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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

    第201章 第 201 章


    蒋父手上动作不停, 说:“等编完这几根竹条,我也歇了。”


    “那我先回屋,你也别太晚。”赵云澜闻言, 这才起身进屋去。


    蒋父睡得晚,但起得快,毕竟先头他时常天蒙蒙亮就起, 已经习惯了。


    白子慕进到厨房的时候, 见着他已经熬好了一锅粥。


    蒋父看到他舀了两瓢冷水放盆里,虽说已快五月中旬, 但山里早上还是有些凉的,他指着旁边的锅:“我热了点水, 你拿热水洗。”


    “嗯!”白子慕打着哈欠,舀了点热水, 洗漱完依旧还是没什么精神。


    蒋父看他梦游似的, 连连摇头。


    这小子晚上睡得也快, 早上起得也不算早,照理说应该是睡得够了, 可这小子天天早上起来, 都像半夜偷偷去摸了狗似的,天天起来都一副好像总是睡不够的样。


    他叹了声:“今儿炒啥?是凉拌蕨菜还是炒点酸菜?”


    桌上搁着一把野葱,是前儿黄阿叔上门,说是李菜花托他送过来的。


    正好的拿来炒鸡蛋。


    白子慕从碗柜里拿出昨晚焯过水的蕨菜:“弄个凉拌蕨菜,再弄个野葱炒鸡蛋,酸菜今儿不炒了, 爹你还没洗吧?”


    洗过的酸菜放不得久, 蒋父摇头道:“没。”


    鸡蛋炒好,赵云澜带着几个小家伙进来了, 蒋小一跟在他们后头。


    吃了朝食,几个小家伙搁家里写课业,蒋父去出摊,他腿脚不便,挑着重物不好走,这一个月都是白子慕挑着豆腐跟着他一起去,不过今儿王二路来接赵云澜,白子慕和蒋父便搭了趟顺风车。


    蒋小一没跟着蒋父去,客人不多,蒋父一个人能忙得过来,而且有时蒋大石没事干了,也会出来帮忙,他便留家里,打算去给黄瓜和豇豆苗搭架子,顺便的挑点粪水放。


    地里种的南瓜苗已经开始爬藤了,黄瓜苗和豇豆苗也长了好些,趁着还没爬藤的的时候,得把竹挑插下去,让着它们顺着竹条往上爬,不然要是不插竹条,让它们像红薯藤那般长地上,等后头结了黄瓜和豇豆,挨着地,容易烂掉不说,也结得不好。


    他扛着一捆小竹条刚到地里,发现唐家的婶子已经在菜地里头忙活了。


    见蒋小一扛着一大捆竹条,远远瞧着,就光见着竹条和蒋小一的两条腿,待近些了,见他弯着腰,唐家婶子哎呦一声,说他咋的扛那么多?压坏腰了可如何是好,赶忙扔了锄头过去帮忙。


    这竹条已经砍了快两个月了,一直搁后院屋檐下,都干了,虽看着大捆,但并不咋的重,蒋小一说不用,可唐家婶子实在热情,他只得放下来,和唐家婶子一起扛到菜地里。


    黄瓜叶子绿油油,又大,豇豆苗和黄瓜苗也长得好,辣椒苗、丝瓜苗和茄子苗虽是还小些,但也长得旺。


    唐家婶子看了一圈,觉得蒋小一和赵主君把这菜地整得真真是好,


    一块一块的,啥子菜都种有,等着都长起来,那真真是不愁没得吃,菜地里又干干净净,一根杂草都没有,种的菜儿又长得十分喜人,看得她都羡慕。


    “今年咋的种了那么辣椒?”她问。


    蒋小一一边往豇豆旁边插竹条,一边道:“家里人吃得多,所以我就想多种一些。”


    原先是白子慕喊他今年种多些,说是要做泡椒,蒋小一就听话的种了,后头吃了泡笋,他感觉里头的泡椒也好吃得很,顿时觉得今年种的辣椒少了,不过已经过了时辰,再种也晚了。


    唐家婶子点点头,目光又在菜地里扫了一圈,问道:“你这南瓜苗啥时候种的?都爬这么长了,估摸没个几天就能掐着吃了。”


    竹条用麻绳捆着,蒋小一边解,一边道:“我三月那会儿就种了。”


    唐家婶子笑道:“哟,那你家这瓜苗长得挺快啊!我家也是三月那会儿种的,你看,我家那瓜苗这会儿都还没我胳膊长。”


    蒋小一起身朝她家菜地看去,唐家的瓜苗确实长得不怎么好,这要是粪水足,南瓜苗叶子就绿一些,呈深绿色,毛刺也少,这种的煮起来才好吃,要是粪放的不够,它叶子便是浅绿,这种看着老不说,毛刺多,也不太好吃。


    赵主君来家里住的时候,最爱来菜地逛,南瓜苗他放了两次粪,自是长得好些。


    唐家婶子话多,和蒋小一聊了片刻,都是说的菜,屋里人除了聊八卦,也就爱说这个。


    黄阿叔扛着锄头从前头过来,方才估摸着是去看田了——秧苗虽是早插下去了,但还得看顾着,要是田里水要干了,就得给田里灌点水,不然会旱到秧苗。


    不过他们村灌水容易,水沟四通八达,都挨着田,要是田里头干了,挖条小水渠,把水引到田里去,等着水够庄稼苗‘喝’了,再一铲黄泥把水渠堵起来就行。


    他们村不像旁的地,水少,那田又搁半山腰,给田灌溉都得要人去河边挑,辛苦得要命。


    黄阿叔见着蒋小一一边干活,一边跟着唐家的在聊,想着家里也没啥活儿了,这会儿做饭又太早,便也绕道过去。


    蒋小一率先看见他,打了声招呼:“黄阿叔,你去哪回来?”


    “刚给田灌水去了。”黄阿叔锄头一放,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田埂上,脱了草鞋挠了挠,忿忿道:


    “这外头的蚊子可真是毒得很,我就搁田边坐了半时辰不到,就被咬了好几个包,真是痒得不行。”


    天气暖和后蚊子多,野外蚊虫更是猖獗,家里的大多都是那种嘴巴尖尖像根针的蚊子,可外头蚊子有多种,有的跟虱子一样,比家里常见的蚊子还要小,但咬起人来却是痒得要命。


    蒋小一朝他脚看去,上头十来个大红包:“叔你咋的不回家等。”


    这灌水,都是把水引到田里去了就回家,该忙啥忙啥,种完庄稼,还有旁的要忙,玉米地里野草长得快,得锄草,不然后头田里也该锄草了,两边顾不上。


    趁着这季节猪草多,也得抓紧时间割些猪草晒,大家都是等到了时辰估摸着田里的水灌够了,才过来把水渠堵上,没谁会一直搁田边等。


    也就一些老汉闲着,回家没事干,才会一直守在田边,或者是挽了裤腿到田里捉捉虫,这时节正是福寿螺产卵的时候,它们最爱爬稻苗上产,一串串,粉彤彤,葡萄似的,看见了得捏掉,不然等着小螺孵出来,田里的庄稼就要遭殃了。


    老汉们在田里逛一圈,忙完了坐田埂上,见着庄稼苗长得好,他们心里也舒坦,觉得比回家坐着好。


    说起这黄阿叔就来气,几乎咬牙切齿:“还不是孙家那老婆子。”


    唐家婶子:“她咋的了?”


    蒋小一也朝他看过去。


    为了方便灌溉,当初村里人从河边引水时,那水沟挖得弯弯曲曲,尽量挨着所有人家的田。


    孙家的田和黄家的田在的位置比较高,这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引水灌田,水沟里的水被引流出去太多,流到黄家田那里的就少了,黄阿叔又灌田,流到孙家田那儿的水就又更少了。


    黄阿叔早上挖了水渠,把水引到田里后就想回家了,可后头半道扭头一看,好家伙,孙老婆子正站他家田埂边上,拿着锄头把他刚挖的水渠给堵了起来。


    黄阿叔那个气,直接蹿回去和孙老婆子吵了一架,问她咋的堵他水渠,没见它正给田里灌水吗?


    孙老婆子理直气壮,说她家的田比较旱,得快些灌水,黄阿叔家的里头水还有些,没必要灌那么快,给她先灌一下咋的了?


    黄阿叔往孙家田里看去,里头的水确实没有多少了,就半个拇指那么深,水少了,才出了点日头,田里的水就被晒得温热,秧苗有些焉巴巴的,黄阿叔爱粮食,即使不是自家的田,但他看着也心疼。


    孙老婆子最近忙,估摸着是忘了田里的活儿,没来得及灌水,黄阿叔念着她家刚出了事,原都不想同她计较,反正自家田里的水确实还有些,晚些再灌水也行,孙老婆子要是态度好,那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谁都有急的时候,但孙老婆子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黄阿叔恼了。


    两人吵得厉害,后头不放心,又怕孙老婆子堵他水渠,他就搁田边守着了。


    蒋小一听黄阿叔说了一通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村里人就靠田头过活,要是田旱着了,那秧苗肯定要伤。


    人吃不饱,长得不壮。


    这庄稼也是一样的,村里人平日吵得再厉害,也不会朝人种的粮食使坏,也更不会像孙老婆子这么做事。


    村里人要是见着别人家的田要旱着了,回去了还会特意绕道过去说一声。


    孙老婆子这般行事,实在是让蒋小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老糊涂了还是咋的?怎么这么做事?要我是黄阿叔你!我见着了,肯定直接冲过去就给她一锄头。”


    黄阿叔都被他这话逗笑了,只唐家婶子皱了皱眉头,看着黄阿叔说:“那你家挨着孙家那块田,以后你可得经常守着点了。”


    蒋小一:“为啥啊?”


    黄阿叔一时没听懂。


    唐家婶子:“这孙老婆子啥子心眼?以前小一惹着她了吗?不过就是英子她家婆夸过小一几嘴,她便怨着小一,那会小一和柳江村刘家说亲不成时,她咋的说小一?到处的说是小一想高攀人,啥难听她就说啥,要是没有白小子,你看小一这辈子还能有盼头吗?还能嫁得出去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


    唐家婶子又道:“小一都没正面招惹过她,她都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你还和她闹龌龊,她要是记恨上你,趁你不注意,半夜啥的偷偷把你家的田埂给挖了,放了你家田的水,你说死不死?”


    蒋小一:“……”


    黄阿叔:“……”


    这给田灌水,都是灌一次,两三天后等着水要没了才来灌。


    要是他给田灌水,前脚刚离开,后脚孙老婆子就给她家的田放水,这中午这么大的太阳,晒个一两天的,那田里的秧苗不得全旱死了?


    这会儿已经五月份,再育苗补种也来不及了。孙老婆子确实是小心眼,和陆家一个样,村里人都晓得,所以平日都不咋的同他们闹,尽量忍着,毕竟小鬼难缠。


    黄阿叔那个气啊!


    “上个月她家娟子小产了,我晓得这事儿还唏嘘了一番,晓得她回来养身子,我还送了几个鸡蛋过去,呸,早晓得,那鸡蛋我喂猪我都不给她家送。”


    蒋小一和唐家婶子顿时来了精神:“娟子小产了?啥时候的事啊?”他们都没听说过。


    “就上个月。”黄阿叔看着蒋小一,说:“我听说刘虎子丢了活后就一直搁家里躺,天天都要喝酒,地里的活儿也不愿去干。”


    这很正常。


    伙计的活儿轻松,又干净,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可干地里的活儿,那就得很泥巴打交道,脏不说,还特别累人。


    刘虎子已经好几年都不下地了,腰骨都给养赖了,干干净净好几年,这会儿再叫他去干地里的活儿,他是不想干,也干不动,就想搁屋里喝酒。


    黄阿叔摇头说:“也不晓得咋的了,闹了啥,娟子被他打了,就扇在脸上,当初娟子在家的时候,孙老婆子和孙老汉宠她宠得紧,娟子大概是没受过这种气,当天就跑回娘家来告状,然后孙老婆子叫了她两儿子,领着娟子去了刘家,两家人说不通,闹着闹着就打了起来。”


    “娟子想劝架,结果被推了一下,听说是肚子撞到了桌角,当场就见了红,刘家和孙家送她去到医馆的时候大夫说她肚里的娃儿已经流掉了。”


    盼了老久的孙子就这么没了,刘老婆子在医馆里头哭天抢地,也不顾娟子刚见了血,一个劲儿的锤着娟子,说都怨她。


    “这给人做媳妇,和当家的汉子吵两句嘴咋的了?被当家的打了一下又咋的了?谁家媳妇不是这样?


    也没见谁被打了就跑娘家告状的,要不是你回家带着人来闹,孩子能没了吗?”


    孙老婆子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这到头来怎么就只怪她家闺女?这刘家还有理了?


    刘虎子动手打人在先,他不动手,娟子就不会回来,他们也不会上刘家来闹,也不会打起来的时候误推了劝架的娟子。


    要她说,这要怪,只能怪刘虎子。


    两家意见不和,又在医馆吵了起来。


    小产其实和生娃一样,养不好以后不说身子毛病多,还更难怀。


    刘老婆子对娟子苛刻,孙老婆子怕娟子回了刘家刚躺没一天,就又要被刘老婆子叫起来干活,不放心,就想把娟子带回家里照顾。


    结果养了好些日子了,刘家也没来接人。


    大概是还气,按照习俗,娟子应该回刘家‘坐月子’,向来做人媳妇的,没谁会跑娘家坐,不然旁人晓得了,肯定要多想,也会觉得刘家不厚道,又或者是不是刘家人苛待媳妇,所以人才要回娘家去?


    这对刘家名声总归是不好。


    可孙老婆子当时又气又忧,没让娟子和刘虎子回去,反而还把娟子带了回来,娟子向来听孙老婆子的话,脑子也简单,压根没多想,坐上牛车和孙老婆子回了家。


    后头身子好了,见着刘家没来接,她要是自个灰溜溜回去,那便是把自个把自个摆低了,传出去,怕是也会遭人笑话。


    孙家两儿媳不愿娟子在家久待,哪有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白吃白喝那么久?当初她们生娃儿,是三天才能吃个蛋,饭吃多了,家婆还要叨念一嘴,可小姑子却是顿顿的鸡蛋羹。


    两儿媳心里不平衡,说话便阴阳怪气。


    孙老婆子无奈,便让人帮忙去刘家传话,让刘虎子来接人。


    刘家当初喊娟子回家坐月子,娟子偏要跟孙老婆子走,刘家气,哪里肯让刘虎子来。


    反正娟子已经嫁他们家了,活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他们压根不怕娟子不回来。


    当初不愿回来,想跑娘家养身子,怕他们苛待,那行啊!那就一直住娘家吧!看她能住多久。


    两家要面子,各自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


    蒋小一上个月一直忙着搁家里收野菜和野果子,都不晓得这事儿,这会都听得直想叹气。


    刘虎子看着就不像个好的,可没想到他竟还会打媳妇,跟陆家汉子真是一个样。


    唐家婶子上个月是天不亮就跑山里掰蕨菜和笋子,直到晚上天要黑了才和当家的扛着麻袋从山里回来,去蒋家称完了,收了银子就急急忙忙回家忙活屋里的活,哪里有空同人唠闲,所以她压根不晓得这事儿。


    这会儿听完,摇了摇头,说:


    “当初孙老婆子为了把娟子嫁刘家去,那是隔三差五就往她大嫂家送东西。”


    话说道一半,见蒋小一没听明白,她解释道:“


    孙老婆子她大嫂是刘虎子他亲姑,孙老婆子给她大嫂送礼,就是希望她大嫂能牵个线,那阵子她是腿都要跑断了,不然往年你们见她同她大嫂来往得那么勤?可忙来忙去,结果竟是寻了这么个会打人的女婿。”


    “娟子……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这姑娘模样好,但被孙老婆子和孙老汉宠过头了,做啥都是我娘说,我爹说,我以前就觉得她没啥子主见,想啥都简单。”


    蒋小一没说话。


    不是娟子想啥都简单。


    而且娟子有人疼,天天的搁家里,一些腌臜事儿,想来孙老婆子也不会同她说,见闻少了,娟子能懂啥?


    但凡娟子以前多出来走动些,多想些,不那么依赖孙老婆子,不那么唯唯诺诺,一碰上事儿就想娘,也就不会落入如今这般境地。


    她在刘家住了那般久,都该晓得刘家什么人家了,结果倒好,孙老婆子让她回来,她便也跟着回来了,


    现在好了,娘家嫂子嫌,夫家那边又……


    唐家婶子摇头道:“这真是像人说的那什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要是想找这种会打媳妇的,当初直接把娟子家陆家不是更好。”


    她后头这话就是说笑的,黄阿叔笑了两声,可想到孙老婆子可能会使坏,他又叹了一声。


    蒋小一都觉得他可怜了,还没来得及安慰两句呢!见着他们三凑一推,又有人过来了,问聊啥啊!


    黄阿叔一说,那人便一拍脑袋:“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小一啊!我前儿傍晚去堵水渠,路过你家那田,看见陆老太和陆老汉在河边抓了吸血虫和福寿螺往你家田里头丢呢!哎呦,我等着人走了到近前一看,你家那田里头密密麻麻一堆螺。”


    她帮着把福寿螺捞了起来,但吸血虫游得快,又多,她没抓着,不过这事儿她没好意思说,说了就是有刻意‘邀功’的嫌疑。


    要是搁以前,她见着,最多就是上门跟蒋家说一声,但今年她家卖野果子、野菜赚了不少钱,她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也晓得蒋家这是在照顾村里人,因此才不嫌麻烦,帮着把福寿螺捞了起来。


    她道:“这两老货想来也不是啥好的,你也得注意注意,别是像着唐大姐说的那样,挖了你家田埂那可就坏事儿了。”


    唐家婶子闻言,立马悟了,一拍大腿:“难怪我说今年小一种的那两块田里头咋的螺卵那么多,上次见着你父亲傍晚走了一圈,把螺卵全捏了,可没隔两天就我又见好多秧苗上全是螺卵,红彤彤的一片,我都奇怪,往年陆家种的时候也没见着这么多啊,怎么到你种就那么多,感情是陆家那两老整的事儿啊!这也太……”


    她说到这个都卡住了,一时不知道咋的形容,只得拿怜悯的目光看着蒋小一。


    蒋小一:“……”


    好了,他不能可怜黄阿叔了,他得先可怜可怜他自己。


    这吸血虫不会吃庄稼,但过些时候就该给庄稼田锄草了,倒时下田里去了,吸血虫要是多的话,不得挨吸啊?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田里的庄稼。


    他前一个月都在忙,蒋父也不怎么有空,二伯娘便同燕娘几人说了,让她们在外头捡螺的时候,顺道的帮二房看看田,她同蒋小一和蒋父说,让他们放心忙家里的活,田里的事不用他们操心。


    因此蒋小一就没去田里头看过,压根就不晓得这事儿,蒋父虽是有些纳闷田里的螺卵好像多了些,可能想到这上头去。


    这陆家真真是恶心人。


    蒋小一气呼呼,喘气跟牛一样,和黄阿叔几人说了几句,他给豇豆黄瓜搭完架子,立马跑回了家。


    第202章 第 202 章


    三个小家伙刚写完课业, 正拿了背篓准备去割猪草,蒋小一喊住他们。


    蒋小二停了脚步,慢悠悠走到他跟前, 仰着头:“大哥,叫我们干啥呀?”


    蒋小一拿了个大水桶:“你们跟我去抓吸血虫,不用去割猪草了。”


    赵鸟鸟非常纳闷,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骤然一亮:“抓吸血虫干什么?大哥,那个是不是能吃?”


    能吃那得抓啊!


    蒋小一摇头, 说不是,还说了陆家的事。


    蒋小三闻言, 脚丫重重往地上一踩:“又欺负人,坏蛋坏蛋, 小三去收拾他们。”


    蒋小二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也没逞强, 他这个体格,怕是人一脚, 他就能直接飞半空去, 他拍了拍蒋小三:“小弟,我去给你找木棍。”


    “小三哥哥,鸟鸟跟你一起去,二哥哥,鸟鸟的镰刀呢?”


    蒋小二往背篓里看了一眼,说:“在这里。”


    赵鸟鸟弯腰从背篓里掏出来, 见着不是很利了, 便举着:“大哥,你给鸟鸟磨一下, 等下鸟鸟要用。”


    蒋小一:“……”


    都说妇人之仁,姑娘、哥儿最是心善心软,可赵鸟鸟似乎就不咋的仁,还比他两个弟要狠,竟然一出手就想拿镰刀!!


    蒋小一是一言难尽:“还是不磨镰刀了,我们去抓吸血虫吧!你们哥夫不是说了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家整的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带刀上门去,多少是有些狠了。


    毕竟抓几只虫放田里咋的了?陆老汉和陆老太一把年纪了,咋的,还能真砍了人不成?多大的事,值得动刀动枪?


    几个小家伙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立马去跟蒋小一抓吸血虫。


    柳哥儿全程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蒋小一把蒋小二装背篓里,又提着一木桶,然后领着两个小的呼啦啦的走了。


    蒋父出摊回来见着他们没在家,只当他们忙,也没问柳哥儿,还煮了饭菜温在锅里,想着晌午他们干活回来了就能吃。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小子今早去镇东头那边看砖,也不晓得咋的样了,村里还没人起过砖瓦房,他对这事儿也不清楚,不晓得白小子同人谈的怎么样。


    家里新房咋的起,什么格局,几个房间,白子慕都想好了。


    就做四合院,左侧做两屋,一个厨房和一个森*晚*整*理澡间,因为平日要在厨房里头吃饭,厨房尽量做大些,宽敞些,起码能摆得下三四张桌子。


    大门正对的那地儿做堂屋,平日待客用,村里人爱在堂屋吃饭,不过白子慕觉得这般麻烦,炒完菜了还得端到堂屋去,不方便。


    右侧做三间屋子,和左侧对称,这般房间肯定不够住,但可以起两层,然后做条长廊。


    如此,澡间上头可以起一间,厨房做得宽敞,那上头可以做两间,再加上堂屋上头一间——堂屋也要做宽,那么上头应该也可以起两间,但要做楼梯,因此做两间就挤了,只能做一间。


    剩余那地儿,可以做个观景台,摆张桌子,平日闲了,可以坐那儿歇一歇,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风景啥的,反正他们屋前一望无际,宽广的很,风景也不错,再加上右侧上头三间,够住了。


    这格局和旧屋子相似,到时把旧屋子推了,在那边做间作坊,然后用青砖全围起来,这样就安全了,倒时在院子里放点啥东西,都不用担心会被人翻篱笆进来摸走。


    他没起过房子,到了地方,裴家晓得他是赵家介绍过来买青砖的,立马请他进屋去喝茶,客套了两句,然后问他要买几多?他们价格绝对公道,烧的砖也是顶顶好,不信出去打听打听


    白子慕哪里知道要买多少砖,裴老汉看他‘啊’了一声,然后一脸懵,就笑了。


    这是个年轻的小汉子,没有经验,哪里会晓得这种事儿。


    白子慕模样好,好看的人总惹人喜欢一些,裴老汉笑得和蔼,问:“你想起多大的屋?跟老汉我说说,我给你估摸一下。”


    他干这行久了,自是有经验,房子起多大,又该去几多砖,他都是晓得的。


    白子慕立马从兜里掏了张纸甩开后递过去:“我要建成这样的。”


    纸上画的清楚,堂屋多宽,又几多米高,每间屋子多大,窗户做多大,他都标注在了上头,一眼扫过去就能一清二楚。


    现在兜里鼓了,房间自是要建大一些,长宽都是五乘五,这样以后里头放了床铺、木柜,书桌啥的才不会挤,像现在他和蒋小一住的那屋就有些窄了,就搁了几样东西,结果在里头转个圈,那屁股都能差点蹭到墙上去。


    裴老汉一看,立马就晓得该用多少砖了:“我家做的青砖小块些,你要是想这么起,那估摸着得烧二十四窑才够使,这只是个大概,不过你放心,倒时要是剩得多了,你给我运回来,我退银子给你,要是少了,你再来买一些。”


    这感情好!


    白子慕还担心人驴他,等会哄他买多了,那不得糟蹋银子?毕竟这砖头,吃又吃不了,还贵,剩得多了,还能拿去盖盖猪圈,搭个花圈啥的,可要是剩的不多又不少,拿去干啥都不行,岂不是浪费。


    二十四窑,得去四百多两银子,加上瓦片,一共五百多两,因为要的多,裴老汉还给他抹了零头。


    青砖贵,所以村里目之所及都是土坯房,就是富贵些的村长家以及刘家,那也是只盖的瓦片,就算只起两三间屋,那也得去七/八十两。


    光是青砖和瓦片就去了这么多,后期加上各项人工费,还有房梁这些,怎么的都得去六百两。


    再加上家具,门窗……


    白子慕都不敢想,再想下去怕是今儿一整天都要睡不着了。


    从裴家出来,白子慕一路晃着往客栈去,临近南街时,却看见丘翠翠正站在一老妇跟前,应该是来买鸡的,正同老妇讨价还价。


    白子慕立马上前去:“哎呦,这不是小妖婆吗?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哈,现在五月了,你家那个二愣子考上了没啊?”


    丘翠翠一见他脑子就突突突的跳,又见着街上行人闻言立马顿了脚步好奇的看过来……


    这人是故意的。


    她气得只想扇白子慕两个耳刮子。


    白子慕垂眸扫了她一眼。


    唐文杰还没考的时候,这人就嘚瑟得几乎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见了他还撂狠话。


    要是唐文杰考上了,那么丘翠翠应该早跑去找他炫了,哪里会忍得住,而且现在涨红着脸不说话……


    白子慕一拍大腿,笑呵呵道:“哦,是不是没考上?”


    丘翠翠怒指他:“你……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啊?你谁啊?秀才娘子啊?那么牛的,让我闭嘴我就得闭嘴。”白子慕拽得不,眼底满是年轻气盛的挑衅和得意。


    这个蠢蛋,人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她倒好,偏要反着来,还不自量力的跑他跟前撩狠话,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不狠狠的嘲笑一下这个气急败坏的蠢蛋,那他都不姓白。


    丘翠翠紧紧咬着后槽牙没说话。


    唐文杰确实是没考上,府试三场,一场三天,唐文杰没考上不说,只第二场中途就被人给抬了出来,明明只考了一场,可他却好似太过辛苦,瘦了一大圈不说,如今还受寒躺屋里头呢!


    唐文杰回来那天,见他那个样,她和刘氏还高兴,觉得他估计是考试辛苦,用脑过度才瘦得那么厉害,可一问,他娘的,竟然只考了一场就晕菜了。


    丘翠翠当时一听这话,心就碎了大半,也没敢再从福来客栈跟前走,就怕白子慕这缺德嘴欠的笑话她。


    她今儿出来,就是想买只吃鸡回去给天当家的补补,没成想千躲万躲,竟还是碰上了白子慕这个煞星。


    白子慕嘎嘎直笑,他对丘翠翠不感冒,因此说话是半点都不客气:


    “我就说了吧,你家那个二愣子估摸着是考不上,你还不信,人都还没下场考呢你就到处炫耀,说你当家的要当秀才了,你也要成秀才娘子了,成了秀才娘子就不会放过我,现在好了吧!考不上了,先头你又到处说大话,这会儿我就问你,臊不臊?又尴不尴尬?”


    旁边看热闹的先头还不晓得丘翠翠到处炫,如今听了白子慕这么一说,直接笑出了声。


    臊不臊?


    那肯定是臊的。当家的汉子还没考呢,屁股就翘了,这会儿没考上,脸皮薄点的,怕是大半个月都不敢出家门。


    听见周边有人在笑,一瞬间难以启齿的羞臊让丘翠翠脸色跟调色盘一样,青一阵白一阵,热得几乎要冒烟。


    鸡都不买了,直接匆匆掩面扭头就跑。


    白子慕看她落荒而逃,乐得直笑。


    不过先头听说唐文杰学识挺好,连着县学里的夫子都对他赞赏有加,贾员外为了巴结唐文杰,还早早就请他来客栈里头吃饭了。


    先头他虽是说唐文杰考不上,但那也只是说说,就是见不得丘翠翠嚣张,想灭灭她威风,


    没成想唐文杰竟真考不上。


    难道是这府试太难了?还是考试中途唐文杰窜稀了?


    看来有空,他还是得多看点书才行啊。


    要求不高,一天两三页,两年后起码的也能把买的那几本书给看完。


    到时肚里有墨了,他就去下场,考个第一回来,让蒋小一崇拜崇拜他,不然倒数第一,实在是没脸说出口啊!


    说了岂不是有损他男人的威风?


    南街离福来客栈不算得远,白子慕刚回到门口,蒋大石就跑过来。


    “哥夫,你去哪了?楼公子来了。”他指指二楼,说:“他现在正在上头等你。”


    “哦。”白子慕往二楼去,一进雅间就见楼宇杰哭丧着一张脸,半死不活的趴在桌上,拿着筷子百无聊赖的翻着盘里的菜。


    见到白子慕,他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兄弟,你来了。”


    白子慕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又被你父亲骂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府试四月中下旬那会儿就结束了。


    楼宇杰道:“我今儿才回来,府试结束后我去我姨家呆了几天”


    他指了指搁门旁边的一箱子:“这是我给你带的府城特产,都是些吃食,还有几匹布,是时下刚出的,你回去让小一拿了做衣裳,这布匹夏天穿了最是凉快。”


    白子慕高兴道:“兄弟,你真仗义。”


    楼宇杰说:“必须的,咱两谁跟谁。”


    “不过,你不是说你姨是鸭精转世,最是爱唠叨吗?你平时见了她都得绕道走,这次怎么考完了不直接回来,还上她家去?”白子慕看他一眼,然后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逃难去了吧。”


    “嗯!”楼宇杰也不瞒他:“我怕回来挨我父亲骂,就想去我姨家躲躲,可谁知都没能躲几天呢,我父亲便派了人去接我回来,今儿早上一到家,屁股都没坐热乎,他就问我考得咋样,虎着脸说让我不要试图骗他,其实他即使不说,你也知道我啥的人,我这人是出了名的老实,怎么可能会骗他,于是我就老实说了。”


    府试三场,一场只四题,三场一共十二题。


    楼宇杰说:“十二道题,我空了十道,父亲问我写的咋样,难不难……”


    他见白子慕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大概也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难不难?


    他是连题目都没看懂,咋的晓得难不难。


    楼县令一听,可不得来气了。


    虽说是没指望他考上,但只十二题,就他娘的空了十题,还连题目都看不懂,这……


    这是要气死他啊!


    策论写不出,他能理解,八股文他也能理解,可旁的,总该会些吧!


    他当年可是学识过人的出了名的才俊,咋的儿子傻成这个样?


    他当场就想拧楼宇杰耳朵,楼宇杰哪能站着乖乖让他拧,于是便从家里逃了出来,直接来客栈寻白子慕。


    白子慕看着楼宇杰,表情诧异至极,眼眸中还流露着几分同情之色。


    连题目都看不懂!!!


    他兄弟这智商……真是太惨了。


    楼宇杰一想起中午的事,就愤愤不平:“他骂我,可是骂我干啥啊?起码我是竖着进去,还能竖着出来,你都不知道,这府试有多严苛,那题又有多难多烧脑,好多人第三场就被抬了出来……哦,有一个更弱的,只第二场就不行了。”


    白子慕好奇道:“谁啊?”


    “唐文杰呗,你可能不认识。”楼宇杰和唐文杰在同个县学就读,虽是不同班,也没说过话,但唐文杰在县学里算得优异,很得他们班的夫子看重,听说这人吟诗作对最是拿手,他的夫子偶尔也会提起唐文杰,所以楼宇杰也认得这么个人。


    白子慕:“……”


    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人他可太认识了。


    唐家杰竟然只第二场就歇菜了吗?


    虽说动脑也累人,文人大多羸弱些,但唐文杰看着并不算得多瘦弱,没道理只第二场就顶不住了。


    正疑惑着,就听楼宇杰道:“这次府试,我那书院一个上榜的都没有。”


    “啊?”白子慕都惊了:“一个都没有?你们书院那么差劲的吗?应该不可能啊!我前几天还听客人说,以前府试,我们县县学,最差的都能有一两个上榜,这次怎么一个都没有?”


    楼宇杰叹道:“考得太难了,而且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吗,这科举内容改了些,难度大幅提升。”


    “每年府试,各洲照理应该录取六十人,可今年,大概是空白卷实在太多了,想低分录取都不行,我去看榜时,咱们洲就十三人上榜。”


    可谓是惨不忍睹。


    白子慕觉得心都凉了。


    难度大幅提升,那两年后他咋的考?这是逼他头悬梁,锥刺股吗?


    他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有多难啊!你还记得题目吗?能不能跟我讲讲,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楼宇杰在考舍里待了三天,无所事事,整天对着题目发呆,那题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还能记得。


    当下立马让小二去拿纸笔,写了一通,白子慕挨着他,看了半响,越看越高兴,后头没忍住,还直接笑出了声。


    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楼宇杰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受击过度了,谁知白子慕一拍大腿,惋惜道:“他娘的,早知道今年我就下场了。”


    要是今年去,那上榜绝对是稳了。


    要说考八股文、律赋,他不是别人的对手,这些东西他开智那会儿师傅和师兄就教过他,可如今几百年过去,已经忘了差不多,去了一定写不出来。


    第203章 第 203 章


    八股文、诗词啥的白子慕不太会, 可若是考算数,这根本就难不了他。


    十二题,算数占了四道, 策论两道,八股文和律赋只两道,其他的, 吹他都能吹得出来。


    府试要是一个都上不了榜, 那知府脸上肯定无光,也会被其他洲所笑话, 笑他们这地儿的人没出息。


    因此无论如何,肯定要选些人上榜。


    这次没能选够五十人, 无他,实在是卷子留白的考生太多了。


    这种的, 也让上榜, 等着史部的人下来查看, 见着留空的考生也能被选上,定是要逮着知府问罪。


    府试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择优而录。


    大多书生是寒窗苦读数十载, 十年磨一剑,如今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每一条律法颁布初期,大多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难免的有些不足。


    这次科改就来得太过突然,先头众书院教的多是诗词歌赋,算数一道虽也教, 但其实并未多深入, 结果离府试不过半年,科举就被下令整改——以前是算数一道, 如今四道,加重了比列。


    可按白子慕一个现代人来说,十二题,八题是文,四题是理,说占比重,其实也没重多少。


    就是颁布的时间不对。


    众多夫子和考生平日所授所学,重心大多是在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上,这一下可以说是始料未及。


    这会儿晓得了,以后大家定是会把重心放在算数上,可只几个月,能学得什么?再给他们两年时间,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备考’,那到时竞争就大了。


    所以这时候下场,赢的概率是很大的。


    不过,朝廷为什么整改,其实也可以理解,白子慕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自古以来,单靠锦绣文章是很难发国的。


    这水利设施,桥梁建筑,军事战争,哪样用不到算数?


    这些光会写文章可做不了。


    而且,在军事领域方面,数学的应用还尤为突出。


    朝廷重视也并不无道理。


    在现代,三大科乃语、数、外。


    数学占了一科,为什么?


    因为数学应用最是广,几乎在各大领域都需要运用,要是没用,早被废除了,不可能延续至今,理综物理化才一百五,可单单一数学就已一百五了,可见其国家对其重视。


    白子慕惋惜极了,简直恨不得时间倒转。


    楼宇杰不晓得他所想,还道:“兄弟,这算数题可难了,你要是下场,绝对比我还惨。”


    白子慕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


    这家伙,压根就不晓得他旁边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当年可是大家公认的奥数小王子。


    区区算术题,能难住他吗?那肯定是不能啊!


    虽说时代不同,但现代二加二等于四,没道理搁了大周,二加二就等于三。


    楼宇杰写的这几题,其实也就高中水准,实在不算得难。


    白子慕道:“其实这些题,简单得很。”


    “啊?”楼宇杰不可置信:“简单?你耍我呢?我连题目都看不懂,而且兄弟,不是我吹,府试比县试严多了,我进去的时候,手心一直在冒汗。”


    冒汗?


    那便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可能是有什么考前综合症,很多人一紧张,立马的就会倒地昏厥。


    白子慕双手抱胸,老神在在道:“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你自己得反思反思,这算术,简直无足挂齿。”


    楼宇杰听了这话有点不服气:“兄弟,你吹牛都不看一下对象的吗?你说简单,那你来做我看看。”


    “行。”怕阿拉伯数字楼宇杰看不懂,白子慕在另一张纸上演算了一边,才把过程用繁体写在了题目下头。


    楼宇杰题目都看不懂,哪里晓得他写的对不对,可他见白子慕好像真的懂一样,提笔就是刷刷刷,半点不停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等白子慕写完了,他卷了纸站起来将其塞进衣兜里:“我拿回去给我夫子看看,要是你真写对了,下次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算了,你帮我一个忙。”白子慕道。


    楼宇杰纳闷不已:“啥忙啊?咱是兄弟,说啥帮不帮的,你只管说。”


    白子慕道:“我想托你帮我弄点药材。”


    楼宇杰立马上下看他:“兄弟,你生病了?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别吓唬我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了。”


    白子慕:“……”


    这人特么的,咒他呢!


    “才不是。”他狠狠的拍了楼宇杰一下,楼宇杰也没生气,反而还松了一口气:“那你要药材干嘛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人信得过,白子慕直言道:“做香油使。”


    楼宇杰眼都瞪大了,看看他,又看看桌子上方才他嗦了两盆的螺。


    “这香油是拿药材做的?”他简直不可思议。


    “嗯!”白子慕以为他会来一句,会不会吃死人,谁知楼宇杰激动道:


    “兄弟,你脑子真好使啊!用药材捯饬吃的,这你都能想得出来,怪不得其他客栈打压不了我们福来客栈,也做不出那香油来,正常人谁能想到这香油是拿药材做的呢。”


    “可不是。”白子慕傲然道:“我也就是信任你才跟你讲,别人我才不告诉他。”


    楼宇杰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对方这是真把他当兄弟呢!不然咋的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啊!


    既然是兄弟,那就得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都得义不容辞了。


    他胸膛拍得啪啪响:“兄弟,你说,你想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我铁定给你弄来。”


    白子慕就喜欢他这豪爽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仗义,我想要八角,桂皮……”


    楼宇杰听了半响,疑惑道:“这都是常规药材啊!我还以为你想要啥子灵芝人参呢,这些东西医馆里头不是有吗?”


    “有是有,但我不能去买。”白子慕叹了一声,凑到楼宇杰跟前,小小声说:“我家鸟鸟你知道不?”


    肯定知道啊!那大胖娃子和蒋小二、蒋小三经常在客栈里头混,他还和他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呢,他给蒋小三擦过鼻涕,给蒋小二撕过鸡腿肉,给赵鸟鸟剔过牙,哪能不知道啊!


    白子慕摇头道:“鸟鸟他爹爹找来了,你不知道,他爹爹正是福来客栈的东家,姓赵,不过我那赵叔可怜了,先头嫁了个王八……”


    白子慕一说,楼宇杰一听,顿时义愤填膺,气得坐都坐不住,围着桌子不停绕圈。


    “他娘的,这姓沈的怎么这么可恶,不就是有一个秀才表弟吗?还想打压咱赵叔,真是无法无天。”


    两人像醉了一样,越吹越大。


    白子慕也是拳头痒:“可不是,区区秀才,看他狂的,我是压根就不把他放眼里,一个破秀才,等后年我下场了,也是秀才了,到时我去会会他,他奶奶个腿的,敢欺负我小弟他爹,当我是硬了吗?”


    楼宇杰:“兄弟,到时我跟你一起去,不就是秀才吗?当谁不是了一样。”


    白子慕:“可不是,也就是咱低调,不想那么急着当,要不然咱想考个秀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可不,后年咱去,咱也就是了。”


    “那肯……”白子慕脑子一醒,那‘定’字就说不出口了。


    楼宇杰这傻蛋连题目都看不懂,两年后……怕是也悬啊!


    “你以后下学了,要不来跟我学算数吧!旁的我教不了你,但这个我能教啊!你夫子来了怕都不是我的对手。”


    楼宇杰想起方才白子慕那提笔解题的流畅样,机灵的先应了。


    两人吹了一波,通体舒畅,正想坐下来再吃点,外头两衙役突然闯了进来。


    楼宇杰一看见他们就想跑。


    一衙役将门堵住,抱拳道:“少爷,老爷命我等带你回去。”


    回去就是一顿打,谁傻谁回去。


    楼宇杰想跑,立马被一衙役扣住两手,摁到了墙上。


    老爷说了,不用怕少爷伤着,要是他想跑,打完一顿再带回去。


    楼宇杰就是个脆皮鸡,压根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朝着白子慕喊丫丫。


    “兄弟,救命啊!救命啊!”


    白子慕刚要动,一衙役对着他抽出了腰间的利剑。


    寻常衙役,白子慕不怕,打了也就打了。


    但这两一看,虎背熊腰,步伐沉稳,应该是练过,同衙门里的衙役有着显著区别,这明显是县老爷自个人,打了他们,怕是就要被县老爷盯上了。


    他现在就是草民,被盯上估计会有点麻烦。


    楼宇杰嗷嗷叫:“兄弟,赶紧救命啊!”


    白子慕看了眼那泛着光的利剑,咽了下口水:“……兄弟我现在有点自身难保。”


    楼宇杰:“……”


    楼宇杰被犯人似的押了回去,从福来客栈出来后,一路被不停围观,他都没敢抬头,恨不得厥过去。


    可回到府里还挨了一顿打。


    楼县令手里拿着腿粗的木棍,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正掉眼泪的楼宇杰。


    “你能耐了是吧?出息了是吧?还懂得跑?我原先都只想拿手粗的棍子打你,你若是不跑……”


    “爹啊!我下次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楼宇杰屁股实在痛得厉害。


    “那下次还跑不跑了?”楼县令沉着声问。


    楼宇杰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将近二十年,哪里能不晓得他什么德性。


    这会儿说不跑了,肯定还要挨两棍子。


    说跑,得挨八棍。


    反正就是讨不了好。


    他眼珠子转了半圈,说他没有跑啊!


    楼县令冷笑两声:“没跑?那你干什么去了?”


    楼宇杰说他对学识求知心切,一刻都待不了,方才是跑去问他夫子了,只怪他太过着急,没来得及说。


    楼县令信他就有鬼了,见他满嘴喷粪,刚想再给他一棍子,就见楼宇杰从兜里掏了一张纸出来,信誓旦旦:


    “不信爹你自己看。”


    楼县令接过一看,上头果然是这次府试的算术题。


    纸上写着两种不同的字迹。


    一个是他儿子的,他认得出,但另一字迹,却并不是郑夫子的。


    郑夫子乃楼宇杰的夫子,楼县令是认得的。


    府试题目传出来的时候,他和郑夫子喝酒时,还拿了题给郑夫子看,郑夫子当场就算了起来,算了一整个下午。


    他全程等在一旁,加上先头也见过郑夫子给楼宇杰写的批语,因此认得郑夫子的字迹。


    他虽说当年也是前三甲,但要说题诗写作,他能提笔就来,可于算数一道,他并不多厉害,季夫子只秀才出身,比得他还不如。


    这是给谁帮忙算的?出去才一个时辰,就给算出来了?


    不会是瞎写的吧!!


    楼县令仔细一看,先头郑夫子算的时候,他有看过,郑夫子解题思路其实有些复杂,但要是让他来算,思路其实也和郑夫子一个样。


    可这会儿纸上的解题思路却很是清晰、简略,而且一看,就是言简易懂,再看最后结果,完全正确。


    楼县令眼神微眯:“这是谁给你算的。”


    楼宇杰:“是郑夫……”见楼县令抬起棍子,严着一张脸,他立马老实了:“是我兄弟写的。”


    “你兄弟?”楼县令想起来了,是福来客栈那个掌柜。


    白子慕他也是认得的,毕竟楼宇杰是隔三差五的就往福来客栈跑,每次去的时候垂头丧气,回来就改头换面,斗志昂扬一副要上天的样子,傲得不得了。


    楼县令见了几次,纳闷得不行,加上就这么一个孩子,楼县令平日虽是对他严,但却是疼他的,他同人交兄弟,对方啥子人,什么人品,德行如何,他自是要查过一番的,要是对方不得行,他定是不会让楼宇杰同人相交。


    不过白子慕,他观察过,除了有些吊儿郎当,爱睡懒觉外,没啥子问题。


    而且,这人县试也过了。


    对方学识同他孩子是半斤八两。


    县试时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大概学识都不咋样,因此两人格外的有共同语言。


    上次他暗暗跟楼宇杰屁股后头过去,见着他两在屋里嘀嘀咕咕,他靠门上听了两句,然后瞬间就听不下去了,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都得拿袖子捂着脸,不敢见人。


    这两人,本事没多大,但吹大话的本事却是相当的了得,他听得都臊得慌。


    难怪每次一次福来客栈回来,他儿子总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


    不过自信些也是好。


    他楼家的男儿,就该自信些,整天萎靡不振像个什么样子,不过,这两人要是本事和吹牛的口气一样大那就好了,白子慕没啥子问题,因此他也就随楼宇杰去了。


    没想这人,于算数一道这么厉害的吗?


    楼宇杰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凝重,眸光也幽深了几分,急道:“爹,我兄弟写的对吗?”


    “都对了。”楼县令刚说完,楼宇杰立马从地上蹿起来,简直不敢置信,声音都拔高了:“都对了?爹你没看错吗?你到底懂不懂啊?”


    这咋的可能嘛!


    这题目他可是看都看不懂啥个意思,他兄弟县试时还在他后头呢!这会不仅能看懂,还全写对了?这么厉害的吗?


    楼县令额角突突直跳,直接给他后背来了一下:“我不懂?你当我是你吗?好歹我当年也是前三甲的男人,你以为我像你,脑子被门夹了一样,蠢得无法无天。”


    楼宇杰肺管子被戳到了,气道:“爹你咋的又骂人?”


    楼县令没好气道:“谁让你蠢。”


    楼宇杰想要顶嘴,旁边奶娘给他使了个眼色的,小心劝道:“少爷,别意气用事啊!你看看老爷手里那木棍,看完了你再想要不要说话。”


    楼宇杰顿时呐呐的住了嘴,缩着脖子没敢再说话。


    他娘今天不在,去庙里上香去了,没人护他,还是老实些为好,不然定是要被打残了。


    楼县令瞪了他一眼,扔了棍子坐到了桌边,又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润了嗓子,才问:“这题那白小子解时用了多久?”


    楼宇杰想了想:“没多久,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楼县令看他,没信。


    楼宇杰:“真的,我没骗您。”


    楼县令甩着袖子冷哼一声,提醒道:“你跑出去了大半个时辰。”


    “可先头我们都在吃饭,吃完了,我们又畅享未来,然后我兄弟问我咋的俯试完了那么久才回来,提了这事儿,就说到了算术题上,他叫我写出来他看看,然后他看了一眼,就说这个简单,我不服,他就当着我的面写了,我真没骗您。”楼宇杰满脸认真。


    楼县令想了想,这两人平日要是凑一起,就爱吹,哪次不吹大半个时辰,那都不正常。


    第204章 第 204 章


    楼县令也不再怀疑了。


    儿子出去这半个多时辰, 应该大半时间都拿来吹了,如此,这几题, 没准真的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如此看来,那白小子算数怕是不得了啊!”


    楼宇杰趴到桌上:“真的吗?”


    “嗯。”楼县令转着手中的茶杯,道:“我得到题时曾让你夫子解过, 他用了快半个下午, 后面一题,最后一步骤还出了差错。”


    楼宇杰:“啊?”


    连他夫子都算不对吗?


    他就说嘛, 肯定不是他蠢才题目都看不懂,明明是这题太难了, 看吧!连他夫子都搞不定。看来他兄弟有两把刷子啊!


    他兄弟真是太牛了。


    不过人与类聚,如此看来, 他也是个厉害的。


    “那爹。”楼宇杰兴高采烈的问:“我能不能去跟我兄弟学?”


    “嗯?”楼县令抬眸看他。


    楼宇杰道:“我那兄弟说要教我, 然后后年我们一起下场, 既然他算术这么厉害,那我能去跟他学吗?”


    楼县令微微眯着眼:“他愿意教你?”


    不怪他惊讶, 大多夫子, 除了亲传弟子,一般情况下都爱敝帚自珍。


    楼宇杰被问的莫名其妙:“愿意啊!他可是我兄弟,有啥不愿意的。”


    楼县令高兴道:“他既然愿意,那你每天中午抽些时间出来去跟他学吧!”


    楼宇杰:“那县学那边?”


    “我会和郑夫子打个招呼。”楼县令说。


    小地方没什么‘高人’,郑夫子学识不算得厉害,但却是当年县试第森*晚*整*理一, 教楼宇杰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还有他从旁教导,因此楼县令就没另外给他寻夫子。


    当年离京赴任, 因太过匆忙,也没能在京城给孩子寻一夫子带过来,而后他老师来信时虽也提过这事儿,但平阳镇偏僻,且离京又远,也没啥人愿意过来。


    楼县令又忙着事儿,就想等府试过了,再把孩子送京城去,让老师托个关系,把他塞进国子监。


    郑夫子旁的还行,但对算数一道,实在是不精,楼县令晓得以后科考算术比例要往上调时,原本还愁苦去哪给孩子寻个夫子,如今竟是有现成的了。


    且让孩子跟着学几天看看,要是真能学到东西,那就让儿子跟着白小子学,这人应该也不会藏着掖着,不然不会对他儿子开这个口。


    楼宇杰见着他面色稍缓,立马求他,让他帮忙派人去外头定些药材。


    楼县令不用想,便问:“是白小子要的?”


    “嗯!”楼宇杰两手抱拳,求道:“爹,我兄弟难得跟我开次口,你可得帮帮忙啊!而且我都答应人家了,食言实非君子所为。”


    他难得有个谈得来,这事儿自是要帮的,而且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沈家敢派人盯着白子慕,但敢盯着他?楼县令点点头:“这事你交给我,现在滚去书房看书去。”


    楼宇杰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稳重些。”楼县令叹了一声,喊来管家,吩咐了下去。


    为预防起见,他还是派人去了外洲进货。


    临近下午,季老先生就见白子慕背着手在客栈里头晃了一圈,然后去厨房拎了两块五花肉回去了。


    刚回到村里就见着陆家门口闹哄哄,在一片嘈杂声中,蒋小一的怒骂声格外明显。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蒋小三虎视眈眈的盯着陆家汉子看:“你要是敢动我大哥,小三就揍扁你。”


    赵鸟鸟挥着拳头:“对,你别逼我们动手啊!我们要是拿我们鸡蛋大的拳头打你,你一把老骨头可遭不住。”


    蒋小二:“就是就是,陆老伯,小二劝你惜命啊。”


    陆家汉子气得倒仰,他平日确实是窝囊了些,村里的汉子他不敢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脾气。


    他娘的。


    要是四个汉子,那便是人多势众,他不一定敢出手,村里的汉子他打不过,但一个哥儿,外加三个凑人头的矮南瓜,他还怕吗?


    今天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是气得狠了,压根没顾得上旁的。


    方才蒋小一领着三个弟弟一进他家门,就闯到他爹娘屋里,然后把一大桶吸血虫倒在了他爹娘床上,还泼了一些到他爹娘身上。


    这会他爹娘屋里全是吸血虫,而且那水黄橙橙的全是泥巴,蒋小一泼的时候,那些水都沾在被褥上,这可咋的整?


    但这不是最让陆家汉子生气的点,他气的是,蒋小一竟然一个人就敢上门挑衅,这压根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而且,当初他娘托了林家的帮忙去蒋家说亲,蒋家没同意。


    为啥子不同意?


    是不是和别人一样瞧不起他?


    对,一定是瞧不起他,所以蒋家才没同意这门婚事儿。


    这贱人竟然敢瞧不起他,今儿不教训教训他,他怕是都不晓得他的厉害。


    陆家汉子撸了袖子就要朝着蒋小一打过去,陆老汉和陆老太却拼了命的拉住他。


    “儿啊,你别冲动啊!动了他,白小子怕是就得抽死你了。”


    陆家两老惧怕白子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两老见蒋小一往他们身上泼吸血虫,就晓得他们做的那事儿,估摸着对方怕是晓得了。


    因此心虚啊!


    哪里还敢让儿子动手。


    陆家汉子脑子都要被怒火烧干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白小子。


    他这种人,是脾气爆,易怒,也易失控,因此先头娶媳妇的时候,才会在气极之下,理智全无的把他们往死里打,这种人,能忍,可一旦爆发的时候,也最容易不管不顾。


    “你们放开我,今天我要打死他。”


    陆家汉子小小个,又矮又瘦,蒋小一压根就不怕他,陆家汉子这个麻杆样,他能一拳两个,一脚三个。


    他丝毫不带怕的,还冲着陆家汉子喊:“你来呀,你来呀,等下我把你牙都给你打掉你信不信?”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将他脸面摁在地上踩,陆家汉子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样,眼都红了。


    当初他娶的那两,见着他要动手,每次都怕得瑟瑟发抖,这贱人不怕也就算,还敢同他叫嚣。


    这贱人真是太嚣张了。


    陆家汉子甩开爹娘,挥着拳头就要朝蒋小一打过去,蒋小一正准备避开,然后捏紧了拳头想反击。可陆家汉子在离他半米远时,却突然嗷的叫了一声,而后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砰的跌到了地上,起都起不来,捂着肚子在院子里来回翻滚。


    陆家两老都被这突然的一下搞呆了,待回过神来后,赶忙过去扶他:“儿啊!我的儿啊,你没事吧!杀人了,杀人了!”


    蒋小一扭头一看,顿时惊喜:“夫君,你回来了。”


    三个小的被白子慕那一脚整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马一脸崇拜的看着白子慕。


    一脚直接将那么大的一个人踹飞去,哥夫也太厉害了哇……


    哇塞,真是要崇拜死哥夫了呢!


    三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目光如炬的看着白子慕。


    白子慕有点美,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问蒋小一:“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蒋小一立马说了一通。


    外头看热闹的先头还不晓得原委,就听见陆家两老嗷嗷叫,他们就过来了,然后就见着陆家两老房门开着,身上也湿漉漉又满是泥巴,细看还有些吸血虫趴在上头,再往屋里一看,不得了,也是满地的吸血虫,正伸着身子四处爬,恶心死个人。


    又见着蒋小一手里还拿着水桶,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是蒋家哥儿泼的。


    可为啥子泼啊?


    蒋家哥儿可不是爱欺负人的性子。黄阿叔和唐家婶子从蒋家菜地离开的时候相约好了一起去山里割猪草,这会儿不在,因此大家也不晓得。


    现在懂了,顿时议论纷纷。


    “我就说了,这蒋家哥儿以前忙,不咋的在村里闲逛,可上个月我天天背野菜去他家,见着他即使忙也都笑呵呵的,我那草鞋脏泥巴,那天急着去山里,想让他快些称,没看好,踩到他装野菜的竹席上,好几个泥印子,可人小一都没同我生气,还同我说没事,擦擦就行了,脾气和他父亲一样,好的咧!咋的会无缘无故的上人家门来,感情是这么一回事。”


    “可不是,这两年除了那几个嘴碎,你们见以前小一和谁红过脸。”


    “这陆叔和陆婶真真是该,田都卖出去了,还搞这种恶心人。”


    就是那年纪大的,先头见着陆家两老一身狼狈,还觉得可怜,觉得蒋小一多少是有些过了,人陆家两老那么大年纪,好歹是长辈,有啥子不能好好说,但:


    “干啥子不好?去坏人庄稼,糟蹋粮食,这是要天打雷劈啊。”


    “就是,实在是太小心眼了,蒋家惹他啥子了?不就是说亲的时候没同意么,这也要怨人,咋的,他当他陆家谁啊,一上门提亲就得同意啊?村里人说亲,要是个个像着他家这样,那岂不是家家户户都要结怨了?我看啊,大家以后离他们家远些,不然要是说话啥的没注意,人也怨上咱,偷偷害咱庄稼,那可是要见鬼啊!”


    蒋家庄稼地被嚯嚯了,倒不要紧,人还有生意。


    可他们却是不行的,一家老小,就靠着地头过活呢!庄稼可不能坏了。


    有人赞同:“是这么个理。”


    陆老太见着大家这么说,顿时急了。


    他们家本就人口单薄,要是人人远着他们家,那以后家里要是出了啥子事,叫谁帮忙?


    陆老太一急,直接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哭:“欺负人了,欺负人了。”


    “欺负你们啥了?”蒋小一道:“要不是你往我家田里头倒螺,我能上你家来?”


    “就是。”白子慕道:“你们这两缺德货,下次要是敢再这么整,我回去就同我父亲说,下次他要是再在地里看见福寿螺,我就上你家门来,再给你儿子一脚。”


    这怎么能行?


    他家儿子刚挨了那一脚现在已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不动弹了,再挨一脚,那岂不是要直接上天?


    可是,这季节田里的螺那么多,也不是死的,它们会自个会寻吃的,即使他们不去抓,那螺也会自个爬蒋家田里头去啊!


    这也要算他们头上吗?


    陆家两老一时间都忘了哭了,想说不能这么算啊!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可白子慕没再理他们,带着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回了家。


    村里人直接笑开了。


    白小子这一招实在是狠啊!


    他要是不这么说,陆家两老要是半夜再偷偷搞事儿,那他们也不晓得啊!现在他这么一说,陆家两老还敢吗?


    那定是不敢了啊,没准的明儿还要去蒋家田里头帮着捉虫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的,村里人就见着陆家三人在蒋家的庄稼地里头到处的找螺卵,众人都要笑喷了。


    真是该的。


    田里有人‘帮忙’捉虫了,蒋父便没再来,不是出摊就是搁家里做豆腐皮。


    蒋小一则是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熬果酱,今年收的野果子实在是太多了,白子慕又是个贪睡的,每天晚上回来吃了晚饭还要干活,但也只能做几锅就得睡了。


    这果酱做的不容易,不能一次炒太多,不然翻炒麻烦不说,也容易粘锅焦了,因此要是只等着白子慕晚上回来了再做,不晓得做到猴年马月。


    蒋小一学会后,便接手了这活儿。


    蒋父先头见着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三筐野果子,还奇怪得要命,问蒋小一哪里来的,蒋小一又驴他,说路边捡的,蒋父忍无可忍,活都不干了,敲了他一顿,又拉着他念经。


    三个小家伙见着他们没注意,摸了一罐果酱,跑进厨房泡了水喝。


    果酱甜滋滋,放水里搅拌后,水喝起来不仅是甜的,还有一股浓郁的果香味,感觉就跟喝果汁一样,好喝得紧,三个小家伙还懂得招呼柳哥儿一起喝。


    小哥儿大多都爱甜的,柳哥儿也不例外,哪里忍得住,也跟着干了两碗,打了个饱嗝才到灶台边干活。


    “小二哥,你不喝了吗?”蒋小二坐在凳子上,两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


    三月泡做的果酱泡水后有些红,果味也浓,蒋小二砸吧了一下小嘴,觉得甜滋滋,又喝了一口。


    真是太好喝了。


    他能一直喝个不停。


    柳哥儿见他小个个,只一会功夫就吨吨吨的干了一碗,蒋小三和赵鸟鸟更厉害,已经喝了两大碗了。


    柳哥儿让他们别喝太多了,不然晚上要尿床。


    蒋小三挠挠头:“不会不会,我们都是大孩子了,怎么可能还会尿床啊!小二哥,你才喝了两碗呢,不再喝一点吗?”


    嘴里果香味还很浓郁,柳哥儿也有点抵御不住,想了想:“那……再给我来一碗吧!”


    府洲。


    顾家是五月中旬嫁闺女,因为离得远,十五那天再回来定是赶不及。


    赵云澜一行人十三就往府城赶。


    第205章 第 205 章


    十四晌午, 赵家三人才到的府城,因着明儿才开席,他们便回府里住。


    赵云澜下了马车后回屋歇了会儿。下午见着日头不晒了, 赵主君过来寻他,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这些年身子不好,常躺床上, 没咋的出去过, 如今身子硬朗了便坐不住,想着去外头看看, 给几个小家伙买点布,如今眼瞅着就要热起来了, 三个小的一件夏衣都没有,他想着看些布, 回去给他们做几身衣裳。


    镇上的料子他看不上, 想着府城这边可能卖得好些。


    赵云澜和赵富民陪着他一起去。


    府城到底是大地方, 布庄里头啥子布匹都有,三人在里头逛了一圈, 是见着合眼的就想买。


    赵主君摸着布匹, 说:“这粉色料子,咱鸟鸟白,穿上一定好看,这鹅黄色的,适合小二和小三那两娃儿。”


    赵富民也摸了摸,说:“嗯, 这料子看着不错。”


    旁边小伙计笑呵呵, 赵富民和赵云澜是他们布庄的常客,又和东家相识, 每次来,总要买好多,也不咋的讨价。


    虽然东家有交代过,赵家人来了,要好好招待,收个进货价就行,要是不要银子,人下次定是不会再来,可赵家不晓得,每次结账都很豪爽,当伙计的就爱这种大方的客人:


    “哎呦赵老爷您可真有眼光,这料子可是今年夏季新货,拿来做衣裳透气得很咧,做成衣裳穿了一点都不闷,这货刚到那会儿,可是被客人们抢着要呢!您也是来得巧,昨儿刚好到的货,若是晚一些,怕是都就卖完了,这布匹和您们有缘呢!”


    赵富民朗声笑起来:“是嘛!”


    他晓得这是人的客套话,但好话大家都爱听,当下便打手一挥:


    “这匹,这匹,还有这两匹都给我包起来吧!”


    赵主君看了一眼赵富民指的:“你买这白料子和这蓝料子干啥?”


    “给白小子和小一买的,既然料子好,那就给他们也做几件。”赵顾富民说:“镇上那布庄里头的料子不算得好,白小子和小一见天的干活,穿些凉快的,总归舒服些。”


    赵主君点点头:“是这个理,那再给安小子也买套。”


    不然一家人都买了就没给他买,这哪里行啊!


    赵富民目光到处看:“这哪里还用得着你说,安小子自是也能买,不过这些料子颜色不太适合他。”他扭头问小二,这料子可还有旁的色?


    伙计积极道:“有的有的,昨儿刚到的咋能没有,就是货太多了不方便全摆出来,赵老爷你想要啥颜色的?”


    “浅些的,适合三十好几的汉子穿,你先拿出来我瞧瞧。”


    “哎,好,赵老爷您稍等。”


    伙计立马往后头库房跑,没一会儿抱了好些布匹来。


    赵富民和赵主君挑花了眼,三个小家伙的好买,尽挑艳的买就对了,孩子就该穿得艳些,喜庆些,灰扑扑的都是老人家装扮。


    而且三个小家伙乖,给啥穿啥,不挑。


    白子慕肤色白,穿白衣好看,他自个也喜欢,蒋小一好几件袄子都是蓝色的,照着买肯定没错。


    可蒋父,今儿灰色,明儿藏色,赵富民和赵主君不晓得他喜欢啥。


    哥儿和汉子穿的虽有些微不同,但也大抵相似,赵云澜和蒋父又年纪相仿,两人就想让他帮着参考参考,可扭头一看,身边除了一笑眯眯的伙计外,压根就没见旁的影。


    “澜哥儿呢?”


    “赵少爷在那呢!”


    两人顺着伙计指的方向一看,正见着赵云澜站在一成衣前,细细摸着,同旁边的伙计问话。


    那衣裳一看就是汉子穿的。


    这是要买给谁?


    赵主君看向赵富民:“澜哥儿是想给你买衣裳吗?不过也不对啊!那衣裳看着,不像你的尺寸。”


    他经常做衣裳,眼睛最是毒:


    “那衣裳你穿的话,窄了些,也短,他自个穿又宽了,白小子还年轻,穿那颜色有点显老了,我看那尺寸,安小子穿的话,倒是刚刚……”


    ‘好’字刚到喉咙口,脑子像是突然过电般,他穆然住了口,和赵富民面面相觑。


    “澜哥儿这是……这是给安小子买的吗?”


    赵富民恍惚道:“应该是的吧!不然咱澜哥儿也不认得旁的汉子了啊!”


    “这……”


    赵主君诧异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云澜拿了衣裳,摸了摸,又往赵富民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们还在低头看布匹,松了口气才对一旁的伙计道:“给我包起来吧!”


    “现在吗?”伙计指了指赵富民他们,问不等赵老爷一起结账吗?


    赵云澜摇了摇头,说不用,还让伙计给他包严实些。


    伙计听他语气似乎还有点急,没再多问,立马照办。


    见着他都买好了,赵富民才咳了一声叫他过来,装模作样的问:“澜哥儿,你买了什么?”


    赵云澜脸色微红,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包袱,声音低缓:“没什么。”


    赵富民和赵主君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遮遮掩掩,肯定是有问题。


    晚上躺床上,两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赵主君不解道:“老爷,你说咋澜哥儿这是啥意思?”


    他们做长辈的给蒋父买点布匹或是衣裳,没啥,也合礼数,可赵云澜买,就于礼不合了。


    因为两个如今都已经合离了,皆是光着,即使没光着,那也不合礼数,哪有哥儿给汉子买衣裳的?买斤肉啥的,那到说的过去,旁人也不会误会多想。


    可衣裳、鞋子这些,给汉子买,这明显是不和规矩,不赵云澜不可能不晓得。


    赵富民若有所思,过了半响才道:“是不是咱澜哥儿看上安小子了?”


    “啊?可能吗?”赵主君不太确定,因为赵云澜性子冷清,当初刚和沈家定下来的时候,沈正阳来家里,赵云澜见了他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


    而且婚事没定下来前,也有旁的人家想同他们联姻,那些个汉子不乏英年才俊,他们想讨好赵云澜,可赵云澜却是一个都没理会。


    蒋安虽说模样是好些,可没读过啥子书,也不懂生意上的事,两人应该聊不到一块儿,他家澜哥儿咋的突然看上他了?


    而且,他也没见这两人咋的说过话啊!


    赵主君实在想不通:“安小子是个懂理的,晓得避闲,即使是搁厨房里头吃饭,他都不坐澜哥儿旁边,上次农忙,我去给小一帮忙,他带着三个娃儿出去干活儿了,大中午的也没回来,大牛几个又回家吃午饭,就咱澜哥儿和安小子在家。”


    “你猜咋的,我坐马车到了蒋家院外,刚从车上下来,就见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外头编箩筐,我问他咋的不坐屋里头?他说外面凉快,可那会儿晌午,太阳晒得慌,外头哪里会凉快。”


    赵主君皱眉道:“后头我进了院子,发现大房的人没在,只咱澜哥儿一人坐在厨房里,那会儿我就晓得他是在避嫌了,安小子守礼,当着咱的面,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过,背地里更不可能了,澜哥儿咋的就突然看上他了呢?”


    赵富民笑了笑:“没准咱澜哥儿就是看中安小子这一点,要是安小子不知分寸,总往他跟前凑,咱澜哥儿还能看得上他?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咱们之间,不也没咋的相处过。”


    赵主君勤快,干活踏实,那会儿他去府里帮娘干活,怕着娘劳累,总是抢着干,旁的丫鬟小厮见管家不在,总会躲点懒,唠点嗑,就他总是低着头勤勤恳恳的干着活。


    赵富民见着他这样,就晓得他是个能过日子的。


    有些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但有些感情,则是被对方某一品性所吸引。


    如体贴踏实,如善良勤快,如帅气俊郎,又或者是家财万贯。


    正如老话所言,感情可以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不需要相处,也能看对眼。


    赵富民翻了个身对着赵主君,眼中精光一闪:“要是澜哥儿真看上安小子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赵主君也高兴道:“是啊!如此小一他们叫咱外公,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咱以后就真真是一家人了。”


    “可不是,小一那几个娃儿我是眼馋许久了。”赵富民见着有些凉,给赵主君把薄被拉了起来给他盖到胸口,才道:


    “以前见着沈正阳一表人才,又想着他爹良善,一起吃了几次饭后,瞧他也谦逊,我就想着沈正阳估摸着也不赖,可谁知我竟是看走眼了,要是澜哥儿能再寻个良人,有个伴,那我这辈子,真真是再没啥不放心的了。”


    “是啊!”赵主君道:“先头孩子不见,我愁孩子,总担心他出了事,后头寻回来了,见着他在蒋家过得好,不需要我操心了,我又忧心起澜哥儿,我总怕以后咱两不在了,鸟鸟也出嫁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咋的过?”


    “人家过年过节能凑一桌热热闹闹,可一个人,那不得冷冷清清?等上了年纪,身子骨弱了,有个啥头疼脑热的,怕是也没个人在跟前伺候。”


    这年头,外嫁的姑娘、哥儿,年节也就能回家一两天。


    不似现代,要是独生子女,还可以今年你家过,明年我家过,轮着来,或又因着交通方便,可以两家一起跑,谁也不落下。


    可大周哪里能这样,嫁出去的姑娘和哥儿,中秋、过年啥的都得在汉子家过,也就初二能回去一两天。


    这是嫁得近的,要是嫁的远,路遥车马慢,那真真是好几年都见不着一次面。


    因为这么个习俗,所以大家才总爱生汉子,总觉儿子才能给自己养老,姑娘、哥儿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了。


    赵云澜已经合离了,又这么个年纪,他肯定是难寻着初婚的年轻小汉子。


    只能找蒋父这般情况的。


    要是换了旁人,合离了还带着孩子,赵主君和赵富民定还不怎么乐意,为啥?因为做人后娘难,有时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没准的还不孝顺。


    加上在沈正阳身上吃到过教训,他们也怕再寻一个表里不一,只惦记他们家产的。


    可蒋父一家子定然是不会,他们若是贪财且自私,当初就绝不会把赵鸟鸟捡回去,也不会一有啥好吃的,就总让赵鸟鸟给他们带回来,再看村里人,要是蒋安真的不得行,会有那么多人想把自家的闺女、哥儿介绍给他?


    那定是不能啊!


    都是一个村的,一起过了几十年,谁啥的品性,大家都晓得,蒋安行,村里人才能这般。


    蒋小一三兄弟都是晓得做人的,也孝顺懂事,这种娃儿,养大了绝不会成白眼狼。


    赵富民越想越觉得行,不知想到了啥,他面色突然复杂道:“就是不晓得蒋安有没有这个意思。”


    他这话一说,赵主君也愁了。


    他在蒋家住了这么久,隔三差五的出去同人闲聊,也晓得一些事儿。


    当初蒋父和黄秀莲合离后,没再娶,一是不想娶,二也是晓得他那条件是因想娶也娶不着。


    毕竟家里三个娃,要是正常的,那还好,可一个病恹恹的,天天要喝药,那是有金山银山都填不满,为给儿子治病,蒋安还穷得卖了田,如此这般,谁家姑娘敢嫁过来?就是寡妇从蒋家门前经过都不乐得看一眼。


    后头晓得招了白子慕这么个哥婿,又见他们家天天吃肉,大家就动了心思。


    年轻姑娘也乐得嫁。


    因为蒋父才三十来几,模样也好,那些个镇上的老爷,五十好几,人水灵灵的姑娘都愿嫁,没道理只三十好几的就没人愿。


    吴媒婆上了两次门,蒋父都没同意,他说他这个岁数了,没啥想的了,就想好好守着孩子过日子,如今这样挺好,和和睦睦,孩子们都听话,也都能吃饱穿暖,他就知足了,再娶个进门干啥呢?


    吴媒婆当时还同赵主君唠道:“我同他讲,以后孩子长大了,各有各的家,如今也不用你再时时刻刻看护着,你得为自个考虑,但安小子也没同意,他说他不想像着王家那般。”


    王家的事儿,赵主君是听过的。


    王家汉子早些年娶了个姑娘,生了两个娃儿,可那姑娘命不好,有年夏天去河边洗衣裳时跌河里后再没能爬起来。


    夏季雨水多,河流汹涌,旁边人见了,都没来得及喊人,那姑娘就被冲走了。


    后头王家汉子便又娶了一个,那新媳妇刚进门的时候,对着那两娃儿还算得不错,村里人都还夸。


    可后头那新媳妇生了自个的娃儿后,对着前头那两娃儿就冷了起来,一有啥好东西尽扒拉给自个娃儿。


    村里人就不晓得该说啥了。


    说新媳妇不对,那也不能,因为人没苛待孩子,照旧的给吃给喝,没缺着,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毕竟是个人都有亲疏远近,自个亲生的,难道不比人家生的亲?有多少人能把旁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说对,又委实有些说不出口,见着后娘偏心,娃儿即使明面上不说啥,但总归心里是不舒坦,不高兴。


    受到偏爱的大多‘有恃无恐’,而受到冷落的,难免要心酸难言。


    吴媒婆同蒋父说,那姑娘人特别好,不会像着王家那个。


    可蒋父还是拒绝了,他不想去‘赌’,他也晓得人姑娘家这个时候脱媒婆上门是为了啥,不是图他这个人,也不是见着孩子乖巧才叫媒婆上门,若是不然,当初咋的不叫媒婆上门?如今,不过是见着他们能赚银子了,日子好了。


    既是冲着银子来的,那能对几个孩子好吗?他不敢去赌,因为一旦赌输了,那便是家宅不宁。


    人家正经的姑娘,蒋父都不乐意,他家澜哥儿嫁过人,蒋安能同意吗?


    赵主君有些愁。


    他倒是不担心他家澜哥儿会苛待蒋小一几个,毕竟自个养的娃儿自个晓得,以后咋样先不论,如今都不是一家人,他家澜哥儿去了外头,哪次见了啥好东西,不是样样好几份的卖?哪次落下过蒋家三兄弟?


    如今都这般,以后要是成了一家人,怕是就更不得了了。


    赵富民想了想:“回去了我探探他口风。”


    赵主君闻言,眉头皱了邹,犹豫道:“还是算了吧!孩子的事,咱掺和进去怕是不好。”


    “我晓得,但你看咱澜哥儿那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样,要是我不问问,怕是等我们上天了,他都还得寡着。”


    赵富民一说完,赵主君立马撑起上身:“你咋的这么说咱澜哥儿,他只是模样看着像个话少的,但他啥性子你不懂?他可是比咱都有主见。”


    第206章 第 206 章


    赵富民被瞪了两眼, 也没气,笑着拉住赵主君,让他重新躺好, 才开口道:“我也就说说,玩笑话罢了,澜哥儿是我亲生的哥儿, 我哪能不懂他。”


    这边两老聊着事,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另一边赵云澜也没睡着,盯着桌上的包袱看得出神。


    今儿一进布庄, 见着墙上挂着的衣裳,他竟鬼使神差的, 怔愣的停了下来,脚下像灌了铅一样, 又不受控制的想, 这身衣裳真好, 颜色既不是很深,又不是很浅, 尺寸也正好的合适, 要是蒋大哥穿了,定是好看。


    当时脑子热,没多想,就买了下来,但这会儿清醒过来,只觉屁股都是烫的。


    实在是太出格了。


    但买都买了, 丢了岂不是可惜?


    赵云澜这么一想, 又把包袱收了起来,上了床, 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合离过一次,最是晓得,哥儿、姑娘这一辈子,可以晚嫁,也可以不嫁,但绝不可再嫁错人,嫁错人比不嫁更可怕。


    因为一步错,便步步错,最后有可能会满盘皆输。


    嫁人是为了变得幸福,合离也是,但老话说得好,巷子里的流浪猫很自由,但却没有归宿,围墙里的狗有家,却又没有自由,怎么选,也许都会有遗憾。


    虽说如今有孩子陪着,但这个世界上,另一半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蒋安是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他不晓得。


    可他愿意去赌一把,他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蒋安总不至于比沈正阳还可怕。


    而且他想要的其实也不多,就想另一半能够给予他陪伴和责任。


    这个蒋安一定能够给他。


    他喜欢……和这个人相处,只要他在身边,他便总觉得踏实又温馨。


    蒋父的面孔自脑中缓缓浮现。


    他指尖微微颤抖着,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森*晚*整*理在激荡。


    也许……他可以主动些。


    ……


    顾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在府城也算小有名声。


    当初赵富民只身来到府城打拼,然后遇上顾家老爷。


    那会儿顾家并未发家,顾家老爷是做倒卖的生意,从中间赚点差价。


    那年他从江中进了一批货,坐船行至府城,下船时发现自己带的货全不见了,他小地方来的,家中不算得富裕,为支持他做生意,他爹娘是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


    先头几次赚了一些,他胆子就渐渐大了,后头把银子全拿去进货了,可谁晓得歹人竟趁他睡觉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的货全偷走了,而且那会他觉得头脑晕沉,便晓得自己是着了道了。


    他身无分文,连回家的费用都没有,最后厚着脸皮去找赵富民。


    赵富民同他买过几次布匹,晓得他是个老实肯干的,未有多言,把三百两借给了他。


    那会赵富民刚到府城,底下也就福来客栈一个铺子,这三百两,于他而言也算得重。


    顾家老爷记得这恩情——当初要不是这三百两,他不可能东山再起。


    因此旁人惧着同知和沈家,不敢再同赵家来往,但顾老爷却是不怕的。


    他乃是同江中周家人进的货,周家闺女乃是皇商梁家的儿媳,沈正阳再厉害,难道还能打压周家,让周家不与他合作不成?


    因此顾老爷也不怕,赵家粮铺的进的粮,便是他在中间做的保。


    今儿一早,他早早就侯在大门前,见着赵家三人提着礼来,立马带着媳妇和儿子迎了上去。


    “哎呦,赵老哥,真是好些时候不见了。”他同赵富民问候了一声,又看向赵主君:“嫂夫郎今儿瞧着,气色真是好啊!”


    他也没好意思多说,只暗暗纳闷,先头见着赵主君,对方明明是一副柔弱扶风的样,今儿一见,不止气色好,人好像还胖了些。


    赵主君笑着客套了两句,说今儿是扶月丫头大喜的日子,他高兴,气色自然好了。


    顾家人听了这话心头舒坦了,赵云澜问候了几句,顾老夫人拉着他手,没说旁的话,但心里却是可怜他遇人不淑,见着赵鸟鸟不在,她疑惑道:


    “哎,鸟鸟呢?不是说孩子找到了吗?咋的没把他也带来。”


    赵云澜笑道:“今儿客人多,孩子太闹腾了,我就没带他一起来。”


    顾家人闻言对视一眼,孩子闹腾??


    沈鸟鸟会闹腾吗?他会闹腾,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不过想来是怕今儿人多,孩子会怕,赵家人就没带来。


    这般想,顾老夫人笑道:“我都许久未见他了,上次听你父亲说孩子丢了,我是担心得要命,还好孩子找回来了,下次来,可得带孩子过来给我看看。”


    上次顾家也派了好些人出去帮忙找,赵云澜晓得她这不是客套话,笑着应了一声好。


    顾老夫人:“走,随婶娘进府去,外头晒,”


    一行人正要转身,却见沈正阳迎面而来。


    顾老爷和顾老夫人脸色立马就沉了。


    他们并未请沈正阳,他们也并不傻,赵、沈两家如今不对付,既然请了赵家,那沈家定是不能再请的。


    沈正阳这会儿是不请自来。


    顾老爷问他来干啥?


    沈正阳阴沉个脸,说他找赵云澜,有些话想同他单独谈一谈。


    这人会打人,赵富民哪里敢让赵云澜跟他单独谈。


    但赵云澜却说行,就在这儿谈。


    赵富民拧起眉:“澜哥儿……”


    “父亲,您和顾叔先进去吧!”赵云澜说。


    外头宾客来来往往,赵富民想沈正阳应该也不敢做什么,便跟着顾家人进了府。


    两人退到大门一侧,确保前来吃席的宾客听不到,沈正阳上下打量赵云澜片刻,才咬牙切齿问:“你上次使了什么手段,把那傻子的名儿给划了?”


    赵云澜声音冰冷:“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沈家的户籍,是不是你偷了去?”沈正阳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当初我以为你清高,但没想有朝一日,你竟也会做这么卑鄙的事,倒是我高看你了。”


    “我卑鄙?那你呢?你算什么?”赵云澜脸色紧绷,冷着声反问他:“要说卑鄙,那也是你卑鄙再先。”


    沈正阳第一次见他这么尖锐的一面,心中恼怒不已:“好啊!一段时间不见,你嘴上功夫倒是有所长进,你是不是以为把沈鸟鸟过户出去,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赵云澜纠正道:“不是沈鸟鸟,他如今姓赵,跟你姓,我嫌恶心。”


    沈正阳笑了笑,他压根就不在乎赵鸟鸟,跟谁姓又有什么关系:“哼,也就你拿傻子当个宝。”


    赵云澜也笑:“傻不傻,其实我都觉得无所谓,我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行,不像沈耀宗……”


    沈正阳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云澜没再说话。


    沈正阳恼怒道:“把话说清楚。”


    “你什么人?让我说我就得说?沈正阳,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看见他紧握的双手,赵云澜上前一步,略微靠近他,讥笑道:


    “想打我?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当初被我拿笔洗打得嗷嗷叫。”


    沈正阳:“……”


    沈正阳气得胸口都要炸了,但他还记得正事儿,他强忍着怒气:“你和白子慕合作了?”


    香油被推出来后,赵家底下几个铺子生意瞬间火了起来。


    要是说入夏后平阳镇这边烤鱼啥的不像冬日那般大卖,那是因为大家都吃够了,加上天气热,因此就想缓一缓。


    可别的县却是掀起了一股烤鱼热,虽是每次吃了都大汗淋漓,但——香的咧,热就热吧!


    只一个月,赵家下头几个客栈盈利就翻了一倍,客人都往赵家客栈涌,沈家的生意自然就差了。


    “你这是执意要跟我斗?”沈正阳脸色阴沉,说:“只要你把香油方子交出来,我可以同你既往不咎。”


    赵云澜都气笑了:“我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跟我既往不咎?香油方子,我死都不会给你。”


    “好好好。”沈正阳食指指着他,嘲讽道:“你当真以为,只凭个香油方子就能把我沈家整垮吗?我告诉你,我们走着瞧。”


    前儿他去寻过傅家表弟,表弟说了,既然赵家能凭借几道菜‘东山再起’,那一样的道理,赵家能,没道理他们不能。


    傅君然给沈正阳出主意,让他也去也推几道新菜。


    但新菜不好推啊!


    要是好推他早推了。


    傅君然让沈正阳派人去平洲那边逛逛。


    平洲属北,他们属南。


    虽说南北饮食方面有些差异,但有些却也是共通的。像他们府城南街那面馆子做的泼辣面便是起始于北方那边,可他们这边人去学了,回来做,还不是受欢迎得很。


    傅君然的意思是,让沈正阳派几个师傅过去,多吃吃多走走,人家专门干厨房伙计的师傅,总有些本事。


    有些是只一口就晓得这菜咋的做,有些即使不知道,吃不出来,但多吃吃,总能吃出一两样,做出来的即使不能跟人味道一模一样,但只要能做个八九不离十,那回来再在他们这边推,便也算是新菜式。


    沈正阳当时一听,便觉豁然开朗。


    当真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


    先前倒是他狭隘了,陷入“南北口味有差异”这死胡同里。


    如今想想,却是他想差了。


    沈正阳只觉这法子秒极。


    傅家表弟道:“如此倒也能扳回一局,但想把赵家彻底打压下去,倒是还有些难,表兄姑且等等,等明年我下场,若是能不负众望登上红榜,到时我再请岳父出手。”


    傅君然如今已是秀才,若是搁平阳镇那种小地儿,那他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府城这种大地方,秀才只能算小有名气,特别是在官老爷跟前,秀才于他们而言,也不外如是。


    傅君然想着,明年乡试要是得中,那他便是举人老人,身份上去一些,他才好开口让着岳父帮忙,若是这会儿开口,他岳父定是要训斥他‘不务正业’,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多看几本书,读书人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只要官家老爷一出手,赵家就蹦跶不起来了。


    傅君然这般帮衬沈正阳,倒也不是他为人热情,跟沈正阳感情有多好。


    而是觉得沈正阳都已经打着他的名号行事了,赵家不乖乖受死,还敢公然反抗,这不止是打沈正阳的脸,也是在打他的脸,读书人最重颜面与傲节,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


    赵云澜回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回来当天正直晌午,见着家里静悄悄,只柳哥儿在厨房里头忙。


    见着他回来了,又感外头热,柳哥儿赶忙给他拌了一杯果酱:“赵叔,您先喝点水。”


    外头晒,但家里水缸里的水是早上那会儿挑的,又搁厨房里,阳光晒不着,喝起来又凉又带着山泉特有的清甜,解暑得很。


    赵云澜喝了几口,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才问柳哥儿:“小一他们呢?怎么都没见着?”


    回来路过镇上,他还想着这时辰应该快要收摊了,特意去福来客栈‘逛’了一圈,结果蒋父没见着,白子慕也没见着,问了一通,季老先生说他们已经两天没见着人了。


    白子慕这人上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客栈见不着人很正常,但连着蒋小一和蒋父也没来出摊,那就不对劲儿了。


    难道是家里忙?


    可回来也没见着人,方才听见厨房有动静,他直接朝这边来,却是只见柳哥儿一个。


    锅里的豆浆已经煮沸了,柳哥儿赶忙把铁锅端了下来,又把另一口锅架到灶台上。


    因为要做豆腐皮,蒋小一又买了几口铁锅,不算大,只要豆浆加热了,就得拿一下来放一边,让着豆浆凉了,上头才会结豆皮,把豆皮捞起来后,又得继续加热,然后又得拿下灶台放凉,如此循环往复,要是只一口锅,那拿下来的时候灶台就空了,人也不能站一旁呆呆的等,多买几口锅,可以轮着来,也能做得快些。


    买太大了,铁锅重,拿来拿去的也累人,因此蒋小一就没买太大。


    柳哥儿把锅放到地上,又往灶台里塞了根柴火才道:“他们在睡觉。”


    “睡觉?”赵云澜不解。


    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不咋的睡午觉,一个是要忙着干活没时间睡,另外三个则是精力充沛,只要夜里睡得好,早上起得再快中午他们都不会觉得困,就是困了,两碗饭下肚,再吃点小零嘴,就又满血复活能到处的溜达了,今儿真是破天荒。


    他又道:“那蒋大哥呢?”


    “三叔也在午睡。”柳哥儿说。


    赵云澜:“……他也在睡?”今天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


    看出他不解,柳哥儿笑了笑:“这两天夜里他们去山里抓螃蟹,没咋的睡,都是早上回来了才补觉。”


    “哦。”一听赵云澜就晓得白子慕估摸着是拿螃蟹做啥好吃的了,不然几个小家伙不可能这么积极。


    他起身解了包裹,拿了些吃食出来搁桌子:“柳哥儿,先歇歇,吃点豆糕。”


    反正都相熟了,柳哥儿也没同他客气:“谢谢赵叔。”


    他洗了手就拿了块点心吃起来,先头见着赵云澜和赵主君他还感觉有些拘束,他们买的东西,他更是不敢吃不敢拿。


    那些干果点心,看着就不便宜,他都从没吃过,以前去赶集路过糕点铺,只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甜香味。


    有几次他没忍住,就朝里头看了眼,发现有个妇人正在买绿豆糕,只几块,就去了三十多文,吓得他赶紧走了,往后即使馋,他也是看都不敢再看。


    第一次赵云澜喊他吃,他不敢,觉得没准的人只是客套的一问,不过后头相处久了,加上二伯娘也说没事,都是自己人,客套啥呢!柳哥儿就没再同他们生分。


    赵云澜笑了笑,喝完果汁后起身道:“你先忙,我回屋看看孩子。”


    “好。”


    三个小家伙睡得香喷喷,因为龙猫床垫了海绵,上头又缝着毛毯子,冬天睡着缓呼呼,但夏天再睡上头就热了。


    蒋小一去山里砍了竹子,让蒋父弄了张小竹席铺在上头,竹席睡得凉快,蒋小三和赵鸟鸟就穿着小肚兜,穿着白子慕让赵主君特意缝制的小中裤,大张着手脚,睡得四仰八叉,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嘴角还流着可疑的液体。


    只蒋小二还穿着小衣裳,睡得端端正正,两只手规规矩矩的叠放在肚子上,赵云澜在旁边看了一会,正想躺床上歇一下,蒋小二却突然咳了起来,赵云澜又退回龙猫床边,把他扶起来,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蒋小二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是蒋小一,便下意识的自己扭着小身子往他怀里靠,然后亲昵的蹭了蹭,声音依旧软糯:“大哥~”


    赵云澜弯下腰,轻声说:“是我。”


    蒋小二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给他拍背的不是蒋小一而是赵云澜,也高兴:“赵叔回来了?”


    赵云澜:“嗯!”


    蒋小二抱住他的脖子,小嘴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揉着眼睛困倦道:“赵叔,小二困困了,还想再睡一下下,等小二起来再和你玩呢。”


    赵云澜顿住了,定定看着他咳得红润的小脸蛋,这娃儿是真的瘦,都六岁了,那脸也只小碗大,他看着看着,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也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临近傍晚一行人才起来,白子慕困得厉害,要不是肚子饿,他还能再睡几个时辰,蒋小一更是哈欠连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夫君,什么时辰了?”


    房间门还关着,但窗户却是开着的,火红的斜阳照到了屋里头。


    白子慕扫一眼就晓得了:“应该是申时了。”


    第207章 第 207 章


    蒋小一从床上坐了起来, 摸着肉肚子道:“难怪我觉得饿了。”


    他们少有熬夜,在山里抓螃蟹的时候一点都不困,还越抓越精神, 越抓越兴奋,但一到家就困倦不已,个个几乎是洗了澡就倒头睡, 朝食都没心情吃, 夜里忙了一宿,又睡了一大白天, 自是饿了。


    白子慕对上他迷蒙的睡眼,又注意到他敞开的亵衣, 见他肚子没怎么大,站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小肚子, 但一坐下来, 那肚子就好像很肥似的, 挤成一圈圈,摸起来还软乎乎的, 手感相当不错。


    白子慕伸手捏了捏, 低声笑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蒋小一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肉肚子,晚上睡前要摸一下,起来也要摸一下,这会儿对方摆着一张高冷的脸,再看手上正在做的事儿,违和感实在是强。


    蒋小一拍了拍他的手:“能不能不要这样……”


    声音很轻, 猫儿似的, 软乎乎。


    白子慕低笑出声:“痒?”


    蒋小一点点头:“嗯!”


    白子慕原只是想着逗他一下,可见他脸颊泛红薄唇微张, 立马不敢再逗了,赶忙给他整好衣裳,又问他想吃什么。


    蒋小一眼睛明亮道:“前天我们不是抓了半桶小螃蟹吗?能吃了吗?我想吃了。”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一副馋猫附体的样。


    这时节外头田鸡多,山间小溪里头的螃蟹也多得要命,前几天白子慕回来,刚到村口就碰到了竹哥儿几个,见着燕娘眼睛红肿,似乎是刚哭过,他便问咋的了。


    雨哥儿憋着笑,说他们在小河边摸螺的时候,燕娘没看好,摸到螃蟹去了,被夹着了。


    白子慕憋着笑哄了她两下,又拿了三根棒棒糖给他们,往家走时才想起来,这时节正是吃山螃蟹的好时候。


    田里的螃蟹大个,但山里的螃蟹就小了,最大的都没鸡蛋大,也没啥子肉。


    这个时候,村里汉子若是闲了一些,也会下田里头捉些泥鳅、田鸡回来给家里人打打牙祭,但螃蟹少有人吃,特别是山里的螃蟹,因为压根就没啥子肉,煮了后还硬,咬也咬得碎,但扎嘴。


    吃晚饭的时候白子慕问蒋小一吃不吃山螃蟹。有泡笋和手剥笋在前,蒋小一对白子慕的手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没说什么螃蟹没有肉还硬邦邦这种话,当下就说:“吃。”


    白子慕便道:“那晚上你跟我去抓?”


    蒋父和三个小家伙一听,晓得白子慕大概是又要做好吃的了,积极得不得了,便说他们也要去。


    夜间山里黑,螃蟹一般都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才会出来,白子慕前儿一吃晚饭,趁着时辰还没有到,从空间袋里头掏了几个矿泉水瓶出来,带着几个小家伙在村道旁边的草丛里头抓萤火虫。


    抓到了就塞瓶子里。


    若是一只,那肯定是照不亮,但抓得多,满满一瓶子,也能亮得跟手电筒似的。


    几个小家伙还挺喜欢,举着左看右看,说他们有亮晶晶的小太阳了,往山里去的时候,那瓶子还紧紧的抱怀里。


    那天晚上六个人,抓了一大桶,回来后一直放盆里养着,两天了,应该吐完泥沙了。


    白子慕说行:“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蒋小一摇摇头,掀开薄被穿起衣裳:“不睡了,睡得越多感觉越乏,我起来给你帮忙。”


    白子慕帮他从床底下把鞋子找出来摆好,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也行,快把鞋穿好。”


    “谢谢夫君。”


    三个小家伙还在睡,蒋父倒是起了,正在厨房里头煮饭,顺道和柳哥儿做豆腐皮。


    “起了。”他问:“今晚吃啥菜?”


    蒋小一揉着眼睛往水缸边走:“父亲你去割点南瓜苗回来,今晚我们煮南瓜苗吃吧。”


    这会儿地里没啥子菜,除了南瓜苗可以吃,像着豇豆、青瓜这些,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吃,家里虽是有萝卜干和好些干菜,但没泡过水,这会儿再泡也来不及了,只能吃南瓜苗。


    蒋父拿了镰刀:“行,柳哥儿,你帮我看一下锅里的饭。”


    柳哥儿:“晓得了,三叔你放心去。”


    蒋小一和白子慕洗漱完,就拿了丝瓜去外头院子刷螃蟹。


    大水盆就搁在院子里,为了防止螃蟹爬出来,蒋小一还拿了块木板盖在上头。


    两人刚忙了一会,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蒋小一扭头一看,顿时喜道:“赵叔,你回来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晌午。”赵云澜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人也精神,朝他们走过去,脸上挂着浅笑:“今晚是准备吃螃蟹吗?”


    “是啊!”蒋小一高高兴兴,似乎见他回来,特别欣喜。赵云澜心里暖暖的:“那我也给你们帮忙。”


    这感情好。


    不然一大桶的螃蟹,不知道要刷到猴年马月。白子慕积极的把木桩推他跟前:“赵叔快坐。”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个怎么弄。”


    白子慕:“就是把给它们刷一下就行了,其实这山里的螃蟹也不脏,但咱得有个仪式感,再把这儿。”他捏着只螃蟹,示范性的把它的腮给掰了下来:“把这个拿掉,就行了。”


    这简单。


    赵云澜跟着干了。


    蒋小一问三个小家伙是不是还没有醒?


    赵云澜点点头,说方才倒是醒了一回,不过他见着他们还困倦,就哄了他们再睡会。


    蒋父回来的快,割了一抓南瓜苗,见了赵云澜,同他打了一声招呼,便拿了菜篮子坐在一旁,开始剥南瓜丝。


    蒋小一看了眼:“父亲,你割的南瓜苗可真是嫩,上次唐家婶子见了我,还夸我们家今年种的菜可好了呢。”


    蒋父道:“确实。”


    不过也正常,毕竟今年有赵主君在,他勤快,隔三差五就给菜儿浇水,放的猪粪又多,菜自是长得好了,要是如此这些菜还不懂事长得歪瓜裂枣,那再忙他都得抽点时间搁菜地里头训它们一顿。


    各有各的忙,大家一边做着活,一边聊聊家常。


    蒋父说最近铁板豆腐不太好卖了,以前是一天四五桶都不够卖,如今能卖两桶都已经是顶了天了。


    “白小子,你看咋的办?”


    蒋父是有些急。


    特别是白子慕前儿同他说新屋子只青砖就得去几百两时,他都要两眼一翻厥过去,只青砖就去这么多,后头家具啥的,怕是就更不用说了。


    但床、柜子这些又不能不买,如今家里现在睡的这几张床,隔个几天就得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破床配新屋,这也不搭啊!


    这人是有银子了才觉得踏实。


    白子慕道:“先卖着,等热一些了,咱卖别的。”


    这话便是已经有主意了,蒋父闻言安了心。


    一桶螃蟹刷完时,已经五点半。


    不过夏季昼长夜短,黑得慢,七点多外头才会暗下来,因此也不用太过着急。


    螃蟹多,白子慕想了想,打算拿一半来炒了,做香辣蟹,另一半则做油炸蟹。


    这螃蟹虽说小,但却是有黄的。


    不过要是炒的话,蟹腿蟹壳会硬一些,就吃不了了,油炸后脆,蟹脚啥的都能吃。


    螃蟹砍成两半,这时候要是直接下锅炸也行,但这样做出来的蟹可能就没那么香。


    想着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爱吃炸鸡,吃多少都不觉得腻,白子慕没直接炸,而是对半砍了后放盆里,用米酒和盐巴腌制了一会,又把花椒面,芝麻,还有辣椒粉,面粉往盆里倒,一通搅拌后,白子慕又打了三个鸡蛋进去搅。


    油温六成热时就可以下锅炸了。


    蒋小一站一旁,见着锅里的螃蟹慢慢变成了金黄,虽是还没有吃,但他一瞅,就知道这油炸蟹肯定香得很。


    白子慕见他猛咽口水,晓得这小哥儿馋了,又见着也炸好了,捞起来搁盘里递给他。


    “尝一尝,看喜不喜欢。”


    蒋小一顾不得烫,立马抓了一只,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


    油炸蟹酥酥脆脆,又香又鲜,蒋小一眼睛都亮了,又急吼吼的吃了一只才道:


    “夫君,这个好好吃,你吃不吃?”


    白子慕:“你们吃吧!我先把这盆里的炸完。”


    蒋小一到底是爱他,拿了一只举起来递到他嘴边:“夫君,啊……”


    白子慕笑了笑,低头吃了。


    味道确实是好。


    果然啊!


    他这手艺真不是盖的,随随便便炸个螃蟹都能香得要上天。


    蒋小一端了盘子到桌边,道:“父亲,赵叔,你们也尝尝。”


    赵云澜吃了一只,然后沉默了片刻:“小一,今晚还去抓螃蟹吗?”


    “去啊!这么好吃的,咋能不去。”蒋小一又吃了一只,一脸美得不得了的表情。


    赵云澜毫不犹疑:“那今晚我跟你们去。”


    “行。”蒋小一说:“等吃了晚饭,我们就去抓萤火虫。”


    油灯不好拿,一个不注意就得摔碎了,灯笼外头罩着一层纸,光线朦朦胧胧的,照照路倒是行,但却不是很清晰,要是拿来抓螃蟹,那真是跟摸黑干活一个样。


    而且抓萤火虫就当是饭后消消食,反正孩子们也爱抓。


    蒋小一说完话,又朝盘里摸,想再吃一只,这油炸蟹越吃越觉得香,可一看盘子,里头空空荡荡。


    “父亲,你咋吃那么快?都……”


    “大哥,大哥,哥夫又煮啥子了?这么香的?”


    蒋小一话都没说完,三个小家伙顶着一爆炸头跑了进来,一到门口见着白子慕正站在灶台边,他们立马蹿过去,垫着脚,伸着脖子往锅里看。


    油锅里头正呲呲冒泡,第二批油炸蟹已经快好了,正黄橙橙的飘在油层上头。


    蒋小二:“哎哟喂啊!哥夫,你做的啥啊!看着这么对小二的胃口。”


    “就是啊!”赵鸟鸟道:“香的咧,哥夫,鸟鸟想吃。”


    “小三先,小三先。”


    白子慕挥挥手:“去去去,梳头发去,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我们美男子,得时刻注意形象,你们看看你们现在这模样,整得跟猛鬼出街似的,赶紧去。”


    蒋小三摸摸脑袋,又朝锅里看了看,咽了下口水,不想离开,锅里的东西看着很像炸鸡,一定很好吃。


    香得他都舍不得走!都要馋死了。


    于是他说:“哥夫你不懂,我们这个叫个性。”


    白子慕:“……”


    他这傻舅子还懂什么叫个性?


    真是难得。


    但个性是这个邋遢样子吗?


    白子慕举起锅铲:“我个你屁股,赶紧去。”


    几个小家伙立马缩起了脖子,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赵云澜和蒋小一笑了笑,带他们回房梳头去了。


    油炸蟹炸完了,又炒了香辣蟹,蒋小一拿了点蕨菜出来,倒了点香油跟着拌,白子慕煮完南瓜苗,又调了七杯‘果汁’,就正式开饭了。


    厨房里头刚做了饭,又闷又热,蒋父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想着今晚在外头吃。


    正好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橘红的斜阳正照着屋后的山顶,凉风习习,甚是凉快。


    香辣蟹蒋父觉得最是好,几个小家伙牙齿小,香辣蟹虽是也喜欢,但却更喜欢油炸蟹,一个接一个的夹,大黄狗啃骨头似的,咬得吱嘎吱的响,喜欢得直摇头晃脑。


    “哥夫,这个油炸蟹可真好吃。”蒋小二说。


    “就是就是。”赵鸟鸟连着塞了两只到嘴里:“鸟鸟都吃得停不下来了。”


    白子慕:“……”


    “小三也觉好吃了,哥夫,明天你再给我们做好不好?啊……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哇,一次能塞四只,不过大哥,小心卡喉咙啊!”


    蒋小一拍了他一下:“赶紧吃。”


    桌上摆的菜都是开胃的,个顶个的香,今天没买肉,南瓜苗白子慕煮的时候就放了一勺猪油,不过猪油煮菜香,南瓜苗又嫩,味道也算不错。


    蒋小一见他们没怎么吃饭,也没管,自己一口蟹,再一口饭,一口菜,渴了,再喝一口果汁。


    果汁酸酸甜甜,特别开胃。


    蒋小一只觉美了,一点都不觉得油炸蟹腻味。


    农家人吃饭不讲啥食不语的规矩,赵云澜见大家吃得猛,蒋小三嘴巴塞满吃的了,却还闲不住,叽叽呱呱的跟蒋小一说话,被白子慕敲了他还笑呵呵的躲到蒋父身后。


    桌上有菜,椅上有人,欢声笑语不断。


    赵云澜神情柔和了下来。


    以前他觉得这种日子,就像水中的月亮,看着触手可及,实际却可望不可即。


    可如今……


    他有了。


    做的两螃蟹全被吃了个精光,其实也没多少,柳哥儿和二伯在白子慕准备做菜的时候就回去了。


    做的蟹多,吃不完,天气又热,怕是要嗖,螃蟹搁水里养久了没得吃的又会凉,因此今儿全煮完了。


    蒋小一各自装了些给大房的送了过去,只留了一半自家人吃。


    几个小家伙吃完了,立马蹿屋里把矿泉水瓶子抱了出来。


    “哥夫,大哥,走,我们抓萤火虫去。”


    他们一副急不可耐的样,似乎是恨不得现在就立马跑山里去抓螃蟹。


    他娘娘的。


    这螃蟹真是好吃死个人了。


    还好他们命硬,不然这会儿准得倒桌边了。


    萤火虫都是晚上天黑了才出来,这会儿都还亮堂堂的,出去怕是抓了个寂寞。


    白子慕说等天黑了才能去,几个小家伙哦了一声,有些失望,不过没一会儿就又高兴起来。


    蒋小一喊他们去猪圈铲猪屎,自己则是拿了背篓打算去外头路边割点猪草回来喂一下猪,今儿中午柳哥儿帮着喂了一顿,晚上这顿还没喂,白子慕拿了镰刀跟着他一起去。


    蒋父见他们两黏糊糊的出门去,也闲不住,回屋拿了几个孩子的衣裳在院子里搓。


    赵云澜正想过去帮忙,蒋小二拿了一篮子朝他过来。


    “赵叔。”


    “嗯?”


    蒋小二蹲在地上,从篮子把自个前儿绣的小花拿了出来,展开小布块后指着上头一处,拧着小眉头问赵云澜:“这个花花这里怎么绣呀?小二忘记了,赵叔能不能再教一下小二?”


    这是个勤快,赵云澜笑了起来,把他抱自个腿上,才拿了针比划道:“你应该先绣花心,先绣这儿,从这里下针,再从这里绣,就不会乱了。”


    蒋小二恍然大悟的样:“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绣我看看。”


    “好。”蒋小二绣了几针,没片刻功夫,就隐隐的看见雏行了,他兴高采烈:“哇,赵叔,你看我绣的,好像朵花了。”


    赵云澜豪不吝啬,也不觉得他个小汉子绣花有啥不对,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才夸赞道:“咱们小二真厉害,一点就通。”


    蒋小二低着头,腼腆的笑了起来。


    第208章 第 208 章


    蒋父见他晃着小脚丫, 露着一嘴的小米粒,森*晚*整*理就晓得他是极其高兴的,又再看赵云澜, 对方正一脸慈爱的摸着蒋小二的脸。


    他怔怔看了半响,而后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是落寞, 又似乎是遗憾。


    外头猪草多, 也不难找,蒋小一和白子慕在村头钱家的玉米地里割了一大背篓。


    玉米种的快, 四月中下旬的时候,就该给玉米地锄草了, 勤快的人家,这会儿地里除了玉米苗, 便啥都没有。


    村头钱家却是不一样, 这家人不管种啥, 都是草盛豆苗稀,野草长得比玉米还茂密, 先头白子慕路过钱家的地, 都还感慨,钱家种的草真好,绿油油的。


    回家喂了猪,又喂了鸡,见着竹槽里没水了,蒋小一又给添了半桶水, 这会儿热, 鸡喝水喝得多些,不能渴着了。


    忙碌完, 斜阳还照在山顶上。


    白子慕去后院拿了几个网兜出来,这还是先头做着,就是一长棍子,上头绑了个小网兜,之前他们去客栈吃饭,午时在镇外头玩,白子慕特意做了给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铺蝴蝶。


    后来没蝴蝶捕了这网兜就一直搁在后院里,蒋小一也没摘,就想着夏天来了,蟋蟀多,可以拿网兜抓了喂鸡吃,上个月几个小家伙还拿去抓蜻蜓。


    这会儿天没黑透。


    但刚吃了一顿好吃的,大家心头热,是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什么。


    蒋小一拿了驱蚊膏给三个小家伙擦,赵云澜已经擦过了,正想帮忙,蒋父喊了他一声。


    赵云澜:“怎么了?”


    蒋父道:“你去拿件衣裳,等会抓完萤火虫,我们就直接进山了,夜里凉得很,你拿一件跟着,要是觉得冷了可以穿。”


    赵云澜朝他搁脚边的背篓看,里头放了好几件衣裳,有白子慕,蒋小一的,还有几个小的。他笑了笑:“还是蒋大哥想得周到。”


    蒋父摆摆手:“哪里哪里。”


    第一晚去的时候他们没想到这一茬,三个小家伙冷,他当父亲的,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冻啊!只得脱了衣裳给他们穿,结果他被冻了一宿,后头就长经验了。


    这会儿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去了外头也得等,白子慕见大家坐不住,也没劝,擦了驱蚊膏后,一行人就往稻田边去。


    夜幕来临时,草丛里开始一闪一闪亮起了光。


    见着时期到了,白子慕和蒋父拿了棍子往田埂边的草丛里头拍打,萤火虫受惊后,立马从草丛里头飞了出来,漫天飞舞。


    一瞬间恍若星空,璨若银河。


    到处一片亮堂,看着满天的,不停飞蹿的萤火虫,赵云澜有一时间都看呆了,也被震撼住了。


    他是镇上的,后头又去了府城,哪里见过这种盛景,只觉美不胜收,无法言语,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很无力且苍白。


    赵鸟鸟不停的挥着网兜,见他站着不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去牵了一下他的手:“爹爹,萤火虫是不是很好看?”


    赵云澜‘嗯’了一声。


    赵鸟鸟道:“鸟鸟也觉得美美的。”


    白子慕木棍都快挥出残影了,好不容易把萤火虫从草丛里头赶出来,这两人不赶紧抓了也就罢,见还站哪里说什么美不美。


    他直接喊了起来:“别美了,感觉抓啊!不然等会都飞走了,我看你们还美不美得起来。”


    赵鸟鸟一拍脑袋:“对头哦,啊,萤火虫,你不要跑啊,鸟鸟来抓你了,大哥,开瓶子,鸟鸟抓得好多了。”


    蒋小一拿着瓶子朝他冲过去:“我来了,抓好网兜,别让它们又跑出来。”


    “好。”


    “啊!大哥,小三也抓得多多了,你快来啊!”


    蒋小一见他都不看路,只顾着抓萤火虫,喊了一声:“你注意些啊!不然……”


    “哎哟喂啊!”


    蒋小三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一个跟头,不过他正巧的在白子慕旁边,摔倒之际他眼疾手快的扯住了白子慕的裤子。


    这年头裤子就没有松紧带,就裤头左边缝了两条绳子,右边开一个洞,然后穿的时候绑起来,这种穿的倒也牢固,就算是扯也不会掉。


    但白子慕今儿穿的是条运动裤,松紧带,这会儿被蒋小三一扯,他瞬间就觉得屁股凉嗖嗖。


    蒋小三一抬头就见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立在他跟前,再往上一看,是白子慕黑了的脸。


    他晓得自己怕是要遭一顿打了,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嘿嘿,哥夫……”


    这个小驴犊子竟还有脸笑??


    白子慕万分庆幸自己还穿了条内裤,不然今晚怕是要当着赵云澜的面露鸟了。


    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见着不要紧。


    三个小家伙没脑子,又还小,见了就见了,蒋小一是和他睡一个被窝的,也早见识过了,蒋父又是个汉子,见了也没啥。


    但赵云澜要是见了,他怕是得臊了。


    白子慕默默拉起裤子,抿着嘴,棍子一挥就要朝蒋小三屁股蛋打过去。


    蒋小三立马跳起来,捂着屁股撒丫子四处逃蹿,还喊丫丫的叫蒋小一救命。


    大家是笑得不行,萤火虫都顾不上抓了。


    蒋小一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还火上浇油:


    “捏,见没有,让你不看路,被打了吧,夫君,给他两棍子就得了,打得疼了,他等会爬不了山。”


    蒋小二:“就是就是,不过哥夫的腿好白哦。”


    赵鸟鸟挠着头,羡慕道:“哥夫的屁股蛋也好大呢,是鸟鸟的三倍,不,应该是四倍,哥夫吃什么的啊?屁股长那么大的,估计一个盘都装不下。”


    白子慕:“……”


    见着蒋小一和蒋父几个捂着嘴,笑得身子一颤一颤,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疯狂的往脸上涌,脸烫得不行。


    赵云澜就见白子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满脸羞脑,然后又调转方向朝赵鸟鸟过来:“你这小兔崽子,吃我两棍子。”


    白子慕真是要被这个倒霉孩子气死了。


    这破娃子真是不得行。


    一点都不知道臊。


    见他裤子掉了,他也不晓得捂眼,还去看他屁股大不大。


    他奶奶个腿的,他大人,屁股不大那还是大人吗?


    要是他一米八多的个,就碗大的屁股,那还成看吗?岂不是异形了?


    赵鸟鸟和蒋小三被追着打,一下喊蒋父救命啊!一下又喊赵云澜,吃了两棍子,啥话儿都不敢再说了,老老实实的。


    赵云澜和蒋小一还有蒋父见着他们在田埂边上跑来跑去闹哄哄,是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夏季萤火虫多,收拾完两个小的,大家又继续忙活起来。


    蒋小二跑不了,蒋小三和赵鸟鸟都抓了三个大瓶子了,他那小网兜才刚刚满:“大哥,我抓得好多了,你快拿瓶子过来呀。”


    赵云澜见蒋小一正在和赵鸟鸟把网兜里的萤火虫抓了塞瓶子里,便主动拿了一个过去帮蒋小二装。


    一行人‘忙忙碌碌’,却又似乎觉得很好玩,笑声不断。


    隔壁钱家是天一黑就睡了,今天喝的稀粥,尿多,钱阿叔起来上了趟茅房,回屋时听见外头闹哄哄,还到院子外头看了一眼,见着蒋家众人正在不远的田埂上来回跑闹的抓萤火虫。


    这萤火虫年年夏季都会有,村里人见多了,感觉没啥子好稀奇的,钱阿叔他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到底羡慕啥,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听着他们嬉嬉笑笑的声音,他就觉得日子好像就该是这么过的才对。


    赵云澜脸上也带着笑,在村里生活,虽是贫苦,但每天都能享受到大自然的馈赠,而且,村里的生活惬意又平和,哪里像着高宅大院,抬头就只能见着那片天,低头便是那一亩三分地,即使再宽敞,也像个牢笼。


    他以前的生活,是周而复始,齿轮一样,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生活,寡淡枯燥且乏味平凡。


    他以前以为人生和日子就是这样,可到了蒋家他才晓得,其实日子也可以过得精彩绝伦,如今日子是天天不重样,今儿永远猜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也许,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人生应该是百态,应该是充满着期待和渴望。


    “父亲,这里的草丛你还没有打,快点来,鸟鸟要抓多多的萤火虫。”


    “好,父亲马上来。”


    赵云澜不自觉的朝蒋父看了眼,见他正站在赵鸟鸟旁边。


    他指尖不由卷了卷。


    那衣裳……


    寻了空就送他。


    抓了萤火虫,一行人回家拿了水桶就要往山里去。


    蒋小一想了想,拿了他平时挑水用的两个大木桶,那油炸蟹那么好吃,得多抓一些。


    白子慕想说拿了也没用,他们几个能抓满一桶就不错了,可都没来得及说,就见三个小家伙围着浴桶转悠。


    “这个浴桶大大的,肯定能装多多,二哥哥,我们拿这个去。”


    蒋小二挠挠头,有些意动:“可是这个这么大,不好拿啊!”


    蒋小三举起手来:“没事,小三可以把它顶在脑袋上。”


    白子慕:“……”


    那浴桶几十斤不止,要是拿去砸蒋小三,怕是大肠都能直接被压出来,那么重还想学阿三搁头上,咋的,当他那麻杆似的小脖子是钢筋做的吗?


    白子慕没让他们拿,只拿了两个水桶。


    三个小家伙抱着萤火虫走在前头,山路不好走,白子慕扶着蒋小一跟在后头。


    蒋小一想说不用,他以前经常爬山,这山头他是闭着眼都能轻轻松松走,可白子慕紧张他,那……


    蒋小一美滋滋,没有拒绝。


    赵云澜和蒋父走在他们后头,赵云澜怀里还抱着一瓶矿泉水,他瞥了蒋小一和白子慕一眼,对着蒋父一眼:“蒋大哥,你能扶我吗?”


    蒋父:“……”


    这不是为难他吗?


    可山路确实是难走,这人又没爬过山,对山路况不熟悉,虽是觉得不合适,蒋父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仔细看些路,这路山石多,摔着了你怕是就得跟我一样成瘸子了。”


    赵云澜只觉被握着的手腕热得发烫,喉咙也不自觉的有些干哑:“……我晓得了。”


    几人行至山腰才停下来。


    山里坟头多,要是只一个人,蒋小一打死都不敢来,但人多,又亮堂堂,那就没啥子好怕的了。


    “夫君,今天我们在这里抓。”蒋小一指了指前头。


    还没靠近,白子慕就听见水声哗啦,昨儿他们在另一条溪抓,弄了一大桶,今晚自是不能再去了。


    可山里溪流多,这条抓完了,还可以去另一条抓。


    今儿来的是南西岭这边抓,这儿的小溪水位比较浅,里头石头多,不过往年夏季时常下大雨,溪水上涨,水流快,溪里的石头都被冲刷得没了棱角,鸡蛋似的,圆圆润润,水流清澈,要是白天,便能清晰见底。


    晓得这玩意儿好吃,大家一到溪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撸起裤子就往溪里去。


    赵云澜哪里晓得螃蟹咋的抓,又看那溪水浅得很,还纳闷这里头能有蟹吗时,就听蒋小一惊呼一声:“夫君快来,这里有三只。”


    白子慕拿了水桶就过去。


    溪里的螃蟹小,拿钳子不好夹,而且它们爬的也快,平日一受惊就爱躲在石头下,这会大家一边翻着石头,一边抓得不亦乐乎。


    见大家都抓了许多,赵云澜也下去了,有模有样的跟着翻石头,前头翻了两块没见着,翻到第三块,下头正躲着一只螃蟹。


    赵云澜见状,脸色一喜,小螃蟹察觉到危险立马动了起来,赵云澜没来得及多想,伸了手就去抓。


    可没有技巧,直接被夹了个正着。


    他嘶了一声立马缩回手,眼见着螃蟹就要钻到一旁的大石头下,赵云澜急了,可没来得及再次出手,旁边传来一声轻响,蒋父弯着腰,从后方把螃蟹抓了起来。


    小螃蟹钳子小,虽不至于夹断手,但被夹着了,也不好受。


    “你从它后面抓,这样它钳子就夹不到你了。”


    赵云澜原担心螃蟹跑了,突然听见蒋父出声,他机体反射寻着生源扭头朝旁边看去。


    对上赵云澜不明所以的眼神,蒋父脸上漏出一个极轻的笑。


    他和蒋小一一样,笑时脸上酒窝深深,忖得脸色十分温柔,他举了举手,示意对方看他手里正抓着的螃蟹,道:“抓螃蟹要从它后面抓,像我这样。”


    赵云澜抬起眼眸,对上对方那双真挚又温润的眼神,心跳顿时跳漏了一拍。


    蒋小一和白子慕在前头翻着石头,蒋小三和赵鸟鸟两个小家伙则跟在他们后头负责抓。


    溪水凉,蒋小一没让蒋小二下来,就让他在一旁帮着举瓶子。


    小溪里的螃蟹,大多都是半个鸡蛋大,但偶尔也会碰上几只特别‘大’的。


    赵鸟鸟跟在蒋小一皮肤后头,抓得高高兴兴:“哇,大哥大哥,这只好大呀!”


    蒋小三乱喊乱叫:“对头,大大的,一口都塞不下。”


    蒋小一拍了蒋小三一下:“你那大嘴巴,晚饭吃的时候,你是两只两只的塞,现在还有脸说这种话。”


    蒋小三笑嘻嘻。


    忙了一晚上,堪堪抓满一水桶。


    要是搁一天之前,蒋小一几个定然觉得心满意足了,但这会儿却有些不高兴。


    才一桶,怕是只两餐就得没了。


    这小螃蟹真好吃,就是不太好抓。


    蒋小一捏着拳头:“夫君,我们明儿还来。”


    白子慕有点不想来了,毕竟熬夜对他来说,真真像是要命一样。


    但蒋小一喜欢,那他就再舍命陪君子吧!


    螃蟹连着抓了四天,才没再去抓了。


    到不是山里的小螃蟹被他们吃灭绝了,而是前儿晚上下了场大雨,山里湿,不好走,而且溪水怕是也浑浊不堪,正巧的镇上裴家运了青砖来,蒋小一得和人搬砖。


    第209章 第 209 章


    家里小, 青砖只能先叠着放在村道外头,如此势必要占些路,这会儿农忙, 大家天天要下地干活,蒋小一先头还怕人说,但裴家刚把青砖拉来的时候, 蒋小一愁没地方放, 思前想后,就想拿到隔壁空地上放, 还是周家婶子和几妇人路过,见他和蒋父还有一汉子在那搬砖头, 喊了一声。


    那天蒋父把唐老叫来看日子的时候,村里人就晓得蒋家要准备起新屋子了。


    周家婶子只以为蒋父和蒋小一没想周全, 便说砖头放那儿, 那后头挖地基那天咋的挖?地面又咋的铺?岂不是又要搬?还不如直接叠在路边, 到时候要用,拿着方便些。


    蒋小一说怕占了路, 大家来回走不方便。


    有人闻言当场摆手道:“有啥不方便的, 你留一米多宽出来让大家有路儿走就行了,我们又不搁这儿睡,没啥子不方便。”


    后头有人路过,也这么说,蒋小一便把青砖叠在了路边。


    二十四窑砖,共十来万块, 裴家用了两辆牛车, 陆陆续续的往村里运。


    村里人见运了三天了,蒋家外头那青砖是垒得又高又长, 大家吃了午饭,还要抽空跑过来看一眼,然后砸吧着嘴唠闲。


    “哎呦,蒋家买的这青砖烧的可真好,一条裂缝都没见着。”


    “是啊!不过这么多,怕是能盖三四间屋子了。”


    “应该不止。虽然我不晓得一间屋子该用多少砖,但蒋家娃儿多,既然起了,怎么都得起四五间才够住。”


    有汉子去镇上干过活,给镇上的老爷起过几次房子,有些经验,当下便道:“确实是这样,我看他们买那地基也够大,起个五六间应该是没问题,这么些砖,也确实是四五间的量。”


    大家闻言羡慕起来。


    青砖房啊!也就镇上的人家住得起,他们村里,谁家不是泥土房?好一些的,上头盖着瓦片,要是差些,那是盖的茅草。


    每年夏季,是外头大雨,屋里小雨,而且土房子建得久了,泥墙开裂,即使用泥巴重新堵起来,冬天依旧的到处灌风。


    青砖瓦房好,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住的也舒坦。


    蒋家要起新屋子了,眼红肯定是有,但都没旁的坏心眼,毕竟前两个月,他们靠着蒋家狠狠的赚了一大笔,做人不能没良心。


    大家羡慕的看了会儿,便又回家去了,还得去田里头给稻田除草呢!


    这会事儿耽误不得,不然庄稼长得不好,到时收成肯定得少。


    因此即使日头有些晒,大家是吃了饭又歇了会,就急急忙忙的往田里赶。


    蒋父也不敢耽搁,跟着蒋小一搬了两天砖就想下田去,可赵主君又扛着包袱来了。


    他说这活交给他吧!他保证把那几块田看得好好的。


    给稻田除草也简单,就是把野草拔起来,然后再踩到泥里去,如此这般也就行了,除了废点腰,晒一点,也没啥。


    赵主君说他干得来,蒋父就让他帮忙了,自个和蒋小一继续搬砖。


    村里人原以为蒋家买的青砖也就这么些,结果隔天起来,有人扛着锄头正准备下地,就又见牛车往蒋家运砖头。


    有人上去问那赶牛的汉子,还没运完啊?


    那汉子笑道:“哪能那么快啊!起码还要七/八天。”


    “……”


    还要运七/八天,这就夸张了吧!


    那小汉子继续抛出惊雷:“我听我伯说,白掌柜想起十间屋子,跟他定了二十四窑砖,如今才运了八窑。”


    “……”


    十间???


    起那么多干啥子啊?要是给赵家也准备屋子,那两间也就够了,蒋家自个也就能住四五间,如此,一共六七间,怎么起十间?咋的,给他们家那大肉猪也安排上了吗?


    有人唏嘘不已:“十间屋子,怕是得去好些银两哦。”


    “没个几百两的,哪里建得了。”


    大家互相望了望,然后伸着脖子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几百两!!


    吓死个人了。


    他们这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哎,不说了不说了,人比人,气死人,说多心塞塞,还是干活去吧!


    汉子们走了,剩下的妇人立马聊起来,说啥的都有。


    六月初一,蒋小一又去村里‘逛’了一圈,先是上了叔公家的院子,没一会儿出来,又去了村长家,然后是黄家……


    整个村子叫了大半。


    都是叫人初二那天过来帮忙挖地基的。


    村里人都是只起一层,因此地基一般也就挖个一米来深左右就行了,但起的越高,地基自是得挖得深一些。


    赵富民晓得白子慕和蒋小一几人不晓得这种事儿,村里人也没谁家起过两层屋,因此想问都不晓得问谁,赵富民便在镇上找了工匠,让着过来帮忙看看。


    这起房子和大树扎根是一个道理。


    根扎得越深,才不容易被大风刮倒。


    那工匠是专门干这种的,在地皮上走了一圈,便说若是想牢固些,那最少得挖个两米深才行还好这地干,地基还能拿青砖来砌,要是这地儿湿些,那就不能拿青砖来彻了,得去山里挖石头。


    毕竟青砖再坚固,可能比硬石厉害?到底是烧出来的,泡水久了怕是会坏。


    蒋小一先头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还好地头干,不渗水。


    既然地基得挖深,那自是得请人的,不然只他和蒋父两个人干,挖完地基,怕是都不晓得得猴年马月了。


    这活儿辛苦,蒋小一和白子慕商量过了,打算给帮工的一天三十二文工钱,然后包一餐。


    活儿本来就不好找,能赚钱大家哪能不乐意啊!


    初二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隔壁钱家的公鸡还没打鸣,三十来个汉子就扛着着锄头来了。


    白子慕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干活竟然这么积极,他要是有这个劲,这会儿估计早飞升了,哪里还有蒋小一什么事。


    不过来的这般早,怕是早饭都没吃。


    家里还有好些豆渣,白子慕想了想,进了厨房,打算给大家弄点煎饼子吃。


    地基挖哪里,蒋小一指了一通,回来后也进了厨房帮忙。


    煎饼子好做,没半个时辰,白子慕就煎了两篮子。


    蒋小一拿去隔壁给大家分。


    煎饼子油汪汪,又飘着豆香,怪馋人的,但大家不太好意思吃。


    毕竟三十二文的工钱已经很高了,更何况还包一餐,以前去找活,别说啥辛不辛苦,反正遇见那抠搜的,干啥都是一天二十五文,还多的是人抢着干,厚道点的人家,能给一天二十七/八文。


    蒋家给的工钱高,因此今儿一大早大家就来了,就想着早些能多做些活。不然这银子咋的有脸拿?


    蒋小一请的都是交好的人家,知道大家不好意思主动拿,便挨个分了下去。


    “叔你拿吧!我夫君煎了很多,就是煎给叔伯们吃的,要是大家不吃,留着我们自个又吃不完,怕是就得坏了,大家不用客气。”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再推辞。


    小一这会应该不是客套话,要是没想着给他们吃,那煎这么多干啥子?而且还拿过来,这饼子还是热的。


    “那叔就不同你客气了。”


    蒋小一笑道:“嗯,叔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吃了煎饼子,大家也没歇,立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白子慕没去上工,在家给大家准备午饭,蒋父去出摊了,赵云澜原是想留家里帮忙,不过一大早作坊那边的小伙计就跑来了,说是有人运了二十来个大箱子停在他们作坊外头,说是啥药材,让他们验验货。


    小伙计没听说少爷买了药材,而且还要验货,他都不晓得买的啥子玩意儿,咋的验?因此特意过来说一声。


    赵云澜想着估摸是楼宇杰帮买的药材到了,先前没跟作坊的人交代,是压根没想到楼宇杰办事效率这么高。


    因为需要验货,他便带了几个小家伙去了作坊那边,没在家。


    蒋小一去地里摘了好些豇豆,想着晌午切了跟肥肉炒,丝瓜还没成吃,他又割了两抓南瓜苗,这玩意儿拿来炒也好吃,不然只一个菜,到底是寒碜。


    今儿要给帮工的做菜,豆腐皮就先不做了。柳哥儿和张大丫怕只他们两忙不过来,一大早就过来了,想着帮洗洗菜,洗洗碗啥的。


    蒋小一从菜地回来,就见着张猎户还有柳哥儿他弟也来了。


    张猎户蒋小一见过,是认识的,柳江他没见过,但一瞅,他就晓得是谁了,因为柳江和柳哥儿有六分像。


    张家和柳家同着蒋家二房说到底也算是亲家,亲家起新屋这么大的事儿,自是得过来帮几天忙。


    柳江是今儿大半夜的就赶了过来,这会儿正和张猎户坐在厨房门口吃煎饼子,他见过白子慕,倒是没见过蒋小一,柳哥儿同他介绍一番,柳江晓得了,立马站起来笑道:“亲家兄弟,我大哥这些日子劳你关照了。”


    蒋小一也笑:“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呢!”


    柳江从背篓里掏出个包袱,当着蒋小一和白子慕的面解开来:“家里没啥子好东西,今儿我娘让我带了几个鸡蛋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农家人寻常走亲戚,不是蛋就是肉,柳江是大半夜就来了,原是想到七里屯的时候在那里的屠夫家割点肉,结果他到的时候,那屠夫都没还杀猪。


    怕耽误时辰,柳江没买肉就直接来了。


    只送几个蛋到底是寒碜些,蒋小一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


    那背篓里头似乎还有东西,方才柳江抱起来的时候还响了几声,他伸头看了一下,发现里头搁了好几把刀,不止有镰刀,还有柴刀,还有菜刀。


    八/九把不止。


    蒋小一纳闷的问他怎么带这么多刀?


    白子慕也是有点好奇,他们是亲家,又不是仇家,带这么多刀上门,想干啥子?


    柳江挠挠头,憨厚的说:“我大哥说你爱磨刀,我爹就让我把家里的刀都背来了,不过我家刀少,我昨儿还特意去郑婶子家借了几把,给你磨着玩,亲家兄弟,你不要客气,随便拿去磨吧!我带的多,够你磨一整天了。”


    白子慕:“……”


    蒋小一:“……”


    白子慕笑着进了厨房,蒋小一也有些呐呐的,这柳家真是好会‘送礼’的。


    他爱磨刀是不假,但那是以前心里烦躁的时候就想着寻些事儿做,分散分散心神,听着磨刀的声音,他心里就觉舒坦些,可最近他一点都不烦躁,半点都不想磨刀。


    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去弄点果酱或者去抓螃蟹回来吃,而且八/九把,没个一两天,他咋磨的完。


    但人已经辛辛苦苦的背来了……


    蒋小一强扯出一抹笑:“谢谢柳小弟。”


    柳江比他小几个月,闻言笑了笑,说客气了客气了,亲家兄弟高兴就好。


    他和张猎户吃了几个煎饼子,就跑隔壁干活去了。


    因为请的人多,晌午那顿得早早准备起来。


    干的是苦力活,又都是汉子,要是蒸米饭,怕是一人没个几碗的都填不饱肚子。


    白子慕在米缸里看了看,大米还有半缸,他干脆舀了些煮粥,大夏天的喝点粥解解渴也好,但粥消化快,他又让张大丫帮忙和些面,打算等会儿再蒸些馒头。


    蒋小一正和柳哥儿在厨房门口剥南瓜苗,忽而一拍脑袋,惊呼起来。


    “哎呦喂啊!”


    柳哥儿差点下一跳:“咋的了?”


    “我都忘了跟叔伯说挖的土倒哪里了。”他匆匆忙忙站起来:“我得过去一趟。”


    蒋小一两条腿要抡冒烟,跑到隔壁的时候就见着周阿叔挑着两簸箕的泥往山脚那边去。


    “小一,你咋来了?”


    蒋小一一说,周阿叔就笑了:“这泥倒哪不行?只要不倒路边和人家地里头,哪儿空着就倒哪儿,这事儿我们自个会看着办,哪还用得着你操心。”


    黄家阿叔也挑了两筐泥过来,闻了闻,空气中一股子香味儿,他笑问:“白小子煎肉啊?”


    蒋小一:“嗯。”


    昨天他和蒋父去出摊回来时,割了十斤肥肉回来,白子慕切了一点煎了,打算拿来炒豆角,剩下的切大块,然后和豆腐一起焖。毕竟叫人来干活,乡里乡亲的,又不缺这么几十个铜板,合该是买点肉,扣扣搜搜多少是不像话。


    黄家阿叔笑声爽朗,挥手让他回家去,这里有他们,有啥事儿他们会自个看着来,不用他操心。


    吃了人的煎饼子,人晌午又要给他们做肉菜,这活儿啊!得干好咯。


    大家是半点都没想着躲懒,干得起劲,待得晌午白子慕喊吃饭了,大家进到蒋家院子,见着院子中央摆着的馒头和肉菜,那又是吃了一惊。


    竟然是他们备的白馒头?还有那豇豆炒肉,油乎乎的不说,竟还有大肥肉焖豆腐。


    蒋家真真是厚道啊!


    不行,等会吃完饭立马的就给他们干活去。


    白子慕在外头同他们一起吃,家里凳子不够,大家要么站着,要么蹲着,也不觉得咋的,毕竟有时候去给人家割谷子,中午就坐田埂边上啃个野菜窝窝,坐不坐的,其实也无所谓。


    蒋小一和柳哥儿几人在厨房里吃,张大丫没再孕吐了,如今吃嘛嘛香,整个人看着也胖了些,不过她体格大,瞧着肚子倒是还没怎么显。


    大家吃完饭,就立马去干活了,积极的像是干自家活儿一样。


    白子慕想着几个孩子的课业好像要做完了,他刚想起身进屋去再给他们布置些,蒋父便挑着担子回来了。


    “父亲。”白子慕过去搭了把手。


    两个水桶里头还搁了点豆腐。蒋父腿脚不便,怕挑得重了腿又疼,所以今儿蒋小一每桶里头就装了一半。


    如此,竟还剩了。


    蒋父顶着烈日回来,累得满头大汗,蒋小一给他倒了碗水,他喝了几口,又拿着蒲扇扇了几下,才道:“如今已六月,这两天越发的热了,先头带去的豆腐倒也能勉强卖完,今儿却是剩了许多。”


    来买的还大多都是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白子慕想了想,既然铁板豆腐不太好卖了,那就拌些蕨菜卖,不过只一样到底是单调些,白子慕把注意打到了凉草身上。


    这凉草先前已经晒干了,被蒋小一装麻袋里,吊在堂屋的墙上。


    今儿喊了人来帮忙,他们只用包晌午那一餐,下午也没啥事儿做了,白子慕干脆拿了凉草出来,打算煮一下。


    之前晒的时候就搁院子里,难免的沾了些灰尘,白子慕洗了一遍才放锅里,蒋小一晓得他要做好吃的了,连忙把磨刀石搬到了厨房里,在一旁一边嚯嚯的磨刀,一边看着他弄。


    第210章 第 210 章


    晒过的凉草煮出来的凉粉是黑色的, 新鲜的凉草煮出来的则是翠绿色,颜色虽是不同,但味道却是一个样的。


    凉草洗好下锅, 再加入清水,大火煮两小时,见着凉草已经煮烂了、粘稠了, 白子慕又捞了出来, 拿了纱网搁盆里打算过滤。


    凉草渣不能吃,只要它的水。


    蒋小一就见他过滤完了, 得了一大盆黑乎乎的水。


    茅房里的粪水森*晚*整*理搁久了也黑不溜秋,这玩意儿, 能好吃吗?


    但白子慕的手艺是有目共睹的,这玩意儿即使黑不溜秋, 也肯定好吃。


    他以为已经做好了, 正急吼吼想去碗柜里头拿碗, 谁知白子慕洗了锅,又把那一盆黑水倒进过去。


    蒋小一:“还不能喝吗?”


    “还不能。”白子慕道:“你不用急, 先去外面磨刀吧!”


    说实话, 蒋小一搁他跟前磨刀,他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可要做好吃的了,蒋小一哪里肯走,还反将一军:“夫君,你胆子太小了。”


    白子慕:“……”


    不是他胆子小,也不是他吹, 他是见了鬼都不带怕的, 可蒋小一磨起刀了,那架势, 比得鬼都恐怖。


    他不愿出去,白子慕也没再说旁的,毕竟这会儿外头也热。


    凉粉水重新煮开后,得加入一些米浆,然后不停搅拌,这是为了防止米浆结成团,蒋小一喜欢甜的,三个小家伙口味跟着他一样,白子慕又往锅里加了些糖。


    凉粉煮好了也不能立马吃,得晒凉了让其凝固。


    白子慕将煮好的凉粉装到了洗菜的盆里,待着没那么热了,他问蒋小一谁家有井。


    这玩意儿稍微冻一些才好吃。


    村里人家大多都是挑的水喝,但也有那离水井远的,挑水不方便,便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个水井。


    蒋小一道:“黄阿叔家有。”


    白子慕:“那你拿去,吊井里,晚上咱再拿回来吃。”


    蒋小一啊了一声:“还不能吃啊?”


    “嗯!”白子慕点了下头。


    “那拿去掉井里干啥?刚做的,不会嗖那么快。”


    白子慕敲了他一下:“让你去你就去,吊井里冰了才好吃,听话,赶紧的。”


    蒋小一往盆里戳了戳,惊奇的发现原来的黑水竟然凝固了起来,戳下去的时候,就像戳赵鸟鸟的胖屁股一样,滑溜溜的,又弹弹的,似乎只要一用力,就能戳出个洞来。


    蒋小一听话的去了。


    黄家挖的井很深,平日也常往井里吊东西,像着这种大热天,早上要是煮了野菜粥,若是没吃完,就得盛了然后装篮子里,吊到井里头去,不然留锅里,晚上就吃不了了。


    蒋小一拿了东西来,黄阿叔笑呵呵的,虽是见着那盆里的东西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拿了篮子给他,帮着把东西吊好了,又拉着蒋小一聊了几句家常。


    晚上赵云澜赶着饭点回来了。隔壁帮工的汉子到了时辰也已经收工回去,蒋父中午和他们一起干,吃饭时便同白子慕和蒋小一说了一嘴。


    大家做的勤快,人也多,这地基估摸着再明天就能挖好了。


    蒋小一:“那就好。”他请的都是勤快人家,一次叫了几十个人,那是因为急。


    六月往后雨水会渐渐多起来,而且下的还大多都是倾盆大雨,冬季和春季,那多是阴雨绵绵,夏季是雨季,会一直下到十月下旬。


    房子早些做好,就能早些住进去,不然茅草屋露雨,到时下了雨,还得找锅碗瓢盆去接,委实是麻烦。


    蒋小一想着等会儿还有好吃的,晚饭都没吃多少,搁了筷子就立马火急火燎往黄阿叔家去。


    三个小家伙看得一头雾水。


    “大哥今晚怎么了?竟才吃了两碗饭,是不是不舒服啊?”蒋小二有些担忧。


    “应该没有吧,我看大哥走路都带风呢!不舒服,咋的可能走那么猛。”赵鸟鸟说。


    蒋小三猛点头:“就是就是,大哥身体健健康康,二哥,弟弟,我们来玩滑板车吧!”


    “好。”


    白子慕在厨房里头弄了点红糖水,想着等会儿可以淋点在凉粉上头。


    蒋小一去到黄家,又被黄阿叔拉着唠了半个时辰才得回来。


    正好的消化。


    赵云澜和几个小家伙见他端着个水盆回来,里头黑乎乎,还缠着他问。


    “大哥,你拿的是什么东东啊?”


    蒋小一端得小心翼翼,直接往厨房去:“吃的。”


    “啊?”蒋小三一拍大腿:“吃的?哎哟喂啊!哥夫又做好吃的了,哦耶噢耶 ……”


    他们蹦蹦跳跳跟在蒋小一后头,一进厨房立马蹿到碗柜前拿碗筷,然后把碗搁桌子上一字排开。


    积极得不得了。


    赵云澜也坐了下来。


    蒋父见着红糖水熬好了,才撤了柴火洗了手坐一旁。


    蒋小一将凉粉切成小块,盛到碗里,白子慕在后头浇红糖水。


    黑凉粉放井里冻过,吃起来丝滑爽口,一口下去,蒋小一只觉胸膛郁积的燥热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夏天吃点凉的,是透心凉,心飞扬,安逸得很。


    几个孩子吃了一口,瞬间是一脸惊奇,眼都给瞪大了,看看碗里,又看了看白子慕。


    这玩意儿有点像果冻,还是甜的,哪个孩子不爱这玩意儿?


    果冻几乎是孩子最爱的零食之一。


    “哥夫,这个黑乎乎,怎么这么好吃?凉嗖嗖的呢!吃下去,小二觉得一点都不热了,好舒服哦~”


    “对呀。”蒋小三晃着两只小脚丫,脑瓜子也左右摇摆着,声音甜甜道:“这个好好吃,好吃到小三都无语了,小三能吃三碗。”


    “鸟鸟也能,大哥,你再给鸟鸟盛一碗。”


    蒋小一没帮,怕他们吃多了又积食,等着他们干完碗里的,立马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铲猪粪去。”


    他没看几个小家伙哭丧的脸,也不理会他们的哀求,狠心的关了门,才又坐回桌边继续吃。


    三个小家伙垫着脚趴到厨房窗户上,看见他们四人在里头埋头猛吃,瞬间眼睛泪汪汪。


    他们已经是地里的小白菜了,没人疼没人爱。


    “铲什么猪粪?小二想吃黑乎乎。”


    “大哥今天都不爱小三了。”


    “对,爹爹也不爱鸟鸟了,刚才我被大哥赶出来,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有哥夫和父亲。”


    他们蹲外头絮絮叨叨,白子慕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还瞎逼逼,信不信等会我把你们吊茅房里?赶紧干活去。”


    三个小家伙立马溜了。


    蒋小一嘎嘎笑,眼里全是盈盈笑意,连着吃了几口才道:“夫君,你是想做凉拌蕨菜和这个凉粉卖吗?”


    “嗯!”白子慕道:“铁板豆腐就不卖了。”


    自进入六月后,天气就热得厉害,虽是不及八/九月那会儿热,大周南部八/九月,大抵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每年到了那两月,即使躺着都能出一身汗。


    这会儿只六月,但外头已是蝉鸣聒噪,中午那太阳更是火辣辣,几个小家伙在外头浪了几天,就被晒黑了一大圈了,先头白白嫩嫩,这会儿搞得跟黑种人似的,晚上一笑,就光见着几排小白牙了。


    铁板豆腐现在虽说还有些客人会来买,但大热天的,光是站着就热得够呛,再守在铁箱旁煎豆腐,怕是得热死个人。


    银子是够用就好,没必要做的那么拼命,蒋小一又还怀着,太过劳累到底是不好,让着蒋父来,白子慕到底也是不忍心。


    毕竟这人也是他岳父,他不心疼,还有谁心疼?


    他是个有良心的,也做不来虐待岳父的事儿。


    赵云澜已经吃了两碗了,他起身打了第三碗才道:“那想来生意定是好。”


    白子慕顶起胸膛:“必须的,我都出手了,还能不赚钱?”


    见他毫不谦虚,赵云澜轻轻笑了起来:“那手剥笋和泡笋,你想什么时候在客栈里头推?”


    “也就这几天。”白子慕说。


    赵云澜点点头:“那行,你在家做,客栈我看着。”


    白子慕笑嘻嘻的拉着凳子凑过去:“那工钱照发?”


    赵云澜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赵叔你这么大方且又是明事理的人,肯定是照发啊是不是,毕竟我做那些笋,也算是给客栈干活。”


    “你都这么说了,不发岂不是显得我不厚道。”他敲了白子慕一下:“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一听这话白子慕就安心了。


    等着他们商讨完,蒋小一才看着蒋父,问他们要不要在新家的院子里也挖口井。


    虽说挖井不便宜,怎么的都得去好几两,但如今他们不缺这点银子,而且要是在院子里挖口井,以后喝水啥的也方便,要是哪天晚上煮的菜多了没吃完,也能吊井里。


    不然像着这两天,天天的有剩饭剩菜,也不多,每次就剩那么小半碗,煮少了怕不够吃,煮得多了又吃不完。嗖了又只能拿去喂猪,白子慕炒菜放的油多,拿去喂猪蒋小一多少是觉得有些可惜。


    蒋父想了想:“那等新房子建好了,咱就请人来挖。”


    这挖井得请专业的才得行,不然下头哪儿有水,寻常人哪里晓得。


    蕨菜和凉粉,搁早上卖其实并不算得好,晌午卖才算是最佳时期。


    如此,倒也不用急着出摊了。


    隔天一早。


    蒋小一去了隔壁看工,白子慕教蒋父做凉粉和蕨菜。


    这蕨菜先头已经煮好了,大根的也已经撕过,只要放点调好的香油和香料搅拌搅拌就行,这个简单,蒋父先头就已经会了。


    不过昨儿煮凉粉的时候他没在,这会儿煮第一锅凉粉,自是白子慕来,他在一旁看。


    可他似乎有些走神,频频回头朝那桶已经拌好了的蕨菜看。


    这蕨菜哪里来的?


    还有后院竹席上那一堆笋,先头白小子不是说都卖了吗?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绝不可能是山里摘的。因为这时节山里没有这些玩意儿。


    所以,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蒋父心里疑惑,想问,可心里总有股感觉告诫着他,不能问,问了肯定是要遭。


    白小子虽说有点不靠谱,他家哥儿也呆了些,但这两人都不是会偷会抢的。


    只要不偷不抢,管那么多干啥子?


    能赚银子就行。


    蒋父刚自我安慰完,后背就被人啪的打了一下。


    “父亲你认真点啊!发什么呆?”


    蒋父:“……刚我想事情呢!”


    白子慕纳闷不已:“想啥啊?”


    蒋父摆摆手:“一个很高深的问题,说了你也不懂。”


    白子慕:“……”


    蒋父的脑子和蒋小一的就是半斤对八两。


    这两人有时候就像脑干缺失了一样,就这,还想一个很高深的问题??


    “煮成这样就行了吗?”蒋父指着锅里,突然问。


    白子慕点点头:“不晓得大家什么口味,父亲可以分样煮,孩子夫郎们可能喜欢甜些的,那煮的时候可以在凉粉里头放点糖,汉子没那么嗜甜,那煮的时候就不用放。”


    “我晓得了。”蒋父道:“那这凉粉不放井里冰,直接拿去卖也没事吗?”


    白子慕:“能有什么事啊?放井里就是凉快些而已,口味都一个样。”


    蒋父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不然咱家没有井,总拿去黄家吊,一次两次的还行,多了到底是不太好意思。”


    白子慕:“就是。”


    还没到晌午,凉粉和蕨菜就全做好了,蕨菜装了两桶,凉粉四桶,甜的做了三桶,因为镇上买吃食的,光顾最多的,便是孩子和妇人。


    因为是卖的新吃食,蒋小一不放心,想跟着去,不过地基今儿就能挖完了,柳江打算晚上就回去,他带来的菜刀还没磨完,蒋小一只能搁家里磨刀。


    赵云澜一边在屋里看几个孩子写课业,一边留心着外头的动静,听见蒋父准备去村长家借牛车,他赶忙从屋里出来。


    “蒋大哥,不用去,等会二路来接我,你同我一道走就是了。”


    村长一家子很宝贝他们那头牛,若是过去借,定是会给。


    但人情能不欠就最好不要欠。


    蒋父想了想,还有王二路在,他可以把吃食放马车里,他自个和王二路坐在外头,于是也没反对。


    蒋小一坐屋檐下磨菜刀,闻言也没有多想,白子慕却是暗暗瞥了赵云澜一眼。


    这人昨儿说客栈他看着,让他安心在家做泡笋,可今儿一早起来,这人却在院子里来回晃悠,吃完朝食了也没走,他以为赵云澜不去客栈了,可现在……


    他这个样,倒像是在刻意等着父亲。


    白子慕又突然想起,抓萤火虫那天晚上,他回头找蒋小一时,就见着赵云澜正微眯着眼看着他岳父,那眼神,就像埋伏在草丛里的猛兽正盯着猎物般。


    他当时以为是看错了……


    白子慕心里猛一激灵。


    这人,该不会是看上他那憨逼的岳父了吧?


    赵云澜虽说看着冷了些,但人却是很好说话的,这些时日没少照顾他们,可如今,竟是连着他父亲都想照顾了吗?


    这……这可真是感人肺腑的好老板。


    不过想想,赵云澜会看上他父亲,这也不奇怪。


    虽说他父亲穷了些,但旁的不说,他父亲心地却是极好的,而且赵云澜这个年纪,想的可不是风花雪月,他们图的,是寻个知冷知热的,能一起踏实的过安稳日子的汉子。


    不是他吹,他这岳父除了好驴了些,旁的真是没得说的,要相貌有相貌,要勤快有勤快,要贴心有贴心,要银子……没有银子,但赵云澜有就行了,这两人在一起过日子,性格、脾气得互补些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要是两个脾气都冲,那肯定隔三差五的就得吵一架,就像他和蒋小一,一个差点聪明绝顶,一个就像是没有脑子,互补得紧,他们两个在一起,不知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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