不在家或是又去给旁人接生了。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白子慕把牛绳递给他,然后立马往大房那边去,到的时候,赵云澜和大伯娘几个都在张大丫的屋里头了,只蒋小一和蒋父几个汉子站在院子里头转悠悠。


    白子慕过去戳了戳蒋小一,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又像喝多了一样,眼神有点涣散,没有聚焦点,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了?”


    蒋小一摇摇头。


    方才他急坏了,一来就往张大丫屋里去,正巧的看见大伯娘在床边拿油灯烧剪刀,张大丫一头汗,正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嗷嗷叫。


    他听着都觉得悚得慌,张大丫壮实,平日干活的时候虎虎生风,一副很是厉害的样子,可现在人都疼得直叫唤,可见有多痛了。


    他提着心,同张大丫说了两句话,见二伯娘正在一旁洗称盘,这个蒋小一是懂的,孩子刚生出来,定是要称一称,平日人家卖猪肉啥的,大多都是放在称盘上称,称孩子也是如此。


    见大伯娘拿着剪刀放油灯上烧,接连烧了两把,他纳闷问烧那么多剪刀干啥?


    给孩子剪脐带,要用到剪刀他是懂的,可一把还不够剪吗?


    谁知大伯娘说要是产道口开得小了,就得拿剪刀剪,为了预防万一,所以得提前备着。


    拿……拿剪刀剪屁股??


    蒋小一闻言,当场被吓得七魂不见了六魄,花花都紧了,脸也白完了,他想问大伯娘是不是开玩笑,可大伯娘一脸严肃。


    赵云澜进厨房放了东西,进来见着蒋小一一直冒冷汗,那腿抖得跟筛子似的,立马叫他出去。


    这未生娃的姑娘哥儿,大多是不能进产房的,倒不是忌讳啥,而是没有经验,帮不了什么忙不说,见着血了还容易怕,以后心里有阴影。


    方才大伯娘和二伯娘急,倒是没顾得上。


    蒋小一只觉屁股紧得要命,满脑子都是方才大伯娘烧剪刀的场景。


    那剪刀那么大的,剪手指怕是咔嚓一下,手指头就能飞了,剪起屁股来,怕是也厉害得很啊!


    蒋小一都要掉眼泪了,他紧紧的抓着白子慕的胳膊:“夫君,我怕。”


    白子慕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怕什么?是大嫂生又不是你生。”


    蒋小一:“怕生不出娃,得用剪刀剪屁股。”


    “啊?什么剪屁股?”白子慕都没听懂。


    蒋小一说了一通,白子慕心也噗通噗通的跳起来:“真的假的?你可别驴我!”


    那么脆弱的地方,真拿剪刀剪,那得多疼啊?


    蒋小一咽了下口水:“我不骗你,是大伯娘亲口跟我说的。”


    白子慕:“……”


    这哥儿、姑娘真真是不容易。


    白子慕朝屋里看了一眼,揽着蒋小一的肩膀,硬着头皮宽慰道:“没事儿,也不是说个个生孩子都得剪,生不出来的才用剪,你别吓担心,竹哥儿和小二哥几个是不是在厨房里热水?你去帮帮忙。”


    竹哥儿十来岁了,能顶事,但雨哥儿和燕娘还小,头次碰上这种事儿,压根就不晓得该做什么,指望不上。


    蒋小一点点头,站着没事干只会多想,还不如忙活起来。


    等会儿产婆来了,热水肯定要用到,也得给人准备些饭菜,还有鸡蛋,也得煮了,明儿给村里人发。


    白子慕去门外听了两耳朵,发现除了张大丫低低的呻/吟声外,啥也没听见。


    大伯二伯几个紧张,见着大人这般,蒋小二几个也有些怕,一到大房家就规规矩矩的蹲在屋檐下,没有捣乱,白子慕无事可做,便跟着他们蹲一块。


    产婆来的很快,一下牛车就被蒋大牛扶着往屋里去,产婆也晓得事情急,也没说歇,进了房就把蒋大牛给推了出来。


    屋里什么情况白子慕也不知道,但生了娃的女眷都在里头了,想来也不会出啥事儿,他趴在门上,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上次唐家儿媳妇生娃儿的时候,他也去了,但没听到剪刀剪肉的声音,不知道大嫂用不用剪?剪的话,会不会很疼?这会儿看不见,只能听了。


    产婆进去了没一会,就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目光这院子里巡视一圈,见白子慕神色最为担忧,便朝他笑道:“不用急,产道都还没开。”


    白子慕以为她是怕守在外头的人急,因此特意说一声,便只点了下头,谁知产婆见他不吱声,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白子慕正一头雾水,大伯过来笑道:“这是我侄哥婿。”


    那产婆啊了一声,顿时呐呐的。


    不是里头产妇的汉子?那急个啥子劲?害她都认错人了。


    大伯有经验,同产婆道:“那你先歇歇,我让森*晚*整*理孩子给你做点饭。”


    媒婆这会儿终于笑了:“行,也给你儿媳整点,我估摸着今儿怕是要到半夜,多吃些有力气才好生娃儿。”


    大伯道:“是这么个理。”


    张大丫是突然发动的,可也不晓得是不是躺舒服了,后头肚子竟是没再痛过。


    一直到半夜,孩子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三个小家伙早上起的快,一直在打盹,脑瓜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蒋小一让他们回去睡,他们不,抱着蒋小一的腿说怕多多,不敢回去。


    堂奶奶睡不着,让他们三去她床上睡,蒋小二几个这才同意。


    蒋小一刚哄了他们睡,白子慕便进来了,见三个小家伙脱得光溜溜,小猪仔似的露着个小肚子,瞧着有些喜气,他笑了下,挨个摸了一遍才小声道:


    “小一,赵叔让你煮点红糖蛋。”


    “啊?”蒋小一道:“又煮?”


    “嗯!”白子慕道:“大嫂要吃。”


    张大丫已经吃了四次‘饭’了,第一次是八点。那会儿她还没发动,赵云澜和大伯娘便扶着她出来走走,运动一下等会儿好生娃。


    张大丫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蒋小一煮了碗鸡蛋给她,怕她肚子疼,没胃口吃不下,还劝道:“大嫂,你多少吃一点吧!不然等会儿没力气,你……”


    张大丫三口就把他煮的红糖蛋干完了。


    蒋小一默默的住了嘴。


    白子慕差点当场笑出声。


    后头又煮了几次,张大丫都给吃完了,还夸蒋小一煮的红糖蛋好吃。


    张大丫吃了八碗鸡蛋,在蒋小一考虑要不要再回家拿点红糖来的时候,张大丫突然嗷嗷叫了起来。


    蒋小一和柳哥儿听着那声,顿感头皮发麻,屁股发紧。


    白子慕感觉张大丫那声就跟昨儿他们杀猪时,那猪叫似的,嗷嗷嗷的,一直叫了大半个时辰,血水一盆又一盆的被赵云澜和二伯娘端出来,直到天要微微亮时,里头才传来一声娃儿的啼哭。


    蒋大牛原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听了这声,整个人腿一软,急着往产房前跑去。


    蒋小一几人也从厨房出来,围在屋子外头。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了。


    “哎呦,恭喜恭喜,生了个闺女,一共七斤二两。”她说孩子还算生得顺利,产妇没遭啥罪,她先头去给贾员外家的小妾接生,那小妾受宠,怀了身子后一直补,那孩子怀得老大个了,整整八斤,生了许久才生出来。


    “这娃儿漂亮的咧。”她脸上笑意有些勉强,大概是怕主人家见着是个闺女,赏钱少给了。


    她们做这一行,寻常村里人,要是生了汉子,主人家高兴,那能给三十多文赏钱,有些生了闺女和哥儿的也会给,但有些人家一听是生了闺女,别说赏钱了,当场就直接给她摆脸子。


    可这会儿她话一落,就发现大家似乎挺高兴,立马把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


    添丁进口无论在哪儿,都是件值得让人开心的事。


    特别是大房,蒋大牛二十好几了才有娃儿,村里像着大伯和大伯娘这个年纪的,孙子都已经满地跑了,就大房光溜溜,一个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大家欢喜得厉害。


    大伯笑得开心,直搓着手说:“是个女娃啊?女娃好啊!懂事咧。”


    二伯:“可不是,像咱文娘桂娘燕娘几个,哪个不乖?每次洗衣裳都抢着洗呢!”


    蒋父羡慕得厉害,眼都要红了:“这娃儿可是咱们这一辈头个长孙呢!大哥,得多煮些红鸡蛋才行啊!”


    第235章 第 235 章


    蒋小一和白子慕凑过去看了一眼孩子, 七斤二两,这体重于刚出生的孩子而言,已经胖了些, 这么大的孩子要从屁股那么窄小的地方出来……


    难怪的得剪。


    张大丫怀孕那会儿,都没咋的吃好,隔三差五的才吃顿肉, 但这相对村里旁的怀着身子的妇人和夫郎来说, 她吃的已经算是顶顶好的。


    可只这样,那孩子就七斤二两, 他顿顿的吃肉,那孩子怕是更胖了。


    他这屁股, 怕是得吃两剪刀了。


    蒋小一欲哭无泪。


    白子慕瞥了眼蒋小一的屁股,把他拉到后院, 抱了抱他, 宽慰道:“没事儿, 就算真的剪,到时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蒋小一眼里蓄着泪:“夫君。”


    他本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心惊胆战, 对白子慕来说, 什么都没有蒋小一重要,他想替他分担,可却无能为力。


    这年代就这样了,落后,贫穷,妇人夫郎在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的情况下, 仅靠一句用力, 就敢就地分娩,危险得很, 能不能顺利分娩,全靠八字硬不硬。


    白子慕用力的抱紧他,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你不要怕。”他声音很轻,却莫名的让人心安,他说:“我永远陪着你,也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后背上传来了熟悉的温度,蒋小一抬头看着白子慕。


    白子慕的五官很有冲击性,眼神也很凛冽,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仿佛什么都没看在眼里高傲。


    可只要在他面前,他的神情总会迅速的柔和下来,也总会收敛起所有的锋芒,让蒋小一总产生一种,他的夫君很温柔无害的错觉。


    他那紧张的,却强忍着无惧的坚毅的眼神,让蒋小一安了心。


    蒋小一也在这一刻,再次清晰的意识到,原来这个世上,他并不是孤单的,有个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着他。


    虽然这个人,有些方面不够成熟,有时还会有些冲动,甚至还有一些孩子气,但只要这个人在,他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嗯!”蒋小一攥紧拳头,道:“为了孩子,两剪刀就两剪刀,我不怕,夫君,你也不要怕。”


    白子慕亲了蒋小一一下:“我夫郎真坚强。”


    他眼睛特别的好看,尤其是他专注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前院燃了火堆,昏黄的柴光照在墙角,虽是没照到他们身上,可蒋小一却发现,白子慕那张俊美的脸仿佛因着柴光而温柔了几分。


    要是肚子里那两个能像着夫君这么俊,那屁股挨剪两下也值了。


    蒋小一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剪屁股痛不痛的事瞬间被他抛在了脑后。


    两人回到前院就发现堂奶奶笑得跟什么似,听见蒋父说要煮红鸡蛋,她十分赞同:“得煮得煮,叫大家都沾沾喜气。”话落,她又看着蒋父:


    “真好,这真是那啥叫……哦,是双喜临门。”


    “对对对。”蒋大牛仔仔细细看着孩子:“昨儿三叔刚办了喜事,晚上大丫就生了,闺女好闺女好。”他想起什么,又立马担忧道:“婶子,我媳妇没事儿吧?”


    产婆还没说话呢,赵云澜出来了:“柳哥儿,小一,你们再去给大丫煮碗鸡蛋,她说饿了。”


    蒋小一:“……”


    白子慕:“……”


    张大丫怕不是个鸡蛋达人,只这么一晚,她一个人就干了十来个鸡蛋了,怕是以后家里的母鸡见了她都得捂着屁股跑。


    蒋小一挠挠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跟着白子慕咬耳朵。


    “夫君,大嫂有点厉害啊!”


    白子慕:“你昨儿到现在煮了多少个鸡蛋了?”


    蒋小一想了想:“二十八个了。”


    “二十八个?我还以为只十来个。”白子慕咽了下口水:“那这不是有点厉害,这是非常厉害了。”


    不过想想张大丫那体格,大着肚子她还能挑着两袋玉米健步如飞,大伯娘不让她干,她都还要偷偷干,平日来家里吃饭,见着饭菜合胃口,她也能干掉四大碗,如今二十八个蛋于她而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柳哥儿瞅了蒋小一一眼,暗想二十八个,二十个进了大嫂的嘴,剩下八个,是他和蒋小一干掉的,不过大嫂一个人只一晚就吃了二十个,也确实是有点厉害了。


    孩子刚生出来,皱皱巴巴又小小个,大家却是看得高高兴兴,不过没能多看,就看了一眼,孩子就被产婆抱回了屋。


    产婆是松了口气,转而高兴起来。


    这户人家瞧着到是个疼闺女的,赏银这会儿跑不掉了。


    被褥啥的脏了,这个得换洗,不过这活儿有大伯娘和二伯娘在,用不着二房帮忙。


    孩子生出来了,人也没事儿了,蒋父便想同赵云澜几个回去。


    赵云澜在屋里陪了一宿,这会儿眼下都有些青,蒋父走在他旁边,轻声道:“累不累?”


    赵云澜摇摇头。


    蒋父笑道:“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倔什么,等会儿回去了你好好歇。”


    赵云澜笑起来:“你陪我。”


    蒋父脸色发烫:“我自是也要歇的。”


    回了家,众人各自回屋睡了。


    大房那边一早就挨家挨户的发鸡蛋,不用多问,村里人就晓得怕是张大丫生了。


    “男孩女孩?”


    大伯娘道:“是个大胖闺女。”


    这是喜事儿,个个都说吉祥话。


    “头胎闺女也好,以后生了弟弟还能帮着照看。”


    “是啊是啊!闺女贴心,像我家那小子,天天野得都不着家,要不是模样像我,我都怀疑他是我当家的和母猴生的。”


    大伯娘笑起来,晓得大家什么意思,这是怕她不喜孙女,特意宽慰呢,她道:


    “我是不嫌,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我都喜欢,不同你们说了,我还得发鸡蛋去呢!等会儿亲家估摸着也要来了,我还得回去招待招待。”


    蒋大牛一早就给张家去了话,张家离得近,晓得张大丫生了娃儿,定是要来看,大家都懂,又见她是真心喜欢,不用她们宽慰,闲聊两句就让大伯娘忙去了。


    白子慕回家睡了两个小时,便想起来去上工,倒不是他积极向上,而是先头实在顶不住,摸了几天鱼,三天一本书都没看完。


    结果也不晓得客栈里头哪个龟儿子背叛了他,成了楼县令的眼线,将这事儿捅到了楼县令跟前,楼县令当天中午就来寻他,说能不能陪他出去走走?


    白子慕以为他年纪上来了,怕寂寞,怕孤独,想走走锻炼锻炼筋骨,却又没有人陪,实在是怪可怜的,当场就应了下来,结果谁晓得逛着逛着,逛到了牢里去。


    白子慕见着牢房里头潮湿不说,还啥都没有,就一地的稻草,还有几只蹿来蹿去的胳膊大的老鼠,瞬间心都哽了。


    古代条件,跟着现代当真是没法比。


    在现代,那牢房旁的不说,里头起码还有一张床,这里倒好,连张床都没有。


    这不是让白子慕最害怕的,他害怕的是……


    旁边牢房里头那几个披头散发的汉子,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个个骨瘦如柴。


    楼县令啥话也不说,就定定看着他,脸上表情还似笑非笑,那沉默不语却其心可诛的样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白子慕懂他什么意思了。


    回来后,那是不用人督促,他书翻的就贼勤快。


    白子慕前脚起,后脚蒋小一众人也起了,去了大房那边吃完早饭,蒋小一又进屋里看了会孩子,出来立马就跟白子慕凑一起嘀嘀咕咕,说孩子太皱巴巴了,又小小的,眼睛还睁不开,这会儿看着也不知道像谁,但看着很软和,他抱了一下,轻轻的,都不知道怎么能有七斤多。


    两人唠了半响,白子慕便去上工了,三个小家伙跟着赵主君去外头地里干活,如今第二季玉米已经长了,得去锄草,这活儿赵主君揽了过去,没用蒋小一多操心。


    赵富民也回了镇上去守着作坊。


    如今家里娃儿多,天天的要吃肉,看着作坊也不费啥心神,赵云澜又刚过门,合该在家里多呆呆,这么想,赵富民就不愿坐家里了,总想着给几个孙子挣点银子存着。


    各有各的活,没谁闲着,却都干得高高兴兴的,日子像是又恢复到了往常那般。


    家里没什么人,蒋小一见着赵云澜在屋里叠衣裳,蒋父去煮凉粉了,他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


    “爹。”


    “嗯?”赵云澜抬头看他:“怎么了?”


    蒋小一拉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脸色凝重却又带着点好奇,语气还挺严肃:“昨天,大嫂被剪屁股了吗?”


    赵云澜愣了一下,直接笑出了声:“你想什么呢!”


    蒋小一心有余悸:“昨天大嫂生那么久没生出来,后面又突然叫得那么厉害,而且,今儿我进屋看小侄女,发现她都动不了,是不是被剪屁股了?”


    他其实还是怕的,可当着白子慕的面,他晓得他若是一直战战兢兢,那么白子慕肯定要担心他,这会儿夫君要上工,还有看书,已经很累了,他不能让他再为着自己的事儿烦心。


    赵云澜无奈又好笑,他很少在蒋小一脸上见到这种类似于恐慌的神色。


    蒋小一给他的一直是勤快的,没心没肺,很爱护弟弟又很好哄的一个印象。


    这会儿实属难得,他揉了揉蒋小一的脑袋道:“没有,你大嫂生的还算快呢!孩子出来的也顺利,哪里用剪,你别多想,十个生娃的,九个都不用剪,就是碰上孩子实在太大的,生不出来,才用剪,你不要多想,你以后若是怀了,我会照顾好你的,不会让你补过头了,你放心,别多想,爹在呢。”


    他说得慎重,又有过经验,蒋小一不安躁动的心竟真的缓了下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谢谢爹。”


    赵云澜笑了笑,见蒋小一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心里却又不由的有些不得劲儿。


    这孩子没娘到底是不行,一些私密事儿都没人教,碰上不能同父亲说的事儿,连找个人问一嘴都没有。


    这孩子昨儿指定是吓着了,也怪他大意,昨儿见着蒋小一白着张脸,他还想着回头宽慰两句,可忙完了,见他没事人了一样,他还以为蒋小一已经忘了这事儿了,没想着他竟还怕着。


    白子慕看了一早的书,晌午吃了饭,刚想歇会儿,楼县令来了。


    白子慕一看见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问他干嘛呢?他这几天可是半点懒都没有偷。


    楼县令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都笑了:“你别紧张,我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啊?”


    昨儿楼宇杰去村里喝‘喜酒’了,下午楼十二去接他回来,一到村口看见地里种的玉米和大豆,他就觉得不对劲。


    他以前是家乡遭了灾,不得已跟着村里人逃难,后头为了给家里换口吃的,他把自个卖给了牙行,几经辗转到了京城被太傅买了回去,之后又被太傅调给了楼县令,成了楼县令的护卫。


    村里出生,自是认得庄稼,也自是晓得玉米咋的种。


    他从没见过人这般种过。


    楼十二当即问一路过的老汉,许老汉老老实实回话,知道自家大人比较‘关注’白掌柜,这事儿又和白掌柜有关,楼十二一回来就同楼县令说了。


    楼县令一宿没睡着。


    进了雅间一坐下,楼县令就看着白子慕:“这套种,你家乡那边是这么种的?”


    白子慕点点头。


    “你家乡在哪里?”


    白子慕:“……”


    说出来估摸要被当神经病,失忆大法好,白子慕当即道:“不知道,我失忆了。”


    楼县令:“……”


    楼县令想打他:“失忆?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什么人我还能不了解?”


    “你了解我?”白子慕都要笑了:“楼阿叔,别吹大炮了,你了解我什么?你除了知道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智慧通达,博览群书举世无双无人能敌外,你还了解我什么?”


    楼县令:“……”


    活了几十年,他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继续问:“你不想说,那我不问,可是这套种真的能行吗?”


    白子慕摇头,一脸实诚说:“我也不知道啊!”


    楼县令额角青筋直跳:“那你又说你家乡那边就是这么种的。”


    “我家乡确实是这么种的,可没准是我家乡那边能这么种,这边不能呢!”


    “为什么不能?”


    “这我哪里知道啊!没准是因为我那边的庄稼它比较懂事。”


    楼县令:“……”


    楼县令来了个寂寞,啥话都没问得出来,问多了白子慕就说哎呀呀头疼死了,要挂了,不得了了,楼县令恨不得一脚给他,回来后只得交代楼十二,给他时刻盯着小山村。


    套种,一季能种两样物,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白子慕说他家乡那边有人这么种过。


    这人平日虽是不太着调,但这事儿他要是一点谱都没有,早阻止村里人这么种了。


    不然一个弄不好,那便是损失惨重。


    明明觉得不可能,乱来。


    可楼县令隐隐的,总觉得这事儿能成。


    要是能成,那便是万千百姓的福音,以后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百姓饿肚子了。


    楼县令是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迫不及待恨不得一眨眼就能到‘秋收’,可也晓得不可能,只得派人仔细盯着,一有啥就赶紧汇报。


    楼十二得了令,隔三差五就往村里跑。


    ……


    因为是长孙,大房想给孩子办个三日宴,因为不识得字,又是第一个娃儿,蒋大牛和张大丫宠得跟什么似的,特意喊白子慕给娃儿取个名。


    白子慕当场就来,说孩子是早上生的,那会儿村里的公鸡正好打鸣,那就叫蒋鸡叫。


    话一落,蒋小一就给了他一拳,不高兴:“你认真点,这可是我们的小侄女,哪有姑娘叫鸡叫,你怎么不说叫猪叫。”


    白子慕又想了想,其实他觉得名字就是一个代号,朗朗上口就行了,不然蒋小二和蒋小三这两名早给他改了。


    他当初给自个取名,想了大半年,就取了个熊大爷,后头师傅说不行,他还不高兴,竹子都不乐意吃了,师傅和师兄便让大家评,后头宗门上上下下的人都说熊大爷没格调,还是子慕好,有些人还笑,他虽是不高兴,可也晓得自己取名估摸着真是没什么水平。


    这会儿让他取,不是为难人嘛!


    可大房几个说的什么红娘,小花,还不如他的鸡叫。


    虽然鸡叫好像也确实是不怎么好听,可起码独一无二,村里一大把的小花,出去吼一声小花,能吼来二十来人。


    第236章 第 236 章


    鸡叫确实不好听, 白子慕想了整整两天,说要不叫晓晓。


    孩子早上生的,正值黎明破晓, 新阳初升,叫破破不好听,那就叫晓晓。


    蒋小一默默念了几遍, 然后拍掌笑起来:“这个好听, 像个女孩的名,我给大哥大嫂说去, 看他们喜不喜欢。”


    蒋大牛和张大丫也小声嘀咕念了几遍,晓晓两字朗朗上口, 比红娘、小花好多了,村里十个女娃, 就有九个这么喊, 剩下那一个, 不是招弟就是招汉,晓晓既可以当大名使, 也可以当小名喊, 一举两得。


    蒋大牛立马道:“就这个名,这个好这个好。”


    大伯几人也没反对,他们字儿不识几个,听见蒋小一说什么晓字寓意着黎明破晓,朝气蓬勃聪明睿智之意,朝气蓬勃啥个意思他们听都听不懂, 只觉深奥得紧, 但聪明两字他们却是听懂了。


    晓字有聪明的意思在里头。


    那好啊!


    那就叫蒋晓晓,和鸟鸟一样, 都是两字一样儿的,这娃儿以后,肯定也能和她这个小小叔一样,长得白白胖胖,招人得紧。


    大房的第一个孙女,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个小家伙可喜欢侄女了,先头有个小水侄女,如今又有个晓晓侄女,蒋小二几个高兴坏了。


    不过小侄女太小了,也有点恐怖,而且还天天睡,不会说话,也不会叫人,不好玩,还是大侄女好,不仅长得比他们高,还能跟他们一起玩,真是太好了。


    三日宴大房请了六桌人,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又走得近的亲戚,也没喊太多,就是自家吃个热闹。


    早上在大房家吃了饭,蒋父带着赵云澜出摊去了,二伯几个也忙活去,只张猎户带着儿子和大伯在堂屋里头说庄稼,女眷们则在屋里看孩子。


    张猎户和张氏是笑得合不拢嘴,早上一来就抱着晓晓不停的看,晓得生娃儿那天自家闺女吃了二房好些鸡蛋,张氏还拉着蒋小一,将他夸了又夸。


    孩子还小,吃饭时大伯娘抱出来坐了片刻给大家瞅一眼便又回屋里去了。


    大夏天的,屋里关得严实,张大丫头上还包着布巾,她还没能动,半躺在床上,赵主君和蒋小一逗着晓晓,不过小娃儿刚喝了奶,觉又多,理都没理他们两个,自顾自的睡着。


    她还皱,肤色也还红,眉毛浅浅的,搁得远一些几乎都看不见,头上的头发也是稀稀拉拉。


    “这孩子,瞧着应该是像大牛吧!我家大丫刚出生那会儿就大大个。”张氏盯着孩子,心中欢喜,眼都不眨的笑道:


    “如今天儿热不怕凉着,等过两天空了,让大牛磨下刀,给晓晓把头发和眉头都剃了,这样以后才能长得又黑又密。”


    赵主君点点头:“是了,孩子刚出生,确实是把头发剃了才好,先头我家鸟鸟刚出生那会儿,头上就两根毛,我让人给他剃了,如今那一头头发,黑得紧。”


    赵鸟鸟和蒋小二几个正在旁边玩,大概是晓得夸自己了,他顶起胸膛,两只小鼻孔朝天开,一副很臭屁的样子。


    堂奶奶和张氏都笑了起来,蒋小一闻言,看看赵鸟鸟,又看看蒋小二和蒋小三。


    当初蒋小二和蒋小三刚送回来,就是他在照顾,可他那会儿年纪还小,照顾孩子也没有什么经验,就是见着他们饿了就喂吃的,哭了就换尿布,见着两个弟弟能吃能喝,他以为就行了,旁的都没想。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还得剃毛啊?


    学到了学到了。


    不过可惜了,他先头不晓得,父亲又忙着赚银子,倒也没想起这茬来。


    那会儿大房竹哥儿燕娘几个都还小,还不能帮着家里干活,大伯娘和二伯娘忙得很,后头想起这事儿的时候,蒋小二和蒋小三已经几个月大了,又见着蒋小二身子不好,要是剃了头发,光秃秃的怕是容易受寒,便也没说。


    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头发略黄,同着赵鸟鸟比,确实是少了一点,绑起来就拇指大的一小撮。


    蒋小一问道:“那小二小三现在剃头发,还来得及吗?”


    赵主君看着他:“啊?”


    蒋小一解释道:“小二小三刚出生那会儿也没有剃头发。”


    赵主君立马朝两个小家伙看去:“难怪头发那么少的。”


    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两个小家伙身子不好,头发就少了些,原来是都没剃过吗?


    堂奶奶道:“现在剃也不晓得还有没有用,村里人家都是娃儿刚出生那会儿就剃了,不过这会儿天气热,试着剃一下也无妨,没准的后头也能密起来。”


    赵主君也跟着道:“是了,现在还小,剃个头发也没啥,等着年岁大一些,就不能剃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还小,剃个头没有什么,但到了一定的年纪,那头发就不能乱剪了。


    蒋小一立马站起来:“那我回去磨刀,小二小三。”


    蒋小二和蒋小三本来正在地上玩青蛙玩具,听见蒋小一喊,立马站得笔直,两手贴着裤腿侧,站军姿一样:“在。”


    “半个时辰后记得回家。”


    “好。”


    赵主君问用不用帮忙,蒋小一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摆手。


    他这半年来经常买猪蹄炖,他给猪蹄刮毛刮多了,如今说起来,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


    蒋小二和蒋小三脖子上那两个脑瓜子就碗大,他三下五除二就能剃干净了,哪里还用得着帮忙。


    ……


    今儿生意依旧是好。


    特别是白子慕把冰做出来后,凉粉放桶里,桶又搁在装了冰的大盆里,里头的凉粉凉冰冰的,在洒点红糖水,大热天的一口下肚,那滋味儿就别提了,一出摊客人都要抢着买。


    这冰刚做出来那会儿蒋小一就惊呼了半天,后头蒋父和赵云澜晓得了,是直接一整个下午都回不过神来,盯着那桶冰块看了半响,怎么都不敢置信。


    天气热,凉快的东西都好卖,今儿刚出摊没多久,八桶凉粉就卖光了,自买了牛车后,方便了,蒋小一做的凉粉就多了,自八月后,几乎天天都会做八桶,每次都能卖个精光。


    赵云澜在客栈里头算账,没跟着一起,白子慕在柜台后头看书。


    估摸着凉粉和蕨菜要卖光了,赵云澜从楼上下来,打算和蒋父一起回去,路过大堂,他随意的扫了一眼,见着白子慕背对着柜台,腰杆笔直,似乎正两手捧着书看得认真。


    可……


    赵云澜看了好几眼发现他动都不动,不用翻书的吗?


    而且,远远的还能听见轻轻的打呼声。


    这会儿客人们都在吃饭,吃饭除了咀嚼声,怎么会有打呼声?


    不用多想了。


    赵云澜立马疾步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


    白子慕吓了一跳,嗷的叫起来:“爹啊!你打我干什么。”


    赵云澜道:“你怎么又睡着了。”


    这人真是的,坐着都能睡得呼呼响,简直了。


    白子慕暗想他也不想睡啊!可大夏天的,中午本就很容易感到疲乏困倦,再看会儿天书,那就更困了,他睡着了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季老先生从后院出来,见着赵云澜气呼呼,他立马懂了:“白小子你又睡着了?我就上个茅房的功夫啊!”


    赵云澜:“……”


    他晓得白子慕什么德性,还特意交代过季老先生,让他盯着点白子慕。


    可这人……


    赵云澜定定的看着白子慕:“你怎么老是睡不够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他伸手摸了下白子慕的额头,担忧道:“也没烫啊!要不我带你去看一下大夫吧!”


    哪有人睡这么多的,寻常人睡四个时辰就不怎么睡不着了。


    凡事是过犹不及。


    白子慕刚想说不去,就突然听见了赵鸟鸟的声音。


    “哥夫,父亲,爹爹……”


    “他怎么来了?”白子慕和赵云澜对视一眼,从客栈出来,寻声侧望,就见赵鸟鸟火急火燎的从街头那边跑过来,胖胖的一坨,瞧着就跟个小西瓜咕噜噜的滚过来似的。


    白子慕等他跑到近前才伸手接住他:“怎么了你,跑这么快。”


    赵鸟鸟喘着粗气,又一头的汗,肥脸蛋被晒得通红,他指着后头道:“小二哥哥被刮破头了,流了多多的血,哥夫,爹爹,你们快去看看啊!”


    “……”


    蒋父刚在收摊,这会儿围了过来,没听清赵鸟鸟在说什么,但看见白子慕和赵云澜脸色不对,立马跟着他们跑。


    几人冲到济世堂的时候,蒋小三顶着个光头还在嗷嗷叫,蒋小二脑瓜上,左边还长着毛,右边已经光秃秃,脑瓜正中间一刀疤十分显眼,姜大夫嘎嘎笑着给他上药。


    莫小水站在旁边紧紧的握着蒋小二的手,安慰他,不要怕。


    蒋小三在一旁不嫌事大,乱喊乱叫。


    “完蛋了,二哥脑袋被开瓢了。”


    “完蛋了,完蛋了。”


    蒋小一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再乱说话等下我打你。”


    蒋小三立马住了嘴。


    白子慕眨了眨眼,抬步进了医馆:“怎么了这是?”


    “夫君,你怎么来了,啊!父亲,爹爹,你们也来了啊!”蒋小一脸都红了。


    蒋父先看蒋小二,发现他没大碍,才看着蒋小一,急道:“怎么回事啊?你弟弟跟人打架了?”


    那这也太狠了吧,把他儿子头发都给薅秃了啊,什么仇什么怨啊!要下这么狠的手。


    蒋父是怒气冲天,撸了袖子就要往外头去,赵云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蒋小一低着头没说话。


    白子慕一看他那心虚样,再看蒋小二和蒋小三那光了的脑袋,立马就晓得这准是蒋小一干的好事儿了。


    蒋小一心虚得要命,低声呐呐道:“我,我想给小二小三剃个头发,给小三剃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到小二的时候他突然打了个喷嚏,头一动,我菜刀没拿好,就……就削到了他的一点头皮。”


    白子慕:“……”


    蒋父:“……”


    赵云澜:“……”


    三人直接哑了。


    给孩子剃头发,他们不反对,也没意见,但拿菜刀去剃头发,他们就有点意见了,他们家的菜刀跟蒋小二的脑瓜子快一样大了,而且,大家朝蒋小二头上看去,那伤快食指长,这哪里叫削到一点头皮,那明明是开瓢啊!


    白子慕无奈道:“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他们剃头发啊?”


    “张家婶子说剃了光头,头发再长出来就浓密了。”蒋小一回道。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但其实剃光头,并不能森*晚*整*理使头发变得浓密。


    白子慕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那你怎么拿菜刀呢!”


    蒋小一看了他一眼:“剪刀只能剪,不能剃,斧头又太重了,我拿着也不顺手,只能拿菜刀。”


    这话啥意思?


    意思是先前他还想想拿斧头给蒋小二和蒋小三剃头发??


    白子慕摸了摸蒋小二,又看了眼蒋小三,见着他毫发无损,还蹦蹦跳跳,暗觉他这两个小舅子命真真是够硬,要是那倒霉的,这会儿怕是已经见鬼了。


    他这两个小舅子在他夫郎的照顾下,至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当真是个奇迹。


    赵云澜围着蒋小二看了一下,又问了姜大夫几句,姜大夫说没事儿,就是血流多了些而已,没伤到啥,上了药把血止住了就好,赵云澜这才松了口气。


    等蒋小二上完药,蒋小一问他还痛不痛。


    蒋小二瞥了莫小水一眼,见对方正紧张的看着自己,他立马摇头,挺直腰杆,字正腔圆大声道:


    “大哥,不痛了,小二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么一点伤,完全小意思。”


    侄女正在看着,他一个长辈,说痛,那就要丢脸死人了。


    蒋小一又朝他头上看,蒋大夫抹的药粉确实是灵,方才他在家咋捂那血都止不住,原想拿丹药出来搓点来抹,上次蒋小三被镰刀割到手,夫君拿丹药抹,一抹就止了血,可他最近嘴‘馋’得厉害,夫君几天前才刚给了他一瓶丹药,结果他竟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血止不住,蒋小一只能带蒋小二来镇上,这会儿姜大夫刚抹好药,那血竟慢慢的就停了。


    蒋小一从跟旁带的背篓里掏了把菜刀出来,那菜刀亮得耀眼,一看就锋利无比,他说:“那就继续吧!”


    蒋小二皮都紧了:“……啊?大哥,这……这,小二现在说痛,还来不来得及?”


    白子慕几个直接笑出了声。


    “痛也要剃。”蒋小一按住他:“得把头发剃完才行啊,不然剃一半留一半的,不好看,这会儿在医馆你放心,要是再弄出血,有姜大夫在呢你怕什么,快,坐好了,不要动。”


    白子慕:“……”


    蒋父:“……”


    赵云澜:“……”


    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会儿确实不剃不行了,毕竟都已经剃了一半,可那菜刀真是有够锋利的。


    白子慕抹了把冷汗,想着干脆就这么留着吧!可蒋小二这发型,实在是有点杀马特,他叮嘱道:“小一,你注意点啊。”


    蒋小一瞅了他一下,微扬的眼尾眉梢中带着些许自信:“夫君,你放心好了,我都有经验了,你看小三,那脑瓜子被我剃得多干净,我仔细刮了好几次呢!你摸摸看,一点都不扎手。”


    白子慕:“……”


    还刮了好几次?你当杀猪刮毛吗?造孽哦,他这两个小舅子可怜了。


    蒋小一动作麻利得很,没一会儿就把蒋小二的半边头发也给剃干净了,两个小家伙脑瓜子长得相当的标准,还很晃眼,圆溜溜跟个球似的,好看得紧,白子慕摸了几下,又拍了拍,都有点爱不释手。


    赵云澜看着两个新鲜出炉的小光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回家路上,赵鸟鸟也嘎嘎乐:“二哥和三哥是光头了,回家要敲小木鱼了。”


    “才不敲木鱼,小三敲你。”蒋小三作势要打他,赵鸟鸟捂着脑袋扭着小胖身子躲来躲去,两个人在牛车上闹成一团。


    白子慕没跟他们回去,又回客栈上工了,蒋父看了眼莫小水,摸摸他的头,和蔼道:“谢谢小水今儿帮忙。”


    莫小水赶忙摇头摆手:“爷爷不用谢不用谢。”


    晌午蒋小二被刮破头后,那血止不住,蒋小一急得很,立马带他们三来镇上。


    他背着蒋小二,一路不敢歇,天气又热,到镇门口正巧的碰上莫小水。


    莫小水经常来镇上找活儿干,寻常都是晌午回去,碰见他们,又见蒋小一累得快走不动道了,她便过去帮忙背着蒋小二去济世堂。


    因为蒋小二遭罪了,流了点血,晚上白子慕又炖了只鸡给他补。


    蒋小二美滋滋的,吃的时候摇头晃脑,赵主君和赵富民见他剃了头发,那脸蛋儿更小了,他和蒋小三坐在赵鸟鸟左右两边,被胖乎乎的赵鸟鸟衬得又小又瘦,活像两只瘦猴子。


    两老是心疼得够呛,一个劲儿的给他们夹鸡肉,叫他们多吃些。


    赵主君不知想起什么,也给蒋小一和白子慕夹了两块。


    “小一好好补身子,白小子看书也累,也得多吃些。”


    白子慕点头道:“确实是累,谢谢小外公。”


    赵主君笑起来。


    赵云澜看着白子慕,想起他今儿那个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吃笑笑。


    日子一天天过,地里的豇豆一茬烂过一茬,先头第二茬长得就不太好,第三茬就更不用说了,就跟筷子那么长,虫眼还多得要命,吃不赢,有好些都老了,蒋小一和赵云澜全摘了回来,洗干净切碎了腌起来做酸豆角。


    丝瓜老了,蒋小一扯了好几个挂屋檐下,等着干透了,可以拿里头的丝瓜囊来洗碗或是洗锅,南瓜苗也过了季节,叶子黄了,不再发出嫩芽来了,南瓜也没结一个。


    蒋小一把种有豇豆和丝瓜的两块地儿全锄了,仔仔细细翻了土,然后洒了点青菜种。


    第237章 第 237 章


    老屋子那边, 蒋小一叫了村里人帮忙,把几间屋子全给推了,泥土全搬了出去, 又让赵富民寻个工匠,起了一间大屋子,里头左则砌了好几个灶台, 右侧则是放了个大石磨。


    这相当是个作坊, 以后二伯几个磨黄豆,那豆浆就可以直接拿到旁边煮了, 都是做吃食的,因此‘混’在一起也不要紧。


    这作坊虽看着没什么规模, 但宽敞、隔热、比竹棚子要好许多,在里头也能忙得开。


    作坊外头的院墙则是用青砖全给围了起来, 旧新两地, 被彻底的圈在了一起。


    如今格局是一进入大门, 入目便是一平坦的大院子,院子里头弄了几个秋千, 还有几个木桩子。


    正对大门是堂屋, 堂屋左侧是澡间和厨房,右侧是屋子,左侧挨着澡间的,便是新起的作坊。


    作坊前头原先的院子,被蒋小一和蒋父弄了好几个竹架子,一行行的, 全晒着豆腐皮, 作坊后头是牛棚和鸡圈,旧茅房留着没有推倒, 白子慕是想着家里人多,二伯几个又在作坊里头干活,人多了就一个方便的地儿怕是不够使,而且作坊那边离后院也近一些,那茅房也还坚固,白子慕便让蒋小一留着。


    村里人日子少有闲散,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又到了九月。


    赵主君勤快,后院的母鸡长得好,陆陆续续下了许多蛋,家里吃都吃不赢,蒋小一装了好些让白子慕拿去福来客栈卖。


    今儿照旧出摊,蕨菜卖了几个月已经卖完了,先头收购蕨菜花了快八十两,收了一大批,做成凉拌蕨菜后,一批留着他们自己卖,一批白子慕拿出来让赵云澜运去隔壁几家客栈卖,零零总总的,卖了三百多两。


    手剥笋和泡笋卖得更多,如今还没卖完,但已经卖了八百两了,赚了近三倍。


    先头起房子去了快八百两,家具没用他们出银子,因此还剩了一千多两,加上如今赚的,共两千多来两,蒋小一是美得厉害,人都要膨胀了。


    只卖凉粉有些单调,蒋小一在镇上买了好些西瓜,切成一片片,搁冰里冻着,然后一片两指宽的卖三文钱。


    买的人也挺多,大个西瓜八/九斤,一斤四文钱,因为是外洲运来的,卖得贵些,寻常人家哪里舍得买一整个,可疼孩子和孝顺老人家的,见着天气热,也会掏点银子给他们买,一整个买不起,但一两块咬咬牙还是能买的,因此西瓜倒也算得好卖。


    卖西瓜利润不多,但一天也能挣个四十来文,一个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蒋小一跟小商贩定好了,让对方每天给他送八个。


    今儿凉粉已经卖完了,但西瓜还剩几片,蒋小一收好刀,去客栈后院把牛牵了出来,对着蒋父道:“父亲,你先把水桶装车上,我去隔壁买点盐,那几片西瓜留着咱路上吃。”


    牛车蒋父和蒋小一早就会赶了,当初母牛生完小牛犊子,他们两就和蒋大牛请教过,如今牛车赶得倒也溜。


    小牛犊子爱跑,镇上人多,他们出摊时牛犊子都被关在牛圈里头,没带着一起。


    蒋父看了他一眼:“家里的盐吃完了?”


    “嗯!”


    “那你去吧!日头晒,你快着些。”


    蒋小一点点头,拿了草帽就往西街去。


    卖盐的地儿在西街那边,从南街过去快些。


    蒋小一怕蒋父久等,就想抄近路,结果刚到南街杂货铺旁头,就见着莫小水在和人争执。


    说是挣争执也不对,因为莫小水语气带着哀求:“这位老爷,你还没有给我银子,你说我给你擦好鞋子,你就给我银子,鞋子我已经给你擦干净了,银子,老爷,你还没给我银子。”


    莫小水正拉着一汉子说话,那汉子似乎很不耐烦,一把甩开他:“什么银子,赶紧滚一边去。”


    莫小水一把摔到了地上,见着人要走,她又赶忙爬起来拉住人:“怎么这样啊?老爷,我都给你擦好了,你得给我银子。”


    那汉子铁着脸:“哪里擦好了?我说擦满意了我就给银子,但如今我不满意,银子我不想给了,你懂了吗?”


    莫小水以为是自己没擦干净,又拿了破布巾蹲下来,想给他再擦擦。


    蒋小一看了会儿,也没觉得莫小水干的这活儿低贱。


    莫小水跪在地上,捧着人的鞋,她丢的是尊严,可赚的也是尊严。


    不偷不抢的,就没啥丢人。


    蒋小一只听了三言两语,但也懂了。


    夏季雨多,像着走商运货的,大多时候都得宿在外头,别看夏季热,可有时若是下了雨,又正巧的宿在野外,那夜里还是凉的。


    因此走商的小商人一般都会在马车上头备着枕头和被褥。


    大家到了镇上,总要补给补给,该买吃食的买吃食,该逛的逛,但一旦下雨,路面湿滑,逛一圈再上马车,车里难免的会被沾湿。


    要是那有钱的大商户,马车宽敞,鞋子湿一些倒也不要紧,可小商户马车窄,里头有时不仅装着被褥,还装着货,车厢里头要是湿了脏了,坐起来难免的不舒坦。


    于是擦鞋的,便应运而生。


    南街这边的马行外头经常有孩子在徘徊,这帮孩子干的就是专门给人擦鞋的活计,也不贵,一次一文钱,大多商人都舍得花这个银子。


    莫小水天天都会来镇上寻活,先头李菜花不放心,毕竟是个姑娘,年岁又小,可后头莫小水没听话,跑镇上去,赚了十来个铜板子,又见她偷偷摸摸去了几次都没出事儿,外头人也说如今镇上安全,她便没再阻止。


    不然咋整呢?


    孩子会自个找吃的也是好,这样以后她若是出了啥事儿不在了,孩子也能自个活下去,要是这也怕那也怕的,孩子以后咋的过?


    莫小水早上在镇上找活儿干,晌午没什么客人了她才会回去,要是运气好,有时一天也能挣三四个铜板,要是哪天运气不好,一个铜板都赚不着。


    今儿好不容易有客人愿意让她帮忙擦鞋,可擦完了,对方却不愿给银子。


    那汉子似乎急着赶路,见着莫小水又拉住自己想再给他擦鞋,举起巴掌就要朝她头上扇过去,蒋小一立即呵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


    “人家孩子给你擦完鞋了,你却出尔反尔,我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成想竟是这种人。”蒋小一过去,指着那汉子:“给钱,不然今儿你别想竖着从平阳镇出去。”


    这口气嚣张得很,那汉子多少是有些气不过。


    可他见蒋小一穿的又好,这儿也不是他的地盘,怕多生事端,那汉子从衣袖里掏了几个铜板子就朝莫小水身上砸去,似乎是觉得就这么给银子不说点什么,显得他怕了窝囊,于是那汉子朝着蒋小一呸了一声。


    一口浓痰吐到了脚边。


    蒋小一直接气炸了,二话不说跳起来一巴掌就朝那汉子头顶扣过去。


    他就不是那种怕事儿的,以前村里人说他闲话他能当场就跟人打起来,刘虎子说他,他没像旁的姑娘哥儿受委屈了还要忍气吞声,回家了才默默哭泣,他是直接就往人嘴里塞烂菜叶,以前没靠山,他尚且都不怕。


    如今有夫君在,他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再说了,对方一看……


    是他能打得起的人。


    要是大官爷,他也不会犯傻的冲上去。


    而且也打得过,这人和陆家汉子一样,麻杆一个。


    啪的一声脆响。


    一切就发生在片刻之间。


    莫小水都看懵了。


    那汉子捂着头也是不敢置信,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哥儿口气大,胆子更大,竟敢当街打人:“你,你敢动手打我?”


    蒋小一怒目圆瞪:“咋的不敢?打的就是你。”


    那汉子气得浑身哆嗦,他堂堂一个汉子,当街被一哥儿扇了脑袋,丢死个人了,他撸起袖子,扬起巴掌:“没王法了,老子今儿……”


    “哎,嫂夫郎,干啥呢?”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见这边情况不对劲,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是赌馆的打手,他们经常去买凉粉吃,和蒋小一熟得很。


    蒋小一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汉子见势不对,已经撒丫子跑掉了。


    莫小水捡起地上的几个铜板,等着蒋小一和赌馆的人说完话,她才双手捧着递给蒋小一。


    意思不言而喻。


    今儿要是没有蒋小一,人定是不会给她银子,这会儿人家丢了四个铜板子,她哪里好意思要,就是要,那也只能拿她该拿的一个铜板。


    蒋小一笑起来:“你都拿着吧!”


    莫小水蹙起眉头:“可是……”


    “你是要回去了吗?”蒋小一绕开话题,抬手指了指盐铺子,说道:“我要去买点盐,你同我一起去,然后等会和我坐牛车回家,不然大晌午的也是晒,牛车快些。”


    怕莫小水不好意思,他又笑了笑:“我和你蒋爷爷赶了牛车来,也没装什么,空着也是空着。”


    莫小水攥紧手里的铜板,点点头:“谢谢蒋叔。”


    她到底不是爱占便宜的,等着蒋小一进盐铺里买东西,莫小水立马跑隔壁街买了两杯青梅茶,而后蹲在盐铺外头等蒋小一,蒋小一一出来,他立马叫他喝,另一杯,上了牛车后,他给了蒋父。


    青梅茶酸酸甜甜,因为放了点糖,竹筒装着,一杯两文钱。


    蒋小一喝完了砸吧砸吧嘴,从水桶里摸了三块西瓜出来递给莫小水:“吃吧!”


    自热了后,赵富民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带西瓜,冰镇过的西瓜吃起来凉爽又清甜,家里人都很爱吃,有时候买的大个了,蒋小二也会留一两片给莫小水,知道这是卖剩下的,吃了也没事儿,因此莫小水也没有推辞。


    “谢谢蒋叔。”


    她吃了一块,剩下那两块她捧着,大概是想拿回去给李菜花。


    要到了村口,蒋父停了牛车,等莫小水下了车他才又挥着鞭子继续将牛车往家里赶。


    蒋小一突然道:“父亲,要不让李姐来家里干活吧!”


    蒋父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吗?”


    “小水一个姑娘总往镇上跑,久了难免的要受欺负,我和你中午要出摊,晌午家里就小二哥一个人忙活,多少是忙不过来。”


    “如今作坊那边灶台多,多个人,也能多做些豆腐皮,咱做多点,等天冷了拿客栈里头卖,又能赚一大笔。”


    蒋小一掰着手指头,眼睛亮晶晶道:


    “豆腐皮做了几个月了,才做了三百来斤,到底是有点少了,我都想好了,豆腐皮好吃,特别是拿去刷火锅,到时天冷了我们一斤五十文卖出去,铁定赚翻锅,五十文啊!咱做它个八九百斤的,到时咱就发了。”


    生意上的事,自从蒋小一会算术后,白子慕就很少管了。


    可以说是,白子慕负责出点子,蒋小一负责执行,至于如何执行,白子慕没过问。


    五十文一斤,虽贵,但蒋小一做生意做了这么久,眼界早已今非昔比。


    要是当初,他哪里敢喊这个价,又不是肉,五十文谁傻谁买。


    可现在他懂了,镇上人多的是肯为一口吃的而一掷千金,就算他们平阳镇富贵人家少,可外头却多得很,到时不仅可以拿到爹爹的客栈里去买,还可以运外头去。


    豆腐皮干了,一斤看着也有好多,装起来都能装大半篮子,看着多,大家也不会觉得买亏了,因此铁定能卖出去。


    多做些,到时就能赚大钱了。


    蒋父一听,脑子转了半响,现在三百多斤,要是真的一斤能卖五十文,那得多少银子了?


    不得了哦。


    蒋父立马停了牛车,然后两父子跳下牛车,又蹲村口路边嘎嘎笑,眉眼弯弯。


    前头突然吵吵囔囔起来,蒋小一止了笑站起来。


    发现前头有哭声,是唐家婶子唐二娘在哭,她家汉子这会正抱着唐小柱匆匆往村口赶,他爹娘还有几个叔婶也跟在后头,一帮人。


    蒋小一跑过去,看见唐小柱脸色发白,一脸痛苦,似乎喘不上气了一样:“唐阿叔,小柱这是怎么了?”


    唐阿叔累得说不出话,唐二娘哭着说今儿她和当家的,还有公婆去地里干活,小柱搁家里没人看,这娃子爱玩水,唐二娘担心他又不听话跑河边玩,不放心就带他一起去。


    怕山里热他会闹着回来,唐二娘就炒了点花生,想着到地里了给他当零嘴吃。


    晌午唐小柱坐树荫底下吃的时候旁边草丛突然蹿出条蛇来,村里的孩子都知道蝎子和蛇是有毒的,咬了会死人。


    唐小柱吓着了,那花生直接被他吞了下去,卡在喉咙里。


    唐阿叔和唐二娘叫他吐出来,可怎么吐都吐不出来,扣又扣不到,见唐小柱呼吸困难,不对劲儿,两人立马往家里赶,唐二娘小叔一看孩子,便说还往家里赶什么赶,赶紧去镇上吧!


    村长家的牛绑山腰那儿泡水了,没在家,若是去牵牛,一来一回的,也得去好些时间。


    唐小柱等不了了。


    唐家人只能抱他往镇上跑。


    唐小柱脸色都不对了。


    蒋小一赶忙道:“那你们快上车,我送你们去。”


    蒋父把几个大水桶提了下来,等着唐家人坐好了,蒋小一立马一鞭子拍在母牛屁股上,路上更是一直拍。


    牛不打走不快,要是搁以往,他宁可多晒晒,也舍不得打牛,毕竟金贵着呢。


    可现在人命关天。


    唐家人见他这般,心里感激,蒋小一有多宝贝这牛,他们不是不懂,平日出摊,若是蒋小一赶牛车,从来都不会挥鞭子打它,还经常让蒋小二几个去给它割嫩草吃,如今却为了他们的娃儿,打了牛。


    到了济世堂,姜大夫又是给灌水,又是给灌药,也不知道灌的什么药,唐小柱刚喝下肚就吐得厉害,姜大夫一顿操作,没一会儿唐小柱就把花生米给吐了出来。


    姜大夫松了口气,唐二娘见唐小柱没事儿了,软着腿,掉着眼泪要给姜大夫下跪,她就这么一个娃,孩子就是她命。


    姜大夫救了孩子,也是救了她。


    姜大夫扶住她,道:“哪里使得,夫人快起来,今儿孩子没事,也是幸亏送得快,若是晚一些,孩子呼吸不畅,晕厥过去,那我即使给他灌药,他也没力气吐了。”


    大周并没有现代的海姆立克法来解决异物卡喉咙的问题。


    在古代,如果异物在喉咙里,通常是通过呕吐的方法将异物吐出来。


    可一旦病人出现昏厥的情况,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没力气进行呕吐把异物排出来了。


    唐二娘闻言,又转了个身想给蒋小一跪,蒋小一躲开了。


    唐阿叔地道的汉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的话,这会儿红着眼眶,慎重的同蒋小一道:“小一,叔念你恩一辈子。”


    唐小柱哑着嗓音,被他阿奶牵着,懂事的朝蒋小一鞠了一躬:“谢谢小一哥。”


    “不谢不谢。”蒋小一都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一个村的,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他摸了摸唐小柱的脑袋,低声问他喉咙疼不疼?


    姜大夫扫了眼,看见蒋小一脸上带着笑,就晓得他是喜欢孩子的。


    晚上白子慕回来,做饭的时候蒋小一还是同他说了一嘴李菜花的事,这自是没什么不可的。


    李菜花白子慕没接触过,可看莫小水那个品性那个样,想来也不会差。


    “都行,你看着来,我相信你。”


    只两句话,蒋小一又眉开眼笑,眼眸里似乎盛着盈光,白子慕没忍住,见赵云澜没看这边,立马极快的在他脸蛋上打了个啵。


    蒋小一被亲了一口心里甜甜的,也撅着嘴亲了白子慕一下,两人黏黏糊糊片刻,白子慕才一边切着肉,一边纳闷道:


    “方才我回来看见裴阿奶领着大夫往家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蒋小一在一旁洗酸豆角,今儿白子慕打算拿碎肉沫炒点酸豆角送粥喝,这豆角腌了许久了,得洗洗才能吃,闻言他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晌午回来我就在作坊那边晒凉草,一直忙活着,也没出门,是不是裴婶子又偷跑出来摔着了?”


    他看向正蹲在地上剁肉的赵云澜:“爹,你知道吗?”


    赵云澜也摇摇头,他今儿一直搁屋里算账,也没怎么出门。


    正说着,赵主君回来了,他一进厨房就开始找篮子,蒋小一见他装鸡蛋,问了一嘴,才晓得是先头抱白子慕,脑子不太好的裴婶子怀了。


    蒋小一和白子慕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裴家高兴,还是该替裴婶子肚子里的孩子可怜。


    赵主君往篮子里装了十来个鸡蛋,如今家里的蛋都是后院那边的母鸡下的,赵主君喂得勤快,加上三个小家伙总给它们抓虫吃,母鸡吃得好,几乎天天都会下,吃不完的他就赞篮子里,偶尔会装些给柳哥儿带回去,剩下的就让蒋小一和白子慕拿去客栈里头卖。


    今儿早上起来,他去鸡圈逛了一圈,又捡了三十来个蛋。


    他一边装鸡蛋,一边同蒋小一几人道:“你们做好晚饭了就先吃,不用等我,我给裴家送些鸡蛋过去,我方才从刚从裴家出来……”


    蒋小一立马问裴家是不是出事儿了?


    赵主君摇头说:“也不是出事。”


    今儿他在裴家同裴老太唠嗑,发现裴婶子吐了几回,便问了一嘴,说咋的老是吐?是不是不舒服,吐得这么厉害的,最好寻个大夫看一看。


    裴老太担心儿媳,可没有没银子,便去隔壁村喊了个赤脚大夫来。


    这赤脚大夫白子慕见过几回,因此也认得。


    赤脚大夫来后给裴婶子看了会,说是怀上了。


    第238章 第 238 章


    赵主君道:“裴老姐当时一听, 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说祖宗保佑,大夫都没送走呢她就去给裴家祖宗上香了, 还差人去告诉她闺女,可后头那高兴劲过去了,我见着她却是又愁起来。”


    “她那两闺女回来后, 我听她们说的那些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们不太想要这个侄儿, 裴老姐骂了她们一顿,等着她那两个闺女走了, 她就抹眼泪,我和你堂奶奶宽慰她许久, 见着她情绪稳定了, 我们才回来。”


    裴老太为啥子哭, 蒋小一大概也能想到几分。


    有孩子,那裴家算是有了后。


    可高兴是高兴了, 孩子生出来了, 又该拿什么去养?


    裴家两个姑娘是见着父母年纪都上来了,已经快到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两人还能活几年都不晓得,这会儿裴婶子怀了孩子,等着两老走了,她们做姑姑的, 总不能看着侄儿活活饿死, 肯定得帮衬一二。


    不帮,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可帮了,劳累的又是她们,她们嫁得也不富裕,帮又能帮得了多少?


    再说了,总拿婆家的东西去倒贴娘家,久了,当家的和婆婆会不会心里有怨?


    这些都说不准。


    本来裴家汉子和裴婶子就够她们愁的了,如今再来一个,她们哪里受得住,因此便想劝裴老太不要这个孙儿了。


    可都四个多来月了,先头农忙,裴老太整天在外头干活,也没仔细观察,现在再有五个多来月就能有孙子抱了,裴老太和裴老汉哪里肯啊!


    裴婶子先头怀那几个,大多都是两个多月左右就开始掉,从没哪个怀的这般久,三月过了,就稳定了,这孩子他们护着些,定是能平安生出来。


    裴家两老执意要,闺女劝不动,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蒋小一和白子慕听了一耳朵,除了让赵主君多送点鸡蛋,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了,就算是亲戚,他们都不好插手劝说,何况只是一个村的。


    隔天蒋小一去寻了李菜花,问她要不要来家里干活。


    也是一天三十文给她。


    李菜花犹犹豫豫,按捺着激动,问会不会麻烦?


    蒋小一摆摆手,说麻烦啥啊?是活儿多了才请的人,麻烦什么?找谁做不是做?就是见着莫小水小小年纪的,为了挣点银子不容易,就想着帮帮忙。


    “你怎么说也是我干姐,小水是我侄女,不麻烦的。”


    李菜花感激的应了,暗想着明儿不让孩子去镇上寻活儿了


    她如今有赚钱的活计了,自是不用让孩子再跑外头去。


    每次孩子去镇上寻活儿干,她虽是啥都没说,却控制不住的提心吊胆,总怕孩子出事儿,现在终于能安点心。


    蒋小一从山腰下来,想了想,又往裴家去。


    裴家婶子傻,做不得主,裴老太和裴老汉想要孙子,那她定是得生下来。


    要是家里啥都没有,孩子生下来,其实对孩子而言,是一种受罪。


    蒋小一如今肚子里踹了娃,难免的多想,虽说村里穷苦人家也多,就像他们家,以前就是穷苦人家之一,可就因为是苦过来的,所以他才晓得挨饿受冻到底有多难受。


    他想着要是裴老太若是能有份活计,家里宽松些,那孩子生下来,旁的不说,能吃饱穿暖,也能少受点罪。


    裴家汉子天天的玩泥巴,今儿照旧坐院子里搓汤圆,见着蒋小一来,他傻乎乎的朝他招手:“小一,小一,来跟我搓汤圆。”


    蒋小一:“……”


    他都二十出头了,脑子又没烧坏,搓什么汤圆?


    “裴叔你自个玩。”


    裴家汉子拧起眉头,老大不高兴:“小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每次叫你一起搓汤圆你都不搓,哦,你是不是不会?搓汤圆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完蛋了,你真是傻得厉害多了。”


    蒋小一:“……”


    这话蒋小一听了就不高兴了,立马撸了袖子过去。


    没一会儿裴家汉子惊呼的叫起来。


    “哇,小一,你搓的汤圆好圆啊!”


    “那肯定啊!”蒋小一昂着脑袋:“裴叔,你得多学学,看我搓的汤圆圆滚滚,你再看看你,还跟以前一样,搓的汤圆跟老鼠屎一样,尖尖的,谁家汤圆长这样啊!”


    裴家汉子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裴老太和裴老汉听见蒋小一的声音时就从屋里出来了,不过见他搓泥巴搓得起劲,便没出声打扰,这会儿看见他搓完了,才招呼他进屋里去。


    裴老太给他端了水,才再他旁边坐下,问他来家里有啥事?


    蒋小一也没拐弯抹角,说:“我家里要做豆腐皮,先前就我小二哥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做,但我父亲要出摊,就下午回来能做一会儿,先头厨房小,忙活不开,我也就没想着请人,现在作坊里头新建了好几个灶台,我就想再请几个过去帮忙,一天三十文工钱,我叫了李菜花李大姐,等会再去我叔奶奶家喊一个,还有一个,我就想来问问裴阿奶,你去不去?去的话,明儿就去上工。”


    裴家两闺女回来时,刚到屋门外就听见她们老娘在屋里头哭。


    两闺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立马着急的往屋里去。


    昨儿她们同娘吵了一架,回去后家婆问了一嘴咋的了?你们娘突然喊你们过去干啥?两人没瞒着,就说了。


    她们家婆听了,是接连叹气,说这孩子要了,那以后裴家两老不在了,自家儿子是裴家的女婿,定是得帮衬。


    自家都过得苦巴巴的,哪里有能力帮衬啊!她们哪里能看着儿子受苦!


    可扪心自问,若是站在裴家两老那角度,便觉得这是喜事儿了,两家婆也没劝儿媳回去让裴家两老不要这孩子,只对儿媳道随裴家两老的愿吧!


    裴家两闺女昨儿想了一森*晚*整*理宿,他们爹娘是日思夜想,盼孙儿盼了二十来年,大嫂好不容易又怀了,她们喊爹娘不要这个孙子,其实跟往他们胸口插刀没啥子区别,两闺女心里过意不去,


    今儿她们特意拿了点鸡蛋回来,就想着同爹娘赔个罪,结果都没进门呢!就听见自个娘抽噎的声音。


    两闺女赶忙进去,问咋的了?哭啥啊?总不能昨儿哭到现在吧!


    哎?


    不对啊!她们娘这也不像是在哭啊!


    一问,哦,原来是寻着活儿了,高兴的。


    什么活啊?


    裴老太抹干眼泪,笑得眼尾都是皱纹,说:“去给蒋家二房干活,小一说了,一天给我三十文。”


    裴家闺女嘴巴张得老大:“一天三十文?”


    裴老太:“嗯!”


    “大树和大牛在二房那边干活,听说一天也是这个数。”裴家大闺女沉默了下,然后说:“娘,这是小一特意在照顾咱家呢!”


    不然怎么可能开的工钱和大房一样,三十文一天,这工钱实在是高了。


    裴老太道:“我晓得,小一那娃儿好着呢!以前小时候来这边割猪菜,见着你们大哥,还同你们大哥玩呢!没像别人一样嫌弃他,虽说那豆腐皮咋的做我还不晓得,但总归不是力气活,不然我一把老骨头了,人也不会喊我去,不过就是说得摁什么手印。”


    豆腐皮这会儿外头还没有卖,做法也简单,如果裴老太学会了,又在外头宣扬,到时旁人也会了,那就做不到物以稀为贵一斤卖五十文了。


    蒋小一自是得让裴老太守密。


    “摁就摁。”裴家小闺女说:“小一总不会坑我们家,我们家又没啥好值得人惦记的,这活儿若是能干得久,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快一两钱,到时嫂子要是生了,就不用愁养不起了,娘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若是娘您不干,您信不信,别说摁手印,就是一天二十文,摁卖身契,村里也多的是人抢着干。”


    “我就是这么想,小一一说,我就急忙应了。”


    说完这事儿,裴老太看见地上搁着的鸡蛋,同闺女说心里话:


    “我晓得你们怕这孩子出来了拖累你们,我和你爹也清楚,执意要这个孩子,是怕着咱裴家没后,也是想着你两,我们才想着要一个。”


    “娘,你这话啥意思啊?”


    裴老太叹了声,道:“若是没个孩子,我和你爹走了,你大哥大嫂就得你们看顾了,可你们过的啥日子,我和你爹都清楚。


    “我和你爹就想着,要是有个孩子,我和你爹还能熬十来年,我们多干点活,孩子也能养大,等他十来岁,能顶事儿了,我和你爹要是走了,到时有他看顾着你们大哥大嫂,你们便也不用顾着这边。”


    裴家两闺女先头都没想到这茬,只以为爹娘没想着她们,只顾着裴家绝不绝后这事儿,这会儿一听,顿时羞愧难当。


    “娘……”


    “你们是我闺女,爹娘不可能不念着你们。”裴老汉说。


    ……


    豆腐皮做起来没什么难的,看一眼就会了。


    李菜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上工第一天天蒙蒙亮她就来了,干得十分勤快,还让莫小水在一旁帮忙。


    裴老太和叔婶婶就更不用说了,也是勤快人,厨房里的活儿干了大半辈子,烧起火来麻利得很。


    中午吃了饭,天气热,蒋小一不是苛待人的,每天中午都会让大伯几个歇半个时辰,不过李菜花和裴老太三人没歇。


    歇啥歇啊!回家吃个饭又不累人,而且煮豆浆的时候就坐一旁守着,都没干啥呢!半点累不着,不用歇,干到夜里都得。


    她们也是怕,就怕懈怠了,蒋小一对她们有意见,不给她们活儿做了。


    蒋小一见她们死活不愿歇,就随他们去,赵主君偶尔得了闲,也会进作坊帮忙,一边干着活一边同李菜花和柳哥儿几人唠嗑。


    家里都安顿好,田里的庄稼也到时候追肥了。


    村里人追肥简单,就是有猪粪的撒猪粪,有草木灰的就放点草木灰,要是家里的茅房粪水多,也能挑去放。


    家里猪粪少,蒋小一便想挑些粪水去放,不然留着也是留着,粪水重,赵主君挑不了,白子慕请了一天工回来帮忙,而后被熏得当天晚上都没能吃得下饭。


    村里人是挑惯了,也不觉得臭,还觉得越多越好,毕竟这是能肥田的东西,给庄稼浇得越多,庄稼才能长得越好,因此臭啥臭啊!


    可白子慕头次挑,见着那粪水黑黝黝,味儿又大,他是差点没顶住,他挑着粪在前头,蒋小一拿着个大木勺跟在他后头,打算到了田里头后给庄稼浇一浇,还没到田边,路上就遇见了好几个同样挑着粪往田间去的汉子,大家扫了白子慕一下,然后夸起来。


    “哎呦,不得了哦,小一,你家这粪黑不隆冬的,真真是好。”


    “可不是,今年他家种的玉米好,那一把把的,都胳膊大,人家种的玉米好,拉的粪也好着呢!”


    白子慕:“……”


    这都能夸?


    蒋小一眉眼弯弯,客气道:“哪里哪里,就是随便拉拉。”


    白子慕:“……”


    他看了眼大家挑的,那木桶里头的粪水很清,再看自家的,全然不是一个档次,越黑的肥力越好,难怪大家羡慕。


    到了田里头,蒋小一卷了裤脚就往田里去,这会儿稻苗已经膝盖高,过不了几天就要结谷子了,这会儿追肥,庄稼就能结得好一些。


    上个月他刚和赵主君来拔过草,但有些庄稼旁边却又重新长了些出来。


    遇见刚长的野草,蒋小一随手拔出来,而后又将野草往淤泥里头踩,草除干净,他才开始往田里头泼粪水。


    田大,没个十来捅的,根本就浇不完,但能浇多少是多少,庄稼能多收半斤大家也觉高兴。


    旧茅房里头的粪水没有多少,先头种菜时舀了一些,白子慕挑了几担子就没了,新房那边的也没多少,蒋小一怕着后头种菜没有粪,给庄稼追完肥后他又带着三个小家伙去山里割草。


    割了几箩筐,蒋小一全倒到了茅房里头,这草烂得快,不用多久就能烂了沤成肥,如此等再过不久种了菜,就不愁没得浇了。


    ……


    晚上白子慕回来,一脸疲惫。


    这两天楼县令又出了卷子给他考,今儿连着写了四张卷子,可把他累得够呛,大脑转得都要烧起来。


    不过每次考完了就能歇三天,想着即将到来的小短假,白子慕高兴得紧,见蒋父去后院抓鸡,他立马蹿过去:“父亲,让我来吧!”


    晚上又杀了鸡,炖了满满一大锅。


    家里人胃口好,最后还剩了半碗汤,蒋小一没舍得倒,吊在了井里,打算明儿早上起来拿来下面吃。


    这井就挖在原先的旧院子里,挖得很深,里头很凉快,鸡汤放里头,在里头吊一宿,隔天起来上头还能结层黄鸡油。


    家里有孩子,蒋小二几个整天拉着莫小水在院子里乱跑乱跳,水井平日不用的时候,蒋父都会拿木板盖起来,还严肃的叮嘱几个孩子不准在水井边玩,他就怕他们不懂事,跑井边玩时掉下去。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又坐院子里乘凉,这会儿九月快中旬,白天虽是也热,但傍晚却已经凉快了些。


    晚风徐徐,夕阳微红,赵富民同孩子们玩了一会,便喊累了,跑不动了,摇着蒲扇坐一旁看蒋小二几个小家伙玩老鹰捉小鸡,嬉嬉笑笑的。


    赵主君和赵云澜在做鞋垫,蒋父在一旁给他扇着风,蒋小一看了几眼,剥了个柿子,尝了一口后递到白子慕跟前:“夫君,吃不吃?嗯?你怎么了?”


    白子慕脸色有点沉,听见蒋小一问话,蒋父几人立马朝他看去。


    “白小子,咋的了?”


    白子慕摇摇头:“没事。”


    他方才就是觉得心头突然跳动得厉害,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夫君,那你吃不吃柿子?这个很甜。”蒋小一又问。


    这柿子是裴家老汉送来的,已经熟透了,软软的。


    白子慕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见蒋小一还有些担忧,不由揉了揉他脑袋:“放心,我没事。”


    蒋小一眉头还是蹙着:“是不是考试太累了?”


    白子慕被楼县令叫过去,考了几次,次次回来白子慕都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蒋小一到底是有些担心。


    白子慕安慰道:“是有点累,不过如果今晚……”


    他眼尖的捕抓到蒋小一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顿了顿,然后凑过去,在蒋小一耳边嘀咕了两句,不知说了啥,蒋小一愣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羞赧起来,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轻轻说:


    “夫君,你太讨厌了。”


    白子慕眉梢微扬,凑到他耳边轻轻笑道:“那你给不给我亲?”


    “你上次刚让我亲,现在怎么又要亲。”


    对上蒋小一那双带着纵容和无奈的笑眼,白子慕轻轻撞了他一下:“那亲不亲?”


    “……亲。”


    白子慕低低的笑起来,他这小夫郎就是这样,大多数的时候,都会由着他予取予求。


    大家在院子里坐到天黑,等着洗漱完了,白子慕看了看时辰,快八点。


    大家各自回屋睡。


    本来傍晚朝霞挺好,天空也一片晴朗,可夏季变天快,刚至半夜,外头突然电闪雷鸣,那雷声就像劈在屋子外头一样,房间里都一闪一闪,风吹得更是猛烈,远远的,都能听见山上树叶被吹动的声音。


    蒋小一起来看了眼,见白子慕没被吵着,这才又重新挨着他躺下,刚要闭上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窗口处劈了过去,屋里刹那亮堂了起来。


    一道刚劈完,一道又来,而且还总劈在窗口外,仿佛是紧擦着窗户劈下来。


    那雷似乎是想往屋里劈,不过好像是有所顾忌,不敢劈到里头。


    蒋小一都吓了一跳。


    但他心大,撑起身看了一眼,又立马躺了回去。


    白子慕没醒,要是醒了,他就能晓得,这是天道预警。


    第239章 第 239 章


    雷声劈了一宿, 不过隔天起来,路面却是没湿,蒋父说昨儿只是打了雷, 并没有下雨。


    蒋小一‘哦’了一声,见着赵主君和赵富民不在,连着赵云澜也不见影, 问了一嘴, 蒋父说他们一大早的就走了,因为赶时间, 便没能等蒋小一起来。


    蒋小一:“啊?去哪里了?”


    蒋父道:“顾家老爷摔马了,听说情况不太好, 顾老夫人特意差人来叫你外公他们过去一趟。”


    顾家的下人连夜赶路来送话,今儿凌晨才抵达赵家, 王二路天没亮就架着马车来了。


    赵云澜几人走得匆忙, 因此蒋小一并未晓得。


    这顾家蒋小一到是懂的, 蒋父和赵云澜‘成婚’那会儿,顾家还送了大礼来, 有布匹, 有首饰,蒋小一还看了一眼,都不是便宜货。


    不过那会儿顾家老爷去了外洲看货,顾老夫人又正巧的中了暑,顾家大儿媳又大着个肚子,顾家大儿顾正又要照看生意, 因此没能过来, 让小厮带了礼带了话,说下次若得空了他们再过来。


    顾、赵两家感情好, 赵富民急,情有可原。


    白子慕还在睡,蒋小一把昨儿剩的鸡汤从井里拿了上来,打算揉点面,刚忙一会儿,蒋小二几个从楼上下来,进了厨房便自发的跑到水缸旁边打水洗漱。


    洗干净了,蒋小二见蒋小一在忙,没功夫帮赵鸟鸟绑头发,蒋父也在洗凉草,忙着煮,准备出摊前的工作,于是他懂事的道:


    “大哥应该是要做面条,弟弟,你跟二哥来,二哥帮你扎揪揪。”


    赵鸟鸟乖道:“好,谢谢二哥。”


    两个小家伙朝蒋父房间跑去,蒋父屋里有梳妆台,里头有梳子。


    蒋小三没跟着去,昨儿晚饭他们在院子里玩,又睡了一宿,这会儿有点饿,他见着鸡汤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不由凑近闻了闻。


    鸡汤虽结了油,但还是香的。


    刚出锅的鸡汤他吃过,冻过的鸡汤他却是还没喝过呢。


    是不是和双皮奶一样呢?


    双皮奶冻过很好吃,红红的、甜甜的西瓜也是,还有凉粉。


    那鸡汤冻过应该也很好喝。


    蒋小三嗦着手指头,盯着鸡汤看了半响,见蒋小一和蒋父没注意这边,他立马捧起碗,呼啦啦的喝了一大口,蒋小一发现时,鸡汤差点被他给干完了。


    蒋小一气得在他屁股上抽了两巴掌。


    快到晌午时蒋小三拉了肚子。


    他在澡间里头蹲了大半个时辰,肚子还是不舒坦。


    蒋小一跟蒋父煮凉草煮到一半,肚子不知为何也隐隐的有点不舒服,那股不舒服像是闹肚子,却又有点不太像,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蒋小一到澡间外头,开门看了眼,发现蒋小三还朝天撅着个小屁股:“小三,你要好了吗?”


    蒋小三两条小眉头拧在了一起,声音有气无力:“大哥,小三肚子还痛痛,小三还想再蹲一下。”


    蒋小一捂着肚子,新房这边被蒋小三占了,他便往旧茅房那边走。


    旧茅房里头就几块木板搭在粪坑上,中间左右两块木板没合在一起,而是隔了一条手臂粗的缝,上茅房时就蹲在那条缝上。


    蒋小一蹲了半响,却什么都没拉得出来,可肚子却还在痛。


    以前家里穷,没银子买油,野菜吃得多了,肚子里又没有油水,每次上茅房就会这般,肚子疼,但却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最近他肉吃得太多了,估摸着是又便秘了。


    这么想,蒋小一一边暗暗使劲,眼珠子一边无聊的茅房里头看。


    茅房里头没什么好看的,因为盖了许久,风吹雨淋,木板外头已经有些微腐朽了,茅房顶上的瓦片是上次新房盖好后,还剩了点瓦片,蒋父拿过来,把茅房顶上的茅草拿了下来,用瓦片重新盖了上去。


    蒋小一视线在茅房里头逛了一圈,又低头往茅坑里头看。


    茅坑里还‘铺’着他先头割来的野草。


    夏天热,加上干的是累活儿,厨房天天烧着火,人在里头干活汗多得要命,柳哥儿几个虽是喝水多,但没怎么上过茅房,因此他先头塞茅房里头的草上面什么都没有,因为刚割回来不久,那野草也还没有烂,只是发黄了而已。


    不过这会儿还热,等凉快些才能种冬天吃的菜,因此肥还没沤得,倒也不用着急。


    心里想着事,心神被分散,肚子痛的也不算明显了,可蒋小一还是下意识使着劲,忽然屁股一痛,他知道东西要出来了,于是深呼了一口气,又使了把劲。


    然后屁股一紧一松,东西出来了。


    蒋小一呼了口气,可他没有站起来,因为肚子还在痛,没拉完。


    他继续蹲着,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拿着的玉米芯,肚子又是一痛,可……


    好像有东西到了屁股眼处了,却又突然缩了回去,这感觉不对劲啊!


    他眉头刚刚蹙起来,忽然就听见茅房里头吱吱吱传来几声响,很微弱。


    这会儿柳哥儿几人都在作坊里头忙,蒋小三在蹲茅房,蒋父在煮凉粉,蒋小二和赵鸟鸟又去外头给鸡割草去了,家里静悄悄,因此这几声叫在寂静的茅房里头显得尤为的清晰,仿佛雏鸟在叫,可却又带着点差别,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是什么叫啊??


    蒋小一纳闷得很,东张西望,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是不是木板用得久了,里头被虫子咀咬了?


    可木头被虫咀也不是这个声音啊!


    “吱吱吱……”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方才没注意,因此不晓得响从哪里来,这会儿一听,蒋小一发现是从茅坑里头传来的。


    他立马低头去看,目光透过两块木板中的缝隙,他清晰的见着茅坑下头的野草上‘躺’着一只小虫子!


    说虫子也不像,因为这个小东西有四肢,还动来动去。


    倒是有点像刚出生的小老鼠,以前春耕他去地里松土,偶尔的也会挖到老鼠洞,有好几次还挖到了刚出生的小老鼠。


    刚出生的小老鼠是没有毛的,粉粉小小的一团,就跟个鸡蛋一样。


    这会儿茅坑里头的那个东西,粉粉嫩嫩的还没有鸡蛋大,但却带着点稀疏的白毛。


    不对劲啊!


    方才他看了,茅坑里头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呢!而且,他拉出来的东西呢?


    怎么粑粑不见,就见着这个小东西啊?不应该啊,总不可能方才他拉出来的就是这……


    这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蒋小一身子便猛的一颤,表情好像空白了一瞬,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而后他整个人懵了半响,指尖莫名有些发抖。


    他僵硬的低头看看那粉粉嫩嫩的小东西,而后又抬起头来眨了眨眼,接着又低下头去看,来回数次后,他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他平日神经虽是大条,但并不是傻的,相反他脑瓜子还挺聪明,白子慕教的字,他要是不想吃的,认认真真的学,没一会儿就能记住了。


    老鼠刚生出来没有毛,可后头却是一身毛,他夫君也是一身毛,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夫君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毛?


    而且,他方才明明拉了东西出来,可这会儿茅坑里头却只见了这么个小东西,那不用多想了,这个小东西应该是他拉出来的。


    可是,上次夫君说,他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像个人,怎么这会儿却……却像只小老鼠呢?


    可不管是啥,都是他拉出来的。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把孩子拉茅房里头了!!!


    “夫君……夫君……”


    蒋小一朝外头喊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慌。


    白子慕原本睡得正香,一听这声音,压根来不急多想,他立马掀开早上蒋小一盖在他肚子上的薄被,飞快的朝门外冲了出去。


    蒋小一平日最爱他,晓得他这几天累,若是没什么事儿,绝不会打扰他睡觉,现在着急忙慌的喊他,定是出事儿了。


    下到一楼时,蒋父也出来了,两人火急火燎的往茅房那边跑。


    白子慕腿脚比他快,摔先到了茅房外头,柳哥儿几个正站茅房门口,见了他来立马道:“白小子,你快进去看看,小一是不是出了啥事了。”


    二伯几个是汉子,不好直接冲进去,不然蒋小一要是光着屁股啥的,那咋的办?


    柳哥儿和李菜花方才要进去,蒋小一却将门抵住,不让他们进去。


    上次他肚子突然大起来的时候,也是这般谁都不让看。


    要是摔茅坑里头或是啥的,他定是会让柳哥儿和李菜花进去,现在……


    白子慕心里隐隐的有点不好的预感,他咽了下口水,过去敲了敲门:“小一,是我。”


    蒋小一谨慎的将门打开一条缝,发现是他,才将门开大了些,哭道:“夫君,你快进来。”


    白子慕个头高,柳哥儿站在他身后,还没见着茅房里头什么情况,茅房门便又被关了起来。


    等白子慕把门关好,蒋小一才吸了吸鼻子,小小声说:“夫君,你看看,那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啊??”


    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


    白子慕见他眼眶红红,满眼不知所措的指着茅坑里头,整个人脸顿时青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安慰受惊过度的蒋小一,还是先去看看孩子,蒋小一见他不动,捶了他一下:“夫君,你快看看啊!”


    白子慕过去看了眼,就见茅坑里头,一只小小的熊猫崽子正在野草上头动来动去,似乎是想挣扎着爬起来,可好像没有力气,动了半天也没挪出一厘米。


    蒋小一先头把他从山里抱出来的时候,都不晓得他是个啥玩意儿,后头还以为他是只熊崽子,大熊猫他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稀罕的,更加少有的熊猫崽崽了。


    因此他不认识,不敢确定很正常,可白子慕却是认得的。


    在看见孩子那一瞬间,他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耳边更是翁鸣不断,过了十来秒,他才回过神来。


    他的孩子,造的哪门子孽啊!一出生就遭这种殃。


    蒋小一急,扯着他的胳膊,又开口:“夫君,那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啊?”


    白子慕也想掉眼泪了:“……是。”


    蒋小一脑子都抽了,一时间不知所措:“那……那咋办?我都不知道,我肚子痛,我就以为是便秘了,我就来上茅房,我还很用力。”


    他内疚得厉害,话都说得语无伦次。


    肚子没大起来,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孩子会出来得这么快。


    谁不是肚子大了才生的?他肚子都没有鼓起来,先头他还愁,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现在好了,咋办啊?


    还能咋办,那肯定是得捞啊!不然不要了?


    不过……


    白子慕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即扶住蒋小一,他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白子慕给他拉好裤子,想先抱他回屋,不然万一一个不慎,把剩下那个也拉茅房里头,那可咋整。


    蒋小一觉得肚子也还疼,但也没疼到需要人抱着走的地步。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夹紧了屁股,没让白子慕抱,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他嘴唇颤了颤,愧疚的道:


    “夫君,我自己回房,你先下去把孩子捞起来吧!是我对不住他啊!呜呜呜……”


    白子慕担忧道:“你还有力气走吗?”


    “有。”


    孩子留下头久了确定是不好,万一被蚂蚁啥的咬着了,那可怎么办?


    “那你赶紧回屋,我捞完孩子就来。”他在蒋小一额头上亲了一下,缓声道:“乖,别哭了,没事儿的。”


    “嗯!”蒋小一被亲了一下,又见着白子慕一脸镇定,他慢慢的也不慌了,开了门出去,又立马把白子慕关在了里头。


    蒋父众人一看他出来,立马围了上去。


    “小一,出了什么事儿了?”


    “你刚才哭啥啊?”


    蒋父拉住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担忧道:“摔茅坑里头了?也没见你裤子脏啊?到底咋的了?”


    蒋小一又开始了,挣着眼睛就来:“没啥,刚才茅房里头飞进去一只马蜂,它蛰我屁股了,夫君正在里面抓它给我报仇。”


    马蜂蛰人确实是挺疼的,而且还是蛰屁股那种地方,虽说都是哥儿,但确实也是不太好给外人看。


    众人理解了,还叫他赶快回去,让屁股歇歇。


    蒋小一扭头往茅房看了一眼,正要回去,蒋小三一手提着裤头,一手抓着玉米芯,急吼吼的跑来了。


    “谁又欺负我大哥了?大哥,小三来了,你不要怕。”


    蒋小一:“……”


    蒋小一夹紧屁股回了屋,立马从柜子里拿了条干净的薄被出来,叠成正正方方的一块,然后放在了床上,又找了两条小帕子放在床头,准备工作都做好,他才紧随其后爬上床,脱了裤子,屁股对准薄被,然后在床上蹲了起来,刚蹲不久,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


    第240章 第 240 章


    蒋小一这会儿已经有经验了, 立马使劲儿,屁股一紧一痛再一松,有什么东西从里头出来了。


    蒋小一低头一看, 另一个孩子正在薄被上趴着,照旧的像只小老鼠。


    蒋小一赶忙拿帕子给孩子擦了擦,又用另一条干净的帕子把孩子包了起来, 捧在手心里, 小小的一团,都没蒋小三的拳头大。


    熊崽子本来就小, 蒋小一又怀了两个,这下孩子更小了。


    小熊崽子闭着眼睛, 在他手心动来动去,张着嘴巴吱吱叫唤, 像饿了, 又像渴了, 又像是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


    蒋小一凑过去,试探的在它小身子上亲了一口, 大概是闻到了爹爹的气息, 小熊崽子立马朝蒋小一吱吱叫了一下,而后低下头,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蒋小一的脸,又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蒋小一的手心,然后不动了。


    蒋小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小熊崽子身子又亲了一口:


    “孩子, 还好你不急, 你要是跟你大哥或是大姐一样是个急性子,那你现在估计也在茅坑里头了, 你那个大哥还是大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他越说,越这么觉得。


    张大丫生娃儿那会他虽是没在屋里,但想来那孩子定是在床上生的,就算旁的人家怕羊水或血啥的把床弄脏,不会让产妇、产夫在床上生,但也会弄快木板,让她们搁屋里生。


    因此大多孩子都是在屋子里出来的,他那个大孩子,可怜了,在茅房里头出来,还好先头勤快,把坑里的粪水全挑去肥田了,不会今儿怕是孩子一出来,就得噗通一声在粪水里遨游了。


    也不知道孩子捞起来了没有?从那么高的地儿掉下去,也不晓得有没有事。


    蒋小一担忧的往屋外看。


    ……


    白子慕到底也是疼孩子,蒋小一一走,他立马拿了根棍子朝小熊崽子伸过去。


    他当初刚出生的时候就听得懂人话了,他的种,想来也能。


    于是他小声喊:“孩子,顺着木棍爬上来。”


    小熊崽子吱吱叫,然后颤巍巍的用两只小爪子去扒拉棍子,大概是没有力气,它抱都抱不住,试了几次后,小熊崽子急得吱吱仰头叫唤。


    白子慕:“……”


    这招不行啊!


    可让他下粪坑——这木板当初弄得太结实了,那木板他都撬不动,而且缝儿又小,他脑袋伸进去都难。


    白子慕急得转了一圈,忽而开了门,发现外头人已经散去了,立马蹿回新屋子那边,把先头抓萤火虫的网兜拿了出来。


    孩子抓不住棍子,但爬进网兜里应该是行的。


    小熊崽子确实能听得懂人话,见白子慕把网兜放下来,大概是觉得坑里臭,要顶不住了,它立马四肢并用,迫不及待往网兜里爬。


    白子慕把孩子捞起来,提到眼前看了看,发现小熊崽子正在哭唧唧。


    白子慕心疼得够呛,想亲他一口,嘴巴要碰上孩子,他又停了下来,现在亲,那跟吃粑粑有什么区别?


    还是洗干净了再亲吧,他叹了声,可怜说:“孩子,你受苦了。”


    小熊崽子闻言猛点头。


    茅坑里头铺了稻草,小熊崽子也没脏着,但白子慕还是给孩子冲了一遍澡,而后立马把孩子抱回屋。


    蒋小一见他回来,就把老二放到枕头上,然后从床上下来,急急出声:“夫君,孩子呢?”


    白子慕把小熊崽子递过去,发现蒋小一眼睫一颤一颤,并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白子慕想让他放松些,说:“在这里,你放心,孩子没事儿。”


    蒋小一接过老大,一下掰它的前爪,一下拉它的小后爪,看了片刻,发现孩子真的没有伤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是老大呢!夫君,你去拿条红绳子来,给孩子绑脚上,不然等会儿我们分不清了。”


    熊崽子都是一个样,白子慕看见枕头上还躺着一只,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他高兴孩子出来的快。


    愁他英雄无用武之地,蒋小一生个孩子,真真是像闹着玩一样,害得他先前还总怕他这个小夫郎生不出孩子,得让他拿剪刀剪屁股,他都还担心自己下不了手,也怕天道会降下雷劫,他抵挡不住,愁得两天两夜都没睡着。


    这会儿倒好,他捞个孩子的功夫,老二就出来了,真不可谓不迅速。


    不过这年头,天道不许他们妖精修炼了,也不容他们于世,怎么孩子出来,天道却没有降下预警呢?


    难道是蒋小一福泽深厚,乃善世人家?


    白子慕想的没错。


    当初周初落产子,雷声轰隆,他原乃人间帝皇,天道本不至于降下万千雷劫以做警示,但凑巧的,白子豪在一旁‘草菅人命’,于是雷劫劈得就厉害。


    周初落乃是帝皇,自是得天庇佑,可晓是如此,生产那会儿都雷劫都劈了几道。


    蒋小一不同,他没有周初落那般福泽,当初要不是出手帮了裴家,又救了唐家娃儿一命,一次产两妖,这会儿母子三人早硬在茅房里头了。


    白子慕于道学不甚精通,但也没看错。


    裴家汉子是有福之相,能安享晚年,并不是他自个有本事安享晚年,而是裴婶子肚里的娃儿乃气运之子。


    何为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是天地灵气注入到某个人身上,成为其身上的气运。


    通俗来讲,一般这种气运之子都具有非凡的影响力,能够改变某些格局。


    裴谨便是气运之子,成年后,靠着蒋家资助,一路披荆斩棘考至京城,而后谢辞入翰林,自请远赴北汉为官,于大周六十三年,北方遭外敌突然入侵时,带着二千士兵,死死的守住了北汉,保住了上万人命。


    可裴谨能入京,能学有所成,归根结底,蒋小一有部分功劳。


    白子慕拿红绳森*晚*整*理在老大腿上缠了一圈,调整好宽度,见还能放进去一根指头,这才绑了起来,打了个死结。


    蒋小一把两只小熊崽子放一起。


    只只都只拳头大,要是白色,趴在野外,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个野鸡蛋。


    蒋小一挠挠头,盯着孩子看了半响,突然觉得生孩子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先前真是自己吓自己,剪刀啥的都白准备了。


    两人蹲在床边,看着两只小熊崽子蜷缩着小身子,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小脑袋左摇右晃,粉粉糯糯的一团,越看越觉得可爱,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夫君,孩子可真乖。”


    白子慕也有点稀罕,他轻轻在老大身上戳了戳,老大抬起头来,吱吱叫了一声,就不动了。


    “确实是乖,像我。”


    蒋小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两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夫君,你看,孩子的嘴巴好小啊!”


    “是啊!不过真好看。”


    “嗯!屁股也圆圆的。”


    “可不是。”


    “啊!夫君,你看,老二的小爪子动了一下,真是太可爱了。”


    “确实是有点可爱。”


    两人新手奶爸也不嫌累,蹲在床边,怎么看,怎么喜欢,都不舍得移开眼,只觉看都看不够,恨不得再生一双眼睛。


    “夫君,你以前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没有毛的吗?”蒋小一突然问。


    “嗯。”白子慕道:“我们熊猫都是这样,刚出生的时候没有什么毛。”


    蒋小一道:“难怪,还好我聪明,不然差点都认不出孩子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蹙起眉头:“不过夫君,你先头不是说孩子长得像人吗?怎么生出来却是小熊崽子了呢?”


    白子慕垂眸思虑半响:“我也不知道啊!你肚子大那会儿,我看了,孩子确实像个人,不过没准是他们法力不足,人形不能长时间的维持,所以他们变成熊崽子后,你的肚子也随之变小了。”


    小熊崽子小小个,只鸡蛋一样,肚子咋的能显怀,若是像着人类娃儿,那蒋小一的肚子早该大了。


    蒋小一突然大惊失色,道:“那孩子以后都这样吗?你当初修炼快三百年才能化形,你又说我们这里灵气不足,想修炼难于登天,那我岂不是死了,孩子都还是这个熊样?”


    白子慕:“……”


    什么叫这个熊样?熊样不好吗?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他两爹娘都是熊,所以他出生的时候就是个熊样,他娘怀着他的时候,听说已经临差一脚就要飞升了。


    大妖体内妖力最是汹涌,他娘发现怀着他的时候,又加上某些顾虑,立马把体内的妖力全给封了起来,就怕他刚成型,承受不住她体内的妖力而夭折流掉。


    妖力被封,那就和寻常熊猫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出生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熊崽。


    后头修炼了,他虽没能飞升,不是大妖,但到底也是个妖怪,而且还跟着蒋小一一个纯纯的人类共同生育的孩子,所以照理说,他这两个孩子,有蒋小一一半的基因,又有他一点法力,还吃了那么多丹药,怎么的,都不应该是这个模样啊?


    这和普通的熊崽子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哎呦卧槽……”


    白子慕正说着呢,原本趴着、正睡得香喷喷的两只小熊崽子突然变出了人形,吓得蒋小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着白子慕都惊了一下。


    小熊崽子原本小小个,就鸡蛋那么大,化成人形后,依旧是小小的,光溜溜的,像块三斤重的五花肉,头都没有碗大。


    但他们一点都不像蒋晓晓,蒋晓晓一出生就皱巴巴,像泡了好几年的水似的,头发也不怎么浓密,可两个小熊崽子的人形模样,却非常‘干净’。


    他们是熊崽子的时候,白毛稀稀拉拉,可化了人形,头发却是浓密柔顺,已经都有拇指那么长了,眉毛秀气,鼻梁挺拔,小嘴巴儿水汪汪,圆溜溜的脸蛋白嫩嫩,模样十分的俊秀可爱。


    蒋小一即使见惯了白子慕的模样,此时还是被孩子漂亮的模样给冲击得忍不住哇了一声:


    “夫君,孩子,孩子……”


    他颤着声,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眼。


    他的惊呼让两个孩子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


    两个小家伙人形并非一模一样,有稍稍的不同。


    老大一双眼睛很狭长,眼眸犀利,可因为眼尾微微上扬,虽只小小年纪,可却显得有点风流。


    老二那双眼和白子慕很像,迷人得很。


    看见白子慕和蒋小一就在旁边,老大立马激动的扑棱起小手儿和小脚丫。


    声音奶呼呼,带着明显的惊喜和激动:“啊!爹爹,父亲。”


    蒋小一半天反应不过来,哑然道:“……孩子会说话了?”


    他使劲摇晃着白子慕,激动得无与伦比,整个人肾上素飙升,白玉般的脸颊上像是抹了一层胭脂:


    “夫君,你看,孩子会说话了,我没听错吧!他叫我爹爹,我是爹爹了。”


    白子慕嘴角微微向上扬:“我也听见了。”他的种就是不一样,真是又溜又牛。


    另一小娃儿没说话,却是翻了个身,直接朝着蒋小一爬了过来,到了床边后他停下来,而后朝着蒋小一张开白嫩嫩的双手。


    “啊……”


    意思是想抱。


    蒋小一立马把他往怀里揽。


    孩子看着白嫩嫩,抱怀里,却也真的是软乎乎,蒋小一都不敢用劲,就怕弄疼了孩子。


    白子慕把另一个孩子也抱了起来,见他小脚丫上绑着红绳,立马笑了:“这个是老大呢!”


    “嗯!”小奶娃用力点头,说:“我是老大,父亲说对了呢,父亲厉害多多。”


    白子慕见他笑起来,脸上也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明明只胳膊大,小猫儿一样,说话却这么溜,忍不住道:“我……”


    艹。


    忘了看是儿子还是闺女或是哥儿了。


    白子慕立马朝他腿间看去,孩子□□挂着两个小蛋蛋,再朝正缩在蒋小一怀里的孩子看去,好家伙,腿间也有两个小蛋蛋。


    白子慕:“……”


    爷奶估摸着是见他们纸钱烧得少了,所以没保佑他。


    他没闺女了。


    两个儿子啊!


    白子慕意识到这一点时,就觉得天上似乎突然掉下两座大山,砰砰两声,不由分说的直接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似乎是察觉到白子慕有些失落,他怀里的小奶娃又喊了他一声:“父亲?”


    白子慕朝他看过去,他立马笑起来,红红的牙龈,深深的酒窝,弯弯的眼睛,笑容甜得要命,又灿烂得像的小太阳。


    这模样谁看了能不犯迷糊?


    白子慕就觉得像是被一利剪直直的射中了胸口,简直是会心一击。


    这……


    这儿子咋的这么可爱?


    没闺女,那就没闺女吧!


    儿子也可爱的咧!


    蒋小一仔仔细细看了两孩子一眼,发现他们身上没有红痣,小哥儿身上都会有红痣,汉子没有。


    他生的是两个儿子啊!!


    应该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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