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贺明浠慌乱挂断电话。
但已经晚了。
主驾驶上的男人半天也没发动车子, 车厢内陡然安静下来,贺明浠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但她这会儿又没胆子去戳破, 只能装哑巴, 更不敢往旁边看。
“你……”
终于温礼开口。
贺明浠立刻说:“你妹妹喝酒真的不关我的事, 我不在现场, 都是胡珠他们!”
甩锅甩的明明白白,实际上这锅本来也不是她的。
温礼张张唇, 否认:“我说的不是这个。”
“哈哈,不是吗?”贺明浠尴尬一笑, 最后实在笑不下去了, 只能捂住脸。
几分钟后, 车子发动。
贺明浠松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然而在等红绿灯的间隙, 温礼终于还是委婉地开了口。
“明浠,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什么都告诉别人。”
贺明浠再次捂脸, 无声点头。
她和胡珠认识多年, 彼此知根知底, 关系也铁,聊起天来确实没那么多忌讳, 比如胡珠跟她前男友的很多细节贺明浠也知道。
但两个人私底下聊什么是一回事, 被人知道了又是一回事。
好在温礼没对她们闺蜜之间平时聊什么这个话题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只是分寸地提醒了一句, 算是给足了贺明浠台阶下。
贺明浠顺着台阶下来了,心中对温礼的态度又悄悄变化了一些。
她眼睛一瞥, 默默观察温礼开车的样子。
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在她的审美点上,无论是深邃的眼睛还是高挺的鼻梁。
贺明浠忽然间也有些想不通了,虽说胡珠的话是犀利了点,但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既然婚已经结了,为什么要还要保持距离?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互相约定过这段婚姻应该怎么过吧?还是说所有的商业联谊都是像他们这样的,领了个结婚证就算完事?
贺明浠不懂,她不懂过日子,也没人告诉她。
她结婚的时候不过二十,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但温礼是个有生活阅历的男人,他比她大七岁,难道他对结婚过日子的想法也是像她如此吗?
贺明浠探究的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温礼自然也察觉到了,但没说什么,反正被她看两眼也不会怎么样。
“到了。”他说。
贺明浠回过神来,往车外一看,这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她居然对着他发了这么久的呆?
神色一哂,贺明浠抿抿唇,慌忙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等等。”
温礼叫住她,贺明浠停了动作,又听他说:“快要期中考核了,你有什么打算?”
原以为贺明浠会瞬间露出往常那种厌恶的表情,然而她这次只是愣了愣,接着问他:“会给划重点吗?”
温礼讶异地挑了挑眉。
贺明浠不自在地说:“没有就算了。就我这水平,要是不划重点百分之百不及格,你别对我抱太大期望。”
“有重点,你这几天没去上课所以不知道,”温礼说,“来一趟学校吧,我让那些老师给你划,顺便我有东西给你。”
贺明浠下意识问:“什么东西啊?现在给我不行吗?”
“等你来学校再给你。”
贺明浠看他片刻,突然怀疑地眯起眼:“你其实就是想让我去学校上课吧,所以故意用借口吊着我?”
温礼突然笑了。
“跟学习无关的事儿上你倒是聪明。”
贺明浠轻哼。
“好了,回去休息吧,”温礼说,“记得来学校。”
贺明浠咦了一声:“你不上去吗?”
温礼不解:“我上去干什么?”
这句反问把贺明浠给问倒了。
对啊,他上去干什么,这是她一个人住的家。
“你现在住在哪儿啊?”时隔两年,贺明浠才想起来好奇温礼的住所,“住在我们的……新房吗?”
“嗯,”温礼语气平静,“要是我也不住在那儿的话,会引起怀疑。”
贺明浠目光闪烁,犹豫道:“那我、需要搬到那里去吗?”
温礼轻笑:“不用,你不是一个人住着舒服吗,想住在这里就住吧,你家要是问起来,我会帮你打掩护的。”
贺明浠的谢谢卡在嗓子眼那儿,上不去又下不来。
她还是不习惯道谢,下了车,走了两步后没听见车子发动驶离的声音,于是又转过了头。
副驾驶位置的窗户还没升上去,男人的手悠闲地搭在方向盘上没动,眼睛恰好也在看她,见她回头,便问:“怎么了?”
谢这个字在嘴巴里打了两转,最后还是变成了别的:“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啊?”
温礼说:“去趟学校,小桃喝多了,我去看看。”
一听他提到温桃,贺明浠轻咳一声,不放心地问了句:“我以后还能跟温桃玩吗?”
温礼一怔,点头:“当然。”
贺明浠语气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带坏她的。”
说这话时,她的人直挺挺站着,难得正经又乖巧,一张小脸紧绷着,眼睛很亮,就是额头那块儿红红的,提醒着男人在几个小时前,这个看起来很乖的大小姐明明还在胡闹。
温礼勾唇,很低地笑了声,看她的目光多了几道柔和的神色。
“贺小姐又不是什么坏孩子,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贺明浠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她确实不是什么坏孩子,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孩子,像温桃那种不靠家里关系就能考上栌大的研究生、自律又自觉的在她的认知里才能称得上好孩子。
“其实你不用硬夸,我自己什么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没有硬夸,小桃她很喜欢你,”男人看着她温声说,“她说明浠嫂子很可爱。”
一瞬间,贺明浠有些分不清是因为温桃觉得她可爱,还是因为这句可爱是从温礼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她觉得开心。
等贺明浠上楼后,黑色轿车才消失在夜色中。
回家后,阿姨的声音响起:“小姐回来啦?”
“昂。”
应了一声,贺明浠钻进了房间。
十几分钟后,贺明浠又出来了。
她别别扭扭地走到阿姨面前,又别别扭扭地问了句:“阿姨,你看到我书了吗?”
阿姨问:“什么书?漫画书?”
“不是,学校上课的书,”贺明浠绞尽脑汁地回想书的名字,五官皱在一起,“什么人力资源……什么开发的……”
“《人力资源管理与开发》吗?”
贺明浠拼命点头:“啊对对对,在哪儿?”
“哦,在书柜里呢,我给你拿。”
阿姨不愧是阿姨,一下子就找到了书。贺明浠翻了翻崭新的书,跟拿着宝贝似的,嘴上庆幸地说:“……还好没扔。”
从没见过小姐这么宝贝过教科书,阿姨神色复杂,一时间搞不清楚小姐究竟是吃错了药还是喝多了酒。
贺明浠摸着书,想到之前陈清黎和胡珠都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抗拒温礼,甚至还为此问过她,因为在他们看来,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温礼对她确实算不错的了。
她婚后执意要一个人住,他也没有阻止,反而还帮她一起瞒着家里,她总旷课,他虽然不满,但也只是找她谈话,从没有跟谁告过状。
他之前误会她带坏温桃,还说不再管她,让她觉得很是挫败,可误会一解开,他又马上干脆地道歉了。
她之前的打扮那样张扬鲜艳,就连她亲爹都看不过去,可温礼从来没说过一句,唯一一次说她,还是因为她在降温的时候穿得太少而导致了感冒。
之前之所以那么抗拒温礼,是因为她害怕被他管。
害怕他又会跟她家里人一样,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着她,接着从头到脚地否定她,然后自以为为她好地教育她、安排她。
他们觉得贺明浠就应该成绩好、性格好、打扮上也要淑女知性,这才像个样子,这才配得上出生在他们家,配得上“贺明浠”这个名字。
她家的那些男性长辈,从没给过贺明浠任何的夸奖,却要求她做个好孩子。
贺明浠害怕温礼也是这样的男人。
没有关心、没有鼓励,只有无休无止的说教和打压。
但温礼没有。
作为丈夫,他从没干涉过贺明浠在生活上的任何事,穿衣打扮,交友娱乐,她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作为老师,他的分寸把握得更是周到,从未因为他和贺明浠之间的特殊关系而对她有过多的照顾或训斥,他找她谈话,但并不居高临下,就好像在他看来,贺明浠只是一个需要被督促自觉的学生而已。
如果是温礼管自己的话,贺明浠觉得可以接受-
把贺明浠安全送回家后,温礼又去了趟学校。
温桃这时候已经回宿舍了,男老师不能随便进女生寝室,温礼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温桃。
接电话的是温桃的室友,室友说温桃已经上床了。
温桃从来没在家人面前喝过酒,因此温礼也摸不准温桃喝了酒会是什么样子,担心她喝了酒跟贺明浠一样,温礼让室友多担待。
室友说:“没事,她一回宿舍就趴床上睡死了,陈老师跟她说话她都没搭理,估计睡一晚上就好了。”
温礼这才放心。
本来要挂电话了,可睡死过去的温桃这时候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冲室友喊:“谁又打电话给我?难道又是陈清黎?”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温礼听到。
室友哎呀一声:“你怎么突然醒了,不是陈老师打来的,是经管系的温老师,你哥。”
温桃:“我哥?把手机给我。”
室友赶紧把手机给温桃,温桃一拿过手机,也不管温礼说什么,开口就是:“温礼哥,我好想家,我好想我爸妈,你在哪儿啊呜呜呜……”
温礼:“……”
又是个跟贺明浠一样的酒疯子。
好在贺明浠酒量好点,今天喝得也不算多,不然一天接连应付两个酒疯子,有他受的。
几分钟之后,温桃下楼,一见到寝室楼下站着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直接给男人来了个熊抱。
这会儿女生寝室楼下还有不少人,大都是些情侣,男生送女生回寝室,恋恋不舍地在楼下说话,温桃这一扑,立刻招来其他人的侧目。
为人师表,温老师平时又很受女生欢迎,因此也比别的老师更加注重和学生之间保持距离,即使是兄妹也不行。
他蹙眉,推开她。
“你注意点。”
“我注意什么?”温桃眨眨眼,对着那些侧目的同学喊,“看什么看,这我哥!有血缘关系的!”
温礼只能拉着温桃去了一边没人的地方说话。
“喝了多少?”
“记不清了,反正没喝多少,”温桃迷糊地看了眼四周,“明浠嫂子呢?”
温礼:“回家了,你找她有事?”
温桃努努嘴:“我找她有什么用,她又不理我,都怪你。”
说着狠狠锤了温礼几拳。
温礼受了这几拳头,跟她解释道:“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不会不理你了。”
温桃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她家找她!”
说着她腿一迈,但下秒又被温礼给拉住了。
“都这么晚了,你还让不让她休息了?”
温桃不满地哼了声。
温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除了喝醉以外没别的事,这才问:“你没给陈老师添麻烦吧?”
“哪个陈老师啊?”温桃皱眉,“我们系好几个姓陈的老师。”
温礼啧了声:“陈清黎。”
一听这个名字,温桃就仿佛条件反射,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一下子记起来了。
她在酒吧喝多,是胡珠和另外一个明浠嫂子的男性朋友打车送她回的学校,路上有人给她手机打电话,是男生帮她接的,挂了电话后,男生跟她说等回学校以后会有老师来接她。
温桃哦了声,没在意,继续靠在胡珠的肩膀上睡。
车子到学校之后,胡珠忽然接到了前男友的电话,她忙着接电话,挥手让男生帮忙送人进去。
男生就这样扶着温桃进了学校。
直到男生把她交到了老师手上,温桃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这才想起要看看是哪位老师这么热心。
一睁眼,一仰头,看到脸色微黑的男人,温桃立刻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跟救命稻草似的抓着男生喊:“你怎么把我交给他啊!”
男生一脸懵:“他不是你老师吗?我把你交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温桃噎住。
说着男生又看着这位老师,怎么看怎么眼熟,突然恍然大悟地啊了声:“你不是浠浠的——”
陈清黎认出这个男生是明浠的朋友,黑黢黢的脸色终于稍缓了缓。
男生走了后,温桃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多呆,就要溜回寝室。
溜到一半,被陈清黎扯回来。
陈清黎站在她面前,半晌后才开口说了句:“你又去酒吧喝酒了。”
温桃:“……”
“还是和男生喝,”陈清黎垂眸,嗓音很沉,“如果他不是明浠的朋友,而是个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你知道你现在会在哪儿吗?”
温桃酒意上头,听男人的语气这么冲,她顿时也不服气地朝他冲了起来:“还能在哪儿?就像那天一样被你带去酒店呗。”
陈清黎被她的话堵得一愣,原本为人老师的姿态立刻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揉按眉心,再次自责地对她说了一句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但无论说多少次都已经为时已晚的话。
“对不起。”
酒意作祟,话一说出口,其实温桃也立马后悔了。
她不想提的,真的不想提,尤其是在当事人面前。
整个栌城那么多所高校,他们就偏偏在一个学校碰上了,真的很想死。
那天晚上在酒吧的谈笑风生,一样的阅读爱好,他们同是莎士比亚的戏迷,同样对西方文学史颇有见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同好相逢,而是因为他们都是文学系出身。
温桃头疼欲裂,一想到这些,眼睛一热,直接尴尬得小声抽泣了起来。
尴尬是一方面,主要如果这件事被温礼哥知道了,他一定会把她打掉一层皮,一定会。
第22章
可这事是个死局, 解不开。
事实上那晚结束以后,第二天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就足够说明了态度, 只当这一晚是艳遇。
艳遇短暂而美好, 说不定偶尔在某一天想起来, 还会怀念一下那晚绝佳的体验。
偏偏上天就爱开玩笑, 温桃不但跟男人碰上了,还是以最尴尬的身份碰上。
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又无法失忆,她还没有没心没肺到那种程度, 能够对着一个已经坦诚相见过的男人恭恭敬敬得叫老师。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次一上陈清黎的课, 看到男人衣冠楚楚地站在讲台上, 他讲课的神态和语气越是一丝不苟和专业,就越是让她出戏。
“斯宾塞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可惜英雄也要看时势, 如果不是莎士比亚和他的时期相隔太近, 我相信斯宾塞这个名字的流传度会和今天的莎士比亚一样。”
“他的诗在主题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那就是会注入当时的一些新思想, 这也是文学作品的意义所在。”
说着陈清黎悠悠背起了斯宾塞的十四行诗小集其中的几句。
One day I wrote her name upon the strand,
(有一天, 我将她的名字写在沙上)
But came the waves and washed it away:
(可海浪来了,将它冲走)
Again I wrote it with a second hand,
(于是我又写了书写了第二遍)
But came the tide, and made my pains his prey.
(潮水又将我辛苦再次化作了徒劳)
他的英音标准, 嗓音好听到极致, 学生们听得入迷,只有温桃不敢再听下去。
她没办法忘记, 陈清黎在那个晚上,为了某种助兴和调|情,曾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念诗。
无论他的那双手在黑板写出多漂亮工整的行楷和英文,从他唇中说出的文学见解有多精妙,她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这双手和这张嘴在工作之余,能够多让人腿软。
马上就要期中考核,温桃焦虑得不行,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陈清黎的这门课,她十有八|九得挂。
但她又没有办法去找陈清黎辅导,只能靠自己,如果过了那还好,如果没过,到时候温礼哥问起来,她没法解释,陈清黎更没办法解释。
温桃真的很后悔。
她在心里骂了不止一万遍那个天杀的前男友,如果不是失恋,她根本不会为了借酒消愁跑到酒吧去,更不会为了疗愈情伤,随随便便就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去酒店。
她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当了二十多年的乖女孩,就爆发荒唐了这么一次,谁知道代价居然会这么大。
她太高估了自己,装作若无其事了这么久,因为酒精作祟,终于让她在今天稍稍释放了些许情绪,在男人面前捂脸小声哭了起来。
总不能退学吧,那换陈清黎辞职,也不现实。
见她哭了,哭得楚楚可怜,陈清黎一时间无言,清俊的五官微微拧起,愁容上满是无可奈何,只好先送她回寝室。
将她送到寝室楼下,让她室友来接。
室友匆忙下楼,接过温桃后忙说谢谢陈老师,而温桃只是紧紧地巴着室友,闭着眼装死,连句再见也不肯跟陈清黎说。
室友以为她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温桃除了喝多以外,看起来没什么事,温礼问她有没有麻烦陈老师,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温礼没再为难她,让她上楼休息了。
等人上楼后,他给陈清黎打了个电话。
原本是打算再跟陈清黎说声谢谢,顺便问问自己堂妹有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陈清黎说没有,接着问他在哪儿。
温礼:“还在学校。”
陈清黎嗯了声:“喝一杯吧,顺便我想跟你说点事儿。”
学校附近就有清吧,大都是学生光顾,栌大没有寝室门禁,这个点已经是晚上十点,店里还是有很多学生在聚。
两个男人一进店,正好就碰上几个经管系的学生在长桌上玩狼人杀。
“额,温老师……晚上好……”
温礼淡淡一笑:“晚上好,你们玩你们的。”
接着和陈清黎找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坐下,两个年轻英俊的男老师即使坐在角落,也还是招来了不少学生好奇探究的目光。
好在位置离得远,看两眼也打扰不到他们。
“你要跟我说什么?”温礼抿了口柠檬水,直接了当地问陈清黎。
温礼待会儿还要开车,婉拒了点酒的建议,倒是陈清黎点了杯度数不高的果酒,喝的时候眉毛一直皱着,让人感觉这果酒很难喝。
半杯的果酒下肚,胳膊搭在桌上,陈清黎扶额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和温桃的事,原本是打算一直瞒着温礼的。
横竖也就两年的时间,两年一过,温桃一毕业,这事就彻底过去了。
这是他和温桃的共识。
可他无法否认那晚对温桃的好感。
如果不是有好感,他不会带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儿去酒店,也不会在那晚失控做了好几回。
即使温桃在那晚过后明确对他表示过,不要留联系方式,他是成年男人,知道她这样说,就是准备讲他当成是一场身体的艳遇。
即使他有进一步跟她发展的想法,但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思。
不过一晚的时间,成年人的好感来得汹涌,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熄灭。
谁知世界就这么小,他和温桃在栌大遇上了。
温桃躲他的意思太明显了,而他也实在无法忽视每次上课的时候,台下坐着听课的其中一个学生曾跟他有过一晚经历,这种感受实在难堪又折磨人。
男女之间的情感实在微妙,某个界限一旦突破,收场就变成了一道难题。
陈清黎实在无奈。
见好友神色为难,温礼不明所以地挑眉:“你到底怎么了?”
陈清黎眸光复杂,咬了咬下唇,最后摇头:“……没什么,最近论文压力大,就想找你出来放松一下。”
温礼却直觉陈清黎有什么事瞒着他,但陈清黎不说,他也不能撬开他的嘴逼他说。
温礼问:“你是不是想说温桃的事儿?”
陈清黎一怔,嘴唇张合。
“我请你帮忙关照温桃,前提是不耽误你的工作,你要是最近忙,就先忙你的,不用管她,她也不是小孩儿了。”
“没有耽误,”男人摩挲着手里的玻璃酒杯轻声说,“她是你堂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关照她。”
说罢,陈清黎又冲温礼一笑:“向北的毕业论文,之前也是多亏了有你帮忙指导,他留学能申请到那么好的学校,也有那边的教授很喜欢他的论文这个原因,礼尚往来,我都应该关照温桃。”
听陈清黎提到他堂弟,温礼顺势问了句:“你弟弟在国外的学业怎么样?”
“挺顺利的,学校最近放寒假了,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还没回栌城,”陈清黎说,“不然他肯定拉着明浠到处去疯了,你就更难管明浠了。”
对于陈清黎的打趣,温礼眸色平静,倒没有说什么。
他一直知道陈向北的堂弟跟贺明浠是发小,而且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甚至不止是不错。
温礼淡淡抿了口柠檬水。
既然都说到贺明浠头上了,陈清黎很自然地问了句:“快期中考核了吧,明浠复习得怎么样了?”
温礼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清黎帮忙说道:“其实明浠挺聪明的,一直到初中的时候成绩都不错,就是后去国外上高中了,可能那边没人督促她吧,再加上高中大学都是她家里给安排进的最好的学校,学历好看就行了,也不需要她努力,人就松懈了。”
思忖片刻,温礼问:“她是自己要求去国外上学的吗?”
“不是,明浠不想去,但是她父母离婚,家里没人管,她正值青春期,又爱惹事,她爸就和家里的长辈商量,直接把她送到国外去了,”陈清黎回忆道,“刚去的时候明浠英文不好,好几次哭着给向北打电话,让向北给她买飞机票回国,向北身上没那么多钱,就找我借。”
“那你借了吗?”
“没有,”陈清黎摇头,“那个时候还没工作,钱都是家里给的。我要借了,我爸妈就得骂我了。”
温礼半晌没说话。
陈清黎问:“在想什么呢?”
温礼:“在想明浠的事儿。”
这句听着有点暧昧的意思,陈清黎挑眉:“想老婆了?那就让她搬过去跟你一块儿住啊,就不用想了。”
温礼扯了扯唇,说:“那确实是不用想了,直接改伺候小公主了。”
他称呼贺明浠为小公主,宠溺的味道没有,更像是年长成熟的男人对小女孩的某种调侃。
由此可见小公主在他眼里是多么的不好对付。
陈清黎当然知道贺明浠是个什么样子。
但他和温礼的想法差不多,都是有生活阅历的男人,从家里独立的早,为人处世也更通透些,自然不会跟贺明浠计较什么,平时能多包容就多包容。
陈清黎说:“怎么,不乐意啊?小公主虽然脾气是差了点,但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温太太,人家年轻又漂亮,你伺候她很正常啊。”
“我伺候她够多了,管她吃饭又管她学习的,”温礼失笑,轻声说,“不乐意的是小公主。”-
不乐意的小公主贺明浠今天难得乐意地起了床,还乐意地去了学校。
温礼让其他老师帮忙给贺明浠崭新的书上划了这次期中考核的重点。
除了卷面考核,还有期中论文,论文选题是老师给的,具体的内容由学生自由发挥。
看着书上的重点,以及论文的选题,贺明浠觉得自己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这上面每个字都是汉字,也没有什么生僻字,但组合到一起,她就是看不懂。
连看都看不懂,就算是死记硬背也是项大工程。
如坐针毡了一整节课,下课铃响,贺明浠难得没脚底抹油第一个跑,而是慢吞吞地去了办公室。
她主动来找温礼,温礼却恰好不在,问了其他老师才知道温礼上节有课,还没回来。
其他老师对贺明浠的突然醒悟也是颇感欣慰,跟她说要是有什么问题,其实不用特意找温礼,也可以直接问他们。
贺明浠尴尬一笑,拒绝了老师们的好意。
老师们有些挫败,以为贺明浠是不相信他们几个的专业。
他们哪知道其实贺明浠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好。
她一个连题纲都看不懂的人,要是找温礼之外的老师请教问题,一是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文盲水平,太没面子,二是她怕把这几个老师气出病来,本来年纪就大了,还是多注意身体。
相比起来,温礼一知道她是哪根葱,二他年轻,就算被她气着了,也应该折不了几年的寿。
也不知道温礼下了课以后干什么去了,等了半天也没回来,贺明浠干脆坐在了他位置上,一会儿玩玩他的钢笔,一会儿翻翻他的文件,跟有多动症的小孩儿似的。
最后翻完了,温礼也还没回来。
贺明浠只好给温礼打电话,然而他却没接。
这下她终于有点不耐烦了,自己都已经这么诚意了,他居然不见人影了。
转眼间下午的两节课都上完了,这个天天黑得很快,才刚过下午六点钟,天已经暗了下来。
最后一个走的王教授打算锁门,结果发现贺明浠居然还在这儿。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还要等温老师回来吗?”
贺明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一咬牙,倔劲儿上来,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她还就非要等到温礼不可。
她点点头。
“那我把办公室钥匙给你吧,待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王教授特意吩咐贺明浠走之前一定要把门锁好,办公室里有不少重要的文件,再加上老师们又经常在办公室加班写论文,很多贵重物品也是都放在办公室里。
贺明浠一听这么重要,生怕到时候没锁好门丢了什么东西找自己担责,立马摇了摇头,让王教授亲自锁门,她在外面等就行了。
王教授其实也不太放心贺明浠,于是让她找个自习室坐着等,便锁上门走人了。
办公室锁上门,贺明浠站在门口,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突然生气地啧了一声。
因为打不通温礼的电话,贺明浠担心去别的地方等,就算温礼回来了也不知道,于是干脆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了起来。
必须要让他知道她等了多久!让他认识到错误!
贺明浠在心中愤愤地想,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怜一些,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小公主形象了,直接抽了块纸巾垫着屁股,坐在了办公室门口。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早知道应该拿把椅子出来的。
算了,就这样吧,坐地上盘个腿其实也挺舒服的,就当坐日式榻榻米,她也懒得起来了。
贺明浠虽然娇生惯养,但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很懂得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丢面子的,坐在办公室门口,为了打发时间,甚至拿出手机开了把游戏。
一开游戏,等待的时间立刻变得短暂了起来。
打到第三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贺明浠的脸被手机光照得幽蓝幽蓝。
“明浠?”
终于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
贺明浠猛地抬起头。
温礼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小几万的羊皮包包被它的主人随意地扔在一边,小公主穿着大几万的奢牌大衣坐在地上打游戏。
这场景看起来又可怜又奢侈,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被赶出家门了。
小公主一见到他,眼睛瞬间一亮,立刻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朝他哒哒地小跑过来。
她的语气兴奋:“你终于回来了!”
温礼低头看她,张张唇,滞了半晌才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等你啊,”贺明浠皱了皱鼻子,有些生气,又有些幽怨地说,“我从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一直等你到现在呢。”
“……”
温礼喉结微动,叹了口气,轻声说:“转过去。”
“干嘛?”
嘴上疑惑,但贺明浠还是转过了身。
突然身上被一拍,贺明浠哎呦一声,正要问他为什么打自己,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温礼是在帮她拍灰。
第23章
看着他低头微弯腰的样子, 贺明浠抿唇,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等了你好久哦。”看着他低垂的眉眼, 她突然说。
说这话的时候, 她的声音很小, 足以让面前的男人听清楚, 带着点怨气,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气。
手上的动作一顿, 温礼抚上她的头摸了摸,轻声说:“抱歉, 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贺明浠撇嘴:“我给你打了, 没通。”
温礼拿出手机, 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贺明浠也看到了,原来是没电了才没接电话。
好吧,那就算了。
“你下午去哪儿了, 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我下午在医院, ”温礼边说着,边拿出钥匙开门, “有个学生出意外受了点伤, 她家里人不在栌城。”
贺明浠问:“你带的学生吗?”
温礼嗯了声, 又问她:“怎么不问最后走的老师要钥匙在屋里等我?”
“我才不要,”贺明浠赶紧摇头, “万一你们丢了什么东西就是我的责任了。”
温礼轻笑一声, 没再说什么, 打开了屋里的暖气。
“冷吗?”他说, “冷的话我给你拿条毛毯。”
贺明浠身上的这件双面羊绒大衣很暖和,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再说她平时露胳膊露腿也露惯了, 在国外的时候大冬天出门还能穿裙子,她张张唇,说冷。
温礼让她坐下,先拿了条毛毯给她,转身又去饮水机那儿给她打热水。
毛毯摸着很舒服,贺明浠鬼使神差地将毛毯放在脸上嗅了嗅。
温礼转身,正好看到她在闻毛毯,还没问,贺明浠就立刻放下了毛毯,咧嘴一笑。
“你这毛毯上喷了香水吗?好香啊,看不出来你还挺精致的嘛。”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温礼说:“精致的是王教授,这毛毯是他的。”
脸上调侃的笑意顿时僵住,贺明浠立刻将毛毯放远了些。
温礼将打好的热水给她。
看着他手上无趣的黑色保温杯,贺明浠不放心地问了句:“这杯子不会也是王老师的吧?”
“是我的,”温礼说,“我没用它喝过水,放心。”
……其实用过的也没关系,她又不会介意。
不知为什么有些失望,贺明浠哦了声,接过水杯。
温礼刚想说可能有点烫,本意是想让她先捂在手里暖暖手,话还没来得及说,贺明浠已经失魂落魄地仰头喝了口水。
哗啦一声,保温杯重重砸在地上,贺明浠烫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贺明浠伸着舌头,一脸盛怒地瞪着温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礼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从她的表情大概可以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顾不上研究她到底说了什么,温礼赶紧查看她的舌头。
贺明浠被抬起下巴,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就听男人说:“把舌头再伸出来点,我看看。”
她舌头一僵,眨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舌头上,而她的下巴则是被他轻轻捏在手中。
“……”
舌头就这么伸着,贺明浠的脸渐渐有些发烫,下意识想要缩回舌头。
粉色的舌头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安而瑟缩地动了动,温礼蹙眉,喉间蓦地一紧,放开她的下巴同时也迅速收回了目光。
还好事先为了不让她烫到手,还给她添了点常温的冷水,舌头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应该不会被烫出泡,就是嘴唇一圈有点红。
温礼轻咳一声,起身又去给她打了点冷水,顺便抽了张纸巾用水打湿,让她暂且敷在嘴上。
他说:“先按着。”
贺明浠点点头,乖乖地按着纸巾。
突然间没人说话了,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寂静,看她片刻,温礼打破沉默,缓缓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经他提醒,贺明浠这也才想起来,纸巾扔按在嘴唇上,有些大舌头地说:“就是期中考核啊,有点疑问要问你。”
说完,她忙从自己粉色的羊皮包包里掏出书来。
就为了期中考核,足足等他一个下午?
温礼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找其他老师的。”
贺明浠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她是怕气着其他老师,所以才找他的。
“可是我不想找其他老师啊,我只想找你。”她眨眨眼说。
温礼愣了愣,语气更无奈了、也更轻了。
“其他老师教学的时间比我长,理论方面也比我专业的多,”他说,“就为了这个,还在门口蹲着等,你自己想想有必要吗。”
她当然知道没必要,可是人的心气有的时候上来了,就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不值得的事。
她等了他一下午,甚至等到其他老师下班了还没走,蹲在门口继续等他,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委屈,前提是他得知道她为了等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他知道了,非但没有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反而还说她没必要。
这是什么道理?
贺明浠有些生气,狠狠扔掉纸巾,翘起还红红的嘴唇指责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说让我来学校划重点,我也来了,你说让我准备期中考核,我也听你的话准备了,我等你一个下午都联系不到你,其他人都走了我还在等你,我大人有大量,都没跟你计较浪费了我的时间,你还怪起我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就是有点大舌头,听起来怪滑稽的。
“算了,不找你了,我明天找其他老师好了。”
说完,她气鼓鼓地将书往包里一塞,抬脚就走,长发甩动,步伐中都带着怒气,脚上的小粗跟靴在地上砸出好大的动静。
温礼被她说得有些愣,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就生气了,但还是立刻追了上去,在她就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拉住了她。
贺明浠被他拉住胳膊,甩了两下没甩开,嘴巴闭着也不说话。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温礼低声说。
贺明浠还是不说话,摆着张冷酷的脸。
看她绷着小脸的样子,温礼张张唇,最后没忍住笑了声。
这一声笑让贺明浠的怒气值又往上蹿了好几度。
她怒吼:“你笑屁啊。”
温礼立刻拉平了唇角,好声说:“你愿意好好准备期中考核,我当然很高兴,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觉得这么冷的天气,你在门口等着,要是又被冻感冒了怎么办?”
“我没那么脆弱。”贺明浠撇了撇嘴,硬邦邦地说。
温礼反问:“那是谁之前跟我说自己身体不好,得一个流感都得在家休养好几个星期?”
贺明浠一时语塞,没想到他还翻起了旧账,但她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认输的人,很快理直气壮地反驳:“我那是为了不来学校上课,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温礼顿时哭笑不得地啧了声,抬手推推她的额头,骗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贺明浠不满地说:“你别老蹭我额头,我粉底液都被你蹭掉了,好几千块买的,你蹭一下一百块钱就没了。”
说是这么说,但贺明浠压根不在乎什么粉底液,她这么说,只是不想温礼总是这样对她动手动脚的,总感觉他压根就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
温礼当然也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小公主平时花钱跟流水似的,都大咧咧穿着秀场的限定大衣坐在地上吃灰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一百块钱,
没有揭穿她,他只说:“要真蹭掉了,我再给你买一瓶新的,可以吗?”
“……”
沉默几秒,贺明浠又说:“那我为了等你,衣服和包包都弄脏了,这怎么说?”
“我给你买新的。”温礼直接说。
贺明浠存心找茬:“都是秀场的限定,已经买不到了好吧。”
“那我就给你买明年的限定。”
贺明浠还是有些不服,小声说:“我不用你给我买,我自己有钱。”
温礼挑眉:“真的不用我给你买?”
等了片刻,贺明浠努嘴说:“……我没要求你给我买,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温礼失笑。
“好了,别生气了,坐吧,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我知无不言。”
贺明浠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她本来也没认真生气,与其说是在生气,更不如说是在跟男人耍小性子。
听着男人耐心的语气,她忍着窃喜,在心里切了声,仰头看他:“你不是让我去找其他老师吗,怎么现在又让我问你了?”
本以为温礼还会再哄自己两句,谁知男人好笑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反问:“你不是说只想找我吗?”
“……”
被自己的回旋镖扎了一下,贺明浠终于不作了,老实被男人拉过去坐下。
折腾一番,总算是回归正题。
其他老师因为照顾温老师的面子,所以给贺明浠的重点标得很详尽,生怕她期中考核挂了。
温礼看着书上其他老师给划的重点,以及没什么难度的论文题纲,问她:“你是哪里有问题?”
贺明浠说:“哪里都有问题。”
“具体哪里。”
“没有具体的,就是所有的,”贺明浠说,“所有的这些,我一个都看不懂。”
温礼沉默了。
贺明浠说:“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叹息一声,温礼没有回答她,将书还给她,拿上公文包,锁好抽屉。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贺明浠哎了声:“那这些重点怎么办?你不管我了?”
“先回家吧,”温礼语气平静,“要是在这里给你讲,我们今天恐怕要在这里过夜。”
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淡,贺明浠却莫名有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算是嘲讽。
就以她这稀烂的文化水平,温礼说的其实也没错-
回家前,贺明浠提前给阿姨打了个电话,让阿姨准备晚饭。
阿姨在电话那头说早就已经做好了,一直在等她回来。
贺明浠哦了声,看了眼身边的人,又问:“只做了我一个人的饭吗?”
“对啊,”阿姨说,“小姐你也没提前跟我说要带朋友回来吃饭啊。”
贺明浠挠挠头。
“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阿姨你再多做一人份吧。”
虽然是临时带人回家,不过阿姨效率很快,等贺明浠一回家,两人份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电话里贺明浠没具体说是带谁回来,阿姨默认是小姐的哪个朋友,结果等人一到家,才发现小姐居然是带她老公回家。
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温先生怎么也算是阿姨的半个雇主,吃饭的时候,阿姨有些试探地问温先生菜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的话下次她争取改进。
好在温先生对吃这方面并不挑剔,说很合胃口,阿姨放心地舒了口气,紧接着又问先生喜欢吃什么菜,她下次做。
贺明浠咬着筷子在一边不说话,心里想着有这个必要吗。
反正他又不常来。
……不过他要是经常来吃,她也没意见就是了。
面对阿姨的打听,温礼也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也不常来,阿姨你做明浠喜欢吃的菜就好了。”
阿姨略显犹豫地啊了一声,偷偷看了眼小姐,见小姐没说什么,于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贺明浠一言不发,鼓起腮,狠狠将筷子戳在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道菜上。
吃过饭,贺明浠让温礼去她房间先等她一会儿。
接着她又跑到正在洗碗的阿姨面前,说:“温礼今天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上,阿姨你去把客房的床铺一下吧。”
“好的。”
阿姨先是下意识地说了句好的,但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停了洗碗的动作,问贺明浠:“咦,小姐你跟先生不一起睡吗?”
第24章
贺明浠一怔。
面对阿姨的疑问, 她的心莫名虚了一下。
“……哦,我忘了,忘了。”
贺明浠干笑, 转头又走了。
温礼还在房间里等她, 一推开门, 贺明浠发现温礼正在打量她摆在房间里的展示橱柜。
在有生活阅历的男人眼里, 贺明浠的房间完全还是小朋友的风格,到处摆满了各种小玩意, 就跟她的人一样。
她皮肤白,能够大部分驾驭偏亮的颜色, 这些颜色穿在普通肤色的人身上或许是灾难, 可穿在她身上反倒更能凸显皮肤。
贺明浠也从不低调, 皮肤好那就大大方方地露出来,腰细腿细那就多穿露腰装和超短裙,因而她整个人总是张扬的。
现在天气冷了, 再加上最近又换风格了, 穿搭也变得温柔起来,只有房间还是她原来的作风。
展示橱窗里全是她买的各种盲盒和娃娃, 尺寸和体型不一, 材质也不一样, 棉花的硅胶的亚克力都有,但她很会布置, 橱柜里还用一些迷你的家具模型布了景, 装了灯条, 光一打, 橱柜里的这些小东西就好像在它们自己专属的小世界里。
能够看出它们的主人很喜欢它们。
贺明浠走过去,问他在看什么。
温礼:“看你的这些东西, 这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对啊,这都是我自己一个个买回来的,摆也是我自己摆的。”
说完这些,贺明浠有些警惕地问他:“你不会也觉得我吃饱了没事干有钱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回来吧。”
这么问,显然已经是被很多人不理解并说过了。
她家是有钱,可她的败家和浪费也是事实,平时被家人说两句也实属正常。
温礼摇头,淡淡说:“没这么觉得,你摆的挺好看的。”
要是她愿意把布置这些小东西的精力放一半放在学业上,或者是生活中,也许她的学业就不会糟糕至此,家里的阿姨平时也能轻松不少。
不过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温礼收回目光,问她可以开始正事了吗。
贺明浠没有回答,还沉浸在他刚刚的回答中。
“……你、居然能欣赏我这些东西?”
语气跟见鬼了似的。
但很快,她又不相信地撇起嘴说:“之前我堂哥来过几回,他说我买了一堆垃圾摆在家里。”
“如果它们能给你带来情绪价值,那就不是垃圾,”顿了顿,温礼客观地说,“而且确实挺可爱的。”
贺明浠愣愣地看着他。
她不信温礼真的能理解,之前在她眼里温礼明明跟她家那些人都是一伙的,古板、无聊、不知变通,只认定自己的认知,凡是自己不认同的,就都是无意义的。
“……骗人的吧,”贺明浠小声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理解我这些爱好……”
温礼淡淡反问:“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他又看了眼这些小玩意,能够理解为什么贺明浠的堂哥会说这些东西是垃圾。
如果换他,他也不会花钱买这些,哪怕这些小玩意再便宜。
但贺明浠喜欢,他也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既然喜欢,那么买回家就是有意义的。
贺明浠还是不信,男女认知差异有多大,从她家的那些人身上就能看出来,她不相信真的会有男人理解这些。
为了测试温礼到底是说客套话还是真理解,贺明浠又带他去了自己的衣帽间。
温礼一直知道贺明浠很会花钱,结婚两年,她所有的支出依旧都来自娘家那边,至于温礼的钱,虽然他有在结婚之后为她办了几张卡,并定时往里转账,但她都没动过。
这一墙壁满目琳琅的东西,即使是对外行来讲,也比她房间里的那些小玩意要真金白银得多,怪不得她会说连爱马仕都不给她买,凭什么管她。
似乎是有意试探,贺明浠指着这些东西问:“这些你也能欣赏吗?”
温礼反问:“为什么不能?”
贺明浠一时哑口,讷讷说:“……我平时上网,看到很多人都说这些都是智商税,而且是只坑有钱人的智商税。”
她打开玻璃柜,随便从里面拿出个包,递到他手里。
“就比如这个包,公价是十二万,但是我为了买它,配了至少几十万的货,具体的我没算,所以这个包要正经算起来的话,它的价格也是几十万了,但它的材质只是牛皮而已,五金配件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顶多人工贵点,肯定不值几十万这么多钱。”
贺明浠又指了指柜子上的其他包:“而且我还买了这么多智商税。”
智商税又怎么样呢,她买的开心就行了。
温礼一时间没说话,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买了一柜子的“智商税”。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败家,一分钱不会赚,只会花?”
贺明浠冲男人眨眨眼,心里想着下一秒他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失望地摇摇头。
无论在她身上加之多少期望,付出多少精力都没用,她贺明浠就是个花瓶,对花瓶来说,只要她不惹事,不给家里添麻烦,那么每个月给打点钱养着就行。
然而温礼并没有对她失望地摇头,也没有纵容地对她说,反正家里有钱,想买就买,你高兴就行。
他说:“我不觉得这是智商税。”
贺明浠:“什么?”
“如果一件商品是靠它的原材料和性价比来定价的,那它就不是奢侈品,奢侈品所奢侈的并不是这件物品本身的价值,而是它背后的品牌价值,还有它所代表的社交身份。”
“有人会觉得你买奢侈品是在交智商税,只有一种可能,他还达不到你的消费水准,所以他不理解你,对于达到了一定消费水准的人,价格往往是最不值得考虑的因素。”
贺明浠听得云里雾里的:“啊?”
温礼一笑,换了种更直白的方式对她说:“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有人说你败家,说你买的这些东西是智商税,那是因为他还不够有钱。”
贺明浠终于听懂了。
“……所以你真的不觉得我败家吗?”
温礼语气平缓:“不觉得,因为你的经济条件足够支撑得起这些消费。其实不论是这些奢侈品,还是你房间里的那些玩具,你花钱把它们买回来,它们也给予了你相应的回馈,它们让你觉得开心,这就是消费的意义。”
贺明浠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比起直接说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怎么觉得男人的这番话反而还要更纵容一些。
温礼将包还给贺明浠,他本质来说还是个商人,所以对于贺明浠的这些东西,也有一定了解。
“而且你的这几个稀有皮的包,行情不是每年都在涨吗?物以稀为贵,你的这些高级珠宝,作为不可再生资源,它们的行情也只会越来越高。”
看着贺明浠呆呆的表情,温礼笑了笑,说:“其实在花钱的同时,你也有在无意识的投资,只是你没意识到而已。”
“……所以会买东西也是一种本事对不对?其实我不是只会花钱的对不对?”贺明浠听懂了投资两个字,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还是有在赚钱的对不对?”
温礼眉梢略扬,配合着她一连串对不对的问题,冲她点头:“对。”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贺明浠顿时升起一股被认可的惊喜。
她冲男人咧嘴傻乐,实在无法抑制这种开心的感觉。
温礼也跟着失笑:“还有要带我看的东西吗?没有的话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你的期中考核了。”
贺明浠回神,十分积极地说:“准备!当然要准备了。”-
个人在被得到认可后,学习的积极性有了,但光有积极性是不够的。
面对着天书一样的考试重点,贺明浠很快又蔫了下来。
她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我死记硬背算了?”
温礼问:“那论文呢?”
贺明浠挠挠头,试探着问:“只是期中论文,应该不会查重的吧?”
她这样一问,温礼瞬间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他神色淡定,拿起笔,直接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说呢?”
贺明浠捂着头哼了声,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了桌上。
“那我实在不会啊,你总不能要求一个小学生复习一晚上就能变成高考状元吧?”
温礼蹙眉:“你是小学生吗?”
“不是,但是说实话,”贺明浠诚实地对他说,“你现在哪怕就是在教一个小学生,说不定他都能比我学得好。”
温礼:“……”
都不知道该说她坦率还是傻得还不如一个小学生。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温礼叹气,最后起身。
“你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贺明浠:“什么东西啊?”
“拿上来你就知道了。”
老实在房间里等了二十分钟后,温礼回来了,手里提了个袋子。
贺明浠实在猜不到是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什么礼物,虽然什么也不缺,但知道自己有礼物拿,还是很高兴。
更何况这还是温礼送的,这可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兴高采烈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贺明浠期待的眼神瞬间又无神下来。
袋子里全是书。把袋子里的书通通倒出来,贺明浠发现这都是无聊至极的经济学教科书。
“这什么啊?”她指着这些书问男人。
“书,”温礼淡淡说,“你的基础太差,所以得从大一的课补起。”
贺明浠张着下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期中考核这种东西,能及格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从大一开始学?”
温礼反问:“你是不是忘了你家里人把你送来读学位是为了什么?”
贺明浠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她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那也不用从大一开始学吧,这是看不起谁呢……”
温礼微眯眼,也不反驳,随便挑起本书翻了翻。
“如果没必要从大一开始学的话,那麻烦贺小姐回答一下,什么叫凡勃伦效应。”
贺明浠一脸懵:“凡什么东西?这是个人名吗?”
温礼神色淡定,将书摊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话说:“你念一下。”
“……凡勃仑效应是指消费者对一种商品需求的程度因其标价较高而不是较低而增加。”
这句话贺明浠照着念也念得磕磕绊绊的,念完后,她有些迷茫地看着温礼。
“我举个例子,你觉得一个普通的陶瓷茶杯大概要多少钱?”
贺明浠想了想,说:“几十块吧?”
“那如果是爱马仕茶杯呢?”
贺明浠不假思索地说:“两千五,我为了配货买过,这我知道。”
温礼又问:“如果你要招待来家里的客人喝茶,那么你会拿出这个两千五的茶杯给客人用,还是用几十块的茶杯?”
“废话,当然两千五的啊。”
“这就是凡勃仑效应,当一个商品定价较高时,反而买的人更多,因为消费者会下意识地觉得,买贵的更好,也更有面子。”
贺明浠呆呆地点了点头。
买个东西而已,还能这么解释吗?
她回过神,又从书里找了几个经济学术语让温礼解释,温礼都一一用她所熟知的一些奢侈品牌以及她平时购物的习惯举例子解释了个清楚。
他是真的很会举例子,总是会挑贺明浠最感兴趣的东西。
如此针对性的教学,贺明浠就是想开小差也开不了。
而且她也不舍得开小差。
不管温礼说的那些东西她听不听得懂,贺明浠都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还有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贺明浠时不时看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掩耳盗铃地将目光重新放在书上,她确实没有开小差,但却渐渐地发起了呆,彻底沉浸在了男人平和低沉的嗓音中。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声音这么有磁性。
直到温礼用笔敲了敲她的头,同时严肃的声音响起:“一对一教学你都能走神?”
贺明浠猛地回过神来,随着被温礼揭穿,脸上的温度也瞬间升高,她不安地转动着眼珠子,生怕被看出来自己刚刚在犯花痴,只能死咬着不承认:“没有啊,我没有走神。”
温礼语气很淡:“那你复述一下我刚刚说的东西。”
贺明浠不说话了。
紧接着脑袋上又是被一敲。
她捂着头,有些卖可怜地说:“别打了,本来就不聪明,越打越笨。”
温礼轻嗤一声,反问:“你觉得你这小脑瓜的智商还能有多少下降空间?”
如果换做平时,贺明浠肯定就跟他杠起来了,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温礼都到家里来给她开小灶了,她还走神,确实不应该。
贺明浠难得没有反驳,而是默默承受了男人的嘲讽。
她努着嘴,因为被骂了不太高兴,但又不敢反驳什么,看起来不服气又可怜巴巴。
贺小姐突然不伶牙俐齿了,男人一时间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能起身:“……你先一个人看吧,我去趟洗手间。”
贺明浠哦了声,刚想说她房间里就有洗手间,还没来得及说,温礼已经打开房门走了。
等了十几分钟,温礼还没回来,贺明浠不禁有些担心,不会是被自己气走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连忙扔下书跑出去。
客厅里只有阿姨在,阿姨已经干完了所有的活,这时候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温礼已经走了吗?”
“没走啊,先生在阳台呢。”
不是说上洗手间吗?怎么跑阳台去了。
穿过客厅,贺明浠透过玻璃门往阳台看去,果然看到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阳台那里。
贺明浠推开门,还没来得及问他跑阳台上来干什么,就闻见了一股烟味。
温礼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果然衔着一支烟。
他愣了愣,问她怎么也出来了。
“我以为你被我气走了,”贺明浠瞥了眼他手里的烟,“没想到你是跑到阳台上来抽烟了。”
温礼无奈一笑,掐灭了烟。
贺明浠走到他身边说:“你不是说你没有烟瘾吗?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
话说到一半,贺明浠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她猜到温礼为什么出来抽烟了。
“某位小姐一对一教学都能走神,我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出来抽根烟,”温礼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调侃她,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闲适,“小姐这也不允许吗?”
贺明浠哼了声。
“你想抽就抽呗,我又没有不允许。”
温礼轻笑,虽然得到了贺明浠的允许,但他也没有再抽了。
虽然站在阳台上有点冷,但在房间里坐了那么久,贺明浠一时也不想进去了,干脆也站在阳台上欣赏起了夜景。
高楼大平层的阳台视野极佳,这里的房价之所以贵,视野好也是卖点之一。
往下一望,沿岸江景开阔,脚下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霓虹都能够尽收眼底。
贺明浠突然叫了声:“温老师。”
温礼:“嗯?”
“你觉得我能行吗?”她没头没脑地问。
温礼微怔:“你指什么?”
“……赚钱啊。”
给家里。
不再只是花家里的钱,而是给家里赚钱。
贺明浠突然一时兴起,也不等温礼回答,又问他:“哎要不我现在就把我那个包卖了吧,你不是说这包涨价了吗?卖了就赚了。”
温礼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问道:“你缺钱吗?”
贺明浠老实说:“不缺。”
“那为什么要卖?”温礼说,“喜欢的话就留着吧,没必要卖。”
贺明浠假设道:“那万一有一天我缺钱了呢?这样就可以卖了吧,你看我现在都靠家里养,万一有一天我家破……呸,我家把我赶出家门了,断了我的生活费,我起码还可以把这些包卖了养自己。”
一想到这个,贺明浠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会过日子嘛。
温礼无语数秒,怀疑她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一就以贺家的实力,养她个小公主还是绰绰有余,哪怕退一万步讲,贺家有天真倒了,靠着旧家底,也能保贺明浠这辈子吃喝不愁。
不知道这小公主在杞人忧天什么。
贺明浠这会儿已经脑洞大开,沉浸在了自己落难公主的情景剧里,嘟囔道:“我现在就去看看我那些包能卖多少钱。”
“放心吧,就算真被赶出家门了,你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卖包的地步。”
拉住她一时兴起的脚步,又揉了揉她的发顶,温礼低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贺明浠一愣,心突然跳得嘭嘭快。
为了掩饰心跳声,她迅速慌乱地低下眼,嘴上抬杠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说什么呢。”
被男人惩罚性地捏了下脸。
不打头了,改捏脸了,这男人的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贺明浠摸了摸被捏的一边脸颊,阳台上的风这么大,居然还是滚烫滚烫的。
温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这一刻,或许是为了跟小公主证明自己靠得住,也或许是为了单纯给今天努力学习的小公主一点奖励,他说:“这样,你期中考核要是及格了,我给你买个爱马仕。”
贺明浠眼睛瞬间一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语气都止不住地结巴起来:“真的、假的啊?”
“真的。”温礼说。
“哇!”
贺明浠一下子兴奋地叫起来。
温礼忍俊不禁,又掐了掐她的脸:“爱马仕的威力这么大啊?”
贺明浠拼命点头,也不管他掐她脸了。
掐吧掐吧,只要给她买包,掐哪儿都行。
第25章
当然贺明浠也不指望男人能理解女人对包包、尤其是对奢侈品包包的执念, 一听到他要给自己买,连前提条件也给暂时抛到了一边,笑眯眯地伸手挽上他。
她求家里人给生活费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贺明浠有些得意忘形了, 下意识把温礼当成家里的长辈, 摇着他的胳膊甜腻腻地讨好道:“温老师, 你真好。”
事实证明男人都喜欢这招,温礼也同样受用, 虽然不说话,但脸上一直挂着淡笑。
贺明浠也很会看人脸色, 见他受用, 就铆足了劲, 一个劲儿地夸他好。
直到把温礼夸得有些受不了了,以前都没发现她这么能卖乖,他拍拍她的头, 叫她打住。
“为什么打住?你人好我还不能夸啦?我就要说。”
贺明浠非但不收敛, 反而还变本加厉。
她像个孩子似的握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地问:“那到时候是我自己去买, 还是你买好了直接送给我?要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温礼微挑眉, 问她:“明浠, 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买包是有前提条件的。”
“我知道, 不就是及个格吗, 相信我, ”贺明浠拍拍胸脯, “其实我出国读书前成绩还是可以的,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拿过小红花呢。”
听着她连小学拿过的小红花都拿出来吹, 大概能猜到她在小学毕业后的成绩是什么样。
温礼无声轻笑,没有揭穿。
又听她拍了会儿马屁,他才说:“外面冷,进屋去吧。”
贺明浠:“你不进去吗?”
“我再吹吹风。”温礼说。
给她补课有这么烦吗?抽根烟不够,还得在外面吹冷风。
贺明浠有些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是个学渣……
要不怎么说当老师折寿呢。
难得换位思考,贺明浠不再说什么,听话进屋了。
过了两分钟,她又出来了,手里拿着条羊绒围巾。
粉色的。
也不等温礼问,贺明浠踮起脚,兀自将围巾套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羊绒很柔软,温礼一怔,低眸看她。
“外面冷,你别感冒了,”贺明浠理所应当地说,“我还得靠你考及格拿爱马仕呢。”
说完又一抹脚溜进去了,全程没给温礼拒绝的机会。
男人静静伫了会儿,确保贺明浠不会再突然杀出来后,才从兜里拿出手机。
一解锁,上头是疗养院发来的消息。
温礼眉宇紧锁,思索片刻后,还是给疗养院回复了消息,表示自己会找时间回一趟燕城。
回复完消息,男人打算再抽根烟。
可一低头,鼻尖埋进了贺明浠厚实的羊绒围巾里。
围巾上有小公主的香水味,跳脱而甜美的橙花味。
换了穿衣风格,连带着香水的风格也换了。
温礼嗅着这股香味,原本已经伸进兜里去找烟盒和火机的手又抽了出来。
小公主的粉色围巾,沾上烟味就不好闻了。
围巾很长,他又将之在自己脖子上绕了几圈,倚在栏杆上轻轻舒了口气,半框镜片上映出眼前所看到的漂亮夜景-
贺明浠本以为温礼会在这里过夜,为了不让阿姨起疑,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今天跟温礼睡一间房的准备。
虽然之前回去看曾爷爷的时候也不是没睡过,可是那时候的她对温礼的态度跟现在的她对温礼的态度截然相反,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想的那样来,又待了会儿后,温礼拿起大衣准备离开。
贺明浠见他要走,也赶紧起身。
“这么晚了,你不在这里过夜吗?”
“不了,不太方便。”温礼婉拒。
贺明浠往卧室床的方向看了眼,很敏感地想到他说的不太方便是不是不太方便睡她的床。
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贺明浠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啊,有客房的,我让阿姨给你铺床就行了。”
温礼又说:“很晚了,就不麻烦阿姨了。”
再挽留那就太没面子了,贺明浠只好送他到门口。
但她真不是什么都能憋在心里的性格,看着温礼弯腰换鞋的动作,犹豫半天,还是说了。
“……你是不是不想在我家过夜?”
换鞋的动作一顿,温礼抬眼看她,贺明浠瞬间心慌,又赶紧说:“其实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以前也经常让朋友在家里过夜的,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家里都有,我是看这么晚了,车也不好开,你又近视眼,万一在马路上把人撞倒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贺明浠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温礼也确实不能反驳什么,他叹口气,说:“不是我觉得不方便,我是怕你不方便。”
贺明浠说:“我很方便啊。”
温礼扬眉,好笑地说:“你之前有让异性在你家过过夜吗?”
她怎么可能留男的在家里过夜,女的在这里过夜没问题,男的都滚去住酒店好吧。
贺明浠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温礼说,“不要轻易留异性在家里过夜。”
他点到即止,直起身来,准备开门。
贺明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方面有些欣喜他对自己的尊重,并没有因为多了一层丈夫的身份而理所应当地对她有不合时宜的举动,另一方面又有些沮丧。
他真的太正经了,正经到反而显得她留他过夜的举动好像是在图谋不轨。
一时间心情复杂,贺明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种猥琐男。
喜欢人家的清高,又想让人家风骚,典型的既要又要。
贺明浠耷拉着头不说话。
温礼见她如此,像个被大人拒绝买糖的小孩子,一时无奈,开口道:“明浠,你那条围巾可以借我吗?”
贺明浠哦了声,转头去拿刚刚借给他的拿条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围巾。
她将围巾递给男人,男人却没接,微微弯了腰,对她说:“麻烦帮我围一下。”
贺明浠看了眼他手上的公文包,本想说你可以放下包自己围,但不知怎的没说,听话地踮脚给他围围巾。
将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后,男人身上那件本来挺成熟稳重的黑色大衣,忽然就被粉色的围巾给衬托得没那么成熟稳重了。
连带着男人那张疏离英俊的脸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揉揉贺明浠的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很轻,清冽的呼吸打在贺明浠的脸上,却瞬间加热了她脸上的温度。
“围巾洗好后我再还给你。”
“……哦不急,反正我围巾老多了,你用吧。”
只要你不嫌弃它是粉色的,送你都行。
温礼走了,回到房间后的贺明浠此刻也没了看书的心思,走到橱柜前,盯着她的那些宝贝玩意儿看了好半天。
好半天后,她突然失魂落魄地对着这些不会讲话的宝贝们说。
“我好像又要单相思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包包的动力,还是某些别的动力,时隔数年,贺明浠总算心甘情愿地捧起了书。
期中考核是给划了重点的,有的实在搞不懂的东西目前也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死记硬背。
卷面考试是可以这么应付,论文就不行了。
贺明浠实在没有写论文的天赋,大学毕业的那篇全英论文,还是导师手把手教着她写她改才完成的。
据她上一次独立写完一篇中文论文或者说作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没办法,只能多找温礼。
而且她也乐意找他。哪怕就只是单纯的补课,她也乐意。
只要坐在温礼旁边,靠近他,能够闻见他身上的味道,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就很快乐。
温礼不是专攻学术理论方面的讲师,因而课表主要被排在了在本科生那边,不负责贺明浠的课,所以只能把下课的时间留给她,贺明浠最近去学校去的勤,没课的时候就去赵温礼,碰上她没课但温礼有课的时候,就去旁听蹭本科生的课。
为了让自己的蹭课不蹭得那么明显,贺明浠又特意研究了些大学女生钟爱的风格穿搭,这样一往百人教室里坐,扫一眼别人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几年级的。
温礼哪知道贺明浠蹭课的真实想法,以为小公主是认识到了自己基础不行,所以要从头开始,于是也就默认了她的蹭课行为。
贺明浠也老实,从不跟正经上课的同学们抢前排位置,每次都坐在后面,谁也不影响。
这天她又去蹭课,又如往常一样挑最后几排的位置坐。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人,贺明浠本来在玩手机,突然身后一阵响动,她转头一看,是三个女生坐在了自己后面。
她本来就坐在倒数几排了,居然还有人比她坐在更后面?
三个女生的表情有些鬼鬼祟祟,见贺明浠好奇地看着她们,便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同学你好,请问等会儿这里是上温礼老师的微观经济学吗?”
贺明浠点头,问她话的女生说了声谢谢。
贺明浠算是看出来了。
“你们是来蹭课的吗?”
三个女生一语被戳破,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承认了。
居然找着同好了,贺明浠一笑,说:“我也是来蹭课的。”
原来是同道中人。三个女生的表情瞬间放松,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立马自报家门自己是哪个系的,又问贺明浠是哪个系的。
贺明浠哪好意思说自己是经管系研究生院的,只能拿小姑子的专业一用:“我是文学系的。”
“文学系的?”一个女生语气兴奋,“文学系有个陈老师也很帅的,他好像是教西方文学史的。”
贺明浠:“陈清黎老师吗?”
“对对对,我们打算过两天就去蹭他的课来着。”
说着几个女生又给贺明浠说了还有哪些系的哪些老师颜值高,不光是男老师,漂亮的女老师她们也知道,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老师,性别不重要,她们男女通吃。
贺明浠挺佩服这三个女生的,就为了看帅哥美女,满学校蹭课。
上课铃响,温老师准点走进教室。
贺明浠看多了没什么反应,后面的三个女生发出小声的惊叹。
“我靠,他好帅,好高,好斯文,比照片好看多了。”
接着就拿着手机一顿拍。
前几天贺明浠还从温礼那里学了个词,叫从众心理,说是人会受到外界人群行为的影响,而在自己的知觉、判断、认识上表现出符合于大众的行为方式。
几个女生这样说,搞得贺明浠也仿佛被洗脑了似的,越看也越觉得温老师哪哪儿都帅。
“他穿衣服的品味真好,比我们班那群男的会穿多了。”
“我靠你看他扶眼镜的那个动作啊啊啊。”
“他的手好适合拿粉笔,板书也写的好好。”
“姐妹,姐妹。”
贺明浠一心二用,左耳朵听温老师说话,右耳朵听后排的女生说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在叫她。
贺明浠转过头,女生腼腆一笑,问道:“请问你有充电宝吗?我手机拍没电了,快自动关机了。”
贺明浠还真没带充电宝,因为蹭温礼的课她基本上不玩手机。
“没有。”她老实说。
女生叹了口气,往周围一看,就她们几个坐在后排,其他人都离得太远了,实在不好借。
贺明浠转转眼珠子,突然心生一计,将自己的手机给她。
“要不我把我手机借给你,我手机像素高,等下课我再把照片传给你。”
女生:“真的吗?谢谢!”
贺明浠笑眯眯地说不客气。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白嫖到温老师的照片,她果然是个天才。
当然也不能白白利用人家,下课之后,贺明浠跟女生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还很乐于助人的把小姑子温桃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女生。
“这是我朋友,她就是文学系的,你们要想去蹭陈老师的课可以问她。”
女生再次表达了感谢。
做好人的感觉真好,贺明浠顿时升起一股自豪感。
三个女生离开后,贺明浠像平时一样,打算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再去温礼面前刷存在感。
等了好几分钟,终于等人走光了,她刚跑到讲台旁边,忽然有人敲了敲教室的门。
贺明浠看过去,是几个女生。
“温老师,你现在有空吗?”
温礼看了眼贺明浠,贺明浠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也不差这么几分钟。
温礼问:“有事吗?”
为首的一个女生说:“就是我们几个打算今天去医院看看方咛,但是地铁不直达,打车又太贵了,温老师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们去医院啊?”
“可以,”温礼点头,“我下午正好也要去一趟医院。”
几个女生说了声谢谢,走之前好奇地看了眼贺明浠。
贺明浠靠在讲台上,一边看温礼关电脑一边问:“你们下午要去看谁啊?”
温礼蹙眉,拉着她挪开了几步。
“讲台上都是粉笔灰,别靠着。”
贺明浠低头一看,衣服上已经沾上了粉笔灰。
她也不动,站在原地默默挺了挺肚子,意思很清楚。
“自己拍。”温礼瞥了她一眼,继续收拾东西,压根没搭理她。
贺明浠努嘴,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温礼说:“是我一个学生,那几个是她室友,上次她在学校受伤了,是我送她去的医院,还记得吗?”
贺明浠恍然大悟:“哦,就是我等了你一个下午的那天吧。”
温礼一怔,贺明浠抿抿唇,可算被她找到了可发挥的地方,小声说:“那天我穿的衣服拿去干洗了现在还没拿回来呢,包包也拿去养护了,羊皮的呢,都不知道能不能弄干净。”
她说这话时刻意没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到处乱看,手别在身后,肩膀小幅度地前后晃。
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温礼眉梢一扬,放下手里的动作,叫她过来。
轻轻拍掉她衣服上的粉笔灰后,温礼说:“都给你买新的,这样可以赔罪了吗贺小姐?”
“不行,”贺明浠悄悄吸腹,收起肚子,“我今天下午本来打算找你补课的,但是你刚刚说你下午要去医院看学生,所以这方面你还得补偿我。”
温礼一笑:“你有这么爱学习吗?”
贺明浠扬高了声音反问:“我怎么不爱学习了?我最近天天来蹭你的课,这还不叫爱学习?”
“你是来学习的吗?”温礼说,“来交朋友的吧,我看你上课的时候跟你的几个新朋友聊得挺开心的。”
贺明浠眨眨眼,他看到了?
果然老师站在讲台上就没有看不见的事。
贺明浠装傻道:“没有,我不认识她们啊,而且我也没跟她们说几句话吧。”
“是吗?”
温礼点点头,朝她伸手:“那你把手机拿出来让我看看,我看你这节课都学了什么。”
“……”
……学了你好帅,手好漂亮,腰好细,屁股也好翘。
第26章
该死, 明明一心二用了,也有在听他讲课,为什么记住的就只有这些。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反正手机是不可能交出来的, 那些照片她可是都要等一个人的时候慢慢欣赏的, 要是被他知道了, 肯定会勒令她删掉。
……而且他要是问自己为什么存那些照片, 她暂时也没办法解释。
她现在还不想承认自己对他真香了。
之前都那样针锋相对了,狠话也甩出去了,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看我手机干什么?知识都是往脑子里学的,又不在手机上, 看手机有什么用。”
她嘟囔着, 脑瓜忽然被敲了下。
正要问他怎么又敲她脑袋, 就听男人轻飘飘地说:“那我怎么敲着感觉里面空空的。”
贺明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温礼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生气,但就是想故意表现得很生气,好借此跟他产生点互动, 于是冲温礼龇了龇牙, 并不甘示弱地也朝他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踮起脚去敲他的头。
“让我也敲敲你的看看是不是空的!”
温礼发笑, 躲过她的手往后一退, 贺明浠又往前一步, 就这样把人逼得靠在了身后的黑板上。
温礼倒也淡定,自上往下地安静俯视着她, 也不动作, 就想看看她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贺明浠忽然心口一悸, 教室里此刻安静极了, 他没有阻止,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大胆点, 不自觉地又贴近了他一点。
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眼里闪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鲁莽又犹豫,生涩又大胆。
温礼却看得明明白白。
他喉结一咽,低声说:“明浠,这是教室。”
贺明浠回过神,接着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在了讲台上。
走廊上传来几个声音,是下节课在这件教室上课的经管系学生。
学生们走到教室门口,正要进去,看见温老师和一个女生站在讲台上。
“咦,温老师?下节课换你上了吗?”
虽然没人看见,也还没来得及发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生什么,但贺明浠此刻却比做贼还心虚,忙低下头准备逃跑。
她抱着包,脚步急促,长发在身后甩出弧度,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贺明浠。”温礼突然从后面叫住她。
要是装作没听到,就显得太心虚了,贺明浠慢吞吞地回过头。
“我下午不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发消息给我,不要一个人等着。”
顿了顿,他温声补充:“这次我手机会一直开着。”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却只有贺明浠听懂了-
跑出教室,贺明浠随便找了个角落躲着,靠墙抚着胸口,一脸后怕地喘气。
好险。
差点就成女流氓了。
因为这个差点得逞的举动,中午吃饭的时候,贺明浠连看温桃的脸都有些别扭。
虽然是堂兄妹,但他们长得还是有一点点像的。
而温桃看她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了几口饭,最后还是温桃先开了口:“……今天有个女生加我,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她就问我要陈老师的课表。”
贺明浠眨眨眼:“哦?这就加上你了,动作这么快吗?”
“所以果然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那个女生的?”
那个女生说是她朋友给的联系方式,温桃问了班上一圈的同学,都不认识这个女生,后来那个女生又说她是在温礼老师课上认识的她朋友,说她朋友长得很漂亮,脸很小,身上的外套是某某大牌的,背的包也是限量款,温桃这才怀疑到了贺明浠身上。
“是啊,”贺明浠大方承认,“她说她想去蹭陈清黎的课,正好你不就是文学系的,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温桃一脸无奈:“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我又没有他的课表。”
“你不是上他的课吗?”
“他一周那么多节课,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上。”
也对。
贺明浠挠挠头,既然都答应那个女生了,这会儿突然说搞不来陈老师的课表,总觉得不太厚道。
“那要不你去问问?”
温桃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道:“我不问,明浠嫂子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
“我问了他肯定会反过来问我,要他的课表干什么,到时候我怎么回答啊,我总不能说是为了帮别的系的女生去蹭他的课欣赏他的颜值吧?”贺明浠说。
温桃咬了一口饭,有些含糊地说:“那我问,他也会问我啊,我怎么回答。”
“这还不好回答,你就说有问题请教他呗,知道他课表的话,以后就方便在学校找他了啊。”
温桃看着一脸机灵的贺明浠,叹了口气说:“明浠嫂子,你这聪明劲儿但凡用在学习上,那还用担心考核的事吗?”
“……”贺明浠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问不问嘛?”
“不问,”温桃面无表情,“你答应的别人又不是我,要问你自己问去。”
贺明浠睁大了眼,顿时夸张地用筷子指着温桃,开始试图对人进行道德绑架。
“小姑子,你也太无情了吧,哪次你的请求我没有满足,你说你想认识帅哥,我就叫胡猪猪给你搜罗,你说你怕被社会人士骗要看帅哥的学生证,胡猪猪现在组局找男大第一要求就是让他们带上学生证,必须本人和证件照片对得上才能来我们的局,搞得那些男大还以为胡猪猪是什么便衣警察,我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吗?”
温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也是胡珠为我做的,关明浠嫂子你什么事。”
“没我的授意,她会这么做吗?”贺明浠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不帮我问课表,那我不让胡猪猪给你介绍帅哥了。”
温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啊,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想认识帅哥。”
贺明浠:“……你真的不去吗?”
温桃肯定道:“不去。”
“我给你买个包。”
“……不去。”
贺明浠来劲儿了,又用手指比了个二:“两个包,干不干。”
“不干。”
贺明浠啧了声。
怎么这个学校的人都这么富贵不能淫,万能的金钱攻势在这里都行不通,食堂阿姨是这样,温桃也是这样。
她想半天也想不到为什么温桃不愿意帮这个忙,不就是要份课表,反正她一周要上好几节陈清黎的课,比起她还得大老远跑到文学系去,温桃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贺明浠猜测道:“你是不是跟陈清黎关系不好啊?”
温桃一怔,没有很快回答。
几秒后,温桃说:“……一般吧。”
“一般吗?”贺明浠语气怀疑,“一般的话陈老师会连你出去喝酒没回宿舍这件事都这么上心吗?还是说你们系那么多学生,他每个学生都管?”
温桃顿时被米饭呛了一口,脸也被呛红了。
贺明浠赶紧走到她那边去帮她拍背顺气。
缓过气来,温桃小声解释道:“……那只是因为,他是温礼哥的朋友,温礼哥拜托他关照我,所以他才对我关照的。”
贺明浠点头:“对啊,所以你们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啊,我有说错吗?”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单纯,但听在不单纯的人耳朵里,就显得很深意。
“……”
说不过,温桃只好说:“我不想问。”
本来平时就已经在尽量避免除上课外跟陈清黎的任何交集了,如果现在又跑去问人要课表,算怎么回事。
贺明浠也不好勉强她。
“好吧,既然你不想问那就算了。”
“……嗯,我吃饱了,先走了。”温桃端起盘子。
“你胃口这么小?”贺明浠看了眼她的盘子,“你这都没吃几口啊。”
温桃随口说:“我减肥。”
贺明浠上下打量了一眼温桃,怎么看小姑子都不像是需要减肥的体型。
但女生爱美是天性,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说了句减肥加油。
温桃说会的,顺便又对贺明浠说:“明浠嫂子,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期中考核没几天了,还是先考虑自己比较好。”
贺明浠撇嘴:“不用你操心,我有学习动力,肯定没问题的。”
温桃问:“什么动力?”
贺明浠神秘地笑了笑:“等我考试合格了你就知道了。”
那可是一个爱马仕包呢。
而且,如果她考试合格的话,温礼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这样在他眼里,她就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贺明浠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就会慢慢地从负面转化为正面。
然后他就会对她改观,说不定再夸张一点,他就会对她……
想到这个,贺明浠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好好好,我一定要认真学习。”
至于课表方面,反正都是帮别人的忙,温桃不想问,她总不能逼她,她自己去找陈清黎要好了。
温桃要减肥她可不用,吃完饭,贺明浠将盘子交给负责收拾食堂的阿姨,直接往文学系走去。
原本想打个电话给陈清黎问问他在哪儿,手机先来了消息。
群聊的、还有私聊的。
群是他们那帮子二世祖的群聊,平时一会儿不看就是99+,上头显示有艾特她的消息,贺明浠没管,先点进了和胡珠的聊天见面。
胡猪猪:报告浠浠公主!!!
胡猪猪:陈向北回栌城了!!
看到这个名字,贺明浠反射性地愣了愣。
点进去群聊,果然艾特她的的就是刚回栌城的陈向北。
瞎眼的人:出来喝一杯?@浠浠公主
看到这个备注,贺明浠内心一窘,赶紧给人家改回了全名的备注。
改完了陈向北的备注,她又看了眼给温礼的备注。
好冰冷的全名,贺明浠想了想,改成了温老师三个字。
可是又觉得温老师三个字太普通了,毕竟整个经管系都叫他温老师。
她咬咬唇,手指在键盘上转了好几圈,偷摸摸地打了个“老”字,又打了个“公”字。
“老公”。
心里念着这两个字,又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将这两个字跟某个男人对上号,贺明浠忽然就被这两个字整得怪不好意思的。
翘起嘴巴,贺明浠最后还是给男人暂时改回了全名。
第27章
做完这些, 贺明浠先是给胡珠回了个哦,然后再回复了好友群的消息。
没空,我要学习。
此话一出, 群里的人立刻默契地发出一串串齐刷刷的问号。
胡珠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你?贺明浠?就凭你?学习?”
“对, 就凭我, 学习, ”贺明浠语气正经,“还有几天就期中考了, 这几天你们谁都别想约我出来,考完再说。”
胡珠说:“可是陈向北回来了耶, 他请吃饭你也不来吗?”
“他又不是只待一天就走, 等我考完再说吧。”
电话里沉默数秒, 传来胡珠敬佩的声音:“看来你是真走出来了。”
“我早跟你说我对陈向北没感觉了。”
在看到他的消息后,贺明浠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没有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了。
“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胡珠谦虚求教, “妈的我那傻逼前男友天天钓着我,我都快被他钓死了, 狗男人就是不说复合, 我都想去医院把我这恋爱脑捐了。”
贺明浠开玩笑道:“哎, 你可千万别捐啊,你这脑子就长你身上挺好的, 千万别让它流通到医疗市场上去祸害别人。”
胡珠骂了句:“去你妈的。”
过几秒, 她的语气又真诚起来:“真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怎么做到的?明明两年前还要死要活的,结婚当天喜酒都被你喝成失恋酒。”
贺明浠面色微窘:“……那么久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吧, 怪丢脸的。”
“没事啊,反正也就我们几个玩得好的知道你结婚那天为什么喝醉,你老公不知道就行,”一顿,胡珠问,“新婚夜晚上你应该没乱说什么吧?”
“没有吧,那天我睡得很早,”贺明浠凭着当时仅存的记忆说,“都不在一张床上睡的,就算说梦话也听不见啊。”
胡珠点点头:“也是…… 不对怎么聊着聊着又跑题了,你还没回答我。”
贺明浠找了个学校道旁的椅子坐下,天气冷,空气也是凉凉的,她吸了口气,说:“移情法呗。”
“这方法你不是早用过了吗?”胡珠不信,“你网上那么多老公,二次元三次元的,真人的纸片的,还不是一提到陈向北就黯然神伤。”
“那都是一时兴起的过客,喊老公都是喊着玩的,又不是真老公……”贺明浠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不过也是奇怪,对着网上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左一口老公右一口老公的倒是随口就出,可对着正儿八经的真老公,反倒还喊不出口。
想象了一下叫温礼老公的画面,贺明浠一咬唇,无声地掐了掐大腿。
胡珠是什么角色,两个人认识十几年,贺明浠摸一下肚子她就能猜到贺明浠是来大姨妈还是想上厕所。
“贺明浠,你不是吧,现在剧本杀都与时俱进了,你还玩这么土的剧情?”胡珠说,“之前是谁跟我说你和人家温老师不是一个频道的人,你俩脑电波都对不上,你看见他比看见你亲爹都晦气,你怎么回事啊,晦气你还喜欢?”
说到后面,胡珠的语气已经变得猥琐至极,不仅猥琐,还特意拉长了喜欢两个字的声调。
贺明浠有些结巴,死不承认:“我怎么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说,你在那儿瞎猜什么?”
“我瞎猜?”胡珠在电话那头喊道,“打赌!来不来!”
“赌你妹,挂了。”
贺明浠迅速挂断电话。
为了让这个话题迅速在脑子里揭过,贺明浠直接去了趟文学系。
她一向爽快,且不爱拐弯抹角,见到陈清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课表给我。”
陈清黎正在看文献,闻言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果然反问了一句:“你要我课表干什么?”
“蹭课啊。”贺明浠说。
虽然不是我蹭,她又在心里悄悄补充。
陈清黎一挑眉,顿时有些惊讶地说:“你要蹭我的课?”
贺明浠点头:“嗯,不欢迎?”
“不是不欢迎,是不敢相信,”陈清黎抬手遮唇,一副思考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眼贺明浠,“你连自己专业的课都不爱上,怎么想起来要蹭我的文学课?”
贺明浠切了声,一脸骄傲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爱上了,我最近可是一节课都没逃好吗,不光没逃我自己的课,我还去上了本科生的课。”
贺明浠最近上课勤快的事,陈清黎也早就从温礼那里听说了。
温礼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也颇有些欣慰,像是感叹小公主终于有了点儿学习的自主性,不用他多操心了。
“行程都这么满了还要来蹭我的课,我是不是该跟贺小姐说声谢谢赏脸?”陈清黎唇角带笑,“我直接发你手机上吧。”
贺明浠眨眨眼,一看这么轻松,立刻喜笑颜开。
她立刻走到陈清黎旁边,装模作样地替人家捏起了肩,边捏边寒暄道:“清黎哥,你真好,平时工作辛苦了吧?来我给你按按摩。”
陈清黎可不觉得贺小姐是真心想帮他按摩,不过他懒得揭穿。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我课表想干什么,但我提前说好,不要把我的课表随便给其他人。”
一听就知道有过课表被外传的经历。
贺明浠一愣,那完了,她就是要给其他人。
“还有,你刚刚是说要来蹭我的课对吧?”陈清黎看了眼自己的课表,“那好,正好我明天就有两节课,要是我点名你没来的话,就别怪我怀疑你要我课表是居心不良了。”
“……不是,我蹭课的你也点名啊?”贺明浠一脸呆滞。
陈清黎微笑:“既然来蹭我的课,就是我的学生,我为什么不能点名?”
贺明浠抽抽嘴角,突然觉得陈清黎的微笑好可怕。
“那我不要了,你就当我没问过你要过课表吧,”贺明浠小声嘟囔道,“……连蹭课的都管,难怪温桃死活不肯帮我的忙。”
陈清黎倏地敛了笑容,问:“你说温桃什么?”
“哦,就是我本来是想让温桃帮我来找你要课表的,但她死活不答应,我就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顿了顿,贺明浠斜了他一眼说:“她好像很不喜欢你耶。”
陈清黎蹙眉,突然不说话了。
见陈清黎不说话,贺明浠以为他是理亏,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陈老师啊,做老师的要把握好分寸,不能把学生逼得太紧了,严师未必出高徒,这一点你要向温老师学习。”
陈清黎终于抬眼看她,意味不明道:“我记得有位小姐几个月前才跟我说过自己跟温老师合不来,还求我去经管系上课,怎么现在温老师在这位小姐眼里就哪哪儿都比我好了?”
“……”贺明浠一时语塞,“我在说你跟温桃的师生关系,你扯我干什么?”
“我和温桃的关系就不劳贺小姐费心了,”陈清黎淡淡说,“好好准备你的考试吧,不然温老师这些日子都白为你费心费力了,他自己手里头还有几篇期刊论文要写,又得忙公司的事,已经是忙得陀螺转了。”
“啊,他这么忙吗?”
“你以为呢,”陈清黎说,“你是学生,光是准备一个期中考核就这么拼了,况且我们是老师,拿工资的,而且他还是拿两份。”
这点贺明浠确实没想到。
她光顾着缠着他了,还以为这样可以让他看到自己认真复习的决心,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忙。
但他也从来没说过。
“那怎么办啊,”贺明浠说,“你也知道我基础不行,补课肯定要花时间的。”
陈清黎说:“你们系又不是只有温礼一个老师。”
“别的老师不行啊,”贺明浠说,“他们平时带学霸带多了,讲课都太深奥,学渣听得太艰难了。”
而且她是从经济学的基础学起,温礼还好,她能理直气壮地挑战他的耐心,其他老师跟她无亲无故的,她可不想迫害其他老师的乳腺。
闻言,陈清黎建议道:“那你要不要找向北问问?反正他也回来了。”
贺明浠一愣。
“我找他?他又不是老师。”
“他也是经管系出来的,算你学长了,而且你不是说老师讲课太深奥吗,问学长正好,很多学生碰到难题了不好意思麻烦老师,一般都会去请教学长学姐,”陈清黎说,“而且向北的论文当时也是温礼帮忙指导的,其实你可以试试。”
没想到这俩男的还有这一层关系。
世界果然好小。
贺明浠走后,陈清黎总算清静了。
他继续研究手里的文献,不多一会儿屏幕上弹出来消息。
是学生发来的,之前他让这个学生帮忙翻译一篇论文,学生动作很快,才几天就已经翻译好了。
陈清黎打开文件,正看着,学生又发来了条新的消息:陈老师,温桃让我帮忙问你一下,她的带教导师什么时候回栌城啊?她这几天给她导师发消息,她导师都没回。
陈清黎问:她找她导师有事吗?
学生:好像是,但是她导师这几天好像失联了,电话也没接。
陈清黎:我问问。
学生:好的谢谢老师。
回复完学生,陈清黎掏出手机,给温桃的导师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温桃的导师并没有失联,纯属是这几天太忙,实在顾不上管学生。
“再忙也要回学生的消息啊,”陈清黎说,“否则学生要是以为你出什么事,报警了怎么办?”
温桃的导师语气挺委屈的:“我回她了啊,我跟她说我忙,让她有什么研究上的问题就找你啊,她没找你吗?”
陈清黎一怔。
挂掉电话后,他在椅子上发了几分钟的呆,最后啧了声,直接给温桃打了通电话过去。
那边起码过了几十秒才接,慢到陈清黎差点以为无人接听。
温桃的声音很轻:“喂。”
听到这个声音,陈清黎一时哑口,缓了下才说:“是我,陈清黎。”
“我知道,陈老师找我有事吗?”
“我帮你联系了你导师,他说有问题让你找我,”陈清黎语气平静,“你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可以直接过来。”
“……我没什么问题。”
陈清黎几乎是瞬间皱起了眉。
“你没什么问题你找你导师干什么?他人在外地,你找他也不方便,”陈清黎语气严肃,“还是你打算这个学期就这么水过去算了?”
温桃沉默几秒后才说:“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是觉得没有导师带着你,你自己也行是吗?”陈清黎又问。
有些紧逼的询问,温桃的语气也渐渐有些强硬了:“你又不是我的导师,这么操心干什么?”
“但是你导师出差前把你临时交给了我,忘了?”
“你也说只是临时了。”
陈清黎揉按眉心,沉声说:“就算是临时,我现在也是你老师,对不对?”
温桃不说话了。
陈清黎直接说:“你现在过来办公室一趟,我们当面谈谈。”
温桃说:“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行了。”
她屡次明显的逃避和抗拒,让一贯温和的男人终于有些生气了,语气低沉,带着几分严厉:“温桃,要是现在是其他老师让你来一趟办公室,你也敢这么说吗?”
“……”
温桃又不说话了。
陈清黎说:“现在就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语气不容置喙,听着像是在下通牒。
温桃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挂掉电话,她恨不得直接将手机砸在地上解气,但想想又觉得手机是无辜的,没必要。
深吸好几口气,温桃不知道自己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件破事。
好想喝酒。
烦躁至极,在去办公室找陈清黎之前,温桃给贺明浠发了条消息,问她晚上有没有局,她想一起去放松放松。
贺明浠回得很快:有啊,但是你不是说你不想认识帅哥让我别叫你了吗?
“……”
什么叫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这就叫。
温桃只能低声下气道:“明浠嫂子,我错了,我中午不该那么无情地拒绝你,我真的错了,你带上我吧。”
贺明浠最是是软不吃硬的人,发了个哼字,然后又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晚上过来-
之前还在群里冷酷无情地说“不约,我要学习”的贺明浠大小姐,又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贺明浠:晚上的局我来,顺便带个人。
群里人问带谁,贺明浠说带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候有人发了条语音:“行啊,随便带,只要别把你家温老师带来就行。”
贺明浠以为这人是对温礼有意见,护犊子的心瞬间上来,也发了条语音,口吻不是很好。
“你什么意思啊?我为什么不能带温老师,温老师哪里得罪你了?”
这会儿胡珠也发了条语音,阴阳怪气的:“哟哟哟,有人急了,是谁我不说。”
贺明浠脸色一赧,凶巴巴地回了句:“你阴阳怪气什么?”
胡珠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这时候今天晚上做东的陈向北发话了,受他们发语音的影响,他也发了条语音。
嗓音懒洋洋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还是印象中那个二世祖的气质。
“贺小姐不是说要学习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贺明浠对着手机说:“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我有事找你。”
群里本来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在发表情包捣乱的,一听贺明浠的语音,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陈向北:“什么事?”
论文哪是一两句语音就能说清楚的,贺明浠含糊道:“现在说不清楚,等晚上吧,见了面我当面跟你说。”
陈向北:“行,那就晚上。”
贺明浠发了个OK的表情,刚退出群聊界面,又来了条消息。
这回不是胡珠的消息,而是另一个人的语音消息。
他们这一帮朋友都知道贺明浠的卑微单恋历史,平时会拿出来调侃,但在贺明浠结婚后就不怎么说了,这事陈向北本人也知道,为了照顾贺明浠的面子,他也很少提,更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是谈资,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以发小的态度跟贺明浠相处。
贺明浠刚刚在群里说今天晚上就是冲着陈向北才来的,听在知情人士的耳朵里,莫名有些深意。
“浠浠公主三思啊,你可是已婚人士,哪怕旧情再难忘,你也不能做出同时伤害两个男人的事啊,婚外情是不道德的。”
贺明浠无语至极,直接骂道:“你发癫啊,谁要婚外情了?你在说什么狗屎。”
她婚外情,温礼和陈向北这俩男的不把她皮剥了就不错了。
第28章
温桃深吸一口气, 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暂时只有陈清黎一个人在。
敲了敲敞开的门,男人转过头来, 看见她后叫她进来。
温桃拘谨地站在办公桌前, 低着头, 双手别在背后, 十根手指绞成一团。
陈清黎原本生气她的回避,但现在人真的被他叫到面前站着了, 他反而一时语塞,说话时也没了刚刚在电话里的严师口气。
“……先坐吧。”
温桃没有动弹, 只说:“不用,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陈清黎蹙眉:“温桃, 你一定对我是这个态度吗?”
温桃无可奈何,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坐过来点,”陈清黎又说, “你坐那么远我跟你谈什么?”
温桃又起身, 将椅子往陈清黎这边挪了挪,再次一屁股坐下。
她尽量控制着情绪, 但紧闭的下巴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陈清黎没有说什么, 在她面前打开了电脑。
男人语气平静:“我看过你这个学期的课表了, 课不算多,除了你导师说的, 平时我也会给你布置一些课题, 我带的学生做什么, 你就做什么, 翻译文献你有没有问题?”
温桃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他把她叫到这里来,是真的跟她谈正事?
……所以一切都是她反应过度?
男人和女人在这方面果然很不一样, 她连上课都勉强,他却还能在这儿淡定地跟她说正事。
好像他们真的什么都发生过似的。
温桃咬唇,忽然觉得自己很窝囊 ,陈清黎公私分明,既然是在学校,那就一切都按照师生的相处方式来,这本来也是她期望的,现在他真的按说的那么做了,她却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挫败和沮丧。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女生心思,温桃缓慢点头:“没有问题。”
“把你邮箱给我。”
温桃报出邮箱号,陈清黎当即打包发给了她一些文件。
随后他又说了些别的安排,温桃一一听着,原本别扭的心理逐渐平息下来。
男人神色淡定,一字一句都没什么波澜,对她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如果他们之间没发生那档子事,想来现在会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师生。
陈清黎确实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他自己手里还带着学生,温桃的导师这学期都不在学校,把温桃丢给他,但凡换个嫌麻烦的老师,早就把温桃当皮球似的踢出去了,再要不就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任由温桃自生自灭。
高校老师都有自己的研究和事业要忙,没空给学生当老妈子。
“都记下来了吗?”陈清黎问。
温桃点点头:“嗯。”
“你导师在外地忙,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要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来问我。”
温桃抿唇,想说声谢谢,但面对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继续点头:“好的。”
“以后我给你安排的事你就去做,课题如果要开会,你人要在场,这毕竟事关你的学业。”
温桃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问题,语气郑重:“我会的,对不起陈老师,是我没分清楚公私。”
就算她心里再别扭,也不该耽误正事。
公是公,私是私,她确实应该分清楚。
陈清黎嗯了声,说:“……没事,我能理解。”
“……”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掐紧了几分,温桃说,“谢谢老师理解,那我就先走了。”
陈清黎:“等等。”
温桃:“还有什么事吗?”
“明浠她好像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陈清黎说,“我希望你能找个机会跟她解释,否则到时候她起疑,把这事又告诉了你哥,我们都没法收场。”
温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是决不能让温礼哥知道的。
到时候被教训一顿是轻,万一温礼哥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父母还有那些长辈,她都不敢想象会被他们指着鼻子怎样骂。
温家家风严谨,她连大学时期谈恋爱都不敢跟家里说,要是他们知道她因为毕业被男朋友分手,失恋去酒吧喝酒还跟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去了酒店,而且这个男人居然在她在栌大念书的老师……
但那天她真的是情之所然,她并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的人。
那天晚上的陈清黎,实在太迷人。
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风度翩翩,她喜欢有涵养的男人,而他正好就踩在了她的点上,再枯燥的文学历史由他说出,都成了一个个幽默风趣的小故事。
她也并非完全被动,听他说话时,眼神和嘴角也有刻意地释放出妩媚的信号。
陈清黎是男人,不可能不懂,于是他向她发出邀请,而她大胆地接受了。
他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绅士,男人从舌尖发出的伦敦音可以在说起文学时优雅,也可以在她耳边惹起身体的颤栗和高|潮。
疾风骤雨的一夜纠缠后,温桃的身心都狠狠地爽了几回,失恋的阴影也就此烟消云散。
可谁能想到失恋是治好了,别的烦恼又来了。
温桃不想承认自己那晚离经叛道的动心。
“我会跟她解释的。”她对陈清黎说。
“以后你的课我会认真上,你交给我的事我也会认真去把它做好,这段日子是我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够成熟,如果给你添了什么麻烦,我向你道歉。”
陈清黎摇摇头:“其实该道歉的是我。”
顿了顿,男人有些自嘲地叹气:“你每次上我的课,就算下面还坐了其他学生,我也很难不去在意你。”
无论是低着头听课的样子,或者局促不安期待下课的表情,亦或是抬起头看ppt的一瞬间,无意撞上他的眼睛又急忙避开的眼神,其实他都有注意。
陈清黎的声音很轻,却听得温桃心脏一停。
走出办公室里,温桃捂着酸胀的胸口,朝着天空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今晚得喝多少酒才能行-
晚上,贺明浠带着温桃去赴约。
富家子弟并没有普通人想象中的那么不接地气,平时只进出高档消费场所,比如今天就约在了非常接地气的火锅店。
店里不止一桌客人,相当热闹,陈向北作为东道主来得比较早,贺明浠距今回国半年多,跟陈向北也半年多没见了,一见面,陈向北哪哪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穿黑色。
最近栌城降温降得厉害,好在火锅店里够暖和,陈向北靠在椅子上正跟先来的几个人开着黑,一双大长腿放荡不羁地敞开着,黑色马丁靴在地上随着火锅店外放的音乐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
以前年少无知不懂事的迷恋过陈向北,当时贺明浠喜欢的就是他身上这种不良少年的气质。
但现在看,不知道为什么,贺明浠觉得他这种懒洋洋的坐姿有点太懒散了,不怎么正经。
男人还是得挺起背来,站如松坐如钟那种才帅。
比如温礼那种。
贺明浠发现自己挺双重标准的。
之前迷恋陈向北的时候,就觉得人家哪哪儿都好,现在变心了,又觉得另一个男人哪哪儿都顺眼了。
不过陈向北到底帅不帅,都不关她的事了。
人家一颗心都在前女友身上,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前女友的城市找人家复合。
结果人家前女友早就有新欢了。
贺明浠不了解陈向北找他前女友复合的具体情况,但是胡珠有偷偷跟她说,其实陈向北并不是被新欢打败的,而是旧爱。
贺明浠当时听了很是震惊:“前女友的前任?哇这群人的感情经历真是有够丰富的。”
她也想有这么多的前男友,可惜已经没机会了。
“不是前任,但是是他前女友的白月光,”胡珠说,“就是学生时代暗恋过的那种白月光,少女时期最纯洁的白月光耶,杀伤力可想而知,陈向北能赢人家才怪了。”
贺明浠没有白月光这种东西,有的话只有陈向北勉强算一个,所以她不太理解什么叫白月光的杀伤力。
不过陈向北求复合失败,贺明浠还是在心里阴暗地小小幸灾乐祸了一把。
让你眼瞎当初看不上我,现在好了,你前女友也不要你了。
贺明浠来了,有人看到,喊了句:“我们浠浠公主驾到了。”
陈向北抬头,愣了下,嘴角很快勾起笑容。
“回国了风格变化不小啊。”
他看着她的那一头黑发,贺明浠嫌店里热,脱了外头的大衣,里头居然是一条特别淑女的浅色长裙。
贺明浠骄傲地轻哼一声,顺便甩了甩头发,嚣张坐下。
风格变了,性格还是老样子。
朋友们见贺明浠带的不是温老师而是小姑子,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热情地招呼温桃坐下。
温桃刚坐下就问点酒了没。
胡珠看了眼贺明浠,意思很明显,你小姑子又要喝酒,咋办?给不给喝?
“你怎么又要喝酒啊?上瘾了?”贺明浠问温桃,“你哥明明说你从来不喝酒的。”
温桃语气飘忽:“我喝,他不知道而已。”
贺明浠不太放心:“那你今天喝了,回头他不会又找我算账吧?”
温桃信誓旦旦:“不会的,他要是找你算账,我帮你骂他。”
“那就把酒单拿来吧,你想喝什么自己点,”贺明浠指了指陈向北,“反正今天他请客。”
陈向北在贺明浠的婚礼上见过这位小姑子,印象里是个很乖的女孩子,他一挑眉,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想喝什么随便点。”
说完 ,他又让服务员拿来了菜单,交给贺明浠。
“你来之前我们几个先点了些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再点上。”
菜点好,酒上完,一桌人吃得热腾腾的,温桃很快又喝醉了,抱着胡珠不撒手。
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想跟胡珠说什么,贺明浠有些好奇,凑上去也想听,结果被胡珠拦下,不许她听。
“这是我和小姑子的秘密,你一边去。”
贺明浠睁大眼:“喂,你们俩还是我撮合认识的,这就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了?”
胡珠仰头:“是的,怎样?吃醋啊?”
“我吃个屁的醋。”
贺明浠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实实在在地在吃醋。
果然三个人的友情好拥挤。
见不得胡珠和温桃这么亲密,她直接从位置上起身,拍了拍旁边人。
“我们换个位置。”
坐她旁边的男生恰好就是上次跟胡珠一起送温桃回学校的男生,闻言一愣,不过他没把贺明浠换位置的目的往温桃那边想,而是看了眼坐在他另一边的陈向北。
“不是吧你……”男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意起来,“难道你还对向北……”
贺明浠语气不太好:“什么?”
“没什么,换换换。”男生起身。
陈向北本来正吃着好好的,忽然旁边换了个人,还是贺明浠,他一怔,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贺明浠夹了块肥牛往嘴里送,结果肥牛太烫,她烫得又吐了出来。
陈向北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过还是给她倒了杯冷果汁。
等贺明浠缓过来了,他才笑眯眯地问:“你不是今天有事跟我说吗,什么事?”
贺明浠这才想起来今天为什么赴约。
“哦对,差点就忘了。”
她掏出手机,翻找着什么,之后递给陈向北。
陈向北接过,待看清是什么后,语气有些不明所以:“你给我看论文题纲干什么?”
贺明浠语气认真:“我想让你教我写。”
面对她认真的语气,陈向北笑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贺明浠才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说:“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
陈向北贱兮兮地反问:“我要不帮呢?”
“你要不帮?”贺明浠眯眼,哼哼道,“你要不帮,明天全栌城的人都会知道你陈向北千里找前女友求复合失败。”
陈向北的表情一变,接着一巴掌拍在了贺明浠后脑勺上。
贺明浠捂着后脑勺喊道:“你敢打我!”
陈向北冷笑:“让你嘴贱。”
接着本来就热闹的这一桌瞬间更加热闹了起来,因为陈向北和贺明浠打起来了。
胡珠本来还想继续跟温桃打听她的故事,一见人打起来了,顾不上什么,连忙将温桃往旁边男生怀里一放,起身上去劝架。
温桃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比上次还醉,她以为自己还在胡珠的怀里,咂咂嘴,伸手换上了这人的脖子,又趴在人家的胸膛上蹭了蹭。
男生被怀里的女孩子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弄得面红耳赤,一动都不敢动。
“……”
我靠,不是吧。
等劝好贺明浠和陈向北,陈向北出去抽烟消气了,贺明浠站在原地抱胸生闷气,胡珠这才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直接朝男生脑瓜来了一拳。
“江弛!人贺明浠还在这里呢,你就敢明目张胆占人家小姑子的便宜!”
叫江弛的男生都快委屈得把牙咬碎了,吼道:“妈的,被占便宜的是我好不好!”
说着,不省人事的温桃又蹭了蹭江弛。
贺明浠本来还生着气,看到这一幕后也顾不上生气了,表情复杂地感慨小姑子平时看着乖巧,没想到喝了酒以后还挺开放的。
胡珠本想把温桃从江弛手里接回来 ,谁知道温桃就这样抱着江弛不撒手了,不光往人家怀里蹭,还抬手摸了一把江弛的下巴。
温桃努嘴问:“你没刮胡子吗?有点扎手。”
男人的下巴岂是可以随便摸的,这样调情的动作,江弛的脸当场在众人的目光中红成了煮熟的大龙虾。
面对众人暧昧又同情的目光,江弛认命地说:“算了,一个女醉鬼,我能跟她计较什么呢?”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醉鬼计较,未免太失风度。
男人跟女人毕竟不一样,对于这种调戏,一般都不会计较。
贺明浠眼神闪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计谋,拉过胡珠,把手机塞给她。
胡珠:“干什么?”
“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温礼。”贺明浠说。
胡珠又问:“然后呢?”
“你跟他说,我喝醉了,让他过来接我。”
胡珠张大嘴:“喂,你不会是想……”
贺明浠一脸请求地看着胡珠。
胡珠叹气,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地帮贺明浠拨通了温礼的电话。
边拨还边摇着头感叹:“……可怜的温老师,娶了个套路加起来可绕地球一圈的女流氓。”
不过谁让她是贺明浠这边的呢。
电话接通后,胡珠演技卓然,声情并茂地对温礼描述了贺明浠醉酒的场景,最后又说,如果他还不来接贺明浠的话,贺明浠可能要把火锅店给砸了。
温礼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最后说:“……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后,胡珠问一脸清醒的贺明浠:“你确定不真的喝点?你演技过关吗?”
“不喝,万一真喝醉了怎么办?”贺明浠吃了口西瓜说,“我要清醒地调戏他。”
说完,她阴险地嘿嘿出声。
果然,男人的马上就是马上,不过半个小时,温礼到了。
男人一脸风尘仆仆,大衣上还沾着冷霜的气息,眼镜上也起了层雾,明显是赶过来的。
胡珠也没想到男人的行动力这么快,害她的小心脏也跟着一跳。
看了眼桌上的贺明浠,她不禁咬牙。
死丫头,运气真好,没感情的老公都对你这么关心。
趴在桌上装醉的贺明浠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
几秒后,她又闭上眼,拼命忍住唇边漏出的笑意。
绝了,之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自从对人家真香之后,温礼这男人真是越看越帅了。
第29章
“温老师来啦?”
胡珠一脸堆笑, 看了眼趴桌上的贺明浠,睫毛一直在打颤,脸上红通通的。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是清醒的, 贺明浠用腮红往脸上厚涂, 装出醉酒的姿态, 趴在那里看着还挺那么回事儿的。
温礼嗯了声,眼神一瞬间定格在贺明浠身上。
除了胡珠外, 桌上其他人也都喝了不少,对贺明浠是什么时候“醉”的完全不知道。
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温礼, 就跟着胡珠客气地叫了声温老师。
怪了, 早就没读书了, 为什么叫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有种莫名的敬畏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太乐意贺明浠带老公来。
其他人带对象来参加朋友局,顶多就是多个人,而贺明浠带老公来, 就仅仅是多个人的说法了。
像是一群下属正嗨着, 领导来了,或者一群同学嗨着, 结果教导主任来了。
温礼一身长款大衣, 气质也沉稳, 个高往那儿一站跟从韩剧里钻出来的似的,完全跟这一桌的二世祖不是一个画风。
“嗨, 我的哥!”
突然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温桃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看到温礼来, 立马把抱着的男生往外一推,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温礼身上扑。
温礼皱眉, 但还是伸手接住了温桃。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太高兴:“你又跟着他们几个喝酒了?”
温桃咧嘴,大方承认:“是的呀。”
桌上其他人听到,连忙撇手说不光自己的事,是温桃自己要的。
温桃虽然喝醉了,但嘴上还是利索的,连忙也说:“不光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喝的,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吧!”
温礼当然不可能骂她,扶着她想让她先坐下,自己则是去看看贺明浠的情况,谁知温桃就巴着不肯撒手,温礼刚扶她坐下,她立马把温礼往下一拽,江弛只能心虚地让了个位置。
一坐下,温桃立马抱着温礼不撒手了,环着他的脖子,脸也在他胸口上蹭来蹭去的,嘴上一直叫着哥哥哥哥。
“……”
温礼无语,但也没有推开她。
贺明浠背对着他们,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怎么就半路杀出来个小姑子,关键这是小姑子,她还不能做什么。
其他人只当是堂兄妹关系好,而江弛就这么看着温桃他哥代替了自己刚刚的位置,莫名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十几分钟前明明还抱着他不撒手呢。
虽然温礼是她堂哥,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替身了。
温桃平时看着挺显山不漏水的一个乖乖女,没想到喝醉了酒之后这么渣。
江弛叹气,闷了一口酒。
胡珠看得也是目瞪口呆,悄悄拽了拽贺明浠的衣服,悄声问:“怎么办?你被小姑子截胡了。”
贺明浠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见温桃此刻正牢牢地粘着男人,颇感无语。
要是别的女人,她还能冲过去说两句,可温桃怎么说啊。
人家是妹妹。
贺明浠嘴唇嗡动:“你快把温桃拉走。”
胡珠得令,连忙去拉温桃,奈何喝醉了的人劲儿比牛大,实在拉不动,她只能提醒温礼:“温老师,那个贺明浠……”
温礼的语气有些无奈:“我带她们一起走吧。”
“啊?”胡珠说,“两个人呢,温老师你抬得动吗?”
正想象着这个男子力十足的画面,去外面抽烟的陈向北正好回来了。
看见温礼,他先愣了愣,才打招呼:“温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温礼点点头,“明浠和温桃喝醉了,我想先送她们回去。”
陈向北看向桌上的贺明浠。
刚刚他出去抽烟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醉了?
正怀疑着,趴在桌上的某个人忽然鬼鬼祟祟地睁开了一条眼缝,被他抓了个正着。
陈向北瞬间懂了,勾起唇,主动提出帮忙。
“温老师你扶你堂妹吧,明浠交给我。”
胡珠迷茫地啊了一声。
这是什么发展?
而贺明浠在心里暗骂,来一个捣乱的还不够,现在又来个捣乱的。
她钉在椅子上,陈向北拽了几下没拽动,笑了几声说:“喝醉了变这么重了?”
一旁的温礼神色不明,提出:“我来吧。”
陈向北直接拒绝道:“不用,我来就行,温老师你扶着你堂妹就行,我不方便扶她,再说我跟明浠从小就在一起玩,也不是第一天抱她了,没那么多避讳的。”
胡珠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几个人都是发小,认识十几年,她怎么从来没听说陈向北抱过贺明浠?
再说贺明浠之前单恋陈向北,两人要真没这么多避讳,早就发生点什么了。
说完,陈向北亲昵地附在贺明浠耳旁说了句什么,明明刚刚还拽不动的贺明浠一下子就被他给扶了起来。
纵使贺明浠的心里千般万般不情愿,此时也只能靠在陈向北身上 。
而陈向北一脸笑意,几乎是半抱着贺明浠。
虽然对陈向北的单恋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好歹是曾经喜欢过的人,贺明浠莫名有些别扭,但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任由陈向北抱着自己。
这下不光是胡珠,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看看陈向北和贺明浠,又看看温礼,怎么看怎么像一出好戏。
胡珠一时间也想不到该怎么挽回这种局面了。
都怪贺明浠,玩什么套路,现在好了,事情根本没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温礼扶着温桃,看着贺明浠结结实实靠在陈向北身上,没说什么,默认了这个安排。
温礼是开着车来的,他先将温桃放在了后面,然后又打算去接贺明浠,让她坐在副驾驶上。
陈向北再次说了句不用,将贺明浠直接也塞进了后座,顺便自己也坐了进去。
“我担心温老师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人,我跟你一起送她们回去吧。”
跟着一起出来的胡珠讷讷说:“今天你做东啊,你也提前离场这合适吗?”
陈向北直接掏出钱包,从包里掏了张卡出来递给胡珠。
他笑笑说:“我帮温老师送完她们就回来跟你们汇合,待会儿结账你就用我这张卡刷。”
胡珠愣愣地接过卡,只能眼看着黑色轿车在自己面前开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贺明浠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死陈向北,捣什么乱。
贺明浠缓缓睁开眼,左边是喝得烂醉的温桃,右边是正在看手机的陈向北。
温礼正在专心开车,看不见后面的情况。
她无声抬起胳膊,狠狠企鹅裙以污二儿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朝陈向北肚子上来了下肘击。
陈向北吃痛地嘶了一声,侧头看她,贺明浠又赶紧装作无辜的闭上了眼。
陈向北无声哼笑,凑到贺明浠耳边悄声说:“信不信我揭穿你?”
贺明浠眼睫一颤,不敢动弹了。
盯了她好几秒,陈向北这才嗤笑着收回了目光。
他开口:“温老师。”
温礼应了声:“什么事?”
“从我出国以后,咱俩也好久没见了,”陈向北问,“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很平常的寒暄,温礼淡淡答:“还不错,你呢?”
陈向北说:“不错,就是贺明浠早半年前回国了,我还挺想她的。”
贺明浠不屑地在心里切了声。
明明半年前她回国的时候,他忙着在网上视奸前女友的动态,连送机都没去。
“贺明浠回国了,温老师你这半年的日子不好过吧?”陈向北说,“我跟她一起长大,太知道她什么德性了,比我还难教。”
说到这,陈向北又提出:“反正她喝醉了,现在也听不到我们说什么,温老师你有什么说什么。”
贺明浠在心里又是一阵嘟囔。
死陈向北,不就是拿他前女友调侃了几句,居然这么报复她。
温礼对她八成没什么好评价,贺明浠此时恨不得缝上自己的耳朵。
温礼看了眼后视镜,后视镜里贺明浠正靠在陈向北肩上,而陈向北正等着他开口。
他垂了垂眼,开口:“明浠确实很难教。”
“不爱念书,只知道玩和逃课,完全不把家里的话当一回事儿,关键是还理直气壮。”
贺明浠心一凉,却又不得不承认,初期的她确实是这样。
陈向北忍着笑说:“很让人头疼吧?”
“是很头疼,”温礼语气平静,“本来平时在公司学校两头跑就已经够忙了,现在还要把心思往她身上分。”
贺明浠:“……”
原来她在温礼眼里真的是个大麻烦,除了给他添乱,别的什么都不会。
心中失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救。
贺明浠偷偷撇起了嘴。
陈向北低头一瞥,正好瞧见了她变化的嘴角。
他无声一笑。
“我能理解温老师你,”陈向北放轻了声音说,“我不是帮贺明浠说话,但她对人肯定没有恶意。”
“她家重男轻女,家里人很少管她,她小时候还跟我说过,羡慕我是男孩子,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她家的人总是更喜欢她的那几个堂哥,明明是一辈的人,家里人的心却总是偏到堂哥身上,有的小孩亲戚们偏心倒也没什么,起码还有爸妈,但她爸妈关系也不好,离婚后她爸又火速娶了自己的秘书,平时就给钱,把她扔给保姆去管。”
“没人管,成绩自然也就下来了,一开始不及格还会担心被家里人骂,后来发现家里人根本不管她成绩好不好,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陈向北说着,贺明浠也听得一阵唏嘘。
虽然说的是她的人生经历,但对于早就习惯的贺明浠来说却无关痛痒,感叹自己果然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典型。
心里虽然是无关痛痒,现在她也二十多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贺明浠却还是往陈向北的肩膀上缩了缩。
一个很下意识的动作,陈向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开着车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蹙眉,从后视镜中收回目光。
车子开到栌大,温礼打算先送温桃回宿舍,然而陈向北说他来送。
温礼不太放心,毕竟陈向北和温桃不熟。
陈向北拿出手机说:“放心,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哥叫他过来了,我哥一起,温老师这你总放心了吧?”
说着,陈向北还给出了第二个建议:“那要不温老师你送你妹妹,我送贺明浠?”
温礼肯定是放心陈清黎的,而且这一路上贺明浠都是靠着陈向北的,说实话,就算是关系再好的青梅竹马,也没必要关心到这个程度。
温桃半醉半醒的,等陈向北扶她的时候,她问了句:“你哥是谁?”
“陈清黎啊,”陈向北说,“喝了个酒连自己老师都不认识了?”
“……认识!我太认识了!”温桃打了个酒嗝,咬牙说,“别说认识他,我连他屁股上的痣都认识!化成灰我也认识!”
她这句酒话谁都没当真。陈向北反而还接过她的话打趣道:“你还真了解他,我都不知道我哥屁股上有痣。”
温礼同样也没有在意,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贺明浠走了。
他没动贺明浠,让贺明浠继续坐在后面。
车子里安静异常,只有暖气和发动机的声音,没了陈向北和温桃,贺明浠顺势一个人躺在后座上,脑子里想着刚刚温礼和陈向北的对话。
贺明浠无声叹了口气。
等到了家,温礼叫她,贺明浠又赶紧闭上眼。
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了。
见叫不醒贺明浠,温礼只能下了车去扶她。
扶她的时候,贺明浠不太配合,有些失落他刚刚只顾着温桃,现在温桃已经安全到学校了才来管她,也有些挫败刚刚他和陈向北说她很让人头疼。
关键是,无论她怎么不高兴,她都没法怪在温礼头上。
她和温礼虽然有结婚证,但就像胡珠说的,连炮|友都不如,人家肯定先关心自家堂妹。
而且温礼说她令人头疼,也是实话。
她确实给温礼添了不少麻烦。
“明浠。”
温礼叫着她的名字,将她扶起来,原本是打算扶她下车,但不知怎么的,看到她红扑扑的脸蛋,莫名从她阖上的眼皮里看出了些许委屈。
他正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之前陈向北也是这么扶着她的。
思索两秒,温礼一手穿过她的腿窝,直接打横抱起她,将她抱出了车子。
贺明浠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故作迷茫地问:“怎么是你啊?”
温礼低头看她一眼,说:“你喝醉了,我接你回家。”
贺明涔迟钝地哦了声,演戏演到底,她装作喝醉了断片的样子,又问:“那陈向北他们呢?”
她觉得她这个问题绝对够证明演技,然而温礼并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我接你不乐意,”男人淡淡说,“那我帮你把陈向北叫过来,让他接你回家?”
贺明浠:“……啊?”
温礼没有理会,真的身子一低,有要把她放下来的架势。
贺明浠赶紧着急地蹬了蹬腿,抱住他的脖子不肯下来,然而已经晚了,她的脚已经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公主抱就这么没了!
贺明浠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今晚所有的发展都不按她想象中的来。
她顿时有些急了,刚刚在车上就已经被温礼嫌弃了一通,现在他又把她放下了,她害怕他是真嫌弃她。
仗着自己“喝醉”,贺明浠又赶紧抬起脚,牢牢攀在了温礼身上,双手仍然环在温礼的脖子上不肯撒手。
“没有不乐意,”她赶紧说,“乐意乐意,我乐意死了,你别帮我放下来,我喝醉了走不动道。”
纵使温礼的个子再高,身上粘着这么大个成年人,看着也怪怪的,她的手脚又不够有劲,很快又往下滑,两个人的大衣磨出一阵静电。
温礼抿唇,叹口气,突然笑了声,手托在她的后腰上,像抱孩子似的将她往上抬了抬,也顺便让她能粘他粘得更牢固一点。
第30章
他们正站在电梯门口, 电梯门是镜面的,清晰地反射出他们现在的样子。
贺明浠看不到,只觉得温礼的手此刻托在她的腰后, 防止她掉下去, 这点让她很安心, 也感受到了男人对她的某种纵容。
于是她变本加厉, 手和脚又环紧了他一些。
微小的动作反射在电梯门上,温礼唇角微勾, 直到门打开。
“咦?温先生?”
正好就是贺明浠家里的阿姨,手上拎着两个垃圾袋。
阿姨确定了好几秒, 才认出这个像树袋熊一样有些滑稽但又很亲密地挂在温先生身上的人是贺明浠。
她一愣, 接着赶紧走出电梯, 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和阿姨擦肩而过时,闭着眼的贺明浠明明看不到阿姨的目光,却还是感到了一丝羞耻, 但戏已经演到这个份上, 这个时候再恢复清醒,反而会更羞耻。
电梯门关上, 往上走了几层楼, 直到到家, 温礼才说:“你到家了。”
贺明浠装没听见。
温礼不再说话,直接抱着贺明浠去了卧室。
背触上床的那一刻, 贺明浠有感觉温礼在放下她, 她心里一慌, 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把她放下, 然后就这么走了,那她今天的戏岂不都白演?
刚放松下来的贺明浠赶紧又在腿上使劲, 连带着把温礼一同拽摔在了床上。
温礼将胳膊勉强撑在她两边,同时腿膝弯着,才让自己没有完全摔在贺明浠身上。
他往下看,贺明浠那紧闭的睫毛和脸上的红晕透漏出她不知真实还是虚假的天真。
眼睛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身上的男人对她那种打量的目光,以及他的气息牢牢笼罩在她之上,贺明浠反而更加心跳加速。
忽然她嘟嘴,发出几声酒后的呢喃,并狡猾地借此呢喃又加重了手上和脚上桎梏他的力道。
温礼眼微眯,无声一笑,放开胳膊,顺着她的力气压在她身上。
虽然很期待这种贴贴,但贺明浠显然低估了男人的体重。
她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恶作剧得逞,温礼笑出声来,打算起来。
贺明浠很不甘心,也不愿就这么短暂地结束了贴贴,他们分居,他连在她这里过夜都不肯,等再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就得趁着现在有勇气有色心,一鼓作气!
于是贺明浠心一横、牙一咬、身一翻,既然温礼压在她身上太重,那她就改压在温礼身上。
反正她不能就那么轻易地放他走了。
没想到她胆子能这么大,神色淡定的男人终于略微惊讶地张大了眼。
贺明浠做出醉眼迷蒙的样子,牢牢打量着他。
浓密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他的下巴刮得很干净,但还是能看出微微的青色,而那是属于男人的特征。
救命,真好看啊。
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再加上他长得本来就很好看,尤其是在房间里暖色的灯光下,更是惊为天人的好看。
“……你真好看。”贺明浠情不自禁地说。
温礼喉结一动,被她突出起来的直白闹得咳了几声,低声说:“明浠,你喝醉了。”
贺明浠饶是正经地点点头:“对,我是醉了。”
下一秒,她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一脸满足地说:“沉醉在你的颜值中。”
温礼差点噎住。
肉麻地抿抿唇,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个软软的东西轻轻盖在了他的下巴上。
那是贺明浠的嘴唇。
“……”
贺明浠本来挺小心的,但等了几秒,温礼并没有推开她。
没有推开她,是不是就表示他并没有那么抗拒她?
这无疑又在贺明浠的色心上添了一把火。
她悄悄上在他身上挪了挪了位置,直到两边的脸颊忽然被捏住。
温礼支起身体,贺明浠只能跟着用手将自己撑起几分,但人还是半他在他身上,仰头不解地看着他。
温礼眼波滚动,压低声线,牢牢盯着她问:“明浠,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贺明浠眨眨眼,脸被他捏着,和嘴唇一样微微鼓起。
这问题好奇怪。
她能不知道他是谁吗?
她想说我知道你是温礼,但又觉得如此清晰的回答有可能会让她其实压根没喝醉的事实暴露,可如果她说不知道,那也未免太傻叉了。
她转转眼珠子,最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贺明浠垂眼,嗲声嗲气地说:“……你是我老公啊。”
特别甜的声音,哪里还能把此时的贺明浠跟那个逃课还特别理直气壮的坏学生联想到一起。
温礼一愣,捏着她的手顿时松了。
贺明浠抱着他的脖子贴上去,目标明确,直奔他那张惹人采撷的嘴唇。
采撷到的那一瞬间,她贴着他的嘴唇,贺明浠觉得浑身都舒展了。
不过人不能太贪心,虽说他们是夫妻,但总归现在还没熟到这份上,先就这样贴一贴吧。
之后的慢慢来,总要给他一个适应的过程。
前一秒色心大起的贺明浠,在得逞的几秒后,又变得绅士了起来,微微退开。
然而男人却在这一秒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切断了她退后的动作。
他喉结颤动,吞咽着空气,忽地笑着感叹了一声:“你还真是——”
我还真是?
还没想明白,刚刚还被动的男人凑近几分,跟她刚刚一样,精准地贴在了她唇上。
贺明浠睁大眼。
在温礼加深这个吻的同时,她感到自己因为呆怔而紧闭的牙关被他撬开了,并且被他的舌尖也溜进来后,贺明浠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电流缓缓划过全身,舒展酥麻得让人浑身发软。
温礼吻得很重,他几乎是紧缠着她,甚至都没有给她留出呼吸的间隙。
但这种叫人喘不上气的吻反倒让贺明浠更加心动到不行,尤其是她还不禁想到了平时的温礼压根不是这样的。
他可是平时连跟她相处的时候都会保持距离和分寸的绅士,整个人正经到要死,简直就是俗世中的道长。
可恶,这两年她都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居然把这么个秀色可餐的联姻老公丢在国内不管不顾!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样的反差让贺明浠整个人兴奋起来。
道长是吧,道长和妖精简直是绝配,她环住温礼的脖子,甚至把自己送上了几分,放他肆意地加深二人贴近的距离和吻。
吻到深处,有人想不老实了,温礼的手始终贴在贺明浠的后背上,不规矩的反倒是贺明浠,手在他身上到处蹭,还嫌他的眼镜碍事,一把摘下丢在了一边。
眼镜被霸道地扔掉了,男人微讶,但很快笑着继续吻。
可惜温礼穿得太厚,隔着衣服贺明浠什么也没蹭到。
一吻结束,贺明浠埋在温礼的胸口上,喘着气平复心跳。
良久,温礼拍拍她的脑袋说:“休息吧,我走了。”
贺明浠顿感不可思议。
都这样了,还不过夜吗?
这真的是道士转世吧,她在心里小声嘟囔。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猴急的人,今天这进度,自己的初吻即是舌吻,而且还是温礼主动的,她已经很满足了。
贺明浠乖乖地应了一声,任由他帮自己把被子盖上。
有醉酒做借口,就算才刚热吻过,贺明浠此刻还是敢睁眼注视他。
见他也正好在看着自己,贺明浠娇声说:“……我的头好晕哦。”
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说话能这么嗲的。
不过她本人很受用,这个时候不嗲还能什么时候嗲。
温礼微微一笑,捏捏她的脸。
“睡一觉就好了。”
贺明浠简直要被他捏脸的动作给迷死,之前还觉得男人这样是把她当小孩儿看,挺不爽的,现在她真的爱死他的这些宠溺的小动作了。
等温礼一走,她立马掀开被子坐起来,先是用手给自己脸上扇了扇风,再然后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握着拳猛捶床,用夸张的动作来缓解兴奋的心跳声。
卧室外,阿姨这会儿早就已经倒完垃圾回来了。
见温礼出来了,阿姨连忙起身。
“小姐又喝醉了吗?”
温礼抿唇,扶了扶眼镜,低低嗯了声。
阿姨说:“那我给小姐煮碗解酒粥吧。”
说着边往厨房那边走去。
而温礼叫住阿姨,顺便往紧闭的卧室门那里看了一眼。
“不用了,她喝得不多,让她睡一晚就行了。”-
这晚贺明浠睡得十分安稳。
连带着几天后的期中考核都是神采飞扬,其他老师看她那状态,还以为她复习得有多好,简直是要拿满分的样子。
她自信得很,当天考完就出去嗨了,打算好好玩一玩,把这些天的辛苦都补回来。
原本是打算叫上温桃一起,但温桃却拒绝了。
从电话里能听出温桃的语气挺失落的,贺明浠以为她是没考好,没有勉强,还安慰了小姑子几句才挂掉电话。
电话挂掉,温桃走进经管系的办公室。
温礼从笔记本中抬起头:“来了,坐吧。”
温桃唉了声,老实坐下。
“知道自己喝了酒以后是什么样子吗?”温礼问。
“……知道,”温桃羞惭地捂住脸,“第二天明浠嫂子的朋友都跟我说了。”
温礼语气平静:“如果那天不是我去了,你是不是就要随便抓一个男的抱着?”
其实已经随便抱了,只不过温礼去得晚,没看见。
温桃生无可恋地说:“温礼哥我对不起你。”
“你应该庆幸那天去接你们的是我,而不是你温衍哥或者你爸妈,”温礼淡淡说,“否则这时候你已经被拎回燕城了。”
温桃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也庆幸还好那天晚上来的是温礼。
温礼微蹙眉,又说:“平时和异性相处的时候要有分寸,既然酒量不好,喝多了酒又容易胡来,那就尽量少喝,喝出事了谁给你负责?”
顿了顿,温礼打量着堂妹,淡漠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威慑:“你到栌城来以后,一共喝过几回酒了?”
温桃:“啊?”
温礼冷静推测道:“以你的酒品,我有点怀疑前几次你喝醉以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温桃立刻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温礼也不知道到底信没有,淡淡说了句是么。
温桃尴尬一笑,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其实喝醉酒的第二天,她已经听胡珠复盘了当晚发生的事,听完之后,直接先给江弛打了个电话道歉。
好在江弛没计较这件事。
胡珠没跟温桃说贺明浠那天晚上其实是装醉,就说贺明浠醉了,本来是让温礼来接的,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温桃,就这么被小姑子给截胡了。
胡珠不知道那天晚上其实贺明浠最后还是得逞了的,之所以这么跟温桃说,意思很简单,主要是暗示温桃以后不要帮倒忙,得正向助攻。
听没听懂胡珠不知道,反正温桃当即表示自己罪该万死。
为了不耽误考试,一直等到考完试,温桃这才下定决心面对这一切。
虽然温礼和贺明浠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都听胡珠说了,那天本来明浠嫂子也喝醉了,哥你为了顾我,都没来得及顾上她,我太该死了,我不光要给你道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明浠嫂子跟她道歉。”
说完,也不等温礼说什么,她立刻掏出手机,当着温礼的面就给贺明浠打电话。
电话接通,温桃火速按下免提。
贺明浠才刚跟温桃通过电话,这会儿人又打来,她挺惊讶的。
“怎么了?你改主意了?”贺明浠说,“还是老地方,要我把地址发给你吗?”
温桃飞快地瞥了眼温礼,忙说:“不不不,我不去了,明浠嫂子,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道歉的。”
贺明浠不明所以:“道什么歉啊?”
“就是,前几天晚上,我不是喝醉了吗……”温桃叹气,“反正就是给你添了麻烦,挺对不起你的,所以想跟你道个歉。”
贺明浠噗嗤一声笑了:“这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而且就算你道歉,也应该跟江弛还有你哥道歉吧,毕竟你当时抱的是他们。”
便宜两个字颇有点打趣的意思,惹得温礼眉头一蹙。
温桃忙说:“我都跟他们道过歉了,这不是因为你是温礼哥的老婆吗,所以我也得跟你道个歉才行。”
“嗐,这有什么的,我跟我堂哥也这样,不过我们是因为打架才抱在一起的,”贺明浠一副完全不在意的口气,“而且吧……在我看来你那都不算占便宜,我那才是真的占便宜呢……”
讲到这里,贺明浠直接嘿嘿笑了起来。
几分娇羞,同时又诡异地透着一股子猥琐。
温桃看着温礼疑惑地啊一声。
温礼神色微变,贺明浠又神秘兮兮地说:“亲爱的小姑子,你知道那天晚上,温礼送我回家以后,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温桃咳了声,很想提醒贺明浠当事人就在她旁边,但又不忍打断。
可她不忍打断,不代表当事人乐意继续听下去。
深吸一口气,温礼扯唇,淡淡开口:“你对我做了什么?”
手机那头立刻传来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后,对面连声拜拜都没说,直接无情挂掉了电话。
温桃咽咽口水,好奇又期待地看着温礼。
温礼怎么可能回答她,完全无视她的眼神,冲她摆手:“回你的系去吧,到寒假之前,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喝酒了,那你就直接回燕城吧,我管不住你,那就让你爸妈管你。”
温桃觉得温礼这妥妥地就是在转移话题。
“我酒品是不好,那明浠嫂子也不好啊,她还对你做了什么呢,”温桃故意说,“你怎么不把明浠嫂子带回她老家去接受教育?”
温礼一挑眉,看着温桃,语气慢吞吞的:“明浠是我老婆,她喝醉以后对我做了什么,都不犯法,明白吗?”
好有道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温桃耷拉着一张脸说:“明白了,我会反省我自己的。”
温礼嗯了声:“去吧。”
送走温桃,温礼掏出手机,通讯录划到了贺明浠的名字上。
正想着这次又该给她多少独自羞耻的时间,没想到她的电话正好就打过来了。
这是她主动打过来的,他没有不接的理由。
温礼接起电话,还没说话,那边贺明浠的质问就来了:“刚刚我跟温桃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旁边?”
温礼:“嗯。”
“……你都听到了?”
“嗯。”
贺明浠说话明显结巴了:“我跟你说啊,那天我是喝醉了,所以就算我还记得那天的事,但那也是在我喝醉了的基础上对你做的,你知道吗?所以你不能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这个事情……”
温礼反问:“我有跟你计较吗?”
“……”
“不是你自己跟温桃说的吗?”温礼缓缓说,“我要不出声,你是不是打算把那天晚上的细节都跟温桃说一遍?”
不疾不徐的嗓音此刻就像是一根痒痒挠,挠得人心痒,贺明浠反驳道:“怎么可能!反正我那天是喝醉了,嗯喝醉了……”
某个人正在此地无银三百两,敢做不敢认啊。
温礼并不揭穿,轻佻地说了句是么,手指敲在桌面上,压低声线从容地问道:“那那天我怎么一点儿酒味都没尝出来?”
“……”
贺明浠再说不出一句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再次被挂断了电话,温礼也没生气,直接笑了,下意识地用指腹抚着唇,又慢条斯理地划过。
“温老师你嘴起皮了吗?”
对桌的王教授投来关切的问候,并说现在外头天气冷室内天天开着暖气又干燥,嘴确实容易起皮,顺便递给了温礼一罐凡士林。
温礼笑着婉拒:“谢谢,不过我的嘴不干。”
贺明浠这会儿正坐在车里等红绿灯,一想到刚刚温礼问她的话,羞得没忍住重重摁了下喇叭。
前车也在等红绿灯的车主以为自己被挑衅了,摇下车窗往后面喊:“按什么按啊?!没看着红灯吗!”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辆百万级别的跑车。
前车车主咽了咽口水,这会儿跑车的车主也摇下了车窗。
居然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小姐,脸红扑扑的,看起来羞愧万分,冲他连连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按到的。”
前车车主一愣,态度瞬间软和了下来。
“没事、没事……”
贺明浠再次说了句不好意思,这才关上车窗,一头倒在方向盘上。
还能这么被揭穿的?
真不该打这个电话的,太自取欺辱了。
贺明浠咬唇,本来确实挺羞愧的,但羞着羞着,不知怎的,忽然又诡异地笑出了声。
这男的太坏了,可是她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