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在窗下看你
林鹿气得把书桌上的台灯、书本都掀到了地上,一不小心还被碎片扎破了自己的脚。
好疼……眼泪不停往下掉。
“呀,这是怎么了!”
家里阿姨听到林鹿房间传来的动静,隔着门敲响。
此时的林鹿只想找个缝隙缩进去,巴不得没有任何人主意到他。
他一整晚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甚至只要想起那些极端粉丝围住自己的样子,就紧张到想吐,做梦都是有人向他泼水,甚至像电视剧里犯人游街被扔臭鸡蛋的情节都发生了。
但这些,比起上辈子姜怀远被诬陷之后经历的全网审判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姜若棠来上课,不少同学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私下里各种讨论都有。
“我记得姜若棠上学期还和赵长烽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最后一排罚站都能把桌子掀掉,但这学期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
“看来姜若棠是接受他爸给他找的后妈了?”
“哈哈哈,那赵长烽不也成了富二代?”
“果然,投胎没投好也能靠老妈改嫁来实现人生飞跃啊……”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赵长烽就在他们的身后。
那一刻,他怒火上涌,正要冲上去,有人忽然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勒住了他的脖子。
“长烽!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姜若棠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在同一时刻,那些聊天的人忽然闭嘴了,面面相觑,非常尴尬。
“你……你下来……”赵长烽扣着姜若棠的手腕,没把他甩下去。
“不下,全校都知道咱俩一家人了,当一下你的挂件不行吗?”
姜若棠从赵长烽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冷冰冰地看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同学。
“各位同学,我对我老爸的选择没有意见,就不劳其他同学费心了。”
被姜若棠的目光一震,那些人纷纷退开。
“对,对不起啊……”
“我们就随口说说,过个嘴瘾而已……”
姜若棠挂在赵长烽的背上和他们擦身而过,扔下一句:“这样的嘴瘾,能不过就别过。我听了很不高兴。”
又向前走了两步,姜若棠靠在赵长烽的耳边说:“有力气就用在赛场上,让那些大学教练看到你。至于这些阴阳怪气嫉妒你的酸鸡,未来都会消失在你的人生里,跟他们干架被禁赛,不值得。”
赵长烽把姜若棠的话听进了心里,刚才还满心怒火,但姜若棠那么两三句话给他撑了场面,他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因为在这个学校里,有人跟他站一边,就好像有了底气。
“知道了,我才懒得理他们。”
“嗯。”姜若棠从赵长烽的背上跳了下来,进了教室。
林鹿进教室的时候,明显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着觉。
凌晨的时候,林成栋应酬回家,带着一身酒气就用力敲开了林鹿卧室的门。
林鹿就被父亲骂了一通,说他好大喜功,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急着表现,还真以为白映川不知道,人家只是给他面子而已。
更重要的是,林成栋向他点出来了,姜若棠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这如果是从前的姜若棠,得知老爸要搞这么声势浩大的求婚,根本就憋不住,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林鹿,而这一次姜若棠却藏得严严实实。
本来赵云疏调去审计部,想要从财务部调几个人,也跟人事部说要找猎头挖几个有经验的审计师过来,但没有人当回事。毕竟一个二婚女人没有家世背景,还带着一个儿子嫁给姜怀远,大家都在看笑话,等着奚落她。
但姜怀远搞出这么大的求婚阵仗,无异于给赵云疏撑腰,财务部怎么着也得调人手给她,人事部也得抓紧时间办事,就连其他部门也开始配合赵云疏的审计,各部门老总用脚趾头都能预料到,既然姜怀远这么看重赵云疏,十有八九以后会把公司交给她打理,到时候他就能安安心心专注于拍电影了。大家还不赶紧和赵云疏搞好关系?
林成栋不但烦恼,而且尴尬,他昨天晚上冲着林鹿发了好一顿脾气,要不是林鹿没有把控好姜若棠,连信息更新都不及时,怎么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一夜之间,林鹿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和白映川的信任,被万千粉丝环绕的成就感,还有对姜若棠的控制,全部清零,荡然无存。
他有一种在人际关系里信任破产的危机感。
甚至于当林鹿走进教室,看着姜若棠咬着笔头做题的样子,都产生一种莫名的、未知的恐惧。
到了中午下课的时候,林鹿看着姜若棠拿出手机点外卖,就立刻凑过去说:“若棠,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创意餐厅,你陪我去尝一尝好不好啊?”
“啊?”姜若棠愣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林鹿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是因为另一侧的白映川正撑着下巴,用一种了然的笑容看着他。
仿佛在说:你打算怎么做呢?
姜若棠的眉梢也向上挑了一下,白映川你也挺可以的,表面看起来和林鹿心连心,私下里却在玩脑筋。
“好啊。”姜若棠点了点头。
白映川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鹿看起来想和姜若棠私聊,而姜若棠也没有邀请白映川加入的样子,两人就这样走出了教室。
不得不说林鹿选的餐厅环境挺好,端上来的菜每一盘都像艺术品,姜若棠都有点舍不得下筷子。
“若棠,你爸跟赵云疏求婚这么大的事儿,你都瞒着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林鹿撅着嘴,露出嗔怪的表情来。
上辈子姜若棠觉得林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但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林鹿演技拙劣,扪心自问,明明是你从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啊。
唉,小狐狸演聊斋,演技潦草。
“我爸这不是怕被赵阿姨拒绝了会丢人吗?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当然不许我说出去。到时候你跟你爸再说漏嘴,我那个傻爹不就成了公司里的笑柄?”姜若棠回答。
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合理,但林鹿不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姜若棠之间的距离感。
他凑向姜若棠,仔细分辨着他眼底的情绪:“那……你就不怕他们母子俩对你爸爸的股份下手吗?”
姜若棠无所谓地回答:“有什么好怕的啊。赵长烽天天梦想着去打NBA,对寰宇影视没半毛钱兴趣。而且天要下雨,爹要嫁人。
没有赵云疏,也会有李云疏、王云疏。我都十八岁了,还能在那里跟我爸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想啊,等我读大学去了,我爸背着我跟赵云疏结婚了,我还不是啥也管不着?林鹿……”
“怎么了?”
“少看点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电视剧,我又不是白雪公主,赵阿姨也不是坏皇后。”
姜若棠抬眼看过来的瞬间,林鹿有一种身体某一部分被击穿的错觉。
“那……我跟你还是朋友吗?我感觉……你跟赵长烽都比跟我好了……”
林鹿泫然欲泣,就连旁边吃饭的客人都看过来了。
姜若棠叹了口气,他来吃这顿饭就是想敲打一下林鹿,毕竟自己和他同伴,老爸又和林成栋在同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希望林家父子点到为止。
“是吗?我还觉得你对白映川都比对我好呢。”姜若棠撑着筷子,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你的白映川被人围着不开心了,你找我。
你的白映川有活动了需要赞助,你也找我。在我面前,你的话题里除了白映川好像都没有其他东西了。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我都觉得自己快成为你恋爱play的一环了。”
林鹿被噎住了,姜若棠看似调侃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心。
“那……那是因为白映川的妈妈拜托过我照顾他。”
“哦。白月好像也演过我爸爸的电影吧,怎么没见她来拜托我呢?”
姜若棠继续保持调侃的微笑。
“那个……你要是不乐意了,我就……”
“你就什么啊?林鹿,我不喜欢白映川了,你还在认为我是赌气或者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
林鹿立刻点头:“我相信你,现在真的相信了。”
是因为自己总表现得认为姜若棠喜欢白映川,所以惹得姜若棠不爽了吗?
小少爷的爱和不爱,竟然来去都如此果断。
“既然你相信了,就放心大胆地照顾、追求白映川。我无所谓,你俩开心就好。”
林鹿还是忍不住问了:“那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忽然对白映川无感了吗?”
“上头有多疯狂,下头自然也快咯。”姜若棠继续吃东西,冷不丁又蹦出一句,“你不是也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还能不明白这个?”
林鹿夹着排骨的筷子忽然一颤,就掉落在桌面上了。
难道……姜若棠知道“林深处见鹿”是自己,他看到了自己在网上说的那些话,所以才会生气?
可如果姜若棠真的知道了,以他的脾气根本按耐不住,早就在群里撕自己了,更不用说现在还能平静地跟自己吃饭。
他不知道……他应该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走回学校,一路上林鹿都在仔细观察着姜若棠。
路过车站白映川那个巧克力广告,姜若棠的脚步如常,没有丝毫停留,白映川对于他来说,仿佛真的成为了彻底的背景板。
林鹿的心里空了起来,这种感觉来源于未知。
从前姜若棠无论干什么,走了第一步,他就能猜到第二步,第三步。
但此刻看着姜若棠的背影,林鹿只觉得陌生。
下午上课之前,姜若棠拿着杯子去接热水泡咖啡。
没想到白映川居然也在。
“速溶咖啡没什么用的,还不如喝茶。”白映川浅笑着说。
喝茶?林鹿这杯绿茶我上辈子都喝得中毒了,这辈子恕不奉陪。
“我以前茶喝太多了,还是喝咖啡吧。其实喝什么都没用,该趴下的时候还是会趴下。”
姜若棠弯下腰,正午的日光透过衬衫,站在他身侧的人隐隐能看到他的腰背线条,充满韧性的,像是暂时低着头随时会弹起来的向日葵枝干。
白映川踹在口袋里的右手手指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就像一种试探,又像是想要敲开什么,在姜若棠的后背轻轻碰了一下。
“嗯?”姜若棠回过头来,睫毛还有脸颊上的小绒毛都被阳光衬出一层淡淡的柔光。
“如果昨晚,姜导求婚失败了呢?那么表白屏会打什么字?”白映川半带调侃地问。
“老爸别哭。”姜若棠想也不想就回答。
白映川愣了几秒,摁着肚子笑出声来,“你真不愧是姜导的好大儿。”
姜若棠搅拌完了自己的咖啡,又给另一个迷你保温杯泡了袋装茶,他没有和白映川一起从前门进教室,而是从后门绕进来,路过陆归帆的时候,随手将它放在了陆归帆的桌角。
直到下午上课的时候,趴着睡觉的陆归帆坐了起来,才看到了桌角的保温杯,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条:我昨晚从金商回家的时候看到你了(笑脸)。
陆归帆单手捏了捏眼角,将那张便签条摘了下来。
他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跑去。
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金商附近有很多白映川的粉丝,非常拥堵。
无论是凑热闹、追星还是购物,都不属于陆归帆的生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去干什么。
但周五放学的时候,那几个学生说的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
姜若棠又去给白映川应援了?他果然还在喜欢着白映川吗?他知道那个表白屏一但亮起来,第二天自己又会成为同学们心目中的恋爱脑吗?
这是陆归帆第一次没有去思考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甚至和他自己扯不上关系。
当公交车终于抵达金商双子MALL附近,陆归帆仰起头来,看到那两栋楼亮起,“我爱你”三个字让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耳边是响起一阵有一阵的惊呼声,直到有人问“小云是谁”,陆归帆才猛地醒过神来。
这个表白屏不是给白映川的,而是某人在求婚。
陆归帆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坐进了公交车,他听见有人在讨论,没想到那竟然是姜怀远的求婚表白。
陆归帆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明明回程的车依旧拥堵得要命,陆归帆却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
他打开了车窗,撑着下巴靠在窗口闭着眼睛吹着晚风,桂香徐徐而来,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看看手指间的便利贴,陆归帆轻轻拧开了茶杯,一阵桂香和着茶香扑面而来,仿佛昨夜重回。
手机里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姜若棠发来的:[你坐在窗边看风景,我在窗下看你。]
陆归帆这才意识到,昨晚回家的时候,公交车右侧的车道也有几辆私家车,其中有一辆应该就是属于姜若棠的。
他看了自己多久?
为什么不出声喊他?
陆归帆已经可以想象姜若棠坐在窗边朝他坏笑的样子了。
杯子里的桂花白茶喝完了,陆归帆下意识拿起来盖上盖子,这才发现杯子的底部印着一行小字:第12届晟市儿童画大赛第一名。
“儿童画?”陆归帆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保温杯这么小。
莫名的,陆归帆有一种姜若棠在和自己分享童年的感觉,手里的小保温杯变得可爱起来。
放学的时候,姜若棠本该留下来晚自习,但是收到了一条来自姜怀远的消息,说是已经帮他和赵长烽请了假,小高正开车过去接他和赵长烽了,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一顿饭。
姜若棠看了之后喜上眉梢,转头敲了一下赵长烽的桌面:“晚上一家四口吃饭。”
“知……知道。”赵长烽低着头,这小子到现在还不习惯有爸爸和哥哥了呢。
一进家门,姜若棠就把鞋柜打开,指着里面的一双拖鞋说:“这是你的,以后回家自己换。”
“哦。”赵长烽好半天才琢磨出“回家”两个字的意思。
跟着来到餐桌前,上面已经摆了一桌菜,姜怀远正在醒红酒,厨房里传来赵云疏的声音。
“还有一道油爆大虾,马上就做好了!两个孩子先吃!”
年轻的赵云疏,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快乐,不像十年后被现实磋磨得沧桑的她。
姜若棠喊道:“我和长烽还不饿,等你们都来了一起吃。”
过了一会儿,一家四口还有娟姐都入座了。
姜怀远有些紧张地看了姜若棠一眼,轻轻敲了一下红酒杯,“那个……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我和云疏今天早晨就去领证儿了!”
姜若棠正在吸可乐,差点喷出来,“什么?你们就领证了?”
姜怀远和赵云疏眼可能见地紧张了起来。
“你有什么意见?”赵长烽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姜若棠瞎闹,就用武力把他摁下去。
“当然有意见!爸,给我看看你们那个红本本!”
姜怀远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他了。
姜若棠一看,就捂住了眼睛,“你看!我就知道你没有修眉毛!你左边这里都是杂毛!我还给你们订了一套情侣衫就为了拍照准备的……还没到呢,你们就领完了!我还打算到了那天请造型师给赵阿姨化妆做头发呢!一辈子就这一本证,老爸你的仪式感哪里去了啊!我是你儿子啊,一点参与度都没有。”
赵云疏一听,笑出声来,“若棠是在意这个啊?没关系,等你订的衣服来了,我和你爸爸穿上再去照一次,放在家里好不好?”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姜若棠小心地把红本本合上,还给了姜怀远,“那我妈和我弟什么时候搬过来?”
赵云疏听到“我妈”那两个字的时候,筷子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她不是没幻想过和继子好好相处,但姜若棠之前对她一直很抵触,她本想着如果姜若棠一直不肯接受她,那她会退回到姜怀远属下的位置,毕竟姜若棠高三了,她不想影响这孩子考大学。
可不知道怎的,这孩子忽然就开窍了一般。
“谁是你妈?谁是你弟弟……别瞎喊……”赵长烽跟他掐惯了,这句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合适。
“诶,那我改口有没有红包?”姜若棠睁大眼睛看向赵云疏。
“有,当然有啊。”赵云疏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给了姜若棠。
“谢谢妈妈!”姜若棠喊了出来。
那一刻,他对赵云疏所有的亏欠和想要弥补的一切终于有了方向。
上辈子,他到死都没喊过赵云疏“妈妈”,哪怕她守在化疗室外,哪怕她为了给他转钱治病熬花了眼睛,哪怕她卖掉了市中心的那间老房子。
他怕自己喊了,等到自己走得时候,赵云疏会心痛,所以他只在心里喊。
妈,对不起。
妈,你休息一会儿吧。
“咦,我都不知道棠棠这么甜。”赵云疏笑着点头,眼底泛起泪光。
她这一生都在付出,都在不被人理解,因为太过较真儿而不被尊重,公司里有人说她是麻雀变凤凰,也有人说灰姑娘的美梦注定会碎,但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
他们一起吃饭,姜若棠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蜜月去哪里,能不能选高考后,带着他和赵长烽一起出去玩。
姜若棠还拉了一个家庭群,说着“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饭桌上赵云疏和姜怀远脸上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赵长烽莫名其妙都有一种危机感,那就是姜若棠比他更讨自己亲妈的喜欢。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妈,你去看了你的书房吗?里面的书架和书桌是我选的!”
赵云疏笑着说:“我一看到就觉得很惊讶,这不是怀远的品味,如果是他肯定会给我整一套洛可可公主风。没想到是你选的,简约大气、功能性强,谢谢你了!”
“长烽,你今晚住这儿吗?”姜若棠咬着排骨问。
“怎么住?跟你睡?”赵长烽没好气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赵长烽:我不是拆家哈士奇!我是冰原上的一头狼,嗷呜————
姜若棠:弟弟快来!有人欺负我!
赵长烽:老子咬死他————
对于姜若棠来说,要撼动林成栋肯定不是单枪匹马,得一家人一起上。老爸可以当个吉祥物诱饵吸引林成栋的注意力,老妈可是能真刀真枪在财务上进行稽查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让林成栋败北。
第32章 价值千金(捉虫)
姜怀远笑着说:“长烽,你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你妈妈也给你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你今晚先住着适应一下,看有什么需要增添的就跟爸爸说。其他的东西等周末我和你妈妈再给你收拾过来。”
“啊?哦……”赵长烽还有点儿不适应姜怀远自称为他的“爸爸”。
但事实上,赵长烽对这样的爸爸是有期待的,温和文雅而且还有才华,情绪稳定,绝对做不出冲妻子和孩子挥拳头的事情。
他记得上次来瞥见姜若棠的房间,又大又宽敞,自己做梦都难以想象能有一间那样的房间。
这让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点期待。
饭吃得差不多了,姜若棠拍了一下赵长烽的肩膀,“走,带你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啊?哦。”
看着两个孩子上楼的背影,赵云疏靠在姜怀远的肩头,“若棠对我和长烽都太好了,我觉得就像梦一样。”
“什么梦啊,这都是真的!我们一家人,从此要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姜若棠走在赵长烽的面前,把一间房门推开,献宝一般开口:“当当——怎么样?”
亮灯的那一刻,赵长烽都傻眼了。
宽敞的空间,实木的大床,还有那个书桌、柜子,都是自己当时和姜若棠看家具的时候心里暗搓搓很喜欢的。
赵长烽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天姜若棠带他去看家具,就已经做好了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准备。
他暗暗地观察自己的喜好,难道就是为了在住进来的这一天给他惊喜吗?
书桌上的书架上还摆着之前他在姜若棠房里看过的那些体育杂志,还有那张球星卡。
所以这些,姜若棠是送给他了?
“床单被套是娟姐给你铺好的。我和你要共用一个卫生间,你个子比我高,东西放上面那层架子,没意见吧?”
“没有。”赵长烽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比他之前住的小房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你想贴哪个球星的海报就贴,想收集什么球队或者球员的周边也随你。这附近还有社区篮球场,你可以跟朋友去打球。”
姜若棠趴在窗户上指了指不远处,赵长烽顺着看过去,还真的有篮球场。
“谢谢。”赵长烽闷闷地说,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什么在膨胀。
这声谢谢,不仅仅是因为姜若棠特地为他布置了房间,也因为他接纳并且尊重了自己的妈妈。
姜若棠笑着弯了眼睛,拍着赵长烽的肩膀说:“客气啥。”
这天晚上,赵长烽洗了个澡,躺在新卧室里有些睡不着,他起来想去那个篮球场走一走,在玄关碰上了娟姐。
想起这段时间娟姐给自己准备的午餐,赵长烽赶紧道谢。
娟姐笑着说:“这有什么的?你的营养餐准备起来不费事。还是若棠特地来找我的,食谱和注意事项也是他发给我的。”
“姜若棠?”
赵长烽没想到姜若棠还会关心他每天吃什么。
“对啊,若棠说你以后想当运动员,运动员得增肌,饮食要干净。”
“哦……”
原来其实这都是姜若棠为他安排的,可他却全把功劳给了娟姐,估计是怕自己拒绝他的好意。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他像只刺猬,赵长烽的内疚滔滔不绝。
赵长烽其实是真的不明白,姜若棠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上学期的时候就跟个混球似的。
一定是因为跟坏了伴儿!
大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若棠好像和林鹿没那么亲近了,所以就变得正常了。
而此时的姜若棠,正在和数学奋斗,陆归帆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比平日里略微低沉,带着电波的磁性,姜若棠在心里偷偷地想着,这大概就是“耳朵会怀孕”的感觉吧。
陆归帆:“能想明白吗?”
姜若棠挠了挠脑袋:“没……没有……”
陆归帆:“先休息十分钟,我思考一下。”
姜若棠:“班长,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陆归帆:“并不会。”
姜若棠:“真的?也许我在数学上还是有点天赋?”
陆归帆:“高中知识很无聊,如果能教会你比拿下奥数冠军更有成就感。”
姜若棠: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他并不想体会这种智商上的差距,对方在珠峰,自己是马里亚纳海沟,不至于……顶多就是个洼地,平均一下还是较去年增长的,这就跟人均GDP一样。
趴在桌子上,姜若棠吸了吸鼻子,反正陆归帆也得思考几分钟,就让自己换换脑子吧。
他抽了一本速写本,半仰着头,闭上眼睛在记忆里追寻,把姜怀远求婚的那天晚上,陆归帆靠在公交车窗边的画面迅速在纸面上画下来。
明明画笔在纸面上疯狂高速地移动着,但是留在纸面上的痕迹却柔和美好,就连路灯掠过陆归帆的眉眼,也被描绘得细腻俊美。
速写而已,画面上却透出晚风、路灯还有那一阵桂花香。
他刚放下笔,陆归帆的信息就来了,终于还是换了一个笨办法。
在陆归帆的指导下,姜若棠一步一步地将那道题做了出来。
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原来曾经自己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快乐不过三秒,陆归帆就发了一句:[道阻且长,溯洄从之。]
姜若棠的脸立刻垮掉了:[班长,你是觉得教我是件很辛苦的事吗?]
你嫌弃我了吗?嫌弃我,我也得抱着你的大腿啊!
陆归帆:[我想说的是,你要走的路也许并不容易,但已经迈出了脚步,就不要轻易回头了。]
姜若棠长久地看着这句话,似乎能明白陆归帆对他的期待。
他希望姜若棠的努力不仅仅是这一段时间的兴致,而能坚持到最后。
或者说人生中每一件正确的、值得的事情,哪怕很艰难,姜若棠都能坚持下去。
这样的话对于上辈子的姜若棠来说,和老师还有长辈们的说教如出一辙,他会反感地把耳朵捂起来。
但此时,姜若棠有一种前路不再孤独的满足感。
他把自己的那幅速写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拍了一张好看的,他本来点开陆归帆的头像,想要把这幅速写发给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再继续浪费陆归帆的流量了,于是把那幅速写从本子上摘了下来,用保管水彩画的塑封袋装起来,打算明天带去学校。
直接送给他,不就好了吗?
第二天的早晨,陆归帆在位置上坐下,正要把装饭盒的袋子塞进抽屉里,手指好似碰到了什么,陆归帆心底涌起某种微妙的,甚至有一点点期待的预感。
他捏着一角拎出来,上面还贴着熟悉的便签纸:[万一我以后扬名立万,这张画就价值千金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行嚣张又任性的小字,陆归帆的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柔软。
周围已经有同学落座,前后左右似乎都在好奇,陆归帆怎么还没有例行公事开始收作业。
陆归帆把物理题集从桌角拿下来,放进了抽屉里,不动声色地把那幅画夹了进去,然后起身开始收卷子。
直到中午下课,同学们领外卖的、热饭的都纷纷离开了教室,陆归帆才将物理课本从抽屉里拿了出来,缓慢翻开,轻轻揭起那张便签纸,露出了姜若棠画笔之下的自己。
原来那句“我在窗下看你”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陆归帆撑着下巴,捂着嘴,尽管教室里几乎没有人,陆归帆还是将自己弯起的唇角藏了起来。
姜若棠在拎着外卖回教室的路上,接到了来自穆闲清的电话,还真应了自己在便签纸上写的那句“价值千金”。
“嗯?穆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我是一只每一秒都很宝贵的高三狗。”
穆闲清的声音里带着笑:“你的那幅《小麻雀》被人看中了,定价5万,扣除三成代理费之后,你能得到3.5万。”
姜若棠愣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忍不住说:“你确定不是在骗钱吗?”
“我收三成代理费,合同里白纸黑字,哪里是骗钱了?”穆闲清好笑地说。
“我是说,买这幅画的人被你骗了!你是不是跟对方吹我是什么未来之星、前途无量?美院里学生的画也就两千到五千,你给我的画定价八万?你是不是搞了什么虚假宣传?”姜若棠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就算是开画廊卖画的,也得讲良心啊。
穆闲清在手机那头轻轻笑了起来:“确实,我也没想到5万欧元,对方能同意。早知道我开价再高一点,因为我根本没想卖。”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什么?不是5万人民币,是5万欧元?”
“对的。你回去看一下之前我们签的合同,你是同意了这些画在欧洲展出并且买卖的哦。”
“谁愿意买的啊?”姜若棠心想这位仁兄可真是人傻钱多,被穆闲清给忽悠了啊!
“一位很有名的收藏家——温德尔先生。他看到你那幅《小麻雀》的第一眼,就说想起了陪三岁女儿在庭院里用簸箕抓小麻雀的快乐。可惜,他的女儿长大成人之后和父亲疏远了。收藏这幅画,在他心里应该就像收藏父女时光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送给他……”
姜若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闲清打断了。
“若棠,我知道你很善良,有着丰富的情感,能轻易和陌生人共情,这是成为艺术家非常好的特质。但对于很多收藏家来说,能触动他们情感的作品千金难换。你不需要把画送给他,这会显得你对他充满怜悯,没有尊重他的社会地位。毕竟他的身价是你渴望而不可及的。”
“哦……”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
“另外,温德尔先生得知你的那幅《洛希定律》是非卖品之后,私下询问我,如果他开价10万欧元,能不能打动你?”
这对于所有刚进入这个领域的年轻画家来说,属于天文数字般的价格。
可以说,温德尔先生是真的很喜爱姜若棠的画,毫不吝啬一掷千金。
姜若棠垂下了眼,轻声道:“替我谢谢温德尔先生吧。但是我真的……舍不得。”
穆闲清了然,“没关系。如果有新作品的话……我指的并不是画室的命题作业,而是你自己想画的东西,一定要优先拿给我看,不能给别人哦。”
“嗯,我会的。”姜若棠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穆闲清来说,一切都来日方长。
姜若棠迟早会长大,有些觉得意义非凡的坚持也会褪色,他年纪尚轻,等未来遇到比画中人更有魅力的存在,这些画就会被“解禁”,必然能拍出意料之外的高价。
温德尔先生大概是怕姜若棠会反悔,当场就支付了款项,还意犹未尽地表示愿意收藏姜若棠的其他作品。
几乎就在第二天的中午,姜若棠正趴在桌子上午休,就收到了来自银行的汇款信息,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扣税之后竟然有二十多万进账了。
天啊,他姜若棠竟然也有凭本事赚钱的时候。
加上前段时间FAIRY和逆锋上市,姜若棠把零花钱都投进去了。
他好像很有中签的运气。
FAIRY的市场表现超出了那些分析师的预料,股价持续走高,让姜若棠赚了不少。
至于逆锋,现在虽然表现平平,但等到那些海外大牌翻车,它就要高歌猛进了,姜若棠只想着等他有钱了一定追加投资。
现在口袋里的活钱加上这二十多万,差不多有五十万了,达到小康之家的水平。
只是这笔钱,接下来干点什么呢?放银行里存着没啥意思,总觉得他的鸡蛋还能再往别的篮子里放一放。
姜若棠一边想着,一边拎着饭回到了教室里,他习惯性地回头瞥了一眼陆归帆的位置,发现他正一边看书,一边把饭盒里的菜舀起来塞进嘴里。
有人从他的课桌边经过,胳膊一抬,将他放在右手边的手机带了下去。
陆归帆的反应敏捷,迅速弯腰,在手机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稳稳接住了。
姜若棠整个被镇住了,因为他觉得好帅啊,碟中谍是剪辑出来的,但陆归帆那个动作堪比现实中的特效。
“啊呀,抱歉啊。不过班长……你这个是什么手机啊?是智能吗?”
这个抱歉听起来不大真心,姜若棠给了对方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是的。”陆归帆淡淡地回答,然后把手机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那位同学感受到了姜若棠的眼神震慑,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若棠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
今年M国知名智能机已经发展到了第四代,但是价格非常昂贵,当然对于姜若棠或者林鹿之类的学生来说并不是大问题,他们是班上最早吃螃蟹的人。
其他同学,比如简莎还有赵长烽,用的是隔壁K国的智能机品牌,在亚洲这块也算扛把子的存在了。
至于陆归帆……姜若棠想了想,他应该更注重性价比,只要有基础的收发群消息和查资料的功能就行。
天啊,这样一想他每天还浪费了陆归帆的流量给自己讲题,姜若棠就觉得自己是个周扒皮。
姜若棠端着自己的饭,来到了陆归帆的对面,反过来跨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正要把自己的饭也放到对方桌上,陆归帆撩起眼皮看着他,姜若棠停下了动作。
直到陆归帆把自己的饭盒向里挪了挪,算是默许姜若棠和自己一张桌子吃饭。
姜若棠兴高采烈地坐下,看着陆归帆的饭盒咬着筷子。
“干嘛?”
“你的红烧腐竹看起来好香。”
陆归帆头也没有抬,只给了他一句:“自己夹。”
姜若棠美滋滋地吃了一块,然后又吃了一块,没忍住再吃了一块,明明是家常菜,却意外地有锅气,这是姜若棠喜欢的味道。
不到一分钟,陆归帆的饭盒就只剩下米饭和青菜了。
“你妈妈做饭真好吃。”姜若棠笑了一下,然后赶紧把铺在自己盒饭上的肥牛夹到了陆归帆的米饭上,“你不要生我气,我跟你换。”
陆归帆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怎么了?你应该不是单纯来给我改善伙食的吧?”
呀,看来被陆归帆误会了,以为自己就是专门来跟他分享肥牛肉片的了。
“我想看看班长你的手机,可以不?”
姜若棠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陆归帆倒是很干脆地从抽屉里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了姜若棠。
“密码?”
姜若棠正要把手机递回去,陆归帆就回答:“四个1。”
……这个密码也太敷衍了吧。
不过比起敷衍的密码,陆归帆能这么无所谓地把手机开机密码告诉自己,姜若棠觉得好开心。
姜若棠看了一下手机背面的那个品牌logo,这不就是……枭澜吗?
十年后,啊,不用十年,应该说是五年后的国产智能机一哥,还有许多与之相关的智能科技产品,什么扫地机、电视机甚至还有电脑,但这个时候它还是个小公司,陆归帆的手机无论外型还是界面都显得的粗糙和廉价,但是滑动还是挺顺畅的。
这只小麻雀虽然不金贵,但五脏都齐全啊。
“你的手机后背怎么裂开了?是刚才摔的吗?”姜若棠问。
“这是小超市老板的,他觉得没有国外的机子好用,正好又摔裂了,我也经常给他帮忙看店,所以两百块卖给我的。”
“哦。”姜若棠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信息,“来看看现在枭澜这个品牌上市了没有……”
运气好如果能赶上它上市,股票当然要多多买啦!
“不用查了,这个品牌没有上市。市场上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智能机有很多,品质良莠不齐,虽然枭澜算是做得最用心的一个,但是进口的成熟品牌无论性能还是外观上,都对它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我感觉,再过两年左右,它就会倒闭了。”
姜若棠在陆归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冰冷的惋惜。
冰冷是因为理智,惋惜是因为这个手机大概用下来真的还算不错。
“哦……”姜若棠在心里默默祝福枭澜,希望它能尽快走出资金困境。
“最近手头又有了零花钱了?”陆归帆状似无意地问。
“嗯。”姜若棠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凑到了陆归帆的面前,眼睛亮亮的,表情很认真,“我的画被卖了。”
陆归帆顿了一下,低下了头,“恭喜。”
但是他眼底的遗憾却被姜若棠捕捉到了。
姜若棠又凑近了一点,对陆归帆说:“不是《洛希定律》,它是非卖品。我的油画《小麻雀》被卖掉了。”
陆归帆的指尖很轻微地颤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同学像姜若棠那样会观察和捕捉他的情绪。
姜若棠的补充说明,明摆着就是不想陆归帆难过,他在告诉他——我和你一样在乎《洛希定律》。
陆归帆的指尖戳在姜若棠的眉心,将他推离自己。
“你要是不烧钱就难受,为什么不考虑分布式计算技术?”
“嗯?”姜若棠拨开陆归帆的手指,又凑了过去。
“就是……云技术。”陆归帆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跟姜若棠解释的更清楚。
“哦——”姜若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这时候后排正在咬着面包的蔡寂忽然兴奋地开口了:“别小看云技术啊,像是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这样的大型网站,还有学生经常混的免费动漫网站小甜果,云计算技术都会成为重要的支撑,还有搜索引擎啊,随着智能机普及,随时随地上网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我预测,在未来随着智能手机用户越来越多,我们的智能手机都会需要云技术来支撑应用功能!”
姜若棠呆呆地看着蔡寂。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陆归帆,你的密码竟然是四个1?你就那么想做1吗?
陆归帆:我就是年级第一啊。
其实,陆归帆最大的优点不是他能考试考高分,而是他从来不会曲解别人对自己的好意。
他能接受关心,珍视别人的心意,能够屏蔽和无视其他人无用的同情,而不是用过高或者过度尖锐的自尊心来封闭自己。
第33章 若棠是个坦荡的孩子(捉虫)
蔡寂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嘴了,“对……对不起了,我不该打扰你和班长聊天。”
姜若棠赶紧道:“不打扰……你能说就多说一点。而且蔡蔡,聊起这些的时候,你的眼睛会放光啊。”
蔡寂羞涩地摸了摸鼻尖。
姜若棠歪着脑袋问:“你怎么只吃切片面包啊。”
“我……中午没有什么胃口。”
姜若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多半又是因为那个黄毛青年。只是蔡寂的家里事,如果他自己没有倾诉或者摆脱的想法,姜若棠不好多管。
他回了趟自己座位,从书包里摸出了两根蘑菇牛肉肠,放在了蔡寂的桌子上。
“白面包升糖很快,你恐怕下了第一节课就会很饿很饿了,还是吃点肉吧。”
蔡寂顿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诶,那你们俩谁知道有哪家云科技公司快要上市吗?”
没想到陆归帆和蔡寂异口同声:“翱翔科技。”
姜若棠眼睛一亮,翱翔科技……他知道啊!在未来,翱翔科技的翱翔搜索引擎不但成为三大引擎之一,还为包括枭澜在内的国产智能机提供技术支撑,以及GPS导航等,简直就是云技术中的王中王!
“什么时候上市?”
关于这个问题,蔡寂回答得更确切:“后天开始中签!”
“多谢!”
还好跟陆归帆还有蔡寂聊天了,不然感觉自己真的会错过一个亿!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感谢老天爷,让他重生在智能科技如同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的年代。
明明有这么多的商机,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把握住……特别是上辈子,外公也曾留给自己一笔可观的遗产,自己却一股脑全部砸到了林成栋的垃圾项目里,亏得一根毛儿都没回来,实力演绎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但凡他理智一点,多思索一点时代的发展,无论是智能手机枭澜还是代表云技术的翱翔科技,哪个不能让他盆满钵满资产翻倍,就算姜怀远被林成栋带沟里去了,自己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姜若棠恐怕都喝到耐药了。
这时候,林鹿和白映川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林鹿看到姜若棠一本正经用网页查资料的样子,没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嗯?翱翔科技?这是什么……游戏公司吗?”林鹿问。
姜若棠状似无意地说:“嗯,我搜《蛮荒大陆》的时候弹出来的。”
看啊,这就是林鹿和陆归帆还有蔡寂的区别。
林鹿满脑子都是学他爸爸搞人际关系和借力打力那一套,他们父子只能看到自己的小世界。
而陆归帆和蔡寂虽然都是学生,却在关注时代的发展和行业的变迁,眼界要开阔许多。他们只是没有本金,而不是没有能力。
白映川的眉梢挑了一下,他和林鹿不一样,他可是听说过翱翔科技的。
虽然跟游戏有关,但《蛮荒大陆》的云技术支撑是安凯尔时代科技有限公司,那是外企。
“若棠,我爸和白月阿姨又要合作拍电视剧了,映川也会客串哦。你们家要不要跟点儿投资?”
林鹿这么说一举两得,一来让白映川知道自己在帮他拉投资,二来可以探探姜家的口风,如果姜怀远愿意投资或者担当导演,说明赵云疏也没在公司里查出什么来。
姜若棠却在心里呵呵,上辈子,林家父子不就是靠这部电影套空了外公留给自己的遗产吗?
此时遗嘱还没有执行,姜若棠记得应该是在高三下学期,林鹿就会又来说一遍什么资金紧张,姜导演在忙别的项目,白月阿姨和白映川需要支持,然后姜若棠就脑子一热,一朝清零……现在再听一遍林鹿的话,才明白他是在埋钩子、打伏笔啊。
不好意思哦,这个大饼有毒,你留着自己吃把。
此时的白映川正在手机里搜索翱翔科技,听到林鹿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冷声道:“林鹿,接不接什么项目应该由姜导演来决定。不要因为你是若棠的朋友就在这里吹耳旁风,万一投资失利或者票房不好,大家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姜若棠怔了一下,上辈子白映川不是保持沉默的吗?
为什么他听到林鹿帮他妈妈主演的电视剧拉投资,反而不高兴了?
林鹿也傻住了,有些不解地看向白映川,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映川不让姜家参与那部电视剧呢?
赵长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后座,冷不丁开口道:“白月的那部电影《长云落日》的票房都没回本,当然我不认为锅是白月的,毕竟人家的演技在水平线上。有问题的不是林成栋的作为制片人很拉垮吗?导演不行,剧情不行,效果不行,那么多的投资不是打水漂就是进了某人的腰包。”
林鹿回过头,露出了少有地气愤表情:“你……”
姜若棠也傻住了,“我去……赵长烽你也太敢说了吧?”
赵长烽白了姜若棠一眼,“你要是敢回去叫爸爸投资林成栋的项目,我就揍你,揍到你长记性为止。”
姜若棠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敢!我绝对不敢!”
林鹿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赵长烽——你说的那些是诽谤!”
赵长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也是网上看来的。不然我把链接发给你,你让你爸挨个告过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名誉损失费呢!正好投进项目里。”
姜若棠震惊,赵长烽这张嘴是开了挂吗?
林鹿的眼睛都红了,前后左右的同学看了过来,“我见犹怜”的样子仿佛刚遭受了赵长烽的言语欺凌。
白映川拍了拍林鹿的肩膀,淡声道:“你心里再不爽也挡不住别人的评价。等下次你爸爸做出了好的作品,就是对这些言论最有力的回击。”
林鹿这才低着头,不说话了。
姜若棠莫名觉得白映川是在阴阳林成栋?
林成栋能做出好作品,那他姜若棠都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当天晚上回了家,姜若棠就特地去了趟姜怀远的书房。
姜怀远本来以为儿子是来说林成栋和白月即将合作的新项目,没想到姜若棠宣传了一通即将上市的翱翔科技,希望他老爸能投些钱进去。
果不其然,姜怀远对于拍电影、电视之外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说部分的资产都交给了专业机构,另外一部分的资金是影视公司的运营资产。在他看来,儿子恐怕是对什么新行业感兴趣了,三分钟热度,好好说说就能放弃了。
姜若棠垮着脸看着姜怀远。
姜怀远没想到儿子这么在意这件事,柔声哄着说:“如果你那么喜欢那个科技公司,那爸爸转你五十万去中签,好不好?”
姜若棠无语地看了姜怀远一眼,“五十万,你自己留着玩吧。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他转身就离开了姜怀远的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姜怀远。
“大世面?棠棠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部电影?”
姜若棠的想法很简单,老爸能多投点钱到翱翔科技里,那么能留给林成栋霍霍的就少,也能给姜家留点“钱生钱”的投资。
谁知道姜怀远啊,还是老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拍电影。
姜若棠决定去“盟友”那里好好谈一谈。
还真是脑子里刚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见赵云疏端着一杯果汁走上楼来,看着姜若棠臭脸的样子,笑道:“棠棠这是怎么了?和长烽闹矛盾了?”
“才没有,长烽好着呢。是姜大导演,只知道拍电影,都不关注世界的发展还有科技对娱乐产业的影响。”
“哦?”赵云疏笑了一下,“那你来跟我说说,我听听看。”
姜若棠跟着赵云疏进了她的书房,姜若棠毫不客气地把她那杯纤体果蔬汁给喝了,然后将今天中午陆归帆和蔡寂分析的话整理了一下,说给了赵云疏听。
他不需要让自己听起来懂很多,他只需要让赵云疏重视未来的发展趋势。
果然,财务出身的赵云疏听着听着眉心就蹙了起来,很显然把姜若棠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此刻她也不能承诺姜若棠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多了解一下翱翔科技的情况,就算外界再看好它,也不能冲动做决定。谢谢棠棠的建议,看不出来,你比我们这些大人都更有远见。”
听到这里,姜若棠放心了,赵云疏这人很实诚,不会轻易夸人说好听话,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会把翱翔科技的事情当一回事。
姜若棠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赵云疏的房间。
果然,书房的门刚关上,赵云疏就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翱翔科技的事情,从事投行的师兄也好,在大集团的资产管理部任职的朋友也好,提起翱翔科技的云技术,都是持看好的态度。
但至于云技术未来能有多大的发展前景,他们也不能打包票。
第二天的中午,赵云疏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买咖啡,正好接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师兄郑华笙的电话。
对方虽然赋闲在家,但对翱翔科技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关注已经许久了。
挂了电话,赵云疏下定了决心,她一转头就对上了穆闲清的笑脸。
今天寰宇影视正好有股东大会,穆闲清应该是代替他的父亲穆赫来的。
“赵总,听起来您对翱翔科技也很感兴趣?”
赵云疏笑了笑:“感兴趣是一回事,但能不能中签是另外一回事了。”
穆闲清笑道:“我们有战略配售的份额,赵总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赵云疏愣了一下,如果是穆家选择参与的投资,那绝对是有前途、能盈利的。
看来姜若棠的想法,是真的走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
“我们家的流动资金并不多,恐怕和其他参与战略配售的购买者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没关系,无论是五百万还是五千万,我只是想卖个人情给姜若棠而已,只希望赵总回去之后,跟小画家说一声。”
“嗯?所以这个投资是你告诉若棠的?”
穆闲清摇了摇头,露出委屈扒拉的表情:“不是啊,我跟他几乎只谈画,他都不屑跟我谈钱的呢。”
赵云疏笑了起来,“是我误会了。投资翱翔科技是若棠坚持的,这孩子昨天在书房里跟我说了很久呢。”
“姜若棠?他竟然还会关注这些?”
穆闲清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姜若棠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穆闲清的“示好”之下,赵云疏成功说服了姜怀远投资了两千万,得知这个消息,姜若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还是姜怀远第一次在电影之外的事情上投资了这么多钱,他忐忑到不行,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算投资失败了,也圆了老婆和儿子的心愿,钱没了还能拍电影再挣!
没想到翱翔科技一飞冲天,那些买不到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姜怀远看着股价,眼珠子都要掉到电脑屏幕上了。
投资挣了钱的事情,赵云疏和姜若棠对着姜怀远耳提面命,说绝对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特别是林成栋。
姜怀远看着赵云疏和姜若棠严阵以待的模样,咽下口水,“我……我绝对不会说给别人听,特别是林成栋。”
姜若棠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嗯,如果你说出去了,就在家里跪键盘。”
赵云疏蹙了蹙眉,“跪键盘?现在不是流行跪榴莲壳吗?”
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他重生到了十年前,想让自己落伍一点和这个时代“接轨”才说的跪键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赵云疏给比下去了。
“嗯,那就榴莲壳!”
听到这里,姜怀远的肩膀耸了一下,家里这一大一小也太恐怖了吧?
姜若棠也中了签,虽然不多,但个人身家也蹭蹭往上涨。
晚上陆归帆语音给他解答完题目之后,姜若棠试探性地问:[班长,我中了翱翔科技的签。]
陆归帆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恭喜。]
姜若棠吞了吞口水,又打字问:[我可以给你的手机号充流量吗?感谢你陪我刷题,还有你给的关于投资云技术的建议,流量够多的话你就能给我打语音,或者发讲题小视频了,我的学习效率也能高一点。]
姜若棠有点紧张,他不希望陆归帆觉得自己是在“资助”他,这些是他对陆归帆真心实意的感谢。
没有理由人家陪他刷题,还要倒贴手机费。
姜若棠不知道的是,陆归帆听说姜若棠中签了,就去查了一下翱翔科技的股价,知道这个小财迷赚了许多零花钱,陆归帆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陆归帆回复:[可以啊,但如果你这次月考没有进步的话,我就把你充的钱退给你。毕竟,无功不受禄。]
姜若棠睁大了眼睛,把陆归帆的话看了好几遍。
“什么啊?我要是没进步,你还退钱?那为了不浪费你的手机费,我还必须得进步?”
这不就是强迫我努力学习,脱离倒数前三考场,面向新世界?
姜若棠怀疑陆归帆是不是把他的性格给摸透了,知道他不想辜负陆归帆的付出和期待,如果陆归帆把充值话费还给姜若棠,那不得把姜若棠愧疚死啊。
没两下,陆归帆的信息又来了:[不敢充值的话,就算了。]
姜若棠下意识脑补起陆归帆此时的表情,说不定正撑着下巴,凉凉地看着手机屏幕,眼底是站在智商高地俯视众生的薄凉,然后淡淡地说:小学渣还想用话费包养我?
但实际上,陆归帆一边用迷你小保温杯喝水,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姜若棠的头像,他似乎知道姜若棠正在挣扎中,垂下眼,唇线弯起好看的笑。
没想到才刚把保温杯放下,陆归帆的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显示被充值了两百元。
然后是姜若棠的信息:[我进步给你看!]
陆归帆看着这行字,完全没有忍住,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额前微长的刘海也跟着轻颤。
很快,就到了赵云疏嫁给姜怀远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姜怀远也许感受不到寰宇内部的暗流涌动,但姜若棠却知道这个生日对于赵云疏来说很重要,关系到她能不能立足。
姜怀远已经订好了餐厅和鲜花,预备晚上撇下俩小崽子,和赵云疏二人世界。
而中午,林成栋的太太吴凝就做东,请了寰宇里好几位股东的太太,美其名曰在某个会所里给赵云疏过生日,实际上就是带着和林成栋利益相关的那帮人的太太团,敲打敲打赵云疏。
赵云疏跟着她们吃了一顿尴尬的饭,听着她们说着什么限量版的包、大牌的定制首饰、高端的跑车……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赵云疏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一边赔笑一边吃东西。
“哎呀,云疏,今天可是你和姜导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啊。他也没送你点什么东西?”吴凝一脸好奇地问。
“晚上他约了我吃饭,都是夫妻,他送我生日礼物,花的也是这个家的钱。”
“云疏,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老公的钱不能花到你的身上,跟你可就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家以后是若棠的,现在得不到的,以后就更加得不到了。”
吴凝这番话,明摆着就是在挑唆赵云疏和姜若棠之间的关系。
赵云疏心里门儿清,就是太太团这么多人,敌众我寡,只能淡淡地笑笑。
“听说你还主动提起要签什么婚前协议?不要那么傻了,无论你签不签,你和姜若棠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一家人,终归不是自己的儿子,隔着肚皮呢。还是多为长烽的未来谋划!”
她们这样议论姜若棠,赵云疏忍不了了,忽然把红酒杯顿在桌子上,其他人顿时安静地看了过来。
“若棠是个坦荡的孩子,爱和恨都在脸上从不掩藏。怀远跟我求婚是若棠策划的。我的书房是若棠设计挑选的家具。就连长烽的前途,若棠比我这个当亲妈的都关心看重。他是个好儿子、好哥哥。我和若棠是隔着肚皮,但没隔着心。”
听到赵云疏这么说,现场有些尴尬,吴凝赶紧调节气氛,“要不然姜导怎么会选云疏呢,因为云疏心善、不图什么,就想有个家。”
赵云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说她是为姜家父子服务的老妈子吗?
好不容易熬完了饭局,赵云疏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了。
没想到这帮太太团们又说要去海诚MALL逛街,那可是晟市有名的奢侈品商场,许多国际大牌的当季新品都会优先上架,也是这帮太太们互相攀比的“圣地”。
赵云疏是真的不想去啊,有这个时间中午睡会觉不行吗?
——你们真的太闲了。
“唉,云疏,这些牌子你还是要懂一点的。不然以后你跟姜导演去那些晚宴,看着人家穿的、戴的,想恭维两句,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牌!”
“就是就是,女人啊,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我老公,每次我过生日,他都会送我限量款的包包。还有这个手镯,也是他送我的呢!”
赵云疏就这样被她们裹挟着进了海诚MALL,听着她们炫老公、炫生日礼物,赵云疏的头都要大了。
她在她们面前,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土包子。
甚至当吴凝在某个品牌店里买了个包之后,竟然直接递给了赵云疏,美其名曰让她“感受一下名牌”,结果柜姐竟然把赵云疏当成了吴凝的秘书助理,甚至把其他几个太太的包也给了赵云疏拎着。
真的挺烦,赵云疏都觉得自己修养够好,恨不能把它们当场从楼顶扔下去摔个稀巴烂。
但一想到这些都是公司股东的太太,赵云疏掂量不了每个人的轻重,她不想给姜怀远添麻烦,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就在她们又挺进一家奢侈品店的时候,赵云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长烽?若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赵长烽:我妈是姜家的女王!你们这群长舌妇!
姜若棠:拖下去,赐她们一丈红!
第34章 师尊,徒儿孝敬您的
赵长烽的脸上本来是兴致缺缺的表情,转过头来看见妈妈拎着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他刚想要说什么,姜若棠就在他的后背上按了一下,示意他忍一忍。
“妈,你是和我还有长烽心有灵犀吗,竟然在这里相遇?”姜若棠笑着迎上去,接过了赵云疏手里的大包小包,“哇,这些都是你买的吗?那你应该跟小高说啊,再不然叫上我和长烽,我们帮你拎。过生日购物,就是要尽兴嘛!”
赵云疏有点愣,这些明显不是她的啊。
吴凝这时候赶紧说:“哎哟,不好意思,我们聊天聊得太投入了,这些是我们买的……云疏……”
对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姜若棠阳光灿烂地堵了上去:“原来是各位阿姨买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啊!真是谢谢你们了!我这就让小高全部拿回去!”
吴凝被哽住了,这群太太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好像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送给赵云疏……这要怎么跟姜若棠解释啊。
购买力最强的陈太太第一个着急——赵云疏帮她拎的那个包配了三十多万的货才拿到,是自己排了一个月才买到的限量款呢!
“不是不是!那个包是我买给自己的,不好意思啊!”陈太太几乎是扑过来把那个包拿走。
有了陈太太打头,其他的太太们也顾不上脸面,赶紧过去把自己买的东西认领回去。
赵云疏的双手立刻就解放了,反倒是赵长烽看着她手上被购物袋勒出的痕迹,心里不爽得快要爆炸了。
姜若棠的脸色瞬间从春光灿烂变得相当难看,语气立刻变得毫不客气:“各位阿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既然不是送给我妈妈的,为什么要让她来拿?你们是没有司机,没有助理,还是看不起我们姜家啊?我爸脾气再软也是个挂牌的董事长,今天给你们一群人拎包,明天是不是就得上门当保姆了?”
整个奢侈品店内一片安静。
就连柜哥柜姐们都面面相觑,感叹这群太太们可真厉害,刚才对待这位“董事长夫人”的态度简直就像对待毫无存在感的助理。
吴凝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姜若棠是个有些任性的孩子,不如自家的林鹿八面玲珑,但她从没有想过姜若棠会这样直白地把她们的面子都掀翻了扔地上。
陈太太也好,其他几个跟风的也罢,都被姜若棠的气势给镇住了。
姜若棠的话一旦传出去,她们几个就成了不识大体的笑话。
本来她们就只是看不起草根出身的赵云疏,想让她识相一点,不要再在公司里为难她们的老公,否则就让她感受一下被孤立、融入不了上层圈子的感觉,谁知道越搞越上头,过了火,还被姜若棠给看见了。
吴凝第一个上前道歉,热络地握着赵云疏的手说:“这怎么可能啊!对不起,云疏!是我们疏忽了!你快跟若棠说说,别叫他误会了大家。”
陈太太也赶紧圆场:“是啊,是啊,让寿星给我们拎东西,是我们太不像样子了,对不起啊!约瑟夫呢?你过来,把最新款的包包拿过来,让姜导演的太太挑选。云疏,无论你喜欢什么都别客气,我来买单。”
其他几个生怕被落下,开始争先恐后地道歉,模拟着陈太太的操作。
“若棠,你别误会啊,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起姜家呢?云疏,这个胸针也好看,你来试试!”
“云疏,这家的礼裙也很好看,你身材那么好,穿上了一定优雅又贵气!”
这些人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赵云疏忽然成为了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赵云疏根本不稀罕这样的道歉,既不想要她们的礼物,也没打算融入她们的圈子。
但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她从一个普通员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习惯了忍,但没有想到姜若棠竟然会给自己出头,把这群太太们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就连长期服务她们的柜哥约瑟夫都是头一回见到她们这样的嘴脸。
要不是她们都是VIP,约瑟夫都想把店里的监控分享给其他人,看看所谓有钱太太们是怎样捧高踩低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脸。
姜若棠揣着口袋,半仰着下巴实力演绎了一回用鼻孔看人。
“各位阿姨,我妈心思单纯,和各位吃饭就是想交朋友而已。礼物这种东西,我们父子挑的更适合我妈。但朋友,贵在真诚,不需要表演。”
陈太太她们顿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再次蔓延开来。
吴凝的耳朵嗡嗡响,脸颊都燥红了,她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心想姜若棠到底怎么回事,都成了拆台专业户了。
还是陈太太赶紧给大家递了台阶,“云疏这个朋友,我是交定的,脾气好、有能力、低调又不做作,以后要是有资产打理方面的问题,我还得请教云疏呢。我们女人,就得互相帮助。”
这番夸奖说完,姜若棠的脸色总算变好看了。
他回头,从柜姐手里接过另一个袋子,递给了赵云疏:“妈,这是长烽和我给你选的生日礼物。”
赵云疏愣了一下,从没有想过姜若棠会送东西给自己,她刚要跟姜若棠说“孩子别瞎花钱,赶紧退了”,但她看到了赵长烽在她身后使的眼色,意思是让她收下。
赵云疏接过了那只包,缓缓拿了出来。她不懂包的好坏,只是能感觉到它的设计简约大气,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而且正好能放下文件夹,还挺实用的。
但再一看吊牌,八万多……她差点原地摁自己的人中。
就算知道姜若棠的零花钱中签了赚了不少,但这样烧钱,她还是想拎这小破孩的耳朵。
谁知道小破孩竟然还说:“等我和长烽长大了,赚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刚买了限量款包的陈太太,此刻却羡慕起赵云疏了:“云疏,你真幸福啊。怪不得你说若棠这孩子心地好,你过生日他还带着长烽来给你选礼物了。而且还是自己的零花钱……我那个儿子哦,给了他那么多,从来就没见着回响。”
吴凝是个什么都想要跟人攀比的,陈太太这会儿夸姜若棠和赵长烽孝顺,她也想夸一夸林鹿,谁知道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林鹿虽然会夸自己买的包还有珠宝的品味好,会称赞她的新发型好看,情真意切让人心情愉悦,但却找不出一样是林鹿送给自己的。
气氛一下子就被陈太太带偏了,你一言、我一语感叹起自己的儿女不如姜若棠和赵长烽孝顺懂事儿了。
吴凝赶紧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这些女人们羡慕起赵云疏。
“陈太太,别想那么多了,孩子啊生下来就是讨债的,他们好好长大,就是我们的福气啦。你不是说还想看看QUNNE家的珠宝吗?走吧,大家一起去看看!”
赵云疏刚想说她就不去了,正好送姜若棠和赵长烽回学校,没想到姜若棠却轻轻推了她一下,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我们也去看看亮闪闪的珠宝!”
赵长烽长出一口气,他不想逛街……他是被姜若棠抓来的,要不是姜若棠说没有儿子撑腰,赵云疏会吃亏,赵长烽肯定会趴在课桌上睡觉……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明白这些太太们成天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意义是什么。
当他们来到了QUNNE,这波太太天团让所有柜哥柜姐们都出动,实力演绎什么叫“殷勤”。
其中陈太太和吴凝就是妥妥的C位核心,各种珠宝就往脖子上还有手上试,仿佛圣诞节提前到了。
姜若棠他们仨接过实习生送来的饮料和点心,慢悠悠地在角落的小圆桌边吃了起来。
吴凝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上周你们的店长发信息告诉我,说大师设计款的‘飞鸟与云’已经到了,赶紧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她可是跟林成栋说了好久,但林成栋总是借口说她的珠宝够多了,她信用卡额度不够,买不下来,只能赶紧来过一过眼瘾。
“小凝,我期待这款很久了,你不能跟我争哦!”陈太太笑着说。
“哈哈哈,不跟你争,但大家是好姐妹,要给我试一试哦。”吴凝笑着说。
其他人也是期待不已。
过了一会儿,店长出来了,遗憾地告诉她们:“很抱歉啊,诸位贵宾。飞鸟与云已经订出去了,所以不方便再拿给各位试戴了。”
“啊?怎么会这样?”
“只是一周就订出去了?那可是价值一百三十多万啊!”
“订出去了,而不是卖出去了,那就是对方还没来拿货咯。店长就给我们看看嘛!”吴凝撒起娇来。
店长只能继续道歉:“对方全额付款,下班之前就会来带走,对于客人寄存在店内的私人物品,我们是无权再拿出来展出的。”
正在吃点心的赵长烽坏心眼地笑了一下,小声道:“还以为是怎样的贵宾呢?还不是被人捷足先登,看不到也摸不着?”
赵云疏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两兄弟倒是在这里蹭茶水点心蹭得很开心,赵云疏看着这俩大男生一个鼻尖上沾着奶油,一个嘴角粘着巧克力碎,心里莫名开怀,无聊的时间也变得有趣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姜怀远竟然进来了。
“抱歉!抱歉,云疏你没等我许久吧!我刚和秦伯伯聊天,一不小心聊过头了!”
“怀远?你怎么来了?”
“啊?不是若棠发信息跟我说你来看我给你订的珠宝吗?”姜怀远一脸懵。
吴凝还有陈太太她们赶紧放下珠宝,起身打招呼。
“怀远来了啊!”吴凝和姜怀远算是熟悉了,“你是来陪云疏选珠宝的吗?”
陈太太遗憾地说:“可惜了哦,那个大师设计款的飞鸟与云被订走了呢!”
谁知道姜怀远在陈太太面前双手合十:“抱歉抱歉,飞鸟与云是我订的,给云疏的生日礼物!”
这一下,吴凝和陈太太她们几个脸上的表情很……惊讶又尴尬,微妙又有点儿嫉妒。
她们听了吴凝的话,说赵云疏就是个中年灰姑娘,在公司为秦董打工,在家里为姜怀远料理财务琐事,说白了嫁入姜家就不是享福的,只是秦董和姜怀远的工具人而已。
这个工具人想针对这群太太们的丈夫,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她们当然要联合起来给她点颜色,让她明白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更加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要痴心妄想、蚂蚁撼树!
但现在看来,赵云疏确实幸福得跟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都说继母难当,可赵云疏这个继母很明显和继子姜若棠的关系好得很。
她们过生日,老公们顶多就是甩一张卡随便花,根本没用心。
但姜怀远是亲自订了珠宝的,谁被放在心上一目了然。
正在喝红茶的赵长烽后知后觉道,“妈……那条什么鸟,什么云的项链竟然是给你的?”
赵云疏也愣在那里,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去触摸一百多万的珠宝,更别提戴在身上。
但是店长已经把那条项链取了出来,亲自交到了姜怀远的手上。
姜怀远笑着捏着项链的两端,来到了赵云疏的身后,给她戴上。
“云疏,谢谢你嫁给我。”
赵云疏顿了顿,她太惶恐了,脖子上相当于挂着一套房。
她正要站起来,姜若棠却弯下腰,靠在赵云疏的耳畔道:“妈,有些东西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贵重,而是让其他人不敢敷衍你。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人际相处之中,你都不容忽视。”
瞬间,赵云疏就明白了姜若棠的意思——这是他们父子在给她撑场面。
目的就是让那些太太们回去告诉她们的丈夫,她赵云疏在姜家是有地位、有话语权的,这也代表了在董事会里的位置。
赵云疏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腰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她的身后是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
姜怀远又说:“本来项链是想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你惊喜的。但是若棠说你跟着凝姐来了,那我也就赶过来了。哦,秦伯伯说你过生日,他送你一辆车,就在附近的车行,一起看看去!”
“送车……什么车啊?”
“放心,不是跑车。秦伯伯知道你低调实在,所以他送你的是辆商务车,罗伦士的奔云。秦伯伯说,这个系列衬你的名字。”
秦董是赵云疏的直属上级,也是最支持赵云疏发挥审计条线效能的核心董事,更是寰宇影视里的元老级创立者。
陈太太看向吴凝,用眼神谴责她:罗伦士的奔云,标配都得一百五十多万,秦董这是得多看重赵云疏啊!你却拉着我们得罪她?
其他太太们也纷纷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被吴凝坑了一把。
这辆车的份量,无异于让她们回去告诉那些闲得蛋疼的股东和高管们:审计来真的,不想被拖下水就少跟着林成栋瞎搞。
姜怀远陪着赵云疏去提车去了,姜若棠和赵长烽坐着公交车回学校。
“我还以为你会打车回去呢。”赵长烽闷闷地说。
“打什么车啊,花那冤枉钱。公交车上睡觉不比趴课桌上香?”姜若棠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
赵长烽恨不能摇晃他的脑子,“你花六万块钱买包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冤枉钱?”
“不一样,花在自家人身上怎么都不冤枉。”姜若棠歪了歪脑袋,在赵长烽的肩膀上睡着了。
赵长烽有些生气,姜若棠睡了,那自己就不能睡了啊,不然两人一起睡过站。
但那句“花在自家人身上怎么都不冤枉”让赵长烽眼睛有些发烫。
赵长烽还记得小时候饿的不行,拿了渣男生父口袋里的五块钱去买方便面,在他把找的三块五放回他口袋里的时候,就被他拎着在整栋楼喊“小偷”,但是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姜若棠却对他们母子毫不吝啬,一掷千金。
并不是因为姜若棠拥有的比别人多,而是因为姜若棠觉得他们母子值得。
“算了,你睡吧。到站了叫你。”
公交车一路摇晃到了学校门口。
赵长烽推醒了姜若棠,两人慢悠悠下了车,姜若棠瞥了一眼学校传达室外挂着的小黑板,开口道:“我的包裹到了学校,帮我拿一下,很沉。”
赵长烽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自己拿。”
“可你是我的弟弟啊,真的很沉,帮个忙啊。”
我去,“弟弟”这个称呼是块砖吗?哪里有需要就哪里搬?
赵长烽叹了口气,跟着进了传达室,姜若棠的包裹是个半张书桌大小的箱子,真的有些份量。
看看他的细胳膊细腿,好吧,赵长烽觉得对方确实需要自己的帮助。
回到了教室,赵长烽把那个箱子放在了姜若棠桌子上就趴下去补觉了。
姜若棠拆了包裹,里面是一大摞杂志,最上面的几本是关于篮球的,姜若棠转身就放赵长烽脑袋上。
“什么啊……”赵长烽拿到眼前一看,兴奋地直起背来,打开一看,脸都黑了,“怎么都是英文的?”
姜若棠回了一句:“那不是正好锻炼阅读理解。”
隔着过道的英语课代表简莎调侃道:“租电子词典吗?五块钱一天。”
“不租!”
姜若棠又递了一本给简莎:“英文版言情小说,被汪夫子抓到了也能说是在学英语。”
简莎接过来,看清楚书名和作者之后满脸黑线:“你管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叫言情小说?”
“恐怖小说里没有爱情吗?凑合看吧。”
姜若棠端着剩下的杂志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放在了他的桌上,“班长,这是给你的。”
陆归帆顿了一下,“这是什么?”
看这些东西很沉,他还是站起来主动接过去。
“凭我的英语水平,你觉得我知道这是啥?”姜若棠回答得坦坦荡荡,“不过既然都是书,里面肯定有颜如玉和黄金屋。”
陆归帆翻了翻,才发现竟然是大洋彼岸M大的各种学术类期刊。
有关于数学的,还有物理化学的,可以说集齐了学术研究的前沿话题。
对于陆归帆来说,这些是另一个高度的知识,是更高端的理念和想法,甚至还有实验研究报告。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来个用烂掉的比喻,就是沙漠中的旅客忽然收到了好心人的一整瓶清水。
陆归帆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这些内容上网都不一定能找到,但姜若棠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窗。
“这些……你怎么拿到的?”
“我爸爸朋友的孩子在那边读书,我请他帮忙收集的。你觉得有用吗?有用的话,他说每个月都可以收集了帮忙寄过来。”
“这些需要多少钱?我……”
姜若棠撑着课桌的桌面,朝陆归帆歪着脑袋笑了,“师尊,这是小徒弟孝敬您的。如果我下次月考没有进步,您再跟我谈钱吧。”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良久才说了一声:“谢谢。”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把它们都收进了那个洗到发白的书包里,喜滋滋地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林鹿才刚从妈妈发来的信息里得知发生了什么,据说林成栋发了好大的脾气,质问吴凝怎么没有半点分寸,就差没指着她的额头问她为什么要把排挤做得这么明显,直接把吴凝两张大额信用卡给停掉了。
那些太太们,特别是陈太太跟丈夫说了中午吃完饭后发生的事情,现在纷纷都在想补救,而且怪林成栋把他们拉下水,搞不好就成了赵云疏的靶子。
吴凝希望林鹿能去和姜若棠打听一下,赵云疏到底喜欢什么。
林鹿深吸一口气,刚才姜若棠分赠自己买来的全英文杂志,想都没有想过坐在他身边的林鹿,这让林鹿怎么开口去问姜若棠呢?
他只能回自己妈妈一句:[你们都互相通个气,彼此都送个价位差不多的生日礼物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送礼就得像我一样,送到对方的心坎上。我无论是送茶、送杯子、送画、送流量还是送期刊,都送在陆归帆的心巴上!
胖瓜:可拉倒吧,那是因为你在他的心巴上!
第35章 外公的遗产
这天晚上当赵云疏回到家的时候,莫名发现客厅里多了许多礼物盒子。
“怎么回事啊?”赵云疏和姜怀远都惊呆了。
娟姐回答道:“这些都是送来给太太的生日礼物!”
赵云疏打开一看,什么限量款的披肩、收藏级的珍珠项链、帝王绿的翡翠耳坠……
搞得赵云疏惴惴不安,她特地询问了一下秦老,这些礼物太过贵重,是不是该退回去。
秦老在手机另一端呵呵笑了一下:“这说明他们重视你了,也了解了我的态度——该和林成栋割席了。你把礼物退回去,会让这帮小心眼的家伙们以为你还在生气,要针对他们,到时候就要联合起来给你使绊子了。既然是生日礼物,那就好好收着,打个电话说声谢谢,让他们安心。”
“明白了,秦老。”
对于这些人花钱买礼物,赵云疏一点都不心疼,但是姜怀远砸一百多万买的那条项链……赵云疏觉得没有必要。
晚上十点,姜若棠从画室回来了,噔噔噔上楼迫不及待要开始刷题,赶在十一点之前问陆归帆问题。
没想到赵云疏竟然来找他商量,想要劝姜怀远把那条项链退回去。
姜若棠听了,笑出声来:“妈,留着吧。过个三年五载的,它就会升值的。”
赵云疏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少诓我了。像是这样的奢侈品,说是保值,可是等到转卖的时候,是按照用料价格来回收的,一百多万的珠宝能回收二十万都难。”
“所以爸爸特地给你挑选的大师设计款,它不但限量,还是大师级别的设计师的作品。就好像普通美术生的作品卖两千块钱,但是现代油画大师的作品能拍出成百甚至上千万。它会升值的,您放保险柜里就成。”
姜若棠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位设计师深受上流社会的追捧,却在三年后意外去世,他的作品水涨船高,“飞鸟与云”是他的经典之作,回收价格是购买价格的近三倍。
“好吧,这方面我不信你爸爸的眼光,但我相信你。”
等到赵云疏离开,姜若棠赶紧马不停蹄、正经八百地刷题。
此时的陆归帆正翻看着姜若棠送给他的期刊,每看完三、五页就瞥一眼手机,看看姜若棠有没有发信息或者图片过来。
但今天的小徒弟很安静,大概是家里有人过生日的原因吧。
就在陆归帆将一本期刊快要翻完的时候,姜若棠终于弹了一张图片过来。
陆归帆本以为姜若棠会从今天数学卷子的倒数第三题开始卡住,没想到小徒弟虽然磕磕巴巴、无效步骤很多,但竟然做对了,他的问题是倒数第二和第一题,也是整张卷子最难的部分。
撑着下巴,陆归帆垂着眼看着姜若棠的字迹,几乎能想到姜若棠苦苦挣扎的模样。
姜若棠为他充了手机话费,师尊为了小徒弟也去买了一个手机支架,一边把做题步骤录下来,一边给小徒弟讲解,录了一个小视频,传了过去。
陆归帆没有给姜若棠讲解最后那两道题,因为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做出那两道题还是太勉强了,不如把精力集中在基础题型上。
姜若棠收到小视频,打开一看就是一张草稿纸,还有陆归帆握着笔的手指,工工整整的字迹不断出现,简直就是让人心动的艺术享受。
看第一遍的时候,姜若棠只觉得陆归帆的手指又长又好看;第二遍也是觉得对方的声音过分好听;直到第三遍才意识到对方讲解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那道大题。
只不过陆归帆的解法更目的性,逻辑性更强,只要用心听,就能听懂。
就在姜若棠看完第四遍的时候,陆归帆的信息来了:[你怎么没有回音?懂了,还是没懂?]
姜若棠赶紧回答:[懂了,懂了!你的解法更简单,我绕了个大弯,差点绕出银河系了,师父你直接就打穿地心到达终点。徒儿佩服,所以多看了几遍。]
陆归帆又道:[你现在还在巩固基础的阶段,后面两道题难度太高了,我也会讲给你听,但如果实在听不懂也不要勉强自己。]
姜若棠乖乖回答了一声:[好的。]
确实如同陆归帆所料,最后两题对于姜若棠来说就像天书,好像思维都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了。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姜若棠把陆归帆的讲题小视频当做睡前催眠。
他戴着耳机,那感觉就像陆归帆在自己耳边说话,又清晰又亲近,听着听着,姜若棠就闭上眼睛和周公会面了。
第二天的早晨,小高开车送姜若棠去上学。
昨天十二点半才睡着,现在还困得要死,姜若棠靠在车窗,把靠垫垫在脑袋边,睡了个天昏地暗。
赵长烽在旁边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不知道你晚上看什么去了。”
刚经过一栋商业大楼,小高忽然刹车了,姜若棠脑袋一晃,靠垫掉了,磕碰在了玻璃窗上。
“啊……怎么了?”姜若棠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他都怀疑小高是不是撞到了乱闯红绿灯的小电驴。
谁知道小高叹了口气:“不该走这里的。”
“为什么?”
“今天是M国智能机第五代上市,很多年轻人从凌晨就开始排队抢新机了。队伍都快到马路上了,也没人来维持秩序,真危险。”小高一边说,一边转动方向盘,准备绕路。
姜若棠看着窗外那群排队中的年轻人,忽然想到了正在资金困境中挣扎的国产机枭澜。
他还记得上辈子看到过枭澜的创始人贺长钦先生的采访,十年后的贺先生才刚四十三岁,就已经两鬓斑白了,微笑着向所有人回忆自己和团队的创业经历。
——没有抵押物进行贷款,产品销量被进口智能机品牌冲击和碾压,无法找到市场定位,也没有志同道合的投资方,在无数个看不到明天的夜晚流泪怀疑自我,从泥泞中挣扎而起。
但是却浴火重生。
年轻时候看到这段采访,姜若棠觉得贺长钦是创业的幸存者。
后来才明白,贺长钦能那么幸运地成功,是因为他坚持到了其他人坚持不到的那一步。
“其实枭澜也挺好用的。”姜若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赵长烽顿了一下,好笑地摁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有本事,你别找人给你排队买M五代。”
“不买就不买。”姜若棠刚歪过脑袋,直接把垫子拿过来摁在了赵长烽的肩膀上。
“你干嘛?你干嘛?”赵长烽不爽地向一旁靠。
“哎呀,长那么高总要为家人发挥一下光和热。弟弟,借我靠靠。”
赵长烽头皮发麻,他发现姜若棠似乎找到了他的软肋,每次他只要以家人之名来占自己的便宜,赵长烽就毫无招架之力。
中午的课程一结束,特困时段提前到来,旁边的林鹿和白映川好像在讨论怎样买到M五代,林鹿本想戳一下姜若棠,问他买不买,却被白映川制止了。
白映川慢慢绕到了姜若棠的课桌前,弯下腰双手撑在姜若棠的桌角,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姜若棠睡太香了,发出了小呼噜的声音。
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白映川拿着手机侧着身,拍下了姜若棠睡成小章鱼的模样,一边脸被胳膊压得肉嘟嘟的,真的很可爱。
林鹿的眉心蹙起,拽了拽白映川的胳膊,小声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曾总的女儿今天生日,特地中午请你吃饭,再耽误她就该不高兴了。”
“嗯,走吧。”白映川脸上的笑容隐没,跟着林鹿离开了教室。
姜若棠趴在课桌上睡了个天昏地暗,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响起,他瞥了一眼,难道是自己叫的外卖到了?
“喂,麻烦……”
麻烦放学校门口。
话还没有说完,一段沉稳的、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响起。
“您好,姜若棠先生,我是您的外公何道辰的代表律师戴鸣,有时间的话能否和您谈一谈?”
姜若棠的脑子如同被雷劈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
竟然是戴鸣?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不应该是在明年过完年吗?
愣了两秒,姜若棠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
上一世,姜怀远和赵云疏因为自己的“从中作梗”,直到过完年才领的红本本,戴律师也是那个时候才联系到了自己。外公遗嘱的继承条件里应该是有一条跟姜怀远再婚有关。
这辈子,有自己的助力,姜怀远和赵云疏提前了半年领证,而戴律师联系自己的时间自然也就提前了半年。
心脏一阵剧烈地跳动,姜若棠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波澜,回答道:“中午吧,平常我都要上课和学习。”
“好的,静候您到来。”
过了几秒,一条关于地址的信息就发送到了姜若棠的手机上。
姜若棠打了个车,来到了戴律师所在的事务所,那栋楼是商业区的中央,可谓寸土寸金,看来戴律师在业内应该属于比较有实力的。
隔了一世,他再一次来到那间落地窗的办公室,戴律师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和微笑端坐在办公桌前。
秘书进来给姜若棠送上咖啡。
姜若棠在心里默默地说:杯子会倾斜,咖啡会溢出来。
当瓷盘与桌面相碰的时候,果然咖啡溢出来了。
“对不起。”秘书抱歉地说。
“没关系。”
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再现……姜若棠的心脏疯狂地跳,看来戴律师请他来这里,果然是为了那件事。
戴律师拿出了姜若棠早就知晓内容的文件,逐条地认真解释起来。
姜若棠的母亲何蕴,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摄影师,家境殷实,她的父母虽然有点保守但是对她非常宠爱。
在姜若棠六岁那年,何蕴和几个摄影界的好友相约前往偏远地区摄影,而姜怀远因为有作品还在拍摄中,所以没有陪同而去。
当地下了一场暴雨,山洪泥石流爆发,何蕴再没有回来。
为此,外公何道辰责怪姜怀远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独生女儿,扬言不会再见姜怀远。
他在一年后因病去世,连葬礼都表示不要姜家人参加。
外公是早年跟着他的父辈下南洋打拼的华商,葬礼也是在当地举行。
姜若棠只记得半夜里姜怀远把自己叫醒了,换上了黑色的小西装和黑皮鞋,坐了很久的飞机,来到了那个墓园,他们撑着大大的黑胶伞,隔着很远很远看外公下葬。
姜若棠对外公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严肃的、不近人情的样子,所以上辈子当他收到外公的遗产时,没有任何的感情,只觉得这个顽固老头的钱是实在找不到人继承了,才会给他。
何道辰的遗产中包含了何蕴摄影作品的版权,现金和其他不动产,大概等值八千万人民币。
这笔钱,在十年后还不够一部电影的宣发,但是在此时此刻,八千万足够让人眼睛发红了。
根据何道辰的规划,这笔遗产会一直保管在信托公司,直到姜若棠大学毕业,作为他创业的启动资金,也是他在寰宇影业稳定地位的经济后盾。
除此之外,如果姜怀远再婚且姜若棠年满十八岁,也同样满足继承和支配这笔遗产的条件。
姜若棠明白何道辰的顾虑是什么,如果在他六岁的时候继承这笔钱,怕被姜怀远这个没有经济头脑的监护人败光。
而且如果姜怀远在姜若棠年幼时候再婚,以他耳根子柔软的心性,何道辰担心姜怀远会把这笔留给孙子的钱交给再婚对象,让姜若棠一无所有。
但如果姜若棠年满十八岁,姜怀远又有再婚的对象,那就有可能涉及股权争夺,姜若棠会很需要这笔钱。
只是何道辰没有想到赵云疏是一个很好的人,反倒是孙子身边的狐朋狗友才是真正的致命问题。
“姜先生,此刻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交给信托公司打理,定期支取收益。另一种就是掌握遗产的控制权和使用权。”戴律师停顿了一下,“我的建议是前者。毕竟您还年轻,高考都没有结束,这么大一笔钱在手上未必能有信托公司带来的收益高。”
其实戴律师的建议很中肯,但上辈子的姜若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林鹿。
林鹿跟姜若棠说,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成立自己的影视公司,给白月主演的那部电影投资,还可以随心所以地给白映川打CALL,这样一来,姜若棠不就成为白映川的金主爸爸了吗?
十八岁的姜若棠一听,脑子都飞出九霄云外了,瞒着姜怀远给林成栋的电影投资。
林成栋是什么人啊,轻轻松松就把姜若棠的大额遗产套了个一干二净。
姜若棠还一直想要瞒着这件事,但赵云疏毕竟是财务出身,圈子里人脉广泛,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
那时候姜若棠和赵云疏针尖对麦芒,他能在饭桌上拍筷子摔碗,但赵云疏还是劝了他:“林家父子不是善茬,你吃一堑还是长一智吧。”
赵长烽也气得想要来一场“沉香劈脑救沙币哥哥”,拍着桌子冲他吼,“你才多大啊,分不清楚这么明显的诈骗了吗?就林鹿那缺斤少两还掺假的大饼,你怎么就啃得那么香?”
姜若棠听不得他们说林鹿的坏话,因为林鹿是他和白映川之间唯一的纽带,这世上只有林鹿能带着他走进白映川的心。如果跟林鹿闹掰了,姜若棠甚至不知道未来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想来,姜若棠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的好癫啊。
明明赢在了起跑线上,却能一手好牌打个稀烂。
“姜先生,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等到真的需要的时候再动用这笔遗产,这段时间可以让它稳定增值。”戴律师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醒过神来,他明白这位戴律师其实是在为自己担忧,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社会,贸然接手这么大笔资金,难免挥霍和被骗,成为那些老饕口中的肥羊。
“您应该是我外公非常信任的人吧。”姜若棠问。
“算是吧。”戴律师点了点头。
姜若棠撑着下巴看向对方,“你只是我外公的委托律师吗?”
戴律师愣了一下,垂下眼,淡声道:“我从小在保育院长大,十三岁上中学开始接受何道辰先生的资助,直到大学毕业。”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外公这么信任你。原来你也是我外公看着长大的啊。”
姜若棠想起上辈子,自己投资林成栋那些乱七八糟项目的时候,戴律师曾经主动打电话来想为他审合同,但林鹿却在那里说什么这个戴鸣不过是个律师却对姜若棠管东管西,控制欲怎么那么强,实在不安好心。姜若棠没有接受戴律师的好意,戴律师后来也就没有再管他了。
只有姜若棠变卖母亲的作品和房产的时候,戴律师买下了她全部的作品,理由只有一个:那里有很多作品是何蕴用生命拍摄下来的画面,何道辰先生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作品被不珍惜的人拥有。
姜若棠又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为什么这么问?”戴鸣职业化地笑了笑,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电视剧里总演律师是那种钻法律漏洞坑钱的角色。”
戴鸣垂下眼,笑出声来,“所以你认为我也是那样的?”
“没,长大以后我发现,电视剧里演的不一定是真的。比如……灰姑娘嫁给王子不一定会幸福,可能会有刁难的婆婆。继后不一定会欺负白雪公主,甚至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她。律师也有各种各样,也许会为了钻法律漏洞来坑钱,也可能会拿起法律作为武器来保护被伤害的人。”
戴鸣看着姜若棠,比刚才认真了几分:“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我。”
一个在上辈子曾经尝试拉自己一把的人,姜若棠当然信任他。
他刚想要说这笔钱就按照戴鸣说的来办,但就在那一刻,他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
那一瞬间,有什么如同闪电一般刺进他的大脑里。
“戴律师,那边是什么地方?”姜若棠指着远方问。
戴鸣转过身,眯了眯眼睛,“那是澄江啊。”
“我是说那边那个弧形的像海滩的地方。”
“那是澄滩。怎么了,好端端地你怎么问起那个来了?”
姜若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戴律师,我能在你这儿上网查点东西吗?”
“嗯,可以。”
戴律师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就看到姜若棠皱着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仿佛在干什么大事一样。
这孩子一旦认真起来,神情就和他的外公看文件、合同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又打印出了一张澄滩的地图,用笔在上面又圈又画。
“戴律师,如果我委托你帮我谈下这些房屋还有工厂,行不行?”
戴律师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一个荒芜的渔村,大部分都是滩涂,屋子都又破又烂,连渔民都不住那里了。你在那里买破房子还有快倒闭的工厂……你是要干什么呢?”
姜若棠看向戴律师,“现在是十月,我们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准备。戴律师,近十年是一个城市快速扩张发展的时代,也是个科技时新月异的年代。澄滩,将会是这座城市的未来,会有无数高档住宅区和科技公司在那里拔地而起。我知道您很难理解,短期内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我相信您会给我把控合同,以公道的条件和价格帮我谈下这些东西。”
戴律师觉得这孩子莫不是疯了。
“姜若棠,那个地方真的很荒芜……你难道想搞房地产吗?”
“不,房地产的投入太大,资金回笼太慢了。一个不小心资金链条断裂,就很容易垮掉。我那点钱,没必要拿来搞房地产。我只是想打个时间差,让资金快速翻倍。”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女王节日快乐哦,今天发红包哦。
姜若棠:外公放心,这辈子我会发扬你吃苦耐劳的精神,敏锐发现生活里的商机和闪光点,让你的商业王国回到故土,落地生根,发扬光大!
外公:我信你个小鬼头,你别被林成栋父子骗没了裤衩,外公就谢天谢地!
姜若棠:那是我爹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聪明着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辈子外孙身边都是聪明人。
第36章 徒儿,还不给师尊奉茶?
姜若棠感觉到了戴律师是个理性派,没有合理的逻辑,他恐怕不会支持自己,也不会尽力帮自己去谈。
他只能根据十年后的结果来倒推出投资的理由,希望能说服戴律师。
“既然您是我外公信任的人,又是被他培养长大的,那估计和他半个儿子没差别了。那我就叫您一声戴叔叔吧。”姜若棠把晟市的地图展开来铺在戴律师的面前,“您看,这里是晟市的八个区,中间这片都是老城区,发展已经接近饱和。而省政府就在这里,商业也集中在这一片。”
“嗯。”戴律师点了点头,“所以呢?如果要继续发展经济,可以朝着周边的东晟、西晟还有洪南区扩展经济圈,不需要跑到澄滩那么远啊!”
“戴律师,您知道最近流量最大的商业中心在哪里呢?”
“金商双子MALL。”戴律师回答。
“而这个金商双子MALL就和澄滩隔着江遥遥相望啊。这两年一直就在传,省政府想要换地方,而且还想要打造一个新的经济开发区出来。老城区的那些大型医院想找地方开分院,各个职能部门也想要更宽敞的地方,而且我们现在还非常依赖房地产,所以到哪儿找那么大的地方呢?”姜若棠的手指在澄滩敲了敲,“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了。”
戴律师紧簇的眉头有略微放松的迹象,他接受了姜若棠的分析,但是仅凭一个十八岁的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高中生的想法,就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
“这样吧,若棠,我之前没有关注过澄滩的消息。你既然喊我一声叔叔,也说想要像你外公一样相信我,那就让我去打听一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动向,我会尽力帮你搞定你看中的这些地方。但如果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端倪,我还是希望你能谨慎一点。好吗?”
其实姜若棠对未来也有所疑虑,曾经发生的事情到了这一世是不是一定会发生呢?
戴律师主动说愿意帮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姜若棠求之不得。
“谢谢戴叔叔,那一切就拜托戴叔叔了!”姜若棠想了一下,又说,“还能麻烦戴叔叔一件事吗?”
“什么,你说?”戴鸣的直觉告诉自己,姜若棠脑子里的想法绝对不一般。
“就是关于一个国产智能手机品牌,枭澜。我想知道他们现在负债多少,需要多少投资才能熬过M5上市给他们带来的冲击。”
“国产智能机?这不是你几千万能够干起来的!”戴鸣的神情比刚才听说姜若棠想在澄滩投资还要紧张。
姜若棠笑了一下,慢慢地解释道:“我不需要干起来,我只需要用有限的资金吊住枭澜的一条命,让他们等到实力雄厚的投资者即可。任何一个深谋远虑的资本都明白国产智能机的价值,枭澜是其中技术最为成熟的品牌,而我们作为枭澜创业阶段的投资人,将会在未来的董事会里有一席之地。”
那句“我们”好像自然而然地把戴鸣也归入了他的投资大业里,明明戴鸣第一次和这个孩子说话,为什么这孩子表现得就像早和他相熟了一样?
“我会去详细调查,你不要冲动。”
“谢谢戴叔叔,拜托您了。这两件事对我很重要。”姜若棠很认真地向戴鸣低了低头。
等到姜若棠离开之后,戴鸣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明知道这孩子跟自己没有关系,但当他喊自己叔叔,请他帮忙的时候,自己就是拒绝不了。
戴鸣看向桌角的相框,那里是戴鸣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何道辰的合影。
“我是不是不该陪着他胡闹?”
但是这孩子说的那些话,那些想法,充满了远瞻性。
特别是姜若棠认真起来的神情,和何道辰太像了,让戴鸣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回到学校,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姜若棠中午叫的海鲜炒饭就放在桌子上。
正趴着睡觉的林鹿直起了腰,揉了揉眼睛问:“若棠,你去哪儿了?一整个中午都没见你踪影。”
“没什么,你睡吧。”姜若棠拎着盒饭去楼道尽头,那里有个小房间,学校放了微波炉给学生热菜。
林鹿欲言又止,如果是从前,姜若棠出去干什么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不会简单只说一句“没什么”,更不用说他的外卖还是赵长烽给他拎回来的,林鹿和姜若棠的生活正逐渐失去关联。
来到走廊尽头,姜若棠没想到微波炉室的门竟然是锁着的,姜若棠刚要试着拧一下,就隐隐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本来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但刚要转身,就听见了那句“陆归帆又不会感激你”。
瞬间,姜若棠的心弦就提了起来,他恨不能把耳朵都贴在门上。
“说话啊!你这个告状精!你那么喜欢告状,害我被那帮老头子一个又一个约谈!”
这声音,不就是孟阳吗?他撞碎了陆归帆的眼镜,后来姜若棠就陪着陆归帆把配眼镜和隐形眼镜的票据拿给了孟阳的班主任,孟阳虽然不乐意,拖了几天还是把钱赔了。
按道理这事儿已经了了,孟阳说他被约谈,理由还是因为陆归帆?
“你……你自己做那种事……帮着叶家明算计我们班长……万一这次不成,你们下次又搞出更严重的事呢?”
这声音听着耳熟?谁来着?
应该是班上的同学,但姜若棠和其他人交际不多,整个班他会竖起耳朵在意的只有两个人——赵长烽和陆归帆,还有隔着过道的羽毛球友简莎。
“死菜鸡!这事儿我跟你没完!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惩奸除恶见义勇为的英雄吗?今天晚上等我在网吧里见到你哥,把这事儿跟他一说,看他不扒掉你一层皮!”
菜鸡?那不就是蔡蔡吗?
蔡寂从来都不得罪人,虽然数理化成绩很棒,但语文英语特别拉垮,常年在年级三十多名晃悠,怎么想和孟阳都没有交集啊。
姜若棠正思考着呢,门那边忽然传来哐啷一声,蔡寂闷声透过门传来,姜若棠立刻脑补——孟阳这是把小绵羊砸门上了?
姜若棠一想到蔡寂与世无争、只要有人关心他就会很感激的样子,心脏一阵紧张。
“喂!谁在里面啊!我要热饭!”姜若棠喊了出来。
“楼下热去!”孟阳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那你给我端到下面去热,凭什么要我跑腿啊!”姜若棠摆出了小少爷的口气,顺带又霸王一般狠狠把门踹了好几下,大有对方不开门就要踹到整栋楼都听见的嚣张。
“草!姜若棠?”孟阳将门打开,瞪了他一眼。
姜若棠根本就不怕孟阳,这家伙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他能嚎到全世界都听见。
“对啊,是我!你是承包了还是买断了这个微波炉?还不让热饭了?”
孟阳一低头,看到姜若棠手里捏着的饭盒,大概是觉得姜若棠不是来多管闲事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他冷哼了一声,正要去拽门那边的蔡寂,姜若棠用肩膀撞了过去,正好把他俩撞开,摆明了不让孟阳再碰蔡寂一下。
“你俩干啥神神秘秘?还要关门?谈恋爱?”
姜若棠一边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一边故意用冷嘲热讽的口气说。
“我?喜欢这只死菜鸡?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脑残?见到漂亮男人就走不动道!”孟阳忽然破防,冲着姜若棠吼了出来。
姜若棠轻笑了一声,“对啊,我喜欢漂亮的——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好看,所以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谢谢。”
“你神金啊!”
孟阳本来还想拽蔡寂,但被姜若棠讽刺了一下,天知道这个全校有名的小少爷会出去说他什么,只能沉着脸走了。
蔡寂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教室,就听见姜若棠开口了:“你跟老师说了什么关于班长的事情,搞得孟阳这么针对你?”
蔡寂愣了一下,他本来都以为姜若棠是真的进来热饭,没想到姜若棠是特地救自己的。
“这……重要吗?”
“关于班长的,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却被别班的欺负,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姜若棠一副班霸的语气说。
蔡寂的喉咙动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就前天在操场边的洗手间里,我听见孟阳向叶家明要眼镜的钱,说如果不是为了帮叶家明,就不会赔钱。叶家明说过几天会把钱给他……就这样……”
“叮——”地一声,微波炉里的海鲜炒饭好了,姜若棠慢悠悠把盒子取出来。
他转过身,靠着桌子,慢悠悠吃起炒饭。
“下次孟阳再要把你拎走,你别太顾及面子,大声喊,他做贼心虚多半会走开。”
“哦,好……”
姜若棠又吃了几口,他没说可以走,蔡寂就傻傻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
“他下次再找你麻烦,你不是有手机吗,打开录音功能啊。你上回在操场边的洗手间里就没录音吧,所以即便告诉了老师,老师也只能敲打一下叶家明和孟阳,不能真把他俩怎样——因为没证据。”姜若棠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再提醒他一句,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的炒饭都吃了一大半了,蔡寂竟然还没走,忽然开口问:“你为什么说……只要是关于班长的就对你很重要?明明……明明前两年你和他几乎都没说过什么话。”
姜若棠笑了一下,反问:“我的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就是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朋友嘛,有两种。一种是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哄你开心,但没什么实际作用,甚至于会从你身上谋取利益,顺带机会来了反插你两刀,你过得越不好,他就越是心里舒坦的类型。”
“就像……你和……林……”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当,蔡寂立刻闭嘴了。
看来蔡寂虽然没啥存在感,但班里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
“还有一种,就像咱们班长。你很难和他称兄道弟,但只要看着他,你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得意的时候,他不会多给你一个眼神,你跌落谷底的时候,他会出手拉你一把。他不是说话最好听的,但一定说得最有用。”姜若棠开口道。
“所以……你单方面认为班长是你的朋友?”
“嗯,是啊,不行吗?”
“行吧……”蔡寂小声道。
“你呢?没事吧?”姜若棠抬了抬下巴反问。
“啊?我有什么事?”蔡寂反问。
“就刚才……撞门上那下?”
姜若棠三两口把炒饭解决了,扔进了垃圾桶里,想着蔡寂要是真受伤了,换他当这个告状精,闹到年纪办公室去。
“没……是我把孟阳推门上了。”
“呀!你真厉害!”轮到姜若棠惊讶了,“孟阳校篮球队的,核心很稳的,你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竟然能推动他?你有这力气还怕他个毛线啊!”
“还好……”
蔡寂下意识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这让姜若棠瞬间警觉了起来,他走上前,将蔡寂的袖子向上一捞,竟然看到了被香烟烫出的圆形伤疤,顿时整个人汗毛都要炸了。
因为,他也曾经被烟头烫到过。
那是一位娱乐圈大佬,当时姜若棠和林鹿为了给白映川谈角色请这位大佬吃饭,这位大佬对林鹿起了色心,正想要占点便宜,林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只留姜若棠一个人在那里应酬。
那位大佬就故意在姜若棠递合同的时候用烟在他手背上烫了一下,算是报复。
那种痛,姜若棠差点叫出来,可为了白映川,他硬生生忍了下来。那位大佬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姜若棠够有种,之后没再为难他,甚至于如果是他去谈的合作,那位大佬都答应的很爽快。
现在,看到蔡寂手腕上的疤,姜若棠的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这些疤痕已经愈合了,不是最近发生的,而且孟阳是体育生不抽烟,所以这不是孟阳干的。
蔡寂有些惊恐地把袖子拉了下来,低声道:“要上课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出门就不约而同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陆归帆就站在门口。
“班……班长?”
陆归帆一手揣着口袋,另一手握着的是姜若棠之前送给他的那个迷你保温杯,看起来是要到旁边接热水。
“嗯。”陆归帆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站在不远处。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心想还好陆归帆没听见自己那番单方面但他是朋友的话,真的中二病丢死人了。
谁知道陆归帆忽然开口道:“蔡寂,我会找叶家明好好聊一聊,不会让他和孟阳再找你的麻烦。”
蔡寂顿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姜若棠整个不好了!
陆归帆既然听到了蔡寂说的话,那肯定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妈啊,老脸都没了!
什么单方面朋友啊,等等……这话好像是蔡寂说的吧?那我尴尬什么!
回去上课!只要班长不叫住我,我就不尴尬!
“姜若棠。”陆归帆的声音响起。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啊,班长……您打水。”姜若棠向旁边挪了一下,把通往热水的方向给让开了。
陆归帆抬了抬眼皮,“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单方面的朋友关系?”
姜若棠好尴尬,有种求婚被拒绝然后还被其他人围观的既视感。
“我们不是师徒关系吗。”陆归帆将迷你保温杯递向姜若棠。
意思是:徒儿,还不给师尊奉茶?
姜若棠倒吸一口气,立刻接过保温杯给陆归帆装水。
那个保温杯比较浅,眼看着热水就要装满,陆归帆抢先一步把水关掉,不然满出来肯定会烫到姜若棠的手指。
“真是个笨蛋徒弟,不让人省心。”
说完,陆归帆倒掉了一点热水,拧上瓶盖,转身走了。
蔡寂惊讶地凑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班长和人开玩笑啊!”
“是吗……是玩笑吗……哈哈。”
姜若棠红着耳朵跟着对方回了教室,陆归帆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感觉全世界只有姜若棠在意陆归帆在微波炉间门口听到了什么。
陆归帆的直接超出了姜若棠的预料,当天下午第二节课的课间,他就去了隔壁二班,站在门口淡淡地喊了叶家明。
“叶家明,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叶家明愣住了,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有些发白,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但是在二班那么多同学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教室。
陆归帆沉默着去向走廊尽头,叶家明不确定他想说什么,甚至于想象陆归帆会忽然回头,一拳把他的门牙打碎。
直到来到了微波炉室门口,陆归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这个小房间。
叶家明的喉咙的动了动,他以为陆归帆要他进去,他刚要开口,陆归帆冰凉的声音响起。
“你如果在意的是晟市大学的保送名额,拿去就是了。我自己能考首都科技大学。”
叶家明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归帆会说得这么直接。
“可是……首都的学费和生活成本都很贵……”
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明觉得陆归帆有能力考更好的大学,但还是会选择留在本市的原因。
陆归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觉得我申请不到奖学金吗?”
叶家明的心底深处有一种再次被击中的痛感。
“今天跟你讲这些,是希望你跟孟阳说一声,别再为难我的同学。善良和正义没有错,如果他们因为你和我之间的竞争而受伤,那我就不会再沉默了。”
叶家明的耳朵红了,陆归帆明明没有打他,他的脸却像是火烧一样的疼,握紧的手指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陆归帆就侧身从叶家明的身边经过。
直到陆归帆远去,叶家明才深出一口气。
陆归帆刚走回来,就看到姜若棠伸长了脖子在教室的后门口看他。
叹了口气,陆归帆扣着姜若棠的脑瓜子将他摁进了教室里。
“你跟他说了什么?”
“想知道啊?”
“想!”
“那你今天晚上能独立把数学练习卷最后一道题做出来,我就告诉你。”
“……太残忍了。”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不得不说,戴鸣的效率真的很快,才过去三天,他就打了个电话跟姜若棠说,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考虑到姜若棠下午要上课,戴鸣表示愿意到他学校附近和他见面。
但为了谨慎起见,姜若棠不想被学校里的人注意到,和戴鸣约在了打车十多分钟左右的咖啡馆。
戴鸣比姜若棠早到了几分钟,在一个独立的小包厢里等他。
包厢的门开了,戴鸣侧过脸,就看到姜若棠的脑袋探进来,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鬼灵精既视感。
“进来吧。午饭没吃的话随便点,我请你。”戴鸣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好嘞!就等您这句!”
姜若棠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要了一份牛排套餐配快乐水。
戴鸣没有废话,直入主题:“据我了解,这个月省政府开会研究的时候,才考虑到要把澄滩利用起来,但距离下决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经过各种评估,甚至需要更上一层的领导来视察和拍板。业内目前对澄滩发展还是处于观望态度,没有任何一方出手。”
这个消息和姜若棠预期的一样。
但既然戴鸣能够得到这些消息,就证明姜若棠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多半还是会发生。
“戴叔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别说这个消息有五成把握,但凡有三成了,澄滩那边我们都插不上手了。有的是财力雄厚的地产集团去分食。机会,也就这段时间。”姜若棠慢悠悠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我用了上辈子的经历学会了林鹿的画大饼技能。香喷喷的大饼送给你我他!
陆归帆:大郎,该吃药了。
第37章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戴鸣开口道:“这个新的经济中心还是很可能放到其他地方去的,比如千花源区,那也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新的区。”
姜若棠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可能的。那里是晟市的绿洲,号称氧吧后花园,没多远就是梦霞山,是打造旅游省份的核心。把它变得高楼林立,相当于动摇发展旅游业的基本道路,之前投入的环境治理、那么多度假山庄都没有意义了。您觉得可能吗?”
戴鸣呼出一口气,确实千花源区被提了上去,也是第一个被否定的,理由和姜若棠说的一样。
“那不是还有晟远开发区吗?那个区距离现在市中心和市中心到澄滩差不多,基础建设都已经搞起来了,在那里建立新的经济发展中心不是比澄滩更容易?”
姜若棠的叉子追着盘子里滚动的小番茄,直到盘子边缘才被他顺利叉了起来,塞进了嘴里。
“晟远开发区有不少大型工厂,如果要在那里设立经济发展中心,这些工厂都得搬家,且不说搬迁的费用,重点问题是把这些工厂搬到哪里去?”姜若棠撩起眼皮,看向戴鸣。
戴鸣被他看得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和何道辰做决定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眼神。
他向后靠着椅背,还是决定继续考察姜若棠的想法,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把那些工厂搬去澄滩,正好一片荒凉。”
姜若棠摇了摇头,“那可是澄滩,工厂迁到那里,不是正好污染上游水资源?相反,如果新的经济区选到澄滩还能设立港口,发展河运,正好衔接墨兰江这条黄金水道。而且澄滩一片荒芜,不需要花巨额资金去推倒旧的建筑物,依靠澄江可以实现抽沙造地,小小的澄滩扩大三十到六十万平方千米没有问题。”
戴鸣缓慢地靠近姜若棠,仔细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就像要看透姜若棠的灵魂。
姜若棠即便内心忐忑,脸上却一派安逸从容。
被对方盯着,姜若棠紧张得嘴里的牛排都快吃不出味道了,戴鸣才终于开口:“你说得这些,让我怀疑你亲临现场去听了省里的那些会。”
“戴叔叔,他们没得选。”姜若棠看向戴鸣,“现在出手是我们选买哪里,等到风声再明显一点,那就是我们吃别人牙缝里剩下的了。”
戴鸣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这小子明明年纪不大,想法怎么这么老道。
“好吧,澄滩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们再来聊一聊枭澜。目前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国产智能机有不少,如果只论技术含量,枭澜确实能排进前三,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大问题——他们已经负债累累,可以说是垂死挣扎。月初有个国产智能手机峰会,如果它再次融资失败,就只能宣布破产。目前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有惠城集团、阳和投资还有得意天下。”
姜若棠差点被可乐给呛到,“得意……得意天下?”
不就是穆闲清他们家那个集团吗?
“对,得意天下。它的资本一直很雄厚,得意天下的投资并不仅仅在房地产或者娱乐业,目前新能源、智能科技是他们的新领域。”
戴鸣这么一说,姜若棠也就想起了之前翱翔科技的配股也是穆闲清提供的。
可以啊穆闲清,你家这么有眼光,和该你家赚钱!
戴鸣继续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枭澜的创始人贺长钦也跟我透了底。他们如果想要带着自己最新、最有竞争力的产品参加这次的峰会,保守估计还需要五百万元。”
姜若棠想说“并不多”,但想到连银行都不能给他们放贷了,可见资金有多紧缺。
“贺先生很实在,他说即便有人给了他们这五百万,他们也不能保证最后能得到投资。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惠城集团青睐手机的外形设计,而阳和投资看重拍照功能,对枭澜的智能新系统并不感冒。至于得意天下,更像是了解一下行情,未必真的会向这个行业发展。”
贺先生这种实在的感觉,让姜若棠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只想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最好,却不懂得怎样包装自己,怎样八面玲珑地说服别人。
“这五百万,就让我出了吧。”姜若棠看向戴鸣,“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戴鸣本来是想要阻止姜若棠这个投资的,五百万和何道辰留下的遗产数额相比,是可以承担的损失。
但如果姜若棠总是这样不顾及投资回报率地撒钱,金山也会亏空。
可不知道为什么,戴鸣在跟贺长钦聊过之后,心里也生出一股想要拉对方一把的感觉来。
“为什么那么看好枭澜?”
“如果得意天下真的要选做智能机品牌的话,致力于设计新系统的枭澜是最对穆家胃口的。穆家手握翱翔科技的股份,如果再有一个智能机品牌在手,那么应用的上下端就接驳了,左手右手一起赚钱。如果只是搞一搞外形设计或者不痛不痒的拍照功能,穆家会觉得白瞎了云技术这把刀,只有开发出我们自己的系统,才能站到智能机这个行业的顶端。”
姜若棠朝着戴鸣意味深长地一笑。
戴鸣有些诧异:“你还跟穆家有来往?”
“嗯,穆闲清是我的经纪人。我画画,穆闲清卖画。”
提起自己的画,姜若棠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穆家的审美都很高,就贺长钦他们的直男审美……很难提升好感度的。戴叔叔,麻烦跟他们要求一下,送去给得意天下评估的那款样机,外形设计必须过我这关……我考虑拿一幅我的画印在手机外壳上……”
戴鸣一语道破姜若棠的想法:“佛靠金装马靠鞍?”
“对。”姜若棠打了个响指。
“好,我会为你联系他们,准备相应的合同。”
“谢谢戴叔叔。”
戴鸣叹了一口气,“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遗产,本来你决定怎么使用,我这个外人不该质疑。但我建议你,投资的摊子不要铺太大。”
姜若棠歪着脑袋看向戴鸣,“戴叔叔,你可不是外人。你是我外公的半个儿子,那就是我的半个舅舅。你的话,我会听。”
那句“半个舅舅”让戴鸣心脏一阵轻微地颤动。
他是个孤儿,视为父亲的何道辰去世了,他没有妻子儿女,在这世间孑然一身。
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他也看多了因为利益导致的血缘和亲情之间的倾轧,但是当眼前这个孩子说自己是他的半个舅舅,戴鸣竟然有一点自作多情的疼惜。
明明不该再多事了,戴鸣还是又开了口:“我……还是觉得你最好不要以自己的名义进行投资。你年纪太小,被人知道有这么大笔遗产,牛鬼蛇神都会涌上来,你的生活里会有无穷的烦恼和算计。现在时间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别说明年的高考,你目前的精力应该重点花在年底的艺考上。”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会成立个公司,找个靠谱的人来代表我。再让戴叔叔当我的法律顾问,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对吧?”姜若棠不紧不慢地切起牛排来。
戴鸣再一次敏锐感觉到,这孩子就是故意的,他在拉自己入伙。
“姜若棠,说吧——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对面的声音忽然降了一个八度,冰凉中带着一丝审视。
姜若棠握着餐刀的指尖轻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太心急了,差点忘了戴鸣可不是姜怀远。
姜怀远一直对自己很溺爱,无论自己忽然变成什么样子,姜怀远都会全盘接受。
可是戴鸣不同,身为何道辰的代理律师以及内心情感天平的倾斜,他多少都会去关注姜若棠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能力接手外公留下的一切?
“戴叔叔,看来你调查过我了。”姜若棠放下餐叉和餐刀,拿过一旁的可乐,叽里咕噜喝了起来,“我也很好奇,在您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戴鸣面无表情地开口:“任性、自我、花钱如流水、内心孤独无所依从所以对身边那个叫林鹿的孩子言听计从,多巴胺上头疯狂迷恋白映川,上半年为白映川砸的钱足够在市中心买一套房。”
我去,好准。
“姜怀远几乎将你养废了,过度的溺爱让你朝着纨绔子弟的方向发展,你没有人生目标,不知道该为什么努力,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谋划,不清楚界限。有朝一日姜怀远如果不在了,可以想象你手上的财产会像流水一样被你迅速败光,不是被林成栋父子骗走,就是全部消耗在那个白映川的偶像身上。”
戴鸣的十指交错,撑着下巴倾向姜若棠,他的社会阅历很丰富,见过那么多老谋深算的客户,在法庭上和对手兵戈相见,哪怕是二十八岁的姜若棠坐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一眼被看透的后生晚辈。
“这样的你,竟然跟我侃侃而谈一个经济特区的选址和发展,还能揣测穆家的喜好,意志坚定地决定投资智能产品?”
姜若棠感觉到强烈的压迫,与此同时他也深深意识到如果戴鸣能够成为自己的同盟将会是多么强大的助力。
所以此刻,他要做的不是让戴鸣相信澄滩或者枭澜智能机的未来,而是要戴鸣相信姜若棠这个人。
姜若棠没有再用喝可乐或者切牛排作为掩饰,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透亮而坚定的目光让戴鸣感觉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力量。
“戴叔叔,当一个人他出色、优秀、平步青云的时候,是看不清身边人的。只有他荒唐、骄纵、从高处跌落、甚至于落魄潦倒的时候,才能看到每个人的嘴脸和真正的底色。”
戴鸣的眉梢很轻微地上扬,这表明他起了几分兴致:“哦?”
“这两年,我也算领教过了林鹿的手段,虽然很拙劣,但是和林成栋一脉相承——借刀杀人、李代桃僵、鸠占鹊巢,还有对我的一系列捧杀。我虽然没有参与寰宇影业的经营,但我感觉得到林成栋有问题,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那个有艺术头脑却玩不了手段的大导演父亲。”
说到这里,戴鸣冷冽的目光终于有了轻微的松动,他以为这孩子糊涂,所以私心一点不想把何道辰的遗产交给他,但他必须执行何道辰的遗嘱。
此刻,他发现姜若棠比自己想象的要通透得多。
姜若棠继续道:“我本来想着,只要我和林鹿一直保持亲近,降低他们父子对我的戒心,说不定我能了解到林成栋到底都干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我只有入局,才能将他踢出局。”
姜若棠看着戴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投资枭澜,是为了把握未来。投资澄滩,是为站上城市发展的风口迅速扩大资产规模。在未来,我们买下的每一间破败村屋,每一个废弃工厂,都会成为筹码。我要成为林成栋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戴鸣睁大了眼睛,那一瞬,他好像在姜若棠的背后看到了蓬勃发展的强大力量。
“所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我看着……像猪吗?”
“现在不打算装了?”
“装下去也没太大意义了,林鹿最擅长的不就是画空气大饼吗?观察了这么些年,我再从他那里学不到其他本事了。”
戴鸣的神情还是很紧绷。
对面的姜若棠伸出手来,“戴叔叔,我也给你画个大饼吧。我这个大饼馅料丰富,香气袭人,我邀请您一起品尝。帮我,会让你也在这个迅速发展的时代里拥有自己的弧光。”
过了足足五秒,姜若棠都觉得自己的台词是不是太油腻浮夸了,戴鸣忽然伸手在他的掌心打了一下。
“学点好吧,空气大饼都敢乱画。”
说完,戴鸣就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把一叠厚厚的合同和文件取了出来。
里面有跟遗产继承相关的,也有委托代理枭澜还有澄滩投资事宜的相关合同,这说明戴鸣在调查完之后就认可了他的投资方向。
和他聊了那么久,只是戴鸣对他这位继承人的“面试”。
姜若棠心里高兴得差点原地起飞,却还要按耐住脸上的表情,在文件上签字。
吃完了牛排,姜若棠把嘴角擦了擦,戴鸣本来说要送姜若棠回学校,姜若棠拒绝了,说如果被林鹿看见了又要问东问西。
戴鸣坐在窗口,侧身就看见姜若棠慢悠悠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孩子……难道我还真的看走眼了?”
坐在回去学校的公交车上,姜若棠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师尊,我想把这幅画授权给一个智能机公司,让他们把我的画印在手机外壳上。]
陆归帆明明应该在午睡,信息却回复得很快:[如果是你的画,为什么要问我?]
姜若棠:[因为那幅画的主题就是你的名字啊?]
此时的陆归帆枕着自己的左臂睡觉,右手捏着手机,看到姜若棠发回来的那句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一张图片被发了过来。
陆归帆揉了揉眼睛,等待着图片被加载。
当他看到那幅帆船在夜间的大海里航行,帆的破洞正好透出月亮的那幅画,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仿佛一个全世界流浪的人,即将回归故土,找到灵魂的归属。
而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归帆》。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一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也能成为姜若棠的创作主题。
[那是你的作品,你可以自己做主。]
[谢谢师尊,徒儿打扰师尊午休了,万分歉意。]
陆归帆叹了口气,将那幅画再次点开,这幅画很美。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有这样特别的呈现方式。
如果能看到那幅画就好了。
这天晚上,小高开车把姜若棠从画室接回家。
路过十四中的时候,姜若棠叫了声“停一下”,小高就明白他要吃夜宵了。
姜若棠正打算下车买个韭菜鸡蛋饼,刚推开门就看到那对夫妻被周围的小摊贩围了起来,似乎起了很大的争执。
“若棠,他们好像有矛盾,要不然你今晚别吃了吧?”
小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劝姜若棠赶紧离开。
姜若棠皱了皱眉头,本想着可真够败兴的,刚准备要走,就听见“哐啷”一声,其中一个卖烤肠的摊主竟然抡起椅子,把卖韭菜饼的三轮车上的围挡给砸了,玻璃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另一个卖炸串的也吵吵嚷嚷,眼珠子都要迸到那对夫妻的身上去。
韭菜鸡蛋饼的摊主一直将老婆抱在自己怀里,高喊着:“你们别太过分了!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啊!你踏马的报啊!”
“进去喝个茶签个字就出来了,谁怕谁!”
其他几个人直接把煎饼的锅都给推倒了,瞬间一片狼藉。
还好此时十四中的晚自习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不然万一有学生路过,被砸伤烫伤,那就更麻烦了。
老板娘泣不成声,不知所措地被丈夫抱在怀里,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不断哀求。
“你们别砸了……我们走……我们再也不在这里摆摊儿了……”
小高皱着眉头说:“这帮摊贩真的太过分了!这就是报团排挤新来的!拉帮结伙争地盘啊!”
听到这里,姜若棠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了,之前韭菜鸡蛋饼没有什么生意,周围其他小贩也懒得针对他们。
可那天姜若棠和陆归帆站在路边给他们打了活广告,吸引了好些学生去吃。
虽然这种小吃看着平平,不符合中学生的审美,但谁吃了谁就知道味道好,解馋又便宜,口碑传开了,生意就来了。
其他摊主忍不了了,趁着现在学校门口连值班门卫都进去休息了,他们当然要搞破坏,把这对夫妻撵走。
哐啷哐啷打砸的声音,和着叫骂的声响,姜若棠的耳膜疼了起来。
这世上不平事太多了,想管是管不过来的。
但是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的,如果每个路过的人都麻木不仁,这个世界该多可怕?
姜若棠想起了上辈子的陆归帆,横穿大半个城市来医院看望吃不下饭的他,保温饭盒里带的就是韭菜鸡蛋饼,只因为他说怀念学生时代的味道。
这不仅仅是夜宵或者可以随便被替代的小吃,这是姜若棠和陆归帆之间的某种联系。
“小高,报警。现在就报警。”姜若棠压低了声音说。
小高愣了一下,立刻就拨打了电话,与此同时姜若棠打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这可把小高吓坏了。
“若棠!若棠,这太危险了你别过去!”
但是姜若棠已经喊出声来:“你们是不知道十四中门口有监控吗?你们砸的每一下,监控都拍下来了!你们破坏他人财产,暴力威胁恐吓,是想被治理吗?”
姜若棠那么一吼,打砸叫骂的小摊贩们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发现是个高中生,其中一个卖烤肠的胖子咧嘴一笑。
“学生就去好好学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就是那个经常来买他们韭菜饼的!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连我一起揍?那你试一试,我倒想看看你碰我一根头发丝,以后在晟市还混不混的下去?”姜若棠抱着胳膊,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那个为首的胖子。
“我叫你狂!”
胖子刚要冲上来动手,小高立刻挡在姜若棠的面前,其他摊主也拦住了胖子,低声劝他。
“别冲动,他不是十四中的!他那个校服应该是北城光耀的!”
“对对对,那是私立中学,听说里面的学生多少都有背景,不是有钱就是有势,咱们别胡乱得罪!”
胖子甩开了其他人,隔着空气具有警告性地点了点姜若棠,转过头又狠狠踹了三轮车的车轮,哗啦一下,车就歪倒一边。
正好附近的片警赶来了,看到了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我才不会扮猪呢,我是霸王龙幼龙。
陆归帆:我当得了养猪专业户,但我养不起霸王龙。
姜若棠:好吧,我正在扮猪……
第38章 陆归帆的家
大晚上的赶过来,片警对摊贩之间争地盘也是见怪不怪了,严厉批评那几个摊主之后就让他们散了。
但姜若棠却说:“这么敷衍?等你们走了,他们就继续殴打这对夫妻,到时候出了大事,上个社会新闻什么的,你们能负责的起?”
“同学,这样的事情管是管不完的啊……”
姜若棠挥了挥手机,“我已经拍了照还录像了,你们不想管,那我就送报社去。”
卖烤肠的胖子火了,捞起袖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今天我不揍死你丫的——”
“那你揍。揍了好判刑,我绝对不和解,不让你全家三代赔到连裤衩都没得穿,我不姓姜。”
胖子的火气烧到喉咙里,刚想要继续隔空喊话,片警就大声警告了他,“你还怎样进去蹲着?”
片警看着那辆几乎可以当成废铁的三轮车,这群摊贩是比之前更过分了,放任不管搞不定真会出更大的事,再加上姜若棠的坚持,就把他们全部都带走。
那几个摊贩冲着姜若棠骂骂咧咧,姜若棠端着手机继续录像,凉飕飕地说:“十四中是不是该加强一下学校门口的治理啊?不知道发给他们校长看看,会不会觉得有安全隐患?现在是殴打竞争对手,万一哪天连十四中的学生都殴打,该怎么办?”
“你敢发——”
下一秒,胖子就被片警直接被摁走了。
小高叹了口气,“若棠,你这是……跟他们非亲非故的,何必趟浑水呢?”
姜若棠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知道,大概昏了头吧。”
因为小高是报案人,姜若棠又是目击者,就一起去帽子叔叔那里喝茶了。
那几个小摊贩被帽子叔叔严厉警告外加普法教育之后,老实了一些,而且还落了个寻衅滋事的治安处罚。
就在姜若棠签完字之后,旁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爸、妈,你们没事吧?”
让姜若棠感到熟悉的清冷声音里竟然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没事……我们没事,谢谢你那位同学帮我们报警了……”
姜若棠站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陆归帆。
对方穿着薄外套,大概是因为跑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夜风拨乱了他的发丝,露出额头来,也让镜片之后那双眼睛里的焦急更加明显。
姜若棠怔住了,万万没有想到那对卖韭菜鸡蛋煎饼的夫妻竟然是陆归帆的父母?
这怎么回事啊?
上次买煎饼的时候,陆归帆怎么没跟他说?
觉得父母是小摊贩所以觉得丢脸吗?
不不不,姜若棠你想什么呢,陆归帆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上一次自己跟陆归帆去买饼的时候,那对夫妻一直看他们,那种眼神和看客人是不同的。
有一点殷切,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的时候,自己明明找不到这对夫妻了,陆归帆却能用保温饭盒把煎饼带过来给他。
陆归帆和姜若棠视线相碰的瞬间,姜若棠能感觉到那双深沉眼眸里的波动。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克制了许久终于坦白之后的了然,也仿佛在经历一场审判。
而姜若棠,是唯一的法官。
“谢谢。”陆归帆说。
真心的,也瞬间将姜若棠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开始,这种疏离感让姜若棠的心脏仿佛被挤压了一般难受。
陆妈妈的神情在那一刻变得惊慌:“同学,对不起,今天晚上没能给你做韭菜鸡蛋饼……下次……下次我让归帆带去学校给你吃吧。”
“是啊,同学,得亏你报警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害你在这里留得这么晚……”
说完,他们俩还轻轻推了陆归帆一下,意思是让他多跟姜若棠说几句。
两人之间安静得让人有几分尴尬,姜若棠还在脑海里思索该说什么,陆归帆先开口了。
“抱歉,上一次你买饼的时候,没告诉你他们是我的爸妈。”
“啊……没……没关系……”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
陆妈妈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自在,有些着急地为陆归帆解释:“同学,你别怪归帆。你……你就是姜若棠对不对?”
姜若棠点了点头:“是的,阿姨,我是姜若棠。”
“最近一段时间,归帆在家里总是会跟我们说起你。也许你不相信,你第一次穿着北城光耀的校服站在我们两口子的面前,说要吃我们做的韭菜鸡蛋煎饼,我们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么善良这么乖的男生,会不会就是归帆口里那个同学。”
姜若棠侧目望向陆归帆,陆归帆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妈妈继续道:“你坐着那么好的车,还有司机接送,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归帆说你很有才情,画的画特别好看……像你这样的孩子,要是知道归帆的爸妈是街边小摊贩……就算你有教养,愿意继续和归帆做朋友,但是肯定会有落差……归帆也不是会说好听话的类型,你们说不准就会疏远了。”
陆妈妈一边说,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
“以前归帆读初中,我们两口子还在橡胶厂做事,就有同学天天嘲笑他身上一股橡胶味道。现在,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爸妈在路边卖韭菜鸡蛋煎饼,估计就要说他一身都是韭菜味了……归帆跟我们说了许多次,他说‘姜若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他知道自己爱吃的韭菜鸡蛋煎饼是我爸妈做的,他会很开心。’”
姜若棠侧目望向陆归帆,原来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陆归帆是知道的。
“是我们不让他说……因为我们不想他再被嘲笑了……”
陆爸爸的喉咙上下滚动,他不但激动,而且紧张。
陆归帆垂着眼,手指缓慢收拢,心脏上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那一刻,姜若棠就明白了陆归帆没有坦白父母的身份并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是保护他父母脆弱的再也经不起伤害的自尊心。
这对从澄滩的渔村走进晟市橡胶厂的夫妻,拥有了陆归帆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
在过去的日子里,无论是开家长会还是碰到陆归帆的其他同学,一定因为自己的文化和出身而非常自卑过,也听到了那些明明成绩不如自己儿子的同学对陆归帆的贬低。
就好比那一次林鹿、耿玉还有谢良他们几个聊起香氛和进口洗衣液味道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曾嘲讽来收作业的陆归帆身上应该都是橡胶的味道。如果被他们知道陆归帆的父母甚至不在橡胶厂了,天知道会不会故意跑到十四中门口买了韭菜煎饼到陆归帆的面前奚落他。
陆归帆心性坚韧强大,无所谓这些无聊的人。
但对于陆归帆的父母来说,却是很大的伤害。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给自己的儿子拖后腿了。
唉……其实知道这些,姜若棠并不会责怪他们瞒着自己,只会感觉到心疼。
他歪着脸,凑向陆归帆面无表情的脸,弯着眼睛笑了。
“怪不得,我觉得阿姨的眼睛很好看、很熟悉,现在才知道原来班长的眼睛那么好看是遗传谁的了!果然美貌不会凭空出现,基因诚不欺我。”
陆归帆的母亲愣了一下,有些羞赧地将发丝向耳后捋去,“这……这孩子真会说话……”
“那咱们走吧。三轮车还留在十四中的门口,还得推回去吧?”姜若棠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扣住了陆归帆的手腕。
那一刻,陆归帆的指尖一颤,宛如被电到了,所有的负面心绪都被留在了深沉的泥沼里,而他被那只手毫不费力地拖拽了出来,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坦荡。
姜若棠手心的温暖触感让他眷恋,心甘情愿地跟随。
一家三口跟着姜若棠和小高离开了派出所。
陆爸爸和陆妈妈站在车门前都不好意思坐进去,他们拽了陆归帆一下,小声说:“这车子看着好贵啊……我们身上都是面粉油污……如果弄脏了,人家还得清洗……”
陆归帆知道姜若棠不在乎这些,但这也许会给负责维护车子的小高带来麻烦。
他刚要婉拒,就听见小高很热络地说:“没关系的,叔叔阿姨,已经十点多了,快点上车,先送你们回家再说。”
姜若棠也在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一路上,陆归帆都很安静,他从小到大从未有像此刻一样去感受另一个人的存在。
姜若棠一直在和他的父母说话聊天,比如韭菜饼怎么煎得那么香,鸡蛋要怎样才能打出蛋花,除了韭菜鸡蛋饼陆阿姨还擅长做什么。
陆归帆的母亲一开始还很拘谨,没过多久话夹子就打开了,就连他们从澄滩那边的陆家村搬到这里多少年了都被姜若棠套了个七七八八。
来到了十四中的门口,陆归帆和他爸爸想要把坏掉的轮子安上去,但是没有工具,轮子的铁箍变形,螺丝也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根本装不回去,就更不用说把三轮车骑回去。
姜若棠就撑着膝盖弯着腰在旁边看着。
陆归帆侧过脸,瞥见姜若棠的鼻尖和微微翘起的睫毛,清冷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反而衬出几分暖意来。
本想揉一揉他的脑袋,但陆归帆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污渍,只能柔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个三轮车我们得抬回去,你在这里等着也没有什么用。”
“啊?”姜若棠皱起了眉头,忽然在陆归帆的头顶上摁了一下,“班长,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抬回去?前面那个轮子不是还能转吗?”
陆归帆看着他,“那也不能骑独轮车啊。”
“让小高把后备箱打开,三轮车后面架在后备箱里,前轮在外面,这不就能给你拖回去了吗?”
陆爸爸立刻说:“这不行,这可不行,会把你的后备箱搞得很脏很脏的!”
“你以为那辆车的后备箱有多干净,打开来吓死你们!”
姜若棠拍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示意他来帮忙。
陆归帆还没伸手,小高就跑了过来,和姜若棠一起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进三轮车的后面,陆归帆的父母在旁边看着他们如此豪爽而高效的操作都傻了眼。
“归帆,你那位同学只是好意,我们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是啊是啊,这清洗一下后备箱很花钱的!他已经帮我们够多了,别再麻烦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的抱怨声传了过来:“小高!你今天开车运尸了吗?后备箱臭死了啊!”
小高笑着说:“你爸爸今天去乡下钓了好多鱼,我就陪着他给亲朋好友送鱼,半路上桶子翻掉了……呵呵……”
“所以这是鱼腥味……”姜若棠捏着鼻子朝陆归帆的方向挥了挥手,“过来呀!”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你看,他为了让你们别再担心弄脏他的后备箱,特地告诉你们他的后备箱本来就有很重的鱼腥味。如果我们继续拒绝,若棠和小高又得劝说我们,时间就浪费在你推我就上了。”
陆爸爸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们先回家再说,仔细小心一点把车放好。交朋友也要爽快,扭扭捏捏的让小姜看笑话!我们一直不动,人家小姜也一直担心我们,搞得他也回不了家。”
就这样,三轮车被安放到了后备箱。
夜晚的交通很通畅,本来要堵半小时才能到的老城区,才一刻钟就到了。
小高认出来了,这一片都是橡胶厂的员工宿舍,最早是厂里分下来给职工居住的,十几年前允许员工把房子买下来。
按道理陆爸爸和陆妈妈都是橡胶厂的职工,就算不富裕也绝对不是贫困户。
但就在去年橡胶厂被收购了,三十五岁以上没有学历的员工被一刀切,虽然领了补偿金,但是如果不想办法赚钱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本来按照他们的家境,陆归帆应该去读公立高中,学费便宜,北城光耀对他们来说就是渴望而不可及的。
然而陆归帆初中时代成绩太好了,各种数理化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北城光耀的校长以免除一切学杂为条件,把陆归帆挖到了他们学校。
所以,读书厉害还是能省钱的。
到了楼下,小高帮着陆爸爸和陆妈妈把车抬了下来,刚要道别了,就听见姜若棠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咕噜噜”一串声响,在安静的宿舍门前显得非常尴尬。
陆妈妈赶紧说:“小姜,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上我们家坐一会儿,阿姨给你做韭菜鸡蛋饼?”
陆爸爸也邀请说:“对对对,我们动作可快了,不要十分钟就能给你做好。”
姜若棠看向陆归帆,他虽然很想尽快了解对方,毕竟上辈子姜若棠对他无话不谈,连化疗导致小若棠的头发掉光了都要跟陆归帆抱怨一番,他是真的很想尽快和陆归帆回到那样亲近的关系。
但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还有可能会引起陆归帆的抵触。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宿舍楼下的灯光昏暗,但姜若棠的眼睛却很明亮,亮到让陆归帆有一种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界限,姜若棠的目光可以翻山越岭,穿透所有的世俗偏见的感觉
“上来吧。总不能让你在梦里吃韭菜鸡蛋饼吧。”
“太好了!”姜若棠两三步迈过去,搭在陆归帆的肩膀上。
宿舍楼很破旧,走廊的墙壁早年刷的粉都斑驳了,昏暗的灯光照下来,如果只有姜若棠一个人,他会觉得那就是恐怖片情节,但是有陆归帆走在他的前面,姜若棠的演技忽然大爆发,装作爬楼很累的样子,故意扯着陆归帆的后衣摆。
陆归帆放慢了脚步,任由姜若棠这么拽着。
当爬过五层楼的时候,不怎么锻炼身体的姜若棠必须承认……不需要演技,他是真的累了。
“哈……哈……”
眼见着小高还有陆爸爸和陆妈妈都到楼上去了,只有陆归帆陪着姜若棠慢悠悠往上挪。
当到达楼梯转角的时候,陆归帆稍微停了一下,低着头向前的姜若棠整张脸撞在了陆归帆的后背上,还差点失去平衡,危急关头姜若棠一把扣住了陆归帆的腰。
陆归帆的呼吸一滞,姜若棠立刻感觉到了对方的紧绷,他看着陆归帆抬起的手,以为对方是要把自己的手挪开,但没有想到陆归帆的掌心刚碰上他的手背,就虚虚地停住了。
简直就像某种默许。
姜若棠的心脏就这么一直悬着,陆归帆只要不动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陆爸爸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陆归帆叹了口气:“你要歇到什么时候?”
姜若棠赶紧把手收回来,他觉得脸上热腾腾的,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什么来,下意识鬼扯了一句:“班长你腰好细!”
“神金。”
陆归帆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陆归帆的家。
这是一个局促的两室一厅,客厅很小,摆着一套皮子都已经满是裂纹的沙发,老款的茶几,再旁边靠墙的位置是吃饭的折叠桌椅,灯光很明亮,所以也能照出瓷砖地板上一些岁月的痕迹。
小高倒是很自在地在沙发前坐下,给姜怀远发信息说陪着若棠在同学家吃夜宵。
姜若棠则站在客厅的中间环顾四周,陆归帆就在旁边看着,他本来想找点东西给姜若棠喝,但是冰箱里没有任何饮料,他们家连茶都没有。
陆归帆知道姜若棠从小就在富裕的环境里长大,这样的房子也许对他来说只出现在电视剧里。
就在陆归帆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沙发上,想让姜若棠坐自己校服上的时候,姜若棠却跑到电视机柜前蹲下,指着那张全家福说:“哇……你爸年轻时候好帅!你妈也好漂亮!你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捡了你爸妈最好看的地方长一块儿了!”
陆归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姜若棠向后退回沙发的位置,坐下的时候却把陆归帆的校服拿了起来,向后一躺,丝毫不在乎沙发上的纹裂。
沙发倒是挣扎着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嘎吱的声响。
姜若棠嗅了一下陆归帆的校服衣领,“班长!你衣服好香!这是ALPHA的信息素吗?”
这是爱看小说的简莎日常开的玩笑,总说陆归帆有一股子高冷优质alpha的气场。
陆归帆顿了一下,明明姜若棠的鼻尖碰到的只是他的校服,但陆归帆的后颈却莫名其妙地发烫。
小高没忍住乐了起来:“若棠!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还好你的班长是小帅哥,不然我都误会你是登徒子了!”
姜若棠一本正经地说:“帅哥也很危险的。”
厨房里传来有什么东西下锅的声响,陆爸爸和陆妈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姜若棠坐不住,小声问:“班长,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你初中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对吧?”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打开了旁边一扇门,露出了一间井然有序的小房间。
书架堆得满满当当,书桌的一边摆着高高一摞练习卷,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格子床单,平平整整的。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太多空间,姜若棠如果要离开这间房间还得跟陆归帆贴面。
姜若棠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坐在陆归然的书桌前,闭上眼睛做出拜拜的样子:“接一点来自学霸的灵气。”
陆归帆垂着胳膊,倚着旁边的墙静静地看着姜若棠的背影。
那么近,但好像其实又很远。
姜若棠睁开了眼睛,玩起了陆归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装饰,一个木头做的小不倒翁。
这个房间对于姜若棠来说,就好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山洞,他自己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宝藏。
陆归帆从小到大的课本,也有一些老旧的、很可能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嗯,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地盘了。今天先坐一下陆归帆的椅子,明天就在他的床上打几个滚,留下我的味道。
陆归帆:我错了,应该早点邀请你来打滚。
第39章 渣男大翻车
比如那种定价1.98元的《水浒传》、《红楼梦》,还有硬壳都泛黄的《悲惨世界》。
“这是你的初中数学课本,原来你初中时候的字就已经这样一板一眼了?”姜若棠回过头来,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只是很轻地应了一声。
“还有你高一的作文,啊,你的字真好看……如果我的字能有这样好看,说不定老师看到我的作文,能多给我一点友情分。”姜若棠瘪了瘪嘴。
“你的字其实也很好看。”
“得了吧,全世界就只有你夸过我的字好看。”
陆归帆微微张了张嘴,没把那句“一看就很乖”说出口。
姜若棠正在欣赏他从小到大拿到的那些奖杯,轻轻抚过,他的神情里是陆归帆能完全看懂的羡慕和崇拜。
这样的气氛是很好的,本来不该被破坏的。
但是对于陆归帆来说,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宁愿从未感受过也不想在许多年以后恋恋不忘。
“姜若棠,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家,还有我的生活。”
“哦。”姜若棠回过头来,不明白陆归帆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我不是在宽敞明亮的家庭长大,我的父母不是什么社会名流,他们连初中都没有读完。”
“我知道啊……”
“我在超市里买一瓶酸奶都会计较它是不是临期打折,我不懂奢侈品,我没有看过几场电影,我甚至没有叫过外卖,我的生活一直都在计算之中——怎样是最优解,怎样消耗的经济最少。我不知道数理化之外的其他东西,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来让身边的人开心,我较真的时候甚至令人发指。我有很多棱角,而你圆润柔软,会受伤。”
陆归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但他的心脏却波澜起伏。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想要孤独,谁都想要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但偏偏只有姜若棠,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姜若棠,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够到他。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清楚听到门另一边小高和陆爸爸还有陆妈妈聊天的声音。
而让陆归帆期待的,也是最为恐慌的审判正式开始了。
“我挺开心的,班长。”
姜若棠的声音轻轻的,就像一声磬响,悠远得让陆归帆的心境变得开阔起来。
“嗯?”
姜若棠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我……一直都挺忐忑的。我在学校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啊。什么恋爱脑大少爷、王子病之类,骄纵任性就是我的代名词了吧?哪怕你还是会跟我说话,会带着我刷基础题,我也担心……那只是出于你身为班长的责任感。”
陆归帆很轻微地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姜若棠和自己竟然有着相似的想法。
“你说你的家境和父母就这样了,学历低之类……可你还能拿下这么多的竞赛冠军,简直就是东方不败……呸呸呸,简直就是西门吹雪。你将来一定会是了不起的学者,那种满身专利,出国学术访问都有特殊通道,只要是你的演讲,任何世界顶级学府的礼堂里都会人满为患,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无数迫切的眼睛想要从你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点拨。如果我从来不曾和你相熟,我也会拿着你的生平简介对其他人说——瞧啊,这不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真实写照?”
姜若棠背对着他,可此时此刻,陆归帆却很想看他的眼睛。
那是另一个陆归帆不曾想过的世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打破阶级的壁垒,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大学里当个讲师就很不错了,但姜若棠却觉得他无所不能。
这种盲目的信任,与其说孩子气,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力量。
陆归帆想要成为姜若棠想象中的那个人,想要被他一直认可,被他一直崇拜。
“喂,如果我买当日的酸奶,你会说我浪费吗?”姜若棠忽然问。
陆归帆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如果我买一堆奢侈品满房间都挂不下,你会说我不懂事吗?”
“如果这些能让你开心,当然不会。”
“如果我跟你说起我喜欢的电影,你会觉得我很聒噪吗?”
“不会。”
你讲故事的样子神采飞扬,我相信电影没有你说的故事有趣。
“如果我点外卖,你会觉得我乱花钱吗?”
“我只会觉得垃圾食品让你长小肚腩,不会觉得你乱花钱。”
因为你只是享受你生来拥有的一切,并没有去掠夺他人的东西。
如果你这一生都富足快乐,那有什么不好呢?
姜若棠慢慢转过身来,手里还捧着那个不倒翁,嘴角的那一点笑让陆归帆有一种千山万水奔赴而去的冲动。
“朋友都是会互相帮助的,如果我帮助你,你会觉得这是同情施舍、伤害你的自尊心,然后拒绝我、远离我吗?”
“……不会。”
我的自尊心没有那么脆。
我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心的付出,什么是同情施舍。
“班长,如果有一天我没有钱了,我还病了,没有人际关系也帮不上任何人的忙了,孤孤单单躺在病房里……你会……”
“你不会生病的。”陆归帆的回答很肯定。
“我是说如果……是人就不可能不生病啊。”
“你要是害怕生病,我以后可以考医学院。”
姜若棠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那么喜欢数学和物理,我才不要你为了我去考医学院!我就想问你,如果我生病了很难受,只想吃一口你妈妈做的韭菜鸡蛋煎饼,但是你们又在很远的地方……”
“我会给你送过去,无论我在哪里,只要你说想吃。”
姜若棠愣在那里,陆归帆这种人不会轻易做承诺,他和那些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不同,他答应的每一件事都会倾尽全力做到。
“你刚刚说自己较真儿,如果是这样较真儿我觉得特别特别好。”
陆归帆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且怎么听怎么像是对喜欢的人表白和承诺。
姜若棠朝他抬高了自己的手,“击掌为誓,无论是毕业了、无论我们长大以后变成怎样的人,都要像现在这样尊重和理解彼此,无论贫穷富贵,都不能反悔。”
“嗯,一言为定。”陆归帆轻轻在姜若棠的掌心里拍了一下。
才刚要挪开,姜若棠就扣住了他的手,对他弯着眼睛傻笑。
“归帆,叫小姜出来吃饼了!”
“我们还做了福羹,尝尝看!”
姜若棠松开了陆归帆的手,侧过身,几乎贴着陆归帆从他的身边经过,还坏心眼地撞了他一下:“走吧!出去吃宵夜咯!”
陆归帆差一点就伸手抱住他,但姜若棠就像一条小鱼,已经溜走了。
陆妈妈的手艺是真的不错,不仅韭菜鸡蛋饼又酥又脆还馅料厚实,福羹汤也很香,小高吃的稀里呼噜的,直说今天晚上太值了。
吃到快十一点半,小高才带着姜若棠回家,走的时候姜若棠对陆归帆的爸妈千叮万嘱,如果再遇到有人找麻烦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他会告得他们连裤衩子都没有。
陆爸爸和陆妈妈忍不住一直笑,直到姜若棠和小高走了,他俩才面对面叹了口气。
“这车就算修好了……十四中门口也去不得了……我们该怎么办?”陆妈妈抹开眼泪。
陆爸爸安慰地搂着自己的妻子,轻声道:“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至于穷死。十四中不行,那不是还有其他中学吗。”
陆归帆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他就去给其他初中生补课。
“但是,今晚也有开心的事情。我们认识了小姜,他真的就像归帆说的那样,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好孩子。”
“对对对,吃东西的样子好乖啊。”
姜若棠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客厅里还为他留着灯,这个点姜怀远还有娟姐都睡下了。
姜若棠刚换好拖鞋,赵云疏穿着家居服从主卧走了出来。
“妈,你还没睡呢?”
每次听到那一声“妈”,赵云疏心底就对姜若棠产生莫名的柔软,让她想要疼爱他,明明这孩子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生活无忧。
赵云疏慢慢走下来,“有点担心你……听小高说,你为了帮同学的爸妈,不但报警了,还自己冲上去了?”
“我有分寸,您放心吧。”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冰箱,倒了半杯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不管怎样,你的安全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向我和你爸爸寻求帮助。”赵云疏开口道。
姜若棠看着赵云疏微微皱着的眉头,轻轻拉了她一下。
赵云疏感觉姜若棠有话要说,而且半大小子拽自己的袖子就像撒娇一样,赵云舒的心莫名就软了,于是在厨房的小吧台坐了下来。
“那个……我最近才知道我的外公何道辰留了一笔可观的遗产给我。您也知道我年纪轻,还有两个月就要艺考。但是这笔遗产我心里已经有投资方向了。”
赵云疏一听,有些惊讶地说:“什么方向,可别是……”
“可别是什么?”姜若棠笑着问。
“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遗产,怎么使用应该由你做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谨慎。”
姜若棠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我的云疏妈妈,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把它拿去给白映川砸营销的,也不会用它去捧任何明星。
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遗产,是他和他的祖辈下南洋辛苦赚到的血汗钱,如今这笔财富托付给了我。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代理人,当我看中任何项目的时候,这个人能为我出面。最好……有深厚的财经知识,对危机和骗局有敏锐的嗅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人品正直。”
赵云疏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信赖,以及他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成熟的内心。
“好,我会尽力帮你物色。”赵云疏的脑子里已经掠过了好几个名字。
这是姜若棠第一次找她帮忙,还是打理他外公的遗产这么大的事情,这种信任让赵云疏心里很高兴,她一定要为姜若棠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别总说我了,不如说说你——”姜若棠的手指伸过来,在赵云疏的眉心碰了碰,“你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别把我当孩子,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心,也可以跟我聊聊,说不定因为我没有在寰宇里待过,能够跳脱出那个环境,给你出一点主意呢?”姜若棠笑着问。
赵云疏垂下眼,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本来也觉得和姜若棠说成年人世界的办公室政治,这孩子也听不懂。
但也许是姜若棠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真实的关切,再加上之前投资翱翔科技的事情让赵云疏感受到了姜若棠的眼界,面对现在的困局赵云疏也是有倾诉欲的。
她开口道:“我的团队已经组建好了,本来可以开展审计工作,但是财务部一直不肯对我交出账务资料,当我在工作会议上说出这个问题,没想到其他部门都成为了财务部的应声虫,叫我不要给财务部增加额外的工作负担,不要破坏财务部的工作节奏之类。”
姜若棠了然地一笑:“所以财务部对您采用‘拖字诀’,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们的账务有问题。他们现在应该很辛苦地在补漏洞吧。得快一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把做好的账交给你就能骗过你的火眼金睛,但揭穿他们的假账也费力气啊。”
“是啊,你秦爷爷也是这么说的。”
赵云疏忽然觉得和姜若棠说话很舒服,他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对大人的“权利游戏”看得很清楚。
家里有个人能听自己说这些,赵云疏觉得轻松了不少。
姜若棠笑了一下,凑到了赵云疏的面前,“您擅长阳谋,只是偶尔……咱也要上点手段,玩点阴谋。”
然后叽里咕噜,姜若棠眉飞色舞地跟赵云疏说起了上辈子自己听到的“传闻”。
赵云疏听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惊讶,“你说的是真的?”
姜若棠点头,一脸小狐狸偷鸡蛋得逞的表情,“我这瓜保熟!”
两天后的早晨,姜若棠正在餐桌上吃着汤包,就看到社交软件里弹出来一个新闻标题#遭遇顶级凤凰男,娱乐圈白富美人财两空#
“嗯?”姜若棠点开一看,才发现这位顶级凤凰男竟然就是寰宇影视的财务总监兼林成栋的狗腿子黄腾跃!
汤汁喷了出来,姜若棠的舌头被烫到,差点原地起跳。
“瞧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淡定。”
姜若棠看向一旁的赵云疏,用口型询问对方:您给他买的通稿?多少钱啊?
赵云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听说黄太太很喜欢MLS的珠宝,就和她一起去看看。没想到在店里撞见了另外一位‘黄太太’,想要买一个3克拉的大钻戒,正打电话跟她的老公撒娇。而手机那一头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黄腾跃。当时黄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了。”
姜若棠看了赵云疏好一会儿,朝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的演技好好啊!”
“我演什么了?我是真的去看珠宝的。你觉得我这对珍珠耳环好看吗?”赵云疏侧了侧脸。
“好看死了。”姜若棠笑得牙花子都快出来了。
这时候赵长烽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看着这两人的笑容,总觉得他们有什么小秘密。
“说,你们是不是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是贬义词!我们全家都是正派人士!”
所以啊,离开了珠宝店之后,黄太太就立刻请人调查起黄腾跃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这家伙不但犯了传说中“男人都会犯的错”,还早就把大批资产转移到了情人的名下,这些资产远远超过了黄腾跃身为财务部门主管的正常收入。
顿时,黄太太对这个口蜜腹剑的渣男恨到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早些年黄腾跃就是个凤凰男,刚到大城市里工作,自恃是处理账务,特别是弄虚作假的一把好手,但却迟迟得不到晋升,每年也就混个优秀员工,因为老板就把他当成工具,他郁郁不得志只能低头甘为牛马。
这个时候,他遇上了自己一生的伯乐——林成栋。
两人一拍即合,林成栋告诉黄腾跃,以他的情况想要实现阶级飞跃,最佳办法就是搞定老板的独生女。
黄腾跃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林成栋为他总结了一整套话术,什么“我觉得你和其他富家女不一样,你更善良,更优秀”、“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知道你的努力,就算你爸爸不理解你,我也会支持你”,“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愿意不计代价全力以赴”……
黄腾跃觉得很荒谬,就这样说几句话,不用砸钱?不用有车有房?老板的女儿就能对自己倾心?
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道真好用。他竟然真的空手套白狼,靠提供情绪价值把老板的女儿套得死死的。
结婚之后,黄腾跃凭着老婆的关系平步青云,在林成栋的安排和老丈人的扶植下步步高升,踩着赵云疏的肩膀爬上去。
这样的男人,一旦得到了权力,就开始飘飘然,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了。
他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还有了孩子,大批的资产都被转移到了那个小家里。
黄太太知道了这还能忍?直接给他赠送了一个娱乐圈新闻,连他的渣男语录都上了头条。
这些语录不仅仅在网上广为流传,也成了这群学生课间的谈资笑料。
来到学校,姜若棠才刚坐下,通道另一侧的简莎戳了他一下,用夸张如同诗朗诵的语气念着渣男语录。
“若棠,你有我就足够了,别去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啊?”姜若棠正在刷题,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对方。
简莎再接再厉,那语气把林鹿模仿了个七成,这姑娘也是个阴阳学大师,“就算其他人都不认为你能成功,我永远相信你!”
“是吗?你相信我这次月考能年级前三十?”姜若棠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你相信我个鬼。”
姜若棠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低下头刷题。
后排的赵长烽也笑得嘴角都压不下去。
坐在另一旁的林鹿也在刷着这些消息,他能想象到今晚回家的时候,他的父亲会有多么恼怒。
黄腾跃是林成栋的左膀右臂,是他的钱袋子,现在钱袋子漏了,黄腾跃为了自保,很多事情都会被抖出来。
不行,他必须抓紧姜若棠,不能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姜若棠对于姜怀远来说很重要,只要姜若棠向他爸爸要求,姜怀远就会站在林家这边,帮林成栋说话!
“若棠,你现在这么努力,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能考……”林鹿只是习惯性地说着从前能让姜若棠觉得开心的话,只是今天,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住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希望姜若棠没有听见自己这番话,但没想到姜若棠竟然撑着下巴笑着看过来了。
“呀,我以前都没发现,这些渣男语录,林鹿你可是从小对我说到大的呢!”
林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他这些说话方式是林成栋言传身教,而黄腾跃也是林成栋亲传,所以和网上盛传的渣男语录相比,林鹿这个更接近原版呢!
为了掩饰心虚,林鹿假装生气地撞了姜若棠一下。
“若棠,你太坏了!我跟渣男是一样的吗?”
“那必须不一样啊!渣男得长得帅,说出那样的台词才动听!林鹿,你是乖宝宝那一挂的,所以不要学渣男说话了!”
这算是姜若棠对林鹿的提醒了,但愿他能听得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出门,所以早一点更新。
现实生活里,每个人都很需要有人支持理解自己、提供情绪价值,但还是要小心有的人提供情绪价值是另有所图。
第40章 这些是你应得的
林鹿又推了姜若棠一下,假装生气,“你才乖宝宝,你全家都是乖宝宝!我不管,课间你得给我买酸奶。”
这时候,坐在林鹿另一侧的白映川慢悠悠开口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膝盖中箭了呢?”
“啊?”
“中什么箭?”
林鹿和姜若棠一起看向白映川。
“姜若棠刚才不是说,渣男得长得帅,说出那样的台词才动听吗?”
白映川的视线越过林鹿,落在姜若棠的眼底。
“所以……姜若棠,我在你眼里是渣男吗?”
咋滴?我的看法重要吗?
这样一说,姜若棠还起了几分兴趣。
上一世,姜若棠也给白映川接过这种渣男反派的电影角色,当时的他觉得这种角色是个突破,如果演好了口蜜腹剑的渣男也能坏出魅力值,而且还是知名导演,能给白映川提升一个咖位。
但林鹿可没有这样的远见,他想的就是这样的角色形象对白映川不利,演好了反而会被喷,不利于日后的奢侈品代言人恰谈。
上辈子没让白映川接下这角色,这辈子能听他说说渣男语录过一过耳瘾也成。
“行啊,你来你来,看看能不能迷死我!”姜若棠摸了摸下巴,似乎很感兴趣,而他眼底的那一丝挑衅被白映川捕捉到了。
全班同学都关注了过来,他们没有想到白映川竟然要即兴演戏,有几个按耐不住的甚至从后排挪动到了前排。
姜若棠的后背被人用笔戳了一下,赵长烽的声音传来:“哗众取宠。”
姜若棠在脑子里的小人差点笑到锤桌子,赵长烽明明是想提醒他不要再被白映川迷惑,怎么说话的调调酸溜溜的呢?
“那我开始了。”
“放马过来。”
白映川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朝着姜若棠的方向弯下腰,简直就是偶像电视剧里“为你折腰”的经典再现。
不得不说,白映川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人。
哪怕不发一言,他幽深的目光,流露出的情态,立刻营造出了深情款款的氛围。
“若棠……”
两个字而已,周围本来还在窃笑的同学们竟然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姜若棠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有质感。
“这么多人里我只看到你,你真的很特别。”
这句话明明做作得要死,但白映川却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自然。
动听的音色,隐忍中带着恳求的语气,让姜若棠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在白映川的世界里真的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白映川的唇角很轻微地向上一扬,目光里的情绪流转变化,就像一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反派,却在姜若棠的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虽然我不是好人,但为了你我可以试一试。”
姜若棠本想要鼓掌,夸一夸白映川的演技,但是对方眼底透露出一抹肯求,仿佛在说——我不是坏人,请让我留在你的世界里。
哪怕我只能当你的观众。
白映川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前倾的幅度更甚,坐在他俩之间的林鹿只能向后靠,让出空间来。
“我想要认真地对待你,所以别走开,好吗?”
如果说前两句还算是渣男PUA语录,就为了让受害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这第三句却听起来宛如告白。
此时的教室里很安静,大家似乎能感受到白映川对姜若棠的特别,但又说不出来是哪种特别。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抱着老师批改过的练习卷走进来,对全班这诡异的气氛熟视无睹,流程式分发起卷子来。
也因此,静止的时间忽然流动了起来。
姜若棠本来想要挪开自己的眼睛,但是被白映川那么看着,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班长都来了,你渣男语录还没有说完吗?
白映川接收到了姜若棠的眼神吐槽,很淡地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意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陆归帆拎着卷子,难得驻足,他将卷子放在了姜若棠的桌面上,指节轻轻敲了敲:“这个前两天教过你,没学会吗?”
姜若棠伸长脖子看了看,挠了挠脑袋:“我的眼睛学会了,脑子还差点火候。”
陆归帆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声音却微妙地温柔了许多:“这是高考的重点题型,既然上次没学懂,那我再想想办法,看怎么讲解能让你懂吧。”
姜若棠从没想到自己做不通题,动脑子的竟然是陆归帆,他又得想其他的能让姜若棠记住的解法了。
“那个,班长……你觉得我凭借努力能考进年级前三十吗?”
陆归帆蹙了一下眉头,“我以为你的目标是冲出倒数第三考场……”
“你打击到我努力的劲头了。”姜若棠故意流露出落寞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做错了那题。
陆归帆抬起手,差一点就要揉姜若棠的脑袋,在这么多人的目光里,他还是将手垂了下去。
“但是你继续努力下去,我觉得可以考上你梦想中的大学。所以是不是年级前三十重要吗?”
姜若棠歪着脑袋笑了,眼睛弯弯的,陆归帆之前还觉得他像小狐狸,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看着明明就是一只傻猫。
但对于姜若棠来说,这就是独属于陆归帆的“安慰”,很普通,很切实际,没有空中楼阁的美好也没有理想大饼那么热气腾腾,但对于重活一世的姜若棠来说,却很珍贵。
就在陆归帆即将离开的时候,姜若棠忽然转身一把扣住了陆归帆的手,抬起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班长,全世界只有你一心想要教会我,你真的很特别。”
“嗯?”陆归帆歪了歪脑袋,再结合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外加简莎和赵长烽的捂嘴窃笑,立刻明白姜若棠在作妖了。
于是他淡淡地看着姜若棠,仿佛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虽然我不是学霸,但为了你我可以试一试。”
当姜若棠说完这句话,白映川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他意识到姜若棠说的就是自己刚才那三句话的翻版。
“我会认真地做每一道题,所以别走开,好吗?”
姜若棠的眼睛又圆又明亮,陆归帆垂着眼看着他,将另一只手上的卷子放在了后排赵长烽的桌面上,然后伸向姜若棠,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刘海。
这场景,让前后左右都惊呆了,除了第一次戴隐形眼镜,大家久违地再一次get到了陆归帆的帅。
画面媲美校园偶像剧,这才是学神为学渣折腰的经典画面!
下一秒,陆归帆的手指就在姜若棠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嗷——疼啊!”姜若棠瞪向对方。
“玩够了?松手。”
姜若棠悻悻然松了手,陆归帆拎起卷子继续往后发。
简莎和赵长烽低头笑得肩膀打颤。
“我的演技不好吗?笑什么笑!”姜若棠怒瞪他俩。
简莎鼓励道:“演技很好,但咱们班长不吃这一套啊。”
只有陆归帆自己知道,那种心弦被拨得乱七八糟的感觉又来了。
他发完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直到下课,黄腾跃的桃色绯闻还在继续发酵,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有手机的学生,都在批判渣男,舆论一边倒,就连寰宇影视的大门口都多了好些狗仔,让上下班的员工和高管们都怨声载道。
原配手上有不少黄腾跃帮着林成栋审批阴阳合同,财务造假、虚报瞒报的证据,一股脑地打包去了寰宇影业的董事会,扬言如果不处理这个渣男,这些资料就会送到相关部门去。
一时之间,所有部门主管都竭尽全力和黄腾跃撇清关系,而黄腾跃的老丈人差点双脚蹬过去,他对这个混账女婿失望透顶,反正女儿都已经开始起诉离婚,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务早撇清也免得影响离婚时的财产清算,老丈人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赵云疏进行内部审计。
情况一朝逆转——所有高管对赵云疏一呼百应,生怕一个配合不积极就被打成是黄腾跃的同党。
就连赵云疏看着黄太太,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任黄太太双手奉上的“绝密资料”,都觉得这运气好得过分。
之前,没有这份资料想要抓到黄腾跃的尾巴那是“大海捞针”,有了这份资料那妥妥地有的放矢,能省下不少的力气。
赵云疏带着审计部和保卫科的人去搬资料的时候,再看到那些旧同僚,赵云疏都有些百感交集。
以前自己在这个部门就是个牛马,是永远升不上去的“最佳员工”,万万没有想到风水轮流那么一转,自己倒成了来这里办案的“钦差”。
那些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什么副主管、专员都围在了她的面前,不断套着近乎,表示他们对黄腾跃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黄腾跃的秘书马不停蹄地将电脑资料都删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想把电脑硬盘卸下来藏包里带出去,结果保卫科的人来太快了,他慌不择路,差点把硬盘从窗户口扔出去,被保卫科给拦住了。
赵云疏扶额,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硬盘啊,从十几楼扔下去,真摔地上也就算了,如果砸到人甚至闹出人命,那不比电脑里的罪过还要大?
真不知道黄腾跃都找了什么傻子当心腹。
赵云疏的审计部刚招了一个电脑专业的大学生,当着那个秘书的面儿把电脑资料全部都给还原了,秘书脸色那叫好看,赵云疏也不客气,直接报警把他带走了。
坐进画室的姜若棠瞥了一眼手机里再次弹出来的头条新闻#凤凰男高管潜逃中,寰宇影视内部大洗牌#
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以想象林成栋此刻一定心急如焚,生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惶恐吧,害怕吧。
这些是你应得的,还会有源源不断地大礼送给你。
当天晚上,司机刚把下了晚自习的林鹿送到家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车门,就看到黄腾跃被拦在他们家的铁门外,不停咒骂着林成栋,还说什么如果自己做的那些账被公开了,他第一个就要把林成栋给供出去。
这可把林鹿担心坏了。
自己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父亲给的,如果林成栋的财产来路不正,是不是自己也会一无所有?
黄腾跃看见林鹿的那一刻,双眼瞪圆,就像是豺狼见到了肥肉,当他的巴掌拍在林鹿的车窗边,把林鹿的魂都差点惊出去。
“你……你要干什么?”
“小崽子!回去告诉你爹,老子给他做了那么多事,他要是一点旧情不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反正天捅破了,大家一起当被子盖!我手上有他叫我做事时候的录音!”
林鹿点头如捣蒜,还好有司机掩护,林鹿慌乱地推开车门逃出了黄腾跃的纠缠,他的腿都吓软了,在开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双腿几乎是跪在台阶上,疼得他后背冷汗直流。
林成栋一副吃了屎咽不下去的表情坐在沙发上,听见林鹿进门的声音,便冷着脸问:“那条疯狗还没有走吗?”
林鹿咽下口水点了点头,然后一鼓作气把黄腾跃说的话讲给了林成栋听。
林成栋看过来的目光是恐怖的,仿佛要把林鹿大卸八块,让林鹿那句“他……说……说他……手上有……录音……”都断断续续。
林成栋似乎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他冲着林鹿冷哼了一声:“这就把你吓结巴了?多大点出息!滚回你的房间,没叫你出来,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
林鹿这一次真的犹如受惊的小鹿,踉跄着爬上楼去,关起门来就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黄腾跃进来了,好像和父亲没说几句话就在客厅里又是砸桌子,又是摔椅子的,每一下都让林鹿害怕。
他深深地担忧着,他们林家是不是要完蛋了?
黄腾跃好像搞了好多好多的钱,如果连累到了父亲,会不会让他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他的房间,他上下课乘坐的车,他的吃穿用度,还有当他去上课的时候会不会被其他同学嘲笑,被指指点点?
就连白映川,也会避他如蛇蝎!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非常嫉妒姜若棠。
因为那个时候,姜振海老爷子还在,以他的威望无论是业界还是对公司的掌控,都是绝对的。
林鹿第一次见到姜若棠,他的神采飞扬,他的从不自卑和从不讨好,就是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小少爷,让林鹿羡慕嫉妒到酸水涌到嗓子眼。
林鹿接近他,讨好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取代他,所以父亲想要姜若棠成为一个废物,林鹿就根据父亲传授的那些话术来捧着姜若棠,隔离他和真正关心他的人之间的关系,给他自我感动式的恋爱脑行为添一把柴火,让那把火烧得旺旺的。
可就在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和姜若棠建立起这样特别的关系,一个暑假之后,一切莫名其妙就被清零了。
如果这时候连父亲都出事了……林鹿不敢想象他未来还能过上怎样的日子。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无论是他还是父亲,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争执声逐渐平息,不知道父亲到底说了什么,黄腾跃竟然主动离开了。
林鹿刚把门打开一道缝隙想要看看情况,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林成栋一阵愤怒的咆哮,他抡起刚被黄腾跃砸裂的水晶烟灰缸泄愤一般在茶几上猛砸,林鹿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让他浑浑噩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反观赵云疏的审计工作可谓一日千里,身为审计部分管者的秦镐拄着拐杖来到了赵云疏的办公室。
“秦老,您来了!”赵云疏立刻给秦老倒茶。
秦镐笑了笑说:“你忙,我就是来看看你。”
“秦老,您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赵云疏问。
“要说嘱咐……那就是你别操之过急,这一次根据我的经验,林成栋多半会断尾求生,能把黄腾跃搞下去也是一个成就,让他没了捞钱的工具,他自然会铤而走险犯更多的错,而你也将会得到更多抓住他的机会。”
“我明白,而且这个事情牵扯面如果太广的话,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和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刮骨疗伤也要求个‘稳’字。我们一点一点来,慢慢剪除他的羽翼,在踢他出去的同时,也把对公司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赵云疏点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云疏你比起从前要圆滑了许多。我都有点怀疑黄腾跃的夫人能把这些证据调查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你在背后指点她?”秦镐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赵云疏。
赵云疏笑了一下,她还记得姜若棠的嘱托,让她不要把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自己参与了这件事。
“您见笑了,我哪里想得到这些?这次是真的天上掉馅饼,太幸运了。”赵云疏回答道。
秦镐也相信以赵云疏的性格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你的处事作风是大开大合,什么都放在了明面上。但是对付小人,还是得有一些手段的。”
赵云疏谦虚地点头,但是她记得姜若棠对她的提醒,手段只有在所有人都对她不设防的时候才使的出来。
如果周围人都知道她有手段,那么无论是对她的防备还是距离都会提升一个档次,她还是牢牢把握自己“大开大合”的人设就好。
“我之前还奇怪,你当时非要人力资源那边给你招个IT专业的学生是为什么,这两天我倒是看明白了。不但恢复数据很溜,听说还给你们设计了小程序,追踪起账目来比从前快许多倍啊?”
“这也是我之前当财务的时候,和同行交流的感想。”
事实上,这是姜若棠特地叮嘱她的,要“审计信息化”。
很快,黄腾跃就被移送司法,他转移到情人那里的钱也被追回,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罪责,外加涉及合同的明星和经纪公司也落了马,连带着娱乐圈一起洗了个牌。
财务部整个大换水,新的总监是秦老特地从国外请来的,据说曾经为世界五百强工作。
周末,姜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姜怀远忍不住感叹,“怎么不知不觉就变天了?”
赵云疏和姜若棠很有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反倒让一旁的赵长烽有些吃味。
“妈,你和姜若棠眉来眼去的……我感觉姜若棠比较像你的亲儿子。”
这话把赵云疏气得差点呛着,“臭小子,眉来眼去不是这么用的!就你这语文水平,绝对九漏鱼!”
姜若棠撑着下巴,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我还觉得赵长烽你没头没脑的样子挺像我爸的亲儿呢!”
“你说谁没头没脑?”赵长烽假装生气。
姜怀远立刻给赵长烽夹了只大鸡腿:“他说我,说我没头脑。你别跟哥哥计较,他就只有嘴坏而已。”
赵长烽瓮声瓮气地咬了一口鸡腿,瞥了姜若棠一眼,“我当然知道。”
“知道什么?是咱爹没头脑?还是你哥我只有嘴坏?”
赵长烽夹了块排骨杵进姜若棠的嘴里,“如果排骨都堵不住你的嘴,下次我把碗都塞进去!”
餐桌上响起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大概是折断了林成栋的左膀右臂,姜若棠心里特别地高兴。
越是高兴的时候,他就越是想要见到陆归帆,然后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题不会做,想去找他。
陆归帆本来就在研究周末练习卷的那些题目,早就猜到了姜若棠哪些东西不会,正在想怎么教他。
只是放下手机,陆归帆想到了什么,就起身快步出了门。
陆妈妈正在看报纸找工作,看见陆归帆在门口换鞋,问道:“归帆,你去哪儿啊?”
“我去买点零食。”
“买零食……”陆妈妈刚要说什么,就被陆爸爸拽了一下。
“归帆有分寸。他忽然想吃零食,就让他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姜若棠是个昏君,白白把江山送给了佞臣林氏父子,流亡途中只有一个冷脸小御史和赵氏母子一路照顾。
这辈子,姜若棠还未登基,就开始召集身边的力量清算林氏父子,顺便撩一撩那个说话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小御史。
人啊,会变得。
以前觉得小御史冷着脸谏言特别烦人,现在觉得小御史一开口“望太子三思”姜若棠就神清气爽心脏狂跳。
————今日胡言乱语,看看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