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金子总归要发光的(三章合一)
姜若棠耐心地说:“趁着秦爷爷还在,就让他和赵阿姨一起,把该查的查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有问题,让公司提前有个准备,好过泰山威压而下,你们就是想补上漏洞也补不了了。”
姜怀远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很久很久,若有所思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说……云疏不会继续待在财务部的时候,成栋那么高兴。连我想拍个精品悬疑连续剧的事情,他都没有跟我唱反调了,之前明明说这种剧观众的受众窄不可能赚到钱的……但今天项目预算忽然变大方了……”
姜若棠无语地摇了摇头,“爸,你看看你啊,心里门儿清,却不作为。你真以为不跟林叔叔起冲突就是为他好了?等到他唱铁窗泪的时候,你去给他送肯德基全家桶?”
最重要的是,他求你,你就心软,你这尊泥菩萨一旦被他拉下水,还想上岸那就难了。
“我明白了。”姜怀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诶,若棠……你怎么忽然懂这么多了?你以前就只会……”
“只会什么?”姜若棠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
“只会‘白映川好帅’!”姜怀远把儿子的脑残语气学了个百分百。
听到这句,姜若棠刚放进嘴里的火龙果差点喷出来,黑色的籽好巧不巧落在姜怀远的嘴边,成了一粒媒婆痣。
“哎哟,慢点慢点。白映川本来就很帅啊……”
“爸,真正帅的不是他,是你。”姜若棠很认真地说。
姜怀远的表情有些懵:“啊?”
“那是你的镜头,你给的氛围感,才让他在大荧幕上那么摄魂夺魄。我有多爱他,就是多爱你。”
“你这么夸我……我有种小学时候因为表现良好得到小红花的感觉?”
“哈哈哈!”姜若棠笑了起来,“不过我有另外两件事情,要跟老爸你商量一下。”
“你说你说。”
“第一件事,我想要顶楼的阁楼当画室,你把你那些钓鱼的东西收到地下室储物间去吧。”姜若棠露出了小霸王圈地盘的表情来。
“你为什么忽然喜欢阁楼了?”
“三角形的窗子,艺术家的浪漫。放你的钓鱼竿,可惜了。”
姜怀远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我跟小高说一声,让他和娟姐帮忙,一起挪地下室去。”姜怀远停顿了一下,“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赵阿姨在前方为你乘风破浪,你是不是应该为她保障大后方啊?”
“那当然。你有什么建议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怀远也发现了儿子的建议总是非常靠谱。
“爱屋及乌啊,以后长烽也算你的儿子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是不是到了该为长烽谋划一下的时候了?”
姜怀远拍了拍膝盖,“我也想帮忙,但长烽喜欢打篮球……这个该怎么弄?我从你小时候起就培养你画画,该干什么我清楚。但是长烽打篮球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只知道打比赛,拿证书,等大学校队的教练来挑人。”
“那就看您是想要他走阳关道,正大光明实现人生理想,还是只想他有个大学念就行了。”
姜怀远直起背来,“那当然是走阳关道啊。”
“那就是把他往专业篮球运动员方面培养了。”
“他……可以吗?”姜怀远知道梵高、莫奈、维米尔,却不知道几个篮球明星。
所以赵长烽在这个领域里到底有多少潜能,该怎么培养,姜怀远一头雾水。
而他的朋友圈里,基本都是把孩子往商科或者什么钢琴、小提琴等艺术方面培养的,篮球对他来说是个全新领域。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姜若棠把好些材料发给了姜怀远,“这些都是训练师、体能教练、营养师的资料。他再不系统训练,就怕要浪费了一身天赋了。这些事儿,我就是想为他办也不合适。但是爸爸,你可以多上点心。”
“棠棠,你好像忽然长大了……我在你的面前,就像个没什么用的小孩。”姜怀远垂着脑袋说。
“也许赵阿姨就喜欢你这款吧。”姜若棠摇了摇手背,“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朕要批阅奏章了。”
“行行行,你刷卷子,我走了。”
给姜若棠关上房门,姜怀远满脸笑意地对娟姐说:“娟姐,明天你和小高就把阁楼里我那些渔具放到楼下的仓库吧。然后再打扫打扫。若棠想要把那里改成画室。”
“好的,先生。”娟姐看着姜怀远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心想真是奇了怪了。
从前先生每次和姜若棠聊完天,就一副满身阴影垂头丧气的样子。
可从暑假结束到现在,却完全变了,姜怀远只要和儿子聊完天就神清气爽?
周日,给白映川的欢迎会在林鹿家举行。
后院的草坪上是自助餐,各种精致的点心、饮料和上好的茶水,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阳光下聊天,说的都是什么奢侈品又出了新款,谁家又换了新的超跑,和学校相比,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白映川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线衫和休闲裤,日光垂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松弛而俊美,每走一步都是一帧养眼的画面。
主角来了,客人们都上前和他聊天,无外乎夸他帅,说他比漫画里男主角还俊美,还有人邀请他去私人酒会当舞伴。
只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加入热情寒暄的宾客,而是独自站在一边。
他穿着一身闲适的休闲衣,柔顺的半长发拢在耳后,和在场的年轻人对白映川趋之若鹜的模样相比,显得更加沉稳。
林鹿非常小心地照顾着对方,既不能太谄媚,又不能太冷淡。
“穆大哥你来了,真要谢谢你的捧场。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朋友?”
被称为“穆大哥”的年轻男人虽然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但林鹿能感受到对方周身透出的疏离感。
他就是寰宇影业另外一位大股东穆赫的小儿子穆闲清,当然穆赫的投资有许多,寰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还涉及房地产、影院、艺术品等。
穆闲清轻轻拍了一下林鹿的肩膀,笑道:“小鹿,你还是去招呼其他人吧。我能自得其乐。”
林鹿很有分寸,知道对于穆闲清来说不用强行融入自己不熟悉的人,反而是一种舒适。
这一群富二代在一起聊天,但也有人不识趣地开口问了起来:“诶,姜若棠怎么还没来?他可是白映川的狂热爱慕者啊!”
不少客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毕竟今天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看姜若棠如何跪舔白映川。
“若棠今天画室有课,所以来不了了。他提前就和映川说过了。”林鹿看向白映川,“对吧,映川?”
其实姜若棠没来,对于发起这个聚会的林鹿来说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姜怀远的电影作品无论票房还是学院派的艺术评价都很好,在业内有一定地位。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一直比较亲近,林鹿攒的局,姜若棠竟然没来,这还是他最喜欢的白映川转入北城光耀中学的欢迎会,怎么能不让人议论纷纷?
大家会想,林成栋和姜怀远友谊的纸船终于沉了?
白映川点头道:“是真的。若棠最近很用功,毕竟这两年考美院的难度变大了。就算有姜导帮着谋划,他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原来是这样……我估计是被关起来,不让他玩了。”
“暑假约他出来玩,他马上就来了。但昨天我约他,他也说要学习,看来是真的了!”
“天啊,姜若棠奋发图强,我有点压力了怎么破?”
“哈哈,为什么我觉得他在做无用功?最后还得靠他老爹送他出国?”
白映川听着这些话,眉梢冷淡地上扬。
林鹿朝着白映川感激地点了点头,但是白映川没有直呼姜若棠的名字,而是喊他“若棠”,甚至还有点温柔亲近的意味,这让林鹿有点不舒服。
他缓慢走到屋檐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沉没。
林鹿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姜若棠到底是怎么做到说不喜欢白映川就能转头拜拜,甚至能果断到把他画了那么久的寄托了热烈爱意的画作全部处理掉,这搞不好是什么欲拒还迎的手段……
只是……姜若棠有这样的头脑吗?
他一直是一但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子,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本来白映川就是栓住姜若棠的缰绳,但如果这条缰绳套不住他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林鹿决定试一试,他悄悄给白映川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了姜若棠的手机上。
他要确定一下,姜若棠是不是真的摆脱了白映川的影响力。
[若棠,你看今天的白映川是不是很特别有气质?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
此刻,梁老师的画室中央摆着一盘水果,姜若棠刚打了形,手机就一直在震动。
他拿出来瞥了一眼信息内容,全部都是白映川的照片。
如果是从前,姜若棠肯定会像打了鸡血一样高呼白映川很帅。
但现在,他敏锐地发现这些照片里白映川没有一张看向镜头,所以是偷拍的。
就像上辈子林鹿用来怂恿姜若棠效忠白映川的那些照片一样,都不是出于白映川的本意。
姜若棠冷笑了一下,随手点了几张,直接转发给了白映川,然后留言:[这几张挺好的,剩下的太虚了。]
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白映川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找了个借口,走到了角落里拿出手机看着姜若棠发的信息,正在手机上输送:[你不是没来吗,这些照片谁给你的?]
点了发送几秒之后,姜若棠的信息又来了:[抱歉,我以为你知道林鹿拍了你的照片。]
白映川目光沉了下来,他走到了林鹿的身后,发了一个问号给对方。
林鹿果然拿起手机解锁,对话框停留在他给姜若棠发信息的界面上,正好是那句[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而姜若棠的回复是[你发这些照片经过白映川同意了吗]。
就在林鹿把信息关闭的时候,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机拿了过去。
林鹿心头一惊,回头就看到白映川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在滑动他和姜若棠的聊天界面,里面是好几张照片,以及林鹿对姜若棠的多次邀请。
“映川……若棠没来聚会,所以我发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但是从头到尾,姜若棠都没有要求林鹿这么做,甚至还提醒了林鹿这样不好。
林鹿前所未有的忐忑,自己的做法无异于在白映川的雷区横跳,如果是平时,他会先把消息清空。
但是他一直要应酬,所以没抽出时间来,没想到被白映川给他看到了。
他以为白映川会冷脸,但白映川只是低下头,把手机还给了林鹿,笑着说:“下一次,如果你还要发我的照片给别人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知道怎么拍好看,你看这些,都拍虚了。”
“啊?哦……好的,我会注意的。”
林鹿长出一口气。
看着白映川的笑容,他忽然有种得意的感觉,看吧,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姜若棠不能做的事情,他林鹿能做。
下午五点,画室的课业结束了。
姜若棠拿出手机来看一眼,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林鹿竟然又发了好多照片来,只是和之前不同,明显是白映川配合他拍的。
比如白映川坐在沙发上,双臂搭着沙发扶手侧着脸看过来,唇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白映川看穿了姜若棠的一切想法。
其他人收到了姜若棠的那条信息,也会明白姜若棠并不是真的发错了,而是在提醒“有人在偷发你的照片”。
而白映川却知道,姜若棠压根就不想收到林鹿这些偷拍的照片,甚至看这些焦距不对的照片是浪费时间。
白映川直接反其道行之,自己教林鹿怎么拍照发给姜若棠看。
“你天生反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利用林鹿来勾引我呢。”姜若棠垂眼看着这些照片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不表示一下,这两人是不会消停了。
在回家的路上,姜若棠直接在后排支起了画板,画笔快速在纸面上掠动,当小高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姜若棠的画也完成了。
他将画卷起来,塞进了画筒里,递给了小高。
“小高哥,能麻烦你把这个送去林鹿家吗?告诉他这是我给白映川的欢迎礼物。”
“我可以直接送你去那个聚会啊,你不是很喜欢白映川吗?”小高奇怪地问。
“不去了……我下午被梁老师指导了好久,感觉自己像个废柴,没心情玩了。”
小高接过了画筒,安慰道:“你别太把老师的批评放在心上。他现在批评你,是觉得你还能提高。”
画被送去了林鹿家,这时候夕阳西下,林家后院的灯光亮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夜生活还没开始,他们可以一起嗨到天亮。
而穆闲清已经准备要走了,来这里只是给林成栋面子,无聊地看着这些富二代浪费生命。
面子给完了,剩下的时间他得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刚要跟林鹿告别,就有人拎着画筒来到了院子里,说是姜若棠送来的。
一下子,那帮无聊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围上来。
“我就说姜若棠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最爱的白映川……他怎么可能不表白,哈哈哈!”
“这幅画一定爱如潮涌,白映川——你准备好迎接了吗?”
“说不定他已经把你画成了大卫了!”
“哪个大卫?”
“就是什么都不穿的那个大卫啊!”
这群人阴阳怪气烘托的气氛让林鹿很满意。
姜若棠如果亲自到场,这帮人就只会吹嘘他画得好。
得亏他不在,又想要到白映川面前展现自己,这帮人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惹得白映川反感。
原本要开口告辞的穆闲清一看被送来的是个画筒,周围人还在冷嘲热讽,顿时起了兴致。
来都来了,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不如看看这幅画到底能不能把白映川画成大卫?
林鹿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不是那本速写啊,速写本上有各种白映川的形体图,对白映川的幻想绝对明确。
算了,这个画筒里装的东西说不定更露骨呢。
“映川,他们只是在起哄。这毕竟是若棠送你,你要不要打开来看看。”林鹿将画筒递过去。
白映川垂下眼笑了,橘色的落日余晖镀在他的五官上,竟然有一种末日将至的阴郁美感。
就算还没有看到那幅画,他也不喜欢这些人评价姜若棠的态度。至少比其他们的浑浑噩噩,姜若棠活得更认真。
他打开了画筒,把画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展开,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当一双眼睛展露出来的时候,白映川的手指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被注视着。
那是一种深邃却无机质的目光,透着冰冷刚硬的质感,周围是缠绕的藤蔓和枯萎颓败的玫瑰,只有锋利的剑由下而上,即将刺中画面中俊美男子的咽喉。
画面中的人是自己,但却是剥离了所有温润伪装的自己。
画这幅画的人,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冷漠和对这个世界的对抗。
这也是另一种语言,来自姜若棠——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知道你内心的薄凉。
刚才还在起哄的人忽然都安静了。
因为这幅画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明明大部分构图都在线条凌乱的阴影里,但那柄利剑折射出光芒,仿佛刺中的不仅仅是白映川的咽喉,还包括所有人的眼睛。
林鹿咽下了口水,这幅画和姜若棠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那个……映川……这个剑应该是影射你在姜导电影里那个少年将军,只是构图而已……”
林鹿知道越是“善意解释”,人就越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
“我没觉得若棠的画里有什么恶意。这应该是广告构图,我在香水广告里见过类似的。”白映川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将画卷起来,收回到了画筒里。
林鹿没想到千辛万苦让姜若棠送来的画竟然一点没达到想象中的效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唉,艺术就是这样,剑啊,花啊的,都是元素而已。来来来,我们一起烧烤!”
白映川笑着点了点头,手却下意识将画筒握紧。
穆闲清揣着口袋慢悠悠过来,朝着白映川伸出手:“方便的话,能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白映川将画筒递了出去,穆闲清毕竟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姜若棠打趣的人,白映川能感觉出对方的涵养见识和那些富二代不是一个水平的。
穆闲清慢慢地将画拿出来,在看到整幅画的时候,瞳孔微颤了一下。
十几秒过去了,穆闲清既没有把画收回去,也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之前一位起哄的客人走过来,笑着说:“哎呀,这种画怎么入得了穆大哥的眼?”
“是啊,穆大哥名下可是有画廊的,见过的画作都是专业的!”
林鹿也走了过来,站在穆闲清的身后,他在心里期待着、盼望着穆闲清能把姜若棠的画贬到一文不值,让白映川勉强把它带回去都不想再拿出来看第二眼。
谁知道穆闲清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这是姜导演的儿子画的?他今年多大了?”
林鹿愣住了,一时半会儿竟然忘记回答。
白映川回答道:“他和我们同年,应该也是十八岁。”
“他叫什么名字?”穆闲清又问。
这个问题让林鹿一个心惊,像是穆闲清这样的人,问一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名字,绝对不是随口打听一下这么简单。
还没等林鹿开口,白映川先一步说:“姜若棠。‘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穆闲清笑了一下,这是他来这里之后露出的最真心的一个笑容,他将画收回画筒里,递还给白映川。
“线条利落、果断,完成得看似仓促,但画面里所有元素都充满情绪感。收好啊,万一未来很值钱呢?”
这句话让之前还嘲笑姜若棠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他们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穆闲清也正式和林鹿告辞了,找的理由无外乎家里还有事情处理之类。
林鹿也不好强留,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穆闲清坐在自家车中,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那幅画。
用明暗来表达情绪,利落潇洒的线条,看似像广告海报一样的构图,纸上人物美到抓紧视线,但气质却并不媚俗。
这是一种来自作画者的无声拒绝。
穆闲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傅春石先生的原石画展,本市的收稿什么时候截止?”
“前两天书画协会已经发布截止通知了。”
穆闲清叹了口气,“真可惜,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说完之后,穆闲清自己都觉得荒谬,只要金子埋得深,就能让人发现不了。
谁知道司机接了一句“是小丑,总要曝光的”,把穆闲清给逗笑了。
在林家坐到晚上九点,白映川接了母亲的电话,对方用平静地语气说“很晚了,该回家了”,其实不过是喜欢管控他的成就感罢了。
白映川对林鹿说了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
回到了家,他一改在聚会上的从容,快速换了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灯,再次把那幅画拿了出来,将它铺展在自己的书桌上。
画面里的形象明显比现在的自己要成熟许多。
白映川拍过很多广告和宣传照,所有的摄影师无一不在寻找最赏心悦目的角度,聊着天、哄着他,引导着他露出能让观众心动的表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在讨好这个世界罢了。
但姜若棠的这幅画却不一样,仔细看就能发现线条很潦草,一些明暗阴影打得可谓狂放,而画面里的白映川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冷漠强硬地迎接这个世界的鲜花和利刃,当掌声和喝彩如同画面里的玫瑰消亡,剩下的就是伤害了吧。
白映川又看出了另一层意思,这是姜若棠在提醒他,但具体在提醒什么,白映川不是很确定。
也许有朝一日当自己被这个世界狠狠刺伤了,就能明白了吧。
他想要找个画框把这幅画裱起来,但房子里最多的就是他和母亲拍的照片,连现代艺术品都很少。
白映川找了许久,把自己八岁那年参加朗诵比赛的获奖照片拿了出来,把这幅画放进去,刚刚好。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都是碳灰。
“哈……”白映川自嘲地一笑,单手拿着手机发信息给姜若棠。
[你送我的画,花了多久时间画完?]
发出去了快半小时,没有人回他。
因为此时的姜若棠正在布置自己的新画室,还预约了人来装灯。
等到他闲下来,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大晚上晒太阳不可思议啊,白映川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姜若棠:[十五分钟,怎么了?]
正在打蔬菜汁的白映川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立刻拿了出来,看到“十五分钟”这四个字,觉得有些无奈。
[太敷衍了。]
白映川侧着脸,嘴角不自然带起一抹笑,等待着姜若棠的回复。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美院艺考的主题,我就不敷衍了。]
这个回复就代表聊天的终结,姜若棠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洗澡去了。
第二天,穆闲清就作为深蓝画廊的经营者,被邀请参加本市送展傅春石“原石”艺术画展作品的评委。
虽然他在业内的资历比较浅,但是从他的祖父到他的父亲都是艺术作品的收藏大家,在业内无论是鉴赏还是经营能力都是一流的。
和一帮老评委看了一圈下来,听着他们一板一眼的讨论,穆闲清悄悄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了。
这些作品能被推荐上来,技法都是不差的。
但精雕细琢的技巧也难以掩饰内核的空洞,穆闲清捏了捏眼角。
这些人啊……能成为优秀的老师,却未必能成为艺术家。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位七十多岁的画家汤沉忽然开口道:“这幅画不错……特别有感觉。”
汤沉很挑剔、较真,年纪虽大却从不倚老卖老,也不古板。
穆闲清一直都尊重他的挑剔,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艺术追求,希望画作能表达情感而非单纯炫技。
朝着汤沉看过去,穆闲清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幅素描。
可以说三分之二的参展作品是水彩或者油画,这幅素描还是肖像画,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汤沉托着下巴看了许久,说了一句:“好久没有遇到情感表达这么强的作品了。”
能得到汤沉这样的评价,穆闲清被钩子勾得都快坐不住了,很显然汤沉没有把画拿给他看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欣赏了足足一分钟。
“汤老师,能传给我看看吗?”
“哦哦,好。你看看,这幅你肯定喜欢。”汤沉笑着把画递过去。
穆闲清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画面上的男子有着俊美的五官,但是影视剧里那些明星不一样,这是一个带着知性的气质和孤独感的青年男子。
几乎铺满整张纸的线条却奇妙地让男子和世界连接了起来,原本的孤独感里透出了一种温柔。
穆闲清的第一反应就是爱意。
他许久没有从一幅画里看到这样隐藏着的、细腻的、却又透着热烈情绪的爱意。
如果说素描是一种刻板的语言,那么画这幅画的人对这种语言的应用已然接近神乎其技了。
穆闲清看了一眼作画者的资料。
“姜若棠?”
穆闲清怔住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这不就是姜怀远导演那个在画室上课,努力考美院的儿子吗?
穆闲清想起了他画的白映川,和这幅画里的情绪截然相反。
前者透着拒绝和冷冽,后者则是柔软的爱意包裹。
穆闲清低下头,笑了好一会儿。
是金子会不会发光,他不知道。
但这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这幅素描毫无悬念地入围,甚至挂起来被轮流品鉴和讨论。
穆闲清远远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即将见证一颗超新星。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月考来了。
他们的考场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来划分的,姜若棠看了看自己的考号,比自己想象的要好。本以为自己会在倒数第一的考场,没想到竟然在倒数第三。
至于林鹿,他的成绩一向稳定,一直都在第一考场的最后几位或者第二考场前几位徘徊。
林鹿的成绩也一直是林成栋的骄傲,他虽然跟那帮纨绔二代玩在一起,但读书这件事确实没让林成栋操过心。
“若棠,你最近这么努力,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说不定能进年级前一百呢!”林鹿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
但是姜若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努力一个月,他能不掉到倒数第一考场就已经万幸了。
至于白映川,因为是转学来的,没有名次作为参考,就暂时把他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姜若棠回过头,看向陆归帆的方向。
月考对于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如果没有意外他还是会稳居年级第一,然后拿下学校的专项奖学金。
但是姜若棠还是记得这场月考发生了什么——林鹿踩裂了陆归帆唯一的一支笔。
上辈子自己给了陆归帆另一支,这就是陆归帆对他好感度的来源。
所以这一世,他要比上辈子更加认真地刷好感度!
一大早,姜若棠就准备了一把水笔塞在笔袋里,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镜子重复排练把笔给陆归帆的姿势。
他就不信,林鹿再不小心,还能踩裂一整把水笔。
大概是姜若棠的表现太突兀了,当他在校门口等到了陆归帆,拽住对方,把那整把水笔送到对方面前的时候,陆归帆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那感觉,姜若棠不是来送笔的,而是来献花的,效果有点微妙。
“嗯?”陆归帆垂着眼,看着姜若棠,仿佛在说你搞什么鬼。
“给你!第一门语文,要写的字儿很多。我看你的水笔都写到头了,万一卷子做一半没水儿了呢?”
陆归帆伸出手指,指尖在笔头上点了点,“这么多,抽签吗?”
“啊?”姜若棠一脸懵。
为什么要抽签?都是你给你的啊。
“那我选这支吧,看着像上上签。”
陆归帆从那一大把水笔中取走了一支粉色外壳的,放进口袋里。
诶,有那么多支,他为什么会特地选粉色呢?
“走吧。”
陆归帆转身进教学楼了,只剩下姜若棠抓着那一把水笔。
赵长烽路过的时候还呵呵嘲笑了一番:“姜若棠,你是要去考场搞水笔批发吗?”
“差生文具多,要你管!”
所有高三生纷纷坐在了月考考场上,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发生了——林鹿路过陆归帆的位置,把他放在桌边的水笔带到了地上,顺带还给踩碎了。
大家都知道陆归帆属于考试时候特别潇洒的类型,除了一支水笔、涂答题卡的铅笔外加准考证,其他什么都不带。
陆归帆常用的那支水笔碎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其他同学匀一支就好,但是能动摇一下年级第一的心态,大家也乐见其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一支笔!”林鹿赶紧道歉。
陆归帆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就平静地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了另一支粉色的笔,把大家伙儿都看懵了。
“我没眼花吧,向来都是一支笔走天下的陆归帆竟然带了第二支笔?”
“还是粉色的?不会是女生给的吧!”
就连监考老师来发考卷,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他那支粉色水笔。
早晨的语文考试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
姜若棠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没想到他坐在考场位置上吃外卖的时候,听见走廊上有人说陆归帆的眼镜碎了。
心头狠狠一阵紧张,眼镜对于陆归帆来说可比什么水笔重要一千倍啊!
姜若棠把筷子一放,快步走出了教室,拦住了那两个同学。
“你们刚才说陆归帆的眼镜怎么了?”
“就他在走廊上被孟阳他们几个撞了一下,眼镜掉了,摔碎了呗。”
“孟阳……”姜若棠的眉心皱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孟阳应该和赵长烽一样都是篮球队的,他成天和赵长烽称兄道弟,但后来闹掰了,应该和首都体育大学来选人有关。
只是孟阳和赵长烽一样,都在最末一个考场,和第一考场相隔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就能撞到陆归帆呢?
这货是故意的吧?姜若棠的拳头硬了,尽管他的身形还不够孟阳塞牙缝。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对于普通近视的学生来说,即便没有眼镜也不至于看不清楚试卷。
但陆归帆不同,他的近视度数比较深,并不是遗传,是小时候发烧导致的,当时他的父母入城打工,他被留在爷爷奶奶家里,发烧之后被送到了卫生所,吃了药也没有见好。
后来送到城里的儿童医院,病是好了,但眼睛的度数却变深了。
没有了眼镜,试卷上的字对他来说太小、太模糊了,肯定会影响他的发挥。
姜若棠没有心情吃饭了,赶去年级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大粉丝穆闲清前来报到。
下一次更新还是差不多时间哈。
第26章 第一次戴隐形眼镜
只见孟阳那家伙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内疚的样子,而年级主任也在训他。
“你明明在一楼考试,你跑到三楼去蹿什么门子?要不是你,陆归帆的眼镜能碎掉吗?”
孟阳小声嘀咕着:“那也不怪我啊。谁要他的眼镜不结实呢?别人的眼镜掉地上都没事儿,就他的镜片碎了。”
“你还有理!”年级主任脑门上血管都出来了。
而陆归帆就坐在旁边,宋老师去了趟微波炉室把他的饭菜热好了,安慰他先吃饭。
姜若棠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归帆的背影,他看起来并不着急,吃东西也是慢慢悠悠的,虽然姜若棠觉得真实原因是他也看不大清餐盒里有什么,所以吃得才慢。
老师们都在商量该怎么办。
年纪主任开口问:“哪位老师的眼镜度数比较高吗?可以借给陆归帆先顶一下下午的数学考试?”
“我们这里老花眼镜倒是好几副啊,那么深成近视度数的眼镜真没有……”
“那怎么办?现在去配也来不及了啊?距离下午考试开始也就一个来小时了。不然让陆归帆缓考?”
“唉,陆归帆是要拿奖学金的,他如果下午的数学缓考了,其他同学肯定会有意见,那些家长会来一直闹!”
“不只是奖学金,还有保送名额的事情……涉及到了这些,万一闹到上面去,说我们奖学金和保送名额不公平,就麻烦了……”
姜若棠听着老师们焦头烂额的讨论,再看向孟阳的方向。
孟阳正对着的是英语老师的座位,桌角上正好摆着一面小的梳妆镜,姜若棠清楚地看到了孟阳上扬的嘴角。
这家伙在笑。
果然……就算陆归帆的眼镜又旧又老气,但戴了那么多年都没事,怎么会被孟阳撞一下就摔碎了?
“陆归帆!”姜若棠喊了一声。
陆归帆循着声音缓慢转过身来,在办公室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们都安静了两秒,然后炸开了花。
“我去?这还是一班那个四眼班长吗?”
“这家伙不戴眼镜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家伙还挺好看……跟他们班那个白映川有的一拼啊?”
“你敢拿四眼跟白映川比?小心白映川的粉丝打着横幅冲过来撕碎你哦!”
陆归帆好像完全忽略了这些声音,慢慢走了过来,站在姜若棠的面前。
之前总能把姜若棠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变成了雾里看花。
“怎么了?”
陆归帆的声音和语气在其他人听来和平日里一样冷淡,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比平日里要柔和。
姜若棠扬起了声音,对着里面正在讨论的老师说:“宋老师,我想跟陆归帆去附近眼镜店试一试!”
宋老师立刻起身:“我开了车,陪你们去!”
孟阳听了这话,肩膀一耸,半带嘲讽地笑了一下,“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小少爷零花钱多得很,加急加急再加急,还怕配不出眼镜来吗?”
“你撞坏的眼镜,加急加急再加急的钱也是你来出。”姜若棠凉凉地说。
孟阳被噎着了,别人不说,姜若棠可是个大手大脚的主儿,有他在还真不知道这副眼镜最后得花掉多少钱。
姜若棠拉着陆归帆的手腕,轻声道:“我们走吧。”
当他们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林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要拉上窗帘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就看到姜若棠拉着陆归帆的背影。
“他俩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的?”林鹿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难道就因为每天早自习前那几分钟,姜若棠故意找陆归帆问基础题吗?
但陆归帆这种情商低不会哄人,不会捧着小少爷的类型,根本就不在姜若棠的交友范围内啊。
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姜若棠了。
坐进了宋老师的车里,姜若棠忍不住一直看着陆归帆的侧脸。
“虽然我看不清,但不代表我感觉不到你一直在看我。”陆归帆目视前方,但姜若棠的视线太明目张胆,除非是个死人,不然很难不感受到。
但奇怪的是,陆归帆感受不到一点冒犯,相反……那是承载着善意、好奇和好感的目光。
宋老师半开玩笑地说:“也许姜若棠是觉得你比白映川还帅,决定换一个崇拜对象。”
姜若棠笑了,摸了摸后脑勺说:“我是觉得不可思议啊!对你来说那么重要的眼镜碎了,很可能会影响你的数学成绩,进而影响你的月考排名,你的奖学金,甚至于你的保送名额……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啊?正常人都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地要修眼镜了。”
宋老师也很不解,“是啊,陆归帆,你太淡定了吧。”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在意,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我失去今年学校的奖学金以及保送名额而已。
没有奖学金,我顶多是午饭里少了点肉丝。至于学校的保送,也只是晟市交通大学而已,我自己可以考到更好的学校。”
姜若棠仔细地看着陆归帆的神情,这货不是装的,是真淡定。
“啊……人比人气死人啊……”姜若棠小声说。
“可你不需要跟别人比。”陆归帆淡淡地说。
“为什么?高考的本质不就是比成绩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赛道,你的画很好,你在自己的赛道遥遥领先。”
姜若棠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陆归帆竟然会夸奖他,虽然这大概是因为陆归帆觉得姜若棠的画能参展就说明水平很高。
握着方向盘的宋老师也愣住了,这是铁树开花,千载难逢吗?陆归帆竟然会安慰还有肯定其他同学?
在这样的氛围下,宋老师也笑着说:“姜若棠,你这个月还挺用功的,特别是数学。”
“是吗?”姜若棠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宋老师表扬。
“虽然大题最后两道大题你都空着,好像连挣扎都没有。”
“因为……就是不会做啊。连挣扎的方向都没有,那两道大题是海,我这条淡水鱼压根儿没辙。”姜若棠回答得理直气壮。
宋老师笑了,点头道:“你这样其实很好,会就是会,不会就不会。我从前把大家的练习卷从头翻到尾,每一道题都被填得满满当当,让我分析不出来大家到底哪里不会。现在好了,陆归帆收上来的作业我不用翻了,把姜若棠的找出来就行,看看你哪里思路有问题,哪里错得离谱,就知道下堂课该重点讲什么了。”
听到宋老师这么说,姜若棠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宋老师教学工作的“参考答案”,到底是该脸红,还是该与有荣焉呢?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来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配镜店,宋老师拿着陆归帆裂开的眼镜一问,果然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度数比较深,要配新的镜片就算最快也得下午三点拿到眼镜,考试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宋老师为难地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还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已经垂死挣扎过了。宋老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别耽误姜若棠的考试。”
宋老师这才想起姜若棠,一转身,就看见他在另一个柜台前很认真地看着什么。
他刚要开口喊姜若棠的名字,姜若棠的手指就在玻璃柜面上敲了敲,“请问,这个隐形眼镜有我同学的度数吗?”
“这个倒是有!但是这个牌子是……”
配镜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姜若棠将手指放在了唇上,意思是让他什么都别说。
宋老师也拍了一下脑袋,“唉,我这个大老粗都给忘了,眼镜不行还可以戴隐形眼镜啊!”
只不过教研组里的人都不关注这个,学校里大部分同学和老师都是戴框架镜的,戴隐形眼镜不透气,一节课下来会很累,所以用的也少。
配镜师找出了陆归帆的度数,“还挺运气的,像是这样高的度数,我们一般只进一盒。”
“没事儿,一盒就够了,下午应个急而已。”姜若棠笑道。
这是刚上市的新材料隐形眼镜,陆归帆第一次佩戴,日抛的舒适度高,但价格也很贵。
宋老师有些为难地说:“我和陆归帆都不会戴隐形眼镜……姜若棠,你会吗?”
姜若棠嘿嘿一笑,将袖子捞了起来:“我可是戴隐形眼镜的小能手!”
他先刷卡付了钱,然后洗了个手,擦干净,一副要做外科手术的模样,来到陆归帆的面前。
“班长,你要乖哦。”
陆归帆没有说话,但是却朝着姜若棠的方向微微抬起了头。
之前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此刻却让姜若棠品出几分乖巧来。
乖巧?
姜若棠你疯掉了,竟然会觉得陆归帆乖巧?
这家伙可是不由分说把你偷藏在病床下的薯片和可乐收缴了的家伙!
也是抓到你在医院天台偷偷抽烟时用手指夹到你指骨疼到快裂开的魔鬼!
他乖巧个鬼。
姜若棠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越是接近对方,就越是紧张。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班长,我会用手指撑开你的上下眼睑,你向上看就好,忍一忍别闭眼,我动作很快的。”
“好。”陆归帆抬起眼,纤长的睫毛就像最柔软的钩子,刮蹭过姜若棠心脏的瓣膜。
完菜,还是觉得他好乖。
姜若棠没有吹牛,他的动作就是快,陆归帆向上看,并没有翻出难看的白眼,而是看向姜若棠的下巴。
不过瞬间,有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贴在了陆归帆的眼球上,冰凉的液体沿着眼角落下,姜若棠的手指将它们抹开,那一刻他指腹的温暖和冰凉的液体相碰撞,陆归帆的大脑神经在那个瞬间迅速紧绷,世界从莹润的波光里骤然清晰,陆归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若棠。
陆归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整个世界仿佛提亮到了另一个层次,而带来这种改变的是姜若棠。
“班长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酸胀?或者有东西划眼球?”姜若棠很小心地问。
陆归帆四下看了看,回答道:“没有感觉。”
远处的配镜师小声道:“当然舒服了,钱还能走错路?”
姜若棠开心极了,立刻给对方戴上了另一只。
陆归帆眨了眨眼睛,四下看了看,点头道:“完全感觉不出来眼睛里戴了东西。”
宋老师觉得挺神奇的,指着视力测算表问陆归帆:“这行你看得清楚吗?”
“看得很清楚。”
姜若棠把眼镜交给小哥,跟他说好了加急,晚上六点左右来取回眼镜。
这一次姜若棠做主,给陆归帆选了超薄镜片。
他们出门的时候,宋老师对姜若棠说:“刚才的隐形眼镜多少钱?老师把钱给你。”
“不用了,我会找孟阳要。”姜若棠笑呵呵地说。
“那不行,我刚看到了,这个不便宜,就那么五片就要一百多块!”
“比起奖学金来说便宜就行。”姜若棠笑呵呵地说。
而陆归帆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他已经许久没有看清楚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了。
原来真的和姜若棠的画那么相似。
就好像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他更先一步看清楚了自己。
三人坐回到了车子里,宋老师赶紧把他们带回去,盘算着时间,这俩孩子回去了还能休息个二十来分钟。
陆归帆还是像来时一样安静,只是他此刻侧着脸看着窗外。
平时来回学校看了无数遍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清晰到让他陌生。
又或者说……宛若新生。
而宋老师也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陆归帆的样子,他感觉有“早恋杀手”之称的汪夫子该头疼了。
前有白映川这个全员偶像,后有陆归帆露出庐山真容,绝对要秒杀一片。
宋老师虽然不再年轻,但还记得年少时代的青春悸动,陆归帆这样成绩好又模样清俊的,才是真正的初恋模板。
“班长。”姜若棠的声音响起。
“嗯?”陆归帆回过头来看向他。
“我帮你戴隐形眼镜的时候,摸到你的睫毛了。”姜若棠笑嘻嘻地说,“好痒。”
那声“好痒”宛如无声的羽毛掠过陆归帆的心头,让他下意识抓紧了膝盖的布料。
姜若棠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他:“考试的时候如果觉得酸胀就滴一下,但是千万不要揉眼睛,会把镜片揉出来。如果实在不舒服了就告诉老师,别硬撑。”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把小瓶子接了过来。
“考完试你等我啊。我陪你去把眼镜拿回来,然后替你把隐形眼镜摘掉。”
姜若棠想了想,又嘱咐道:“千万别自己乱抠啊,会伤到角膜的哦。”
“好。”陆归帆又点了点头,让人产生他对姜若棠言听计从的错觉。
宋老师一边开车,一边看后座上的两人。
这两人能说到一起去,特别是姜若棠竟然会这么积极地帮陆归帆,是宋老师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两人下了车,姜若棠的考场在一楼,他即将走进去的时候,陆归帆叫住了他。
“姜若棠。”
“嗯?”
“数学……至少我教你的那些别做错了。”
姜若棠笑了,“放心,你教我的都根深蒂固。”
陆归帆来到了三楼,路过第四考场的窗边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聊天。
“好像……陆归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想也知道他那副古董眼镜肯定来不及修好。”
“话说,他如果不戴眼镜,能看清楚卷子吗?”
“我感觉不能,瞧瞧他那镜片多厚?跟啤酒盖似得——度数绝对深!”
“这次年级第一终于要易主了!虽然无论是谁都胜之不武,但总算有了点新意?”
陆归帆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向里走,拐进了第一考场。
第一考场是北城光耀真正的尖子生聚集地,能坐在这里的就算不是985、211预备役,也是在各种竞赛里拿过奖的。
气氛和之前的考场完全不同,有一种……安静的内卷感。
考生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还有的趴着休息,直到陆归帆走到第一个位置坐下,大家才意识到他们那位没了眼镜的年级第一回来了,后知后觉地看过去。
明明看发型,衣着还有身形就能认出那是陆归帆,可偏偏没了那副复古又呆板的眼镜,整个人气质翻天覆地。
和陆归帆隔了一个走道的学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坐在陆归帆身后,也就是万年年级第二的叶家明从洗手间回来,瞥见陆归帆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你……回来了?”叶家明不确定陆归帆能看清楚多少,走到他的面前还挥了挥手。
陆归帆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抬起头来道:“我只是度数深,不是瞎子。”
那一瞬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叶家明所有的想法,如果陆归帆这一场数学考试失利,让出了年级第一,那无疑增加了叶家明得到保送指标的筹码。
叶家明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不戴眼镜的样子。不知道你眼镜的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不用担心。”
说完,陆归帆就松开了叶家明的手。
叶家明的喉咙滑动了一下,看到的是陆归帆轻垂的眼睫毛,心里暗自感慨,这家伙戴着眼镜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那种寡淡刻薄的长相,万万没想到真实的陆归帆无论是五官的轮廓、深浅还是线条都很美。
如果说风靡全校的白映川是浓颜系美男子,有着很强的视觉吸引力,那么陆归帆的气质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乍一看很淡,可越看越觉得雅致优美。
简莎也在这个考场,大概和陆归帆隔了三列位置,此时她整个人都向前倾,虽然爽朗的她经常号称自己是灭绝师太,无欲无求,但真看到陆归帆,她在心里感叹:沧海遗珠啊!这么帅,不知道王子看见灰姑娘是不是我这感觉?
宋清河和另一位老师带着封好的卷子进来,卷子被拆开,答题卡也发了下来,随着考试铃声响起,眼镜风波被第一考场的考生们放逐脑后,纷纷低头开始答题。
陆归帆用的依旧是早上的那支粉色水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支笔的出水很顺畅,握在手里很舒适。
蓦地,他想到了姜若棠抓着一大笔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傻傻的,就像小时候隔壁小孩儿为了和自己一起玩,把所有棒棒糖都拿出来哄自己的样子。
为什么会选择粉色的呢?
大概是因为爷爷养在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就是这个颜色吧……就像他的名字。
陆归帆猛地意识到自己分神了,瞬间集中精神。
整个考场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纸张翻动以及笔尖和纸面相接触的沙沙声。
明明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陆归帆就站了起来,将考卷、答题卡还有草稿纸都上交了。
宋清河顿了一下,关切地说:“是不是那个隐形眼镜让你不舒服了?我记得姜若棠说过,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滴点那个隐形眼镜药水?”
陆归帆回答:“没有不舒服。这一次月考不难,做完了,也检查过两遍了。”
宋清河愣了一下,这孩子竟然说这次月考不难?这可是全年级数学老师们挖空心思模拟过去真题,提升难度之后的月考卷子啊!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高三生在经历了暑假假期的放纵之后能够清醒意识到高考的艰难!
陆归帆竟然说不难?
好吧,谁要他上学期刚拿下全国奥数还有物理、化学竞赛的三料冠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的隐形眼镜佩戴技术堪比神仙教母的魔法。
陆归帆提前交卷是因为:
A这卷子太简单,多做一秒都是在我的智商上摩擦
B内急,上洗手间
C答应了姜若棠等他考完
第27章 低头的温柔
而陆归帆状似无意的那句“不难”给剩下的其他考生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特别是叶家明,此时他最后一道大题有点被卡住了,刚发现算错,剩下最后的十分钟还在抓紧时间查找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而此刻他只能看着陆归帆将他的粉红色水笔揣在口袋里,散步一般离开了考场。
陆归帆走下了楼,此时的校园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下了两层楼,来到了姜若棠的考场窗外。
陆归帆本来个子就高,向后靠着走廊的墙就能看到坐在倒数第三考场的倒数第三位置上的姜若棠。
这家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长吁短叹的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傻瓜,不会做的就放弃,把已经做了的再检查一遍。
大概是这一次的数学太难了,姜若棠的考场里有不少人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或者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精神,要么撑着脑袋发呆,要么趴在桌上睡觉,甚至有人在草稿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写下了ABCD,转起笔来,转到哪个选项就是哪个选项。
这些反应对于常年在第一考场的陆归帆来说,才是被自己忽略的人间百态。
还在用力思考的就只剩下姜若棠一个。
看来,姜若棠说想要考首都美院是认真的。
只是那个分数线……不,他其实一点都不笨,只要认真起来就能考上。
不知道那个什么画画的比赛得奖之后,对他的艺考有没有加分。
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个考场的学生们给人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有的马不停蹄地交卷,有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有姜若棠眉头深锁仰着下巴呼出一口气。
陆陆续续有同学走出了教室,他们看到靠着走廊的陆归帆都免不了一怔。
“那是谁?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帅哥……哪个班的?”
“他在等谁啊?”
“是啊,好像在等人?如果是等女生的话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哈哈哈,收到教导主任棒打鸳鸯警告一次!”
姜若棠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隔壁班的谢槿,这姑娘一个劲儿地跟姜若棠对答案。
“你第三题选C,可我选了D,我觉得你是错的诶!还有第六题你选B,我仔细算过了选C啊……第一道大计算题为什么是根号三?我得到的就是数字9啊……”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我俩都在倒数第三考场,你的排名还比我高一位!姐姐,我觉得你应该更相信你自己一点!”
谢槿一抬眼瞥见陆归帆的那一刻,差点没了魂,她一把拽住了姜若棠,“弟弟,我没眼花吧?这个站在我们考场门外的帅哥到底是谁?完全长在了我的心巴上啊!”
姜若棠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归帆会在考场门口等自己。
而且他揣着口袋靠着走廊,阳光落在肩头,微风带起他微长的刘海,这要是姜大导演的电影画面里,顶级氛围感绝对秒杀了无数观众。
“班……班长?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说的考完试要我等你吗?”陆归帆侧过脸,看向姜若棠。
那一刻陆归帆的思维像是从放空状态回到了人间,再加上他眼尾若有似无的缱绻,姜若棠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我去,跟班长相比,白映川算个球啊!
谢槿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姜若棠你喊他班长?你们那个成天戴着黑框眼镜,阴郁得可以演《犯罪心理》里反派BOSS的那个年级第一……陆归帆?”
“神你妹的《犯罪心理》反派boss啊!”姜若棠真想捂住对方的嘴。
陆归帆哪里像反派了?
还好陆归帆并不介意,他淡然地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你觉得自己是学渣吗?”
“啊?跟你比,全校大概都是学渣吧。”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
“但是第三题选C,第六题选B,第一道计算题的答案也确实是根号三。”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
姜若棠没想他们这俩学渣之间对答案的话竟然被陆归帆听进去了。
“嗷——陆归帆的答案肯定是标准答案!我完了,一百五十分的数学我该不会又拿四十五吧!”谢槿生动演绎了一把什么是“原地升天”。
“走吧。”陆归帆转身走向前方。
姜若棠快步跟上他,压低了声音说:“那三题我真的都做对了?你该不会故意那么说,报复谢槿说你是什么《犯罪心理》的反派boss吧?”
“首先,那三题你确实都做对了。恭喜你,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拿下了150分里的24分。”
“我还怪感动的嘞。”
“其次,如果我是《犯罪心理》里的反派BOSS,可能到了大结局都破不了案。”
“你还蛮自负的嘞。”
“第三,我作为反派BOSS,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你。”
“啊?为什么?”姜若棠不解地反问。
“因为你摸过我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变态。”
看着陆归帆走在前面的身影,姜若棠撑着腰闷闷地笑了。
这不就是姜若棠曾经幻想过的高中生活吗?
——走近陆归帆,认识陆归帆,和他像朋友一样地说话开玩笑。
“那我也一定是个变态。”
“嗯?”陆归帆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哪里变态了?”
“不告诉你。”姜若棠得意地从陆归帆的身边走过。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与其像上辈子那样缠绵病榻,我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姜若棠故意发了条信息给小高,让他晚一点来接自己。
这样他就能和陆归帆一起走路去那个眼镜店了。
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聊天话题,但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姜若棠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平和的快乐。
当他们路过十四中的门口时,姜若棠闻到了一股很香很香,让人流口水的味道。
“是韭菜鸡蛋煎饼!班长你等下我,我想吃那个!”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兴奋跑过去的背影,缓慢挪动脚步,跟了上去。
做煎饼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负责和面和打鸡蛋,妻子负责煎饼还有调味。
现在是下课的时候,但是大多数学生对韭菜鸡蛋煎饼不感兴趣,基本都围在旁边的摊子买什么烤肠、炸串之类的。
只有姜若棠站在三轮车前,笑呵呵地说:“老板,韭菜鸡蛋煎饼——我要加两个鸡蛋!”
正在搅鸡蛋的老板见到他俩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是感激姜若棠给他带来了生意,笑着说:“我记得你,你前两天晚上路过的时候也下来买了我们的煎饼!来,叔给你再加根火腿肠!免费的,当叔叔谢谢你来捧场!”
“谢谢叔!叔你人真好!”姜若棠笑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把鸡蛋和韭菜包裹进了饼里,迅速捏合口子,一边捏一边说:“一会儿炸好了可别立刻往嘴里送,会烫着的哦。”
“谢谢!老板娘人美心善!”
别人说这话会显得油腻,姜若棠却特别自然真诚。
老板娘被姜若棠这么一夸,都有些羞涩了。
“哪里……我这哪里美了,同学你嘴真甜。”
“真的!怀疑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我的审美。”姜若棠看向旁边的陆归帆,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是吧,班长。”
陆归帆难得地笑了,唇线弯出好看的弧度,也许是因为姜若棠的烟火气让他觉得没了任何距离,他很轻地点了点头,“是的,人美心善。”
姜若棠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夸老板娘人美并不只是嘴甜,而是对方的眉眼温润细腻,低下头认真做事的样子,让姜若棠想到了徐志摩那首诗,他朝着陆归帆偏了偏头。
也不知怎的,陆归帆就弯腰,讲耳朵靠了过去,只听见姜若棠轻声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陆归帆怔了一下,侧目看向他,“你为什么好端端……提起徐志摩的《沙扬娜拉》?”
姜若棠小声道:“你不觉得老板娘特别好看吗?”
“可那是夸少女的。”
“你没听过‘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那女人当然永远是少女咯。”
“你为什么不大点声,讨他们欢心?”
“我怕老板误以为我是登徒子,用锅铲打我。”
陆归帆垂下眼,在姜若棠看不到的角度很轻微地笑了。
有谁会误会姜若棠呢,他用那么明亮的眼睛还有心无城府的语气来夸赞身边的美好。
大概在姜若棠的世界里,美就是美,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在这个时候,一粒韭菜丁飞进油锅里,嗤啦一声,眼见着油花就要迸出来,姜若棠的脑袋凑得有些近,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陆归帆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仿佛看到尖锐的长毛刺穿脆弱的琉璃镜面,将一切美好都粉碎。
他的手比大脑先一步伸过去,捂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他向后撤。
但其实老板已经先一步捞起锅盖将油锅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周六收藏夹渡雷劫,我尽量不上平台影响周末心情,周六更新时间在晚上23点20左右,我会更新长一点。
韭菜鸡蛋煎饼(炸饼)很上火,我昨天吃了一个,今天下巴长痘,舌头很疼,喉咙也有点不舒服,但是真香真好吃。
我决定送姜若棠一个体验包,上火不能只有我一个。
第28章 洛希定律
“嗯?”姜若棠狐疑地扣住了陆归帆的手腕,对方捂住他的力量很大,但是掌心却很烫。
“要炸饼了,你别凑那么近。”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挪开。
眼睛要是受伤了,就没办法画画了。
姜若棠重见光明,正好看见的是老板一手盖着锅盖,另一手挡着老板娘的脸。
“哇,好帅。”姜若棠这才发现老板虽然脸上沾了些面粉,但仔细看才发现这是个中年帅哥啊。
“谁帅?”老板笑着问。
“老板你啊!”姜若棠又说,“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护着老婆的时候!”
老板被他逗得更开心了,“看来我们那根火腿肠没白送。”
饼炸好出锅了,老板娘用铲子切成了两半,露出来绿油油的韭菜和黄灿灿的鸡蛋,姜若棠低头闻了一会儿,把其中的半份递给了陆归帆。
“一起吃。”
“不用,我经常吃。”
“我怕韭菜味道大,你也吃了就闻不到我嘴里的韭菜味了。”
上辈子,自己化疗没有胃口,向探病的陆归帆提起高中时代,每次从学校到画室的路上会路过十四中的门口,那里有一对夫妻卖韭菜鸡蛋饼,馅料超足,香得眉毛都能飞起来。
陆归帆听了之后,第二天就带着保温饭盒去给他买来了。
姜若棠觉得很惊奇,毕业之后,他去过十四中的门口,但再没有找到那对夫妻,真的不知道陆归帆怎么找到的。
此刻的陆归帆低着头看着那半份韭菜鸡蛋饼,还是接了过来,眼看着姜若棠就要咬下去,陆归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着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凉了再吃吗?”
“太香了,我口水都要留出来了啊!”
说完姜若棠就鼓着腮帮往韭菜馅里吹气。
这时候有十四中的学生路过,随口问了一句:“闻着挺香,这东西好吃吗?”
姜若棠点头道:“看着平平无奇,一口咬下去,香掉你眉毛!你看我们北城光耀的跑到你们十四中门口买饼,那还不能说明好吃不好吃?”
“真的假的,那我也试一试。”
就在姜若棠站路边晾饼的时间,好几个十四中的学生过去买饼了。
“我觉得我是一条锦鲤。”姜若棠说。
陆归帆不懂这个梗,“什么锦鲤?”
“带财啊。”姜若棠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对夫妻忙碌的身影。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应该凉了,你可以吃了。”
姜若棠一边走一边低头吃饼,陆归帆在旁边负责拎着他的后衣领,他要撞电线杆了给他拽过来,他要走马路牙子上被车挂了,陆归帆也赶紧拎过来,一直到姜若棠吃完那半个韭菜饼,他们也到了眼镜店的门口。
配镜师见他们来了,把眼镜拿了出来。
换了个新眼镜盒,镜片轻薄又亮堂,小哥让陆归帆试戴一下。
“新眼镜可能会有点晕,要适应。”
陆归帆从眼镜盒里拿出那副眼镜,明显能感觉到比之前轻了不少,眼镜盒里放着发票,价格约等于他奖学金的一半。
“心疼啦?”姜若棠半开玩笑地问。
“不心疼,谁撞碎的谁负责。”陆归帆回答。
“你这个想法就对了,明天咱们带着发票去找孟阳。那么多人看见他撞掉你眼镜,他想赖账都不行。”
说完,姜若棠就去洗手了。
陆归帆看着他用纸巾把手擦干,来到自己的面前,眼睛弯弯,笑着说:“班长,把背直起来,下巴仰起来,我要给你摘隐形眼镜了。”
那架势,仿佛是来做手术的。
陆归帆看向他,还是像早晨一样,姜若棠的左手撑起了他的眼睑,另一只手很快地在他的眼球上捏了一下,那片薄薄的镜片就被摘了下来。
这也给了姜若棠再一次欣赏陆归帆眼睛的机会。
还是很美。
就像深琥珀色的湖面,折射出柔和的光。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食指指尖轻轻蹭过了他的睫毛,心脏也跟着一阵悄然颤栗。
“这个是一次性的,不能用了。”姜若棠不动声色把镜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另一只隐形眼镜被摘下来的时候,姜若棠轻轻地笑了起来。
陆归帆不解地问:“你在笑什么?”
“早上我说摸到了你的睫毛,现在我摸到了你的眼睛。你自己都没摸过吧?”
“嗯。”
姜若棠正要转身,他才发现陆归帆的手竟然扣在自己的腰上。
“班长,摘个隐形眼镜而已,你竟然会紧张?”姜若棠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你也说了,摸到我的眼球了,当然会有一点紧张。”
陆归帆松了手,转过了身,拿起桌面上盒子里的眼镜,戴了上去。
新镜片很明亮,看东西没有从前那么吃力,陆归帆戴着眼镜在店里走了两圈,确定没有晕眩感。
他回过头,就看到姜若棠坐在高脚凳上,撑着下巴看着他。
“好了,可以回家了。”陆归帆说。
“走咯,明天考试加油啊,一定还得是年级第一。”
“嗯。”
两人的家住在不同的方向。
“小高会来接我,让他送你回去吧?”
陆归帆淡淡地摇了摇头,“方向不同,很晚了。就不要让你家的司机多跑一个来回。”
姜若棠有些落寞地垂下眼:“那好吧。”
那个表情让陆归帆想起小时候跟爷爷住在一起,隔壁家的小孩来找他去捉知了,但他却说要跟着爷爷去澄江捞鱼,那个小朋友的样子和姜若棠好像。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歪着脑袋问:“公交车站在对面,你不去等车吗?”
“我等小高来接你了再走。”
姜若棠的脸上露出了眼可能见的笑容。
陆归帆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姜若棠在落寞和快乐之间可以无缝切换。
小高很快就来了,姜若棠上了车,隔着车窗和陆归帆挥手告别。
等到小高将车开过了街角,姜若棠却忽然喊了一声“停一下”。
小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靠边停了。
姜若棠下了车,站在街角朝着原来的地方看过去,眼见着陆归帆过了马路,去到了对面的车站,不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陆归帆上了车,而姜若棠也转身回到了车上。
“怎么了?”小高问。
“没什么,回去吧。”
姜若棠闭上眼睛,感受着晚风。
上辈子,他在病房的窗台上看着陆归帆离开的身影许多遍,现在他想再看一次。
一模一样。
他还是他。
回到家,陆归帆打开洗手间的门,老式的瓷砖墙壁上镶着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镜片变薄了,自己眼睛变形不再像之前那么严重,轮廓和线条变得清晰,这也是许多年之后陆归帆第一次透过眼镜看清楚自己的眼睛。
鬼使神差,他的手指伸进了镜片之后,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睫毛。
是这种触感吗?
没有什么特别,可为什么姜若棠那么喜欢?
所以啊,就算他能把竞赛题做出满分,也看不懂姜若棠的心思。
唯一确定的是,从小到大自己都不讨人喜欢,今天却被另一个人温暖地接纳了。
十几分钟之后,姜若棠也到了家。
他发现玄关竟然多了一双鞋,他一边换鞋,一边研究了起来。
看款式像是那种偶像剧里特别装逼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千万别是哪位大腹便便的老总,配上这双鞋就太没有美感了。
“家里有客人吗?”姜若棠小声嘀咕了一声。
一进门,就看见姜怀远正和一个年轻人聊天,两人相谈甚欢。
还好,是个没有秃顶也没有大肚子的帅哥,没辜负那双手工皮鞋。
姜若棠正想低调地、没有存在感地路过客厅回去自己的房间,没料到姜怀远竟然开口叫住了他。
“若棠啊,这位是穆闲清,是穆伯伯的小儿子,他经营着一家叫做深蓝的画廊,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穆闲清……姜若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十年后把画廊都开到欧洲去了,各大艺术品拍卖会的常客,有名的收藏家和鉴赏家。
但姜若棠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级别的人交流,虽然现在的穆闲清名气应该还没那么大。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礼貌表情:“穆先生好。”
穆闲清笑着说:“不用那么生分,喊我一声穆大哥就好。”
姜若棠心想,我只敢喊你“穆大佬”,叫你“大哥”都不知道会不会要折寿。
穆闲清还是微笑着看着姜若棠,像是在安抚一个偷跑出去玩耍,一回家发现家教老师正等着自己的小朋友。
“穆大哥。”姜若棠这才出声喊了对方一声。
穆闲清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姜若棠,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优雅的文艺少年,没想到姜若棠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孩子气。
这样一个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阅历和情感经验的孩子,真的能画出那样具有情感深度的画作吗?
难道……他为了出名,所以请人代笔了?
不不不,穆闲清,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他,不能妄自揣摩,这会让你和天才失之交臂。
“若棠,我看了你送原石展的作品,觉得你还挺有潜力的,我能再看看你的其他作品吗?”
“啊?”姜若棠不是装傻,他是真的有点懵。
姜怀远笑道:“你不是总嚷嚷着要考首都美院吗?让闲清给你看看,提提意见。”
姜若棠这才点头:“好的,请跟我来。”
穆闲清跟着姜若棠上了楼,他看着姜若棠的背影,忍不住猜想这副被单纯校服束缚的躯壳里到承载着怎样的艺术天赋。
他还以为姜若棠即便年轻,眼睛里也会透出故事感,但无论是和姜怀远的聊天,还是刚才在客厅里见到姜若棠,都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好吧,一个家境富裕、还挺白净好看的高中生。
跟着姜若棠来到他的画室,穆闲清感叹这个小阁楼被布置的还挺别致,至少说明姜若棠有点儿小资情调,像个搞艺术的。
但姜若棠拿给他看的都是自己在画室里的作业。
穆闲清随手翻了翻,姜若棠站在不远处,乖巧得就像是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也别怪姜若棠装乖,穆闲清这人虽然看着人五人六的,但在姜若棠的记忆里有些浪荡多情,都不知道他是喜欢收藏艺术品,还是收藏艺术家。
很显然,穆闲清对这些画不太满意。
技巧算是比较成熟,但画面平庸到无趣,一点没有被送去参展的那幅素描出彩,有着强烈的借助视觉传递的情感。
穆闲清撑着下巴看着姜若棠,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有一种洞察力,让姜若棠感觉被看透了,没来由紧张了起来。
“我见过你送给白映川的那幅画。”
姜若棠收起了所有表情,心想难道是林鹿觉得那幅画不够走心,给穆闲清这位大佬灌了一大碗迷魂汤,于是大佬特地来“教育”他?
“也见过你送选去参加傅春石画展的素描。”
姜若棠还是没有说话,他能看懂身边大部分人的心思,但是穆闲清不一样。
穆闲清的老爸和林成栋还是有些交集的,穆家的“得意天下影院”在院线里属于非常强大的渠道,林成栋监制的电影只要一上线,第一个就要去穆家打好关系。穆家和林成栋应该是盟友,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姜若棠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有名的收藏家而放松戒备。
“我想看到的是你创作的作品。我想,你明白‘创作’的含义,对吧?”
穆闲清的目光沉了沉。
姜若棠看着穆闲清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歪着脑袋说:“那……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穆闲清笑出声来,松了松衣领:“你早该给我看点有意思的。”
姜若棠踮起脚,从架子上拿了速写本,递给穆闲清。
穆闲清坐在椅子上,有种总算达成目的的感觉,翻开的瞬间他差点被呛着,后背紧贴着椅背,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速写本上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像是要把穆闲清的灵魂拽入纸内的地狱。
“你……这画的是什么?”
“噩梦啊。你没做过噩梦吗?” 姜若棠反问。
穆闲清本来想说画这种东西做什么,但越是向后翻,越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它们乍看很扭曲恐怖,但越看越真实,就像是埋在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欲望。
姜若棠本来是想作弄一下穆闲清,没想到对方竟然越看越认真了,这也让姜若棠隐隐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他了。
穆闲清一言不发,翻到了速写本的最后一页。
“这些到底是什么?”穆闲清抬起眼,目光里的审视变得更加深沉。
也让姜若棠感觉到了压力,“噩梦啊。”
“不只是噩梦吧。你的恐惧、挣扎、孤独还有害怕都在里面。这些……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如果说之前姜若棠还在怀疑穆闲清上门拜访的意图,现在他相信了,穆闲清单纯就是为了画而来的。
姜若棠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开口了。
“我做过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我失去了父亲,还得了癌症,花掉了所有的钱还连累着身边的人。日复一日的化疗还有病房空气里的消毒药水味道没有让我得到救赎,只是越陷越深,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是死亡临近的声音。”
穆闲清的指尖颤了一下,直觉告诉他,姜若棠并没有说谎,否则其他理由也解释不了这样透出纸面的恐慌。
“现在呢?你还会做这样的噩梦吗?”穆闲清的声音也变得柔和。
“不会,我现在很好。”
穆闲清笑了,竟然有几分朗月清风的感觉,“那是不是给我看一点代表你‘很好’的作品呢?”
姜若棠站了起来,从木质架子下方拿出了几幅油画。
穆闲清起身双手接过,很看重的样子。
这家伙虽然在感情上的口碑不怎样,但对艺术是真爱。
只是第一幅,穆闲清就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那是一朵向日葵,笔直的茎还有饱满的花盘,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在窗边沐浴着日光,却低下了头,而花盘周边的花瓣颜色越来越深,竟然有一点枯败的错觉。
日光那么明亮美好,却仿佛给予了它无法承受的重量。
穆闲清看了许久许久,他知道自己想要这幅画,想要它被挂在自己的画廊里,但他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很可能会吓坏了姜若棠。
一眼,他就知道这幅画的艺术价值,脑海里是各种向收藏家和鉴赏家们推荐它的溢美之词。
第二幅是在草丛里啄食的小麻雀,毛茸茸圆滚滚,让人看了心情轻松愉悦,甚至想要把手伸进画布里摸一摸。
穆闲清确认了,姜若棠就是情绪表达的大师,他的画能自然地、没有痕迹地调动情绪,这是一种无法经过后天学习得到的天赋。
而看到最后一幅油画的那一刻,穆闲清愣住了。
那是无数破碎的零散的颜色,铺满了整个画面,让穆闲清瞬间联想到了梵高的《向日葵》、《星空》甚至莫奈的《睡莲》,无数让人觉得美好的颜色交融在一起……但是画面的中心却是一个略显晦涩和孤独的影子,隐约能看出一个轮廓,像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人没来由羡慕起画面中心的那个影子来——这个影子被如此绚烂和热烈的爱意包裹,哪怕孤独……也独享了整个宇宙的幸运。
穆闲清抬起眼来,面前的姜若棠垂着眼,神情中有一种平静,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男生是个天才。
“若棠,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画交给我来代理?”
“啊?什么代理?”姜若棠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穆闲清抬了抬手:“就是你作为一个新锐画家,而我是你的经纪人。这很难懂吗?”
姜若棠睁圆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竟然被穆闲清给看上了?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穆闲清是要“收藏”自己,他只是在怀疑——我真的画得那么好吗?
从画室的梁老师,到未来收藏界的大佬、艺术经理人穆闲清,竟然都说他画得好?
成百上千倍的欣喜涌上了心头,也许是活了两世,让他的心境不同,所以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吧。
“交给您打理,我是不是就得听您的话了?”
穆闲清轻笑了一声,“你得在作品的宣传方面听我的话。”
“配合您去抬高作品的身价,炒作各种各样的故事?”姜若棠又问。
穆闲清垂下眼,有一种想要摁一摁自己眉心的冲动。
这就是年轻画家麻烦的地方,不知道该说是清高还是单纯。
“为我的画编写各种缠绵悱恻的故事……又或者您要通过各种关系来让各地收藏夹、鉴赏家为我造势?”
穆闲清觉得姜若棠的联想挺有意思,虽然这些联想也是他一贯的操作风格。
他也理解姜若棠在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没有那种强烈的要用自己作品赚钱的欲望。
但姜若棠的下一句话让穆闲清愣住了。
“你当然可以那么做。因为就算有无数鉴赏家用同一种声音去歌颂一幅画,但永远无法真正改变欣赏者的感受。”
这一刻,穆闲清在姜若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通透。
“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作品,我也做不到把全部的作品交给你。因为有一些是我自己的秘密花园。”姜若棠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是我这里的永久收藏。”
穆闲清愣了两秒,“所以……你同意了?”
姜若棠弯下腰,把第三幅画抱了起来,“嗯,这两幅您可以带回去慢慢欣赏。”
穆闲清直起了背,着急了起来,“那幅呢?”
“我说了啊,这是我的永久收藏。”
他看着姜若棠纯澈明亮的眼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喜欢他——这是你喜欢的人。”
姜若棠没有遮掩,只是将手指放在唇上:“穆大哥,我以为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涵养呢。”
但穆闲清这个人的性格是一旦想要拥有,就很难放下。
“第三幅画你可以开个价格。”
姜若棠背着对方,将画收好,淡声道:“我不会卖的。”
“任何事物都有价值。”穆闲清看着姜若棠的背影道。
“大人们总觉得十几岁的爱情就和家家酒一般,长大了就会变质。但十几岁的我们就是觉得天大地大,心上人第一重要,是没有办法违背本心的。而且一旦妥协了,就算长大了真的一切都变了,也会为此刻的自己感到遗憾。所以,已经能预料到结果了——为什么要让未来的自己难过呢?”
穆闲清想说姜若棠幼稚,可又觉得这样的他很纯粹。
如果这样的纯粹真的要被破坏掉,那也该交给时间,而不是他这个热爱艺术的人。
“这样吧,你把这幅画借给我展览,我们可以签订合同,将它作为非卖品展出。这幅画的风格是我母亲喜欢的,我想把它放在我母亲的画廊里,展出一年。既然你不是那么在乎钱,我们可以用别的条件来代替。”
确实,如果是钱的话,姜若棠觉得意义不大,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能值多少钱呢?
但如果能借此交个朋友,也不错。
把这幅画交给穆闲清,他必然会珍惜它、保护它。姜若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千里马,但至少穆闲清是个实力雄厚的伯乐。
“那好吧,你记得哦,欠了我一个条件哦。至于什么条件,我还没想好。”
穆闲清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一直被姜若棠牵着鼻子走。
这小子……还真有意思啊。
“明天,我会让律师把合同送过来。你的‘心上人’是无价之宝,那么向日葵和小麻雀总可以开价吧。”
姜若棠笑了一下:“向日葵和小麻雀可以交给你代理,但是卖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这样的话,你还要吗?”
“要,当然要。”穆闲清站了起来,再次环顾了一周姜若棠的画室,仿佛在搜刮最后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作品。
可惜,这个画室明显是刚布置好的,还有点空。
穆闲清想雁过拔毛,奈何姜若棠一毛不拔。
这倒是莫名对上了穆闲清的胃口,跟姜若棠聊天可比陪着那个叫林鹿的孩子应酬有意思多了。
临走的时候,穆闲清对姜若棠说:“给你那幅心上人取个好名字吧。”
他转身走进夜色里,一边开着车,心情一边好得不行。
他觉得未来的日子变得很有乐趣了,能够见证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哦,他没有告诉姜若棠,母亲的画廊在大洋彼岸。
“不过,姜若棠同学应该不介意吧。”
送走了穆闲清,姜若棠回到了自己的画室。
他看着那幅让穆闲清念念不忘的作品,有些惆怅。
上一世,姜若棠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会得到艺术界大佬的垂青。
更重要的是,这幅画……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姜若棠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让陆归帆看到这幅画。
画,是姜若棠独有的语言,他不知道自己在陆归帆的面前是不是一头频率不同的鲸鱼,只能围着海中的孤岛旋转。
他想知道自己和陆归帆之间有没有共鸣。
姜若棠打开了画室里的灯,将那幅画拍了下来,又点开了陆归帆的头像,发出了那句老掉牙的:[在吗?]
陆归帆再次秒回:[在。请问现在是要花掉存在我这里的五毛钱吗?]
姜若棠一看,咯咯笑了起来。
以后谁要是跟他说陆归帆不幽默,他就跟谁着急。
他简单地对陆归帆说了一下穆闲清要把他画带去画廊展出的事情,然后说:[穆先生建议我给那幅画取个名字。可我想不出来,要不然你也帮我想想吧。]
陆归帆的内心深处为姜若棠感到高兴,但是他自认为对艺术没有欣赏水平。
只是下一秒,姜若棠已经把那幅画的照片发过来了。
明明手机的屏幕那么小,明亮的色彩却陡然间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那种感觉宛如一颗在黑暗宇宙中孤独万年的星体忽然遇到了一颗灿烂活泼的小行星,用自身强大的天体引力强行将它碾向自己,小行星粉碎了……最终化作了无数零散的星屑。
[班长,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你看到这幅画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陆归帆深吸了一口气,回复:[洛希定律。]
两个星体不可跨越的安全距离。
也许就像我和你,你越是接近,就越是会发现我的古板、无趣还有一成不变。
陆归帆习惯性地想,也许某一天自己的学神光环不再那么吸引姜若棠了,他就会转向其他的方向。
就像儿时和他一起玩耍的伙伴,初中总是问他题该怎么做的同桌,到后面都没有联系了。
姜若棠……多半也是。
他不是宇宙中的星体,没有那么强大的引力能强行将他留下,他以后会遇到更多有意思的、有能力的、值得他钦佩的朋友。
“我在想什么啊。”陆归帆摁住自己的眼角。
他是个典型的理工科男生,而姜若棠却是艺术生,他们的思维方式甚至生活观念本身就是不同的。
毕业之后走向不同的道路,是理所当然的。
手机震了一下,是姜若棠的信息发过来了。
[洛希定律——粉身碎骨地奔赴,只为了永恒的陪伴。班长,你好厉害。]
陆归帆的瞳孔颤了颤,他以为姜若棠只要上网搜索一下就明白洛希定律其实是一个带有毁灭性的定律。
可为什么到了姜若棠那里,就变成了永恒的陪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还在支持的朋友们。
明天开始恢复在中午的更新,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发通知的哈。
第29章 表白屏
当陆归帆再回过头去看那幅画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被温暖美好浸染包裹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忽然之间,他好像被姜若棠安慰了。
不……这不是安慰,而是一种被人细心呵护的、被哄着的感觉。
这天的晚上,陆归帆竟然无心读书,他看了许久的天体物理学,他有些羡慕姜若棠的思维,好像什么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特别的柔软和浪漫。
这一次月考结束,姜若棠来上课,一回头就看见赵长烽那如丧考妣的样子,长吁短叹,眉头紧锁,都能做个系列表情包了。
“你还会担心月考成绩?”姜若棠反身趴在对方桌子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赵长烽的眼睛比自己大,瞪眼睛的话完全比不过……好气。
“都怪你爸爸给我介绍的训练师……嘴上说我很有天赋,完全就是忽悠——和那个体能教练一起,每天把我训得跟狗一样……”
“啊?怪我爸?那我跟我爸说一声,让他把训练师请走?”
“那可不行!裴老师很重要……”赵长烽猛地坐直,看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懒得和对方吵架,赵长烽又趴回桌子上,“裴老师让我妈觉得我凭特长就能上个大学……可我的数理化啊……体育特长生也是要参加高考的啊……这个月考让我感觉自己高考无望……”
姜若棠戳了一下他的耳朵,“弟弟,可我听说这次月考比高考难度上了三个台阶的。第一考场除了咱们班长,其他人都叫苦连天。学霸们的脑袋都大了,你这个学渣不该被一次月考给打击啊!”
赵长烽蔫蔫地说:“我并没有被你安慰到……”
姜若棠扬了一下眉梢,刚才叫他“弟弟”,赵长烽竟然没闹?
这家伙是接受现实了?
姜若棠刚回过头去,忽然后背就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刚叫谁弟弟呢?”
哦,原来不是“接受现实”,而是“后知后觉”,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叫你啊。”姜若棠头也不回地说,“我爸都给你找训练师了,还不让叫声弟弟啊,真小气。”
“你……你……”赵长烽被哽住了,憋了五、六秒才憋出一句,“你几月份的就乱叫别人弟弟?”
“我?三月份的啊!你不是八月份的吗?”姜若棠问。
赵长烽不示弱地再次问:“你哪一年的?”
哟,小子,你还没完没了了?
“跟你同年!你别忘了,湖人那张球星卡还在我那儿呢!”
“你是故意不把球星卡给我的……你卑鄙……”
“卑鄙就卑鄙呗,卑鄙又不犯法。”
这时候,林鹿走进教室,身后跟着白映川。
“若棠,你今天来的真早,是担心月考排名吗?你这么努力,肯定名次能前进的。”林鹿笑着说。
“放纵那么久,总是要还的。”姜若棠不大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白映川看了姜若棠一眼,然而姜若棠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眼神。
对他来说后排那个霜打茄子一般的赵长烽明显更有吸引力,姜若棠还时不时回头挑衅他。
“赵阿姨给你订的什么目标?冲出倒数第一考场?”
“不关你事!”赵长烽额角突突。
“其实你只要前进3名,就能冲到倒数第二考场了!”姜若棠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挖苦。
“都说了不关你事!你自己都是倒数第三考场的还好意思说我,龟笑鳖没尾!”
“这时候你应该说‘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黑,没看到自己黑’,你是那只小猪!”
“那你就是臭乌鸦!把你脑袋转过去,讨人厌!”
林鹿就这样看着姜若棠逗赵长烽,两人小学鸡吵架,而赵长烽明知道姜若棠在逗他,却每每还是要接他的茬。
总结下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仿佛这对冤家才是好得不行的朋友。
坐在侧后排的蔡寂趴在桌上,看着姜若棠和赵长烽互怼,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羡慕。
当陆归帆从班主任那里领来年级排名成绩单的时候,全班都围了上去。
“给我看看!”
“妈呀,我不敢看,但还是得看……”
林鹿没有挤上前去,按照他的好人缘,有人看到了自然会报给他。
白映川也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向后靠着椅背。
姜若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不不,应该说是自作多情的感觉——白映川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可是看自己什么呢?
他姜若棠长得好看?但论起皮囊来,林鹿比自己更好看。
姜若棠看过去,正好和白映川的视线对上。
对方很淡地笑了一下,姜若棠点了下头,立刻转过头去看着那群查排名的同学。
白映川的笑容在瞬间隐没,目光越来越沉,投注在姜若棠的侧脸上,却没有等来姜若棠的回眸。
“林鹿!你全班第9,年级28!”
听到这个排名,林鹿呼出一口气来,和上学期差不多。
“我去,白映川厉害了!全班第7,年级22!没想到你不仅是个颜霸,还是个学霸啊!”
“啊啊啊,还让不让我们活下去了!”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白映川,白映川宠辱不惊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了!”
姜若棠想起了上辈子经纪团队给白映川立的人设里就有学霸这条,这样想来也不算欺骗粉丝了。
陆归帆侧过身,从围观成绩单的同学中挤出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途经姜若棠的时候停了下来。
“进步了一点,但不多。”
“啊?你帮我看了?”姜若棠仰着头问。
“嗯,全班41,年级393。”
“所以……我从倒数第三考场的倒数第三进步到了倒数第三考场的正数第三?”
“算是吧。”
陆归帆路过的时候在姜若棠的额头上很轻地捋了一下。
只是这么很随意地一下,让姜若棠的心里比考了全班前三还要甜。
只可惜还是倒数第三考场,姜若棠——你是倒数钉子户吗?
林鹿看着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姜若棠很讨厌别人碰他的头,但是陆归帆这种冷冰冰、没笑脸又没意思的家伙碰了了他,姜若棠却很高兴?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惶恐,曾经总是按照他的设想做任何事情的姜若棠,正在持续脱轨中。
当天中午,姜若棠照例把娟姐做的营养餐摁在赵长烽的桌子上,然后出去拿外卖。
“我就不懂了,娟姐做的东西多好吃,你为什么非要吃外面的?难道是因为家花不如野花香吗?”赵长烽一边拆饭盒,一边不爽地问。
我去,这臭小子不会打比喻就不要乱打,怪不得语文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只能考50分呢!
“娟姐给你做饭连辣椒都没有,我要吃重口的!”
当姜若棠出去领外卖的时候,林鹿跟了上来。
“若棠,你知道吗?市中心的金商双子MALL开业了!里面有好多奢侈大牌和潮牌,地下一层还有电玩!什么时候去玩啊?”
姜若棠这才想起了这个金商双子MALL,开业的时候找了不少明星去站台。
“好像还有白映川代言的那个时尚运动品牌MARS吧?”姜若棠随口一问。
林鹿的眼睛一亮,代言MARS是最近才官宣的,姜若棠竟然记在心上,还知道这个品牌入驻了金商,这明显就是还在关注白映川啊!
“对!你知道双子MALL的那个灯光秀是可以当表白屏使用的吗!这周末它正式开业,如果有人包下它的灯光秀给白映川表白,那就太给映川长脸了!”
看着林鹿兴奋地样子,姜若棠明白了过来,自从自己退出白映川的粉丝后援会之后,林鹿就是里面的粉头了,到处给白映川拉宣传赞助,加上林成栋本来就是娱乐圈里的人,很多林鹿放出去的消息都很准确,短短一个月就在后援会里越来越有威望。
林鹿这时候来提醒姜若棠,无外乎是把姜若棠当成钱袋子了。
上辈子,姜若棠也是听了林鹿的建议,租了表白屏,烧了上万块钱呢!
而林鹿在粉丝群里早就预告了这个表白屏,于是大家都把它当成是林鹿的功劳,纷纷称赞林鹿人脉广泛,能力强大,不需要粉丝们集资就能拉来宣传赞助,彩虹屁都要给他吹上天了。
姜若棠是又出钱又出力为林鹿增加在粉丝群里的领导力,还让白映川的团队对林鹿刮目相看,说他年少有为之类,而姜若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烧钱的冤大头。
少不更事的自己去找林鹿对峙,林鹿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说什么让姜若棠把他当成“新闻代言人”就好,还在后援会里感激了一番姜若棠的赞助。粉丝们纷纷表达谢意,但那个话术,大家只把姜若棠当成林鹿拉来的资源,功劳还是林鹿的。
唉,林鹿啊,你总这么办事儿真不行,会翻车的啊。
“这个表白屏……确实可以用起来。”姜若棠若有所思地说。
“你也这么觉得?”林鹿并不知道姜若棠早就看透了他的想法,眼底透着期待。
“我跟我爸商量一下吧。”
林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还是姜叔叔宠你,你无论干什么他都不拦着你。”
姜若棠无语问苍天,这也叫“宠”吗?
他爹是底线太低了,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姜怀远觉得儿子就是抠脚都可爱。
刚回到家把拖鞋换了,他那个无条件宠儿子的爹就兴高采烈地抱住了他。
“棠棠!爸爸听说你这次月考进步可大了!全年级进步了二十几名!”
姜若棠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都已经倒数了,进步空间当然比别人都大……”
比如陆归帆,他就没有进步空间了。
“没关系,慢慢来。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嗯,还有人生来就在罗马。”姜若棠慢悠悠把书包放下,“话说,这都一个月了,赵阿姨调任的事情怎么样了?”
“今天就已经发了公告,你赵阿姨已经是审计部的总经理了!”
提起赵云疏,姜怀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真是老房子着火,轰轰烈烈啊。
“棒棒哒。她什么时候开始查账?”
姜若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林成栋这些年在公司里玩了什么猫腻。
“那得先有自己的人,上任之后她会重组审计部门。”
“哦。”姜若棠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求婚?”
姜怀远怔了一下,然后露出羞涩的表情来,“这个……我准备好了戒指,但是没想好怎么说。”
“哈哈,你拍了那么多的电影,连浪漫都不会吗?”姜若棠坐在沙发上,架起腿来,颇有霸总的气场,比姜怀远更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那要怎么搞?”姜怀远问。
“给我钱,我帮你搞。到时候你把赵阿姨带过去。”姜若棠毫不犹豫地向他老爹伸出了手。
让姜若棠想象不到的是五位数他老爹转账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说,你都不问问我具体想干什么?”
“唉,你能干什么?打到顶也就是去给白映川应援,你开心就好啊。”姜怀远的回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姜若棠叹气,所以爹,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样子的哦,再纨绔也就是给白映川烧烧钱而已。
“等着吧,我们要普天同庆。”
姜导演:“儿子……不用搞那么大……”
周五放学的时候,林鹿还特地凑到姜若棠的面前问他:“那个表白屏……你搞定了吗?”
“搞定了,我们家有用。”姜若棠很认真地回答。
“什么用啊?”林鹿笑着轻轻撞了姜若棠一下。
“秘密。”姜若棠说,“等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姜叔叔真好。”林鹿笑得眼睛都亮了,他打电话去跟金商双子MALL的工作人员确认的时候,对方只说表白屏已经被租出去了,但到底是谁租的,内容是什么他不方便透露。
林鹿就只能来跟姜若棠确定,如果是姜若棠这边租的,除了跟白映川表白和应援,他还能干什么?
还说什么“秘密”,不过是不想自己说给白映川听罢了。
这个表白屏已经稳了百分之八十了,反正让姜若棠为白映川烧钱,这家伙一定烧得轰轰烈烈。
恋爱脑就是恋爱脑,不会因为一个暑假的治疗就康复。
林鹿觉得能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夸耀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周日的时候,映川会去给他代言的品牌站台,你去吗?到时候肯定很多活动!”
“周日……我要去画室上课……要去,也得晚上了。”
“好啊,晚上八点也有一场活动,到时候见!”
林鹿得意地笑了,如果不是看表白屏的效果,姜若棠还会答应晚上八点跑商场去?这家伙根本对商场就不感兴趣。
林鹿再一次确定姜若棠为白映川租了表白屏。
他在粉丝群里一发通知,就被山呼海啸地簇拥了起来,粉丝们都在说双子MALL的全楼电子屏特别贵,林鹿竟然能不需要粉丝众筹就搞定了,真够厉害的。
就连后援网站的站长都亲自把林鹿的ID林深处见鹿设置为网站管理员了,这让林鹿心里舒爽得不行。
这就是被粉丝簇拥的成就感吗?林鹿都想去当演员了,说不定还能跟白映川对戏呢!
姜若棠和林鹿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姜若棠刚要上车,后衣领就被人给拎起来了。
赵长烽不爽的声音从姜若棠脑袋后面传来。
“我说姜若棠,我还以为你清醒了,闹半天你从脑残粉中的战斗机晋升为航空母舰了?有钱花自己身上不成吗?”
姜若棠踮着脚,心想这货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拎着自己就跟拎小鸡儿似的?
“你放手,我快断气了嘞!”
“懒得管你!”赵长烽一松手就要转身,却没想到被姜若棠给拽了回来。
“弟弟,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才不跟脑残聊天!还有——别满大街乱认弟弟!”
“长烽……长烽你别这样,哥真的有话跟你说!”
“我才没有你这种脑残哥!别乱认亲戚,起开!”
嘴上说得那么绝对,赵长烽却没有把姜若棠真的推开,毕竟以这家伙的力气把姜若棠扛起来扔车顶上都绰绰有余。
“长烽,周日你也得去,咱俩都得去!”
“什么?你自己迷恋白映川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我不去——”赵长烽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脸都炸红了。
姜若棠无奈道:“你听我说,跟白映川没关系,跟咱们爸妈有关系!”
“啊?什么?谁爸妈?”赵长烽一脸懵的表情还真的挺可爱的。
姜若棠朝他招了招手,赵长烽把脑袋凑了过来,姜若棠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赵长烽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惊讶。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要是骗你,就表演倒立吃翔!”
“啊?好恶心……”
“恶心什么?你自己不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你自己说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了?要不是你,我能被这句话洗脑?
陆归帆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身后是几个低年级的女生正在讲金商MALL的活动。
“听说高三一班那个姜若棠包下了表白屏要给白映川应援!”
“哈哈哈,不愧是白映川的头号铁粉!我周日要去看看,听说一整栋楼都是‘我爱你’,真是爱得气势恢宏啊!”
“真羡慕,我要是有钱也给白映川包表白屏!爱就要爱到浩浩荡荡嘛!”
陆归帆停了下来,侧过脸,看到的是公交站台上白映川的广告海报——让人过目难忘的五官,温文尔雅的笑,舌尖轻轻舔着嘴角,修长的指间是牛奶味的巧克力球,让人充满了想要一口咬下去的欲望。
白映川……好像确实有被人疯狂爱慕的资本。
当晚回到家,林鹿也在粉丝群还有各大论坛上发出了通知,说欢迎粉丝们来金商双子MALL给白映川应援。
在众人的追捧里,他有些得意地找不着北,把姜若棠那句“我们家有用”扔到了九霄云外,按耐不住说自己已经联系确实了表白屏之类。
粉丝们翘首以待,相约赶赴金商MALL,共赴盛会。
周日的白天,姜若棠在画室画画,每隔几分钟就能收到他老爸发来的信息,什么“儿子,你看我这个裤子配这件上衣行不行”,“儿子,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头发”、“你觉得我这个戒指是不是太花哨了,还是应该换个低调的”……
姜若棠叹了口气,回了一句:[爸,我在画画,你要是继续打扰我,我就拉黑你!]
姜怀远终于消停了。
下午的五点,姜若棠从画室离开,小高把姜若棠送到了金商MALL的A栋。
一开始,林鹿还发了几条信息给他,问他到了哪里,到后来就没有信息了。
姜若棠可以想象,此时的林鹿正被大批粉丝环绕着,除了白映川的经纪人,林鹿大概就是他的发言代表了吧,他正在抓紧时间确定自己的地位。以后这些粉丝就会为他所用,成为他的免费宣传力量。
每一层都挤满了人,门口保安都忙着维持秩序,这就是白映川的影响力,行走的流量。
姜若棠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去了顶楼露台,确定了那里的布置。
鲜花、灯光、烟火都到位了。
而此时,整个商场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往白映川代言的新店里挤。
姜怀远正陪着赵云疏在顶楼的全景餐厅里吃饭,浪漫的灯光,精致的食物,氛围非常好。
露台上的表白是吃完饭之后的步骤。
姜若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赵长烽发来的信息:[你在哪儿?不吃饭吗?还是你要去当电灯泡?]
[今天是你的放纵日吗?可以吃快餐吗?我想吃披萨。]
[那我到负一楼快餐店等你。]
于是,姜若棠和赵长烽两人坐在负一楼,吃着加大尺寸的披萨,喝着可乐。
周围人满为患,大家都在谈论白映川。
作者有话要说:
姜若棠:林鹿啊,要翻车哦。
第30章 求婚成功了!(修改人名BUG)
“看到了!看到了,白映川本人比荧幕上帅多了!”
“据说今天如果成为MARS的储值会员,就能得到白映川的现场签名!”
“怪不得我看MARS那么大一个门店竟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披萨店的对面都立着一块白映川的人形立牌,赵长烽感觉吃个披萨都被他注视着。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捏着披萨拉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真不去看看白映川?”
“啊?你保护我吗?”姜若棠斜着眼睛反问。
“干嘛要我保护你?”
“你不保护我,我被踩死了可咋办?我还没告诉你那张球星卡藏哪儿了呢。”
“神……神金……”
赵长烽见姜若棠完全不留恋白映川的样子,莫名开心了起来。
谁知道桌子下面,姜若棠又用脚尖踢了一下赵长烽,“话说,你跟那个楚阳是不是挺熟的?”
“我和他从初中就在一起打球了,干嘛?”赵长烽撩了一下眼皮。
“你真了解他吗?”
“别说话说一半,有话直接说。”
“把班长眼镜撞掉的就是他。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偷笑,班长的眼镜是没办法在考试前配出来的,要不是我想到了隐形眼镜,班长的数学可能要挂了。”
赵长烽的眉头蹙了起来,“不可能吧,楚阳跟班长又没有过节。”
“但是年级第二的叶家明不是要和班长争保送名额吗?学校应该是要参考月考分数的。而叶家明和楚阳的关系很好吧,楚阳那双新球鞋不也是叶家明送给他的吗?”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说:“这只是你的推测,并不是证据。”
“对,不是证据,但我是希望你小心这个人。长烽,你要记住——真正的朋友会和你公平竞争,不会用感情作为筹码要求你让出机会。”
姜若棠用很认真的目光看着赵长烽。
赵长烽的指尖颤了一下,他想到前两天楚阳听说他找了训练师和体能教练之后,用很羡慕的语气说了一句“长烽,你肯定能被首都的大学看中,晟市交大的名额就别跟我争了吧”。
那一刻,赵长烽的心头忽然凉了下来。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别想太多了。长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职业篮球运动员,你会有更多的队友、朋友还有支持者。人生本来就是大浪淘沙,会有朋友被筛掉,最后你会看到谁是你的真朋友。”
“神金啊,对我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搞得好像你也经历过大浪淘沙了一样。”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心道:你不就是经过大浪淘沙还在我身边的兄弟吗?
快到七点五十的时候,姜若棠的手机里竟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本来还以为要么是林鹿的,要么是他老爹紧张到求安慰的,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姜若棠愣住了。
是来自白映川的信息。
[你来了吗?需要我让保安带你进来吗?]
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活久见,白映川竟然会关心他来没来?
难不成,这又是林鹿拿了白映川的手机发信息?
[林鹿?]
紧接着一句语音发了过啊来:[我是白映川。]
虽然背景音很嘈杂,但白映川独特的嗓音还是很有穿透力的,所谓富有磁性的声音大概就是这样吧。
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慢悠悠地打字回复道:[不去了,人山人海的。我跟兄弟一起吃披萨呢,祝你活动圆满顺利!]
想了想,姜若棠还是发了一个“你是宇宙中心”的表情包过去,至于白映川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半了,白映川垂着眼看了一眼手机,唇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目光已经冷了下去。
因为那个表情包,就像是敷衍的夸赞。
陪在他身边的林鹿很快就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以为他是因为人太多了而烦躁,于是低声安慰道:“映川,你再忍一忍。粉丝应援还有其他活动,大家都是为你而来呢!”
而此时,姜若棠已经和赵长烽来到了顶楼的露台,顶楼灯火通明,成片的花海被照亮,仿佛夜晚的仙境。
赵长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住了,“姜叔这么浪漫的?”
姜若棠瘪了瘪嘴,“这家伙的浪漫就是给你准备欧式公主床,带纱的那种,你要不要?”
赵长烽“啊——”了一声,鸡皮疙瘩涌上后背。
此刻的赵云疏已经被这片花海给震惊到了,她上一段婚姻可以说只有伤害和眼泪,她从没有奢求过有人会送花给自己。
但是今天,这一整个露台的鲜花都是属于她的。
姜怀远已经单膝跪了下来,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那个小盒子,看得远处旁观的姜若棠长出一口气。
离太远了,也没听清姜怀远说的啥,反正看得出来他结结巴巴的。
赵长烽都看着急了,要不是有姜若棠在身边,他能冲过去替姜怀远求婚。
但无论他多么紧张和结巴,赵云疏都很有耐心地满含热泪等着他把那句话说完。
当那枚戒指戴在赵云疏手上的时候,赵长烽为自己的妈妈而满怀欣喜,紧接着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旁的姜若棠。
“喂,你是真心支持他们在一起,不会之后搞破坏吧?”赵长烽问。
姜若棠朝他伸出自己的拳头,“弟弟,以后我们就真是一家人了。”
“啧,谁是你弟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赵长烽和姜若棠碰拳的那一刻,双子楼的灯光忽然变了。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左边那栋楼变成了“小云,我爱你”,而另一栋楼,也就是在他们的对面,变成了“小云,嫁给我”,在夜空中辉煌闪耀,整座城市都能看到这两句“示爱”。
赵云疏傻了眼,过了十几秒才抱住姜怀远,在他的后背上砸了好几下:“你搞什么啊!丢死人了!”
姜怀远紧紧抱住她,手心里都是汗,虽然儿子这波开太大了,但姜怀远觉得很开心。
赵长烽不解地问:“这时间是不是搞错了?都没在刚才求婚的时候亮起来。”
“因为这是表白,不是裹挟。如果赵阿姨不同意嫁给我爸爸,这两栋楼不会亮。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继续各自的生活。如果赵阿姨同意了,那么这两栋楼的灯光就是见证。这也是我爸爸的决心,全市人民都知道姜怀远点亮了双子MALL来求婚,这么大阵仗,以后要是对不起赵阿姨,就要被整座城市的人嘲笑。”
赵长烽愣了一下,当他再次看向姜若棠,他的眼睛和鼻尖被灯光照亮,有一种坚韧的、让人莫名想要信任的感觉。
……也许,有这么一个哥哥也挺不错的。
呸呸呸,赵长烽你在想什么!
而此时,透过商场的落地玻璃窗,白映川、林鹿还有粉丝们都看到了对面那句耀眼的求婚词。
“这……这怎么回事……”林鹿傻傻地看着,对面怎么会是“小云”?
现场粉丝也不爽了起来。
“那个小云是谁?为什么她的名字打在表白屏上?”
“后援会里林深处见鹿不是说了他已经包下了表白屏吗?”
“是不是商场搞错了?这也太荒谬了吧?”
林鹿的手机此刻疯狂震动,无数粉丝在群里圈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表白屏的内容不是之前预告的那些。
有些极端粉已经在咆哮,说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是不是借着白映川的名号拉了赞助,又把赞助费给吞了。
林鹿在圈里因为名气大,免不了发表一些说法来引导粉丝掐走那些不满意自己的人,他的追随者不少,看不惯他的后援会成员也有不少。
现场的粉丝里就又不少是被林鹿带团掐过的,此刻当然要兴师问罪。
“我听见了,刚才有人喊你林鹿!你就是林深处见鹿对不对!你不是说拉到了赞助会点亮表白屏吗?”
“表白屏哪里去了?被你信誓旦旦吃掉了?”
“太荒谬了吧?映川你知不知道,这个林深处见鹿在群里说拉到赞助会给你点亮表白屏!你要问问他把表白屏的钱花哪儿去了!赞助粉丝活动的人知不知道!”
那几个粉丝义愤填膺带动了气氛,眼看着大家越来越近,仿佛要把林鹿给包起来。
林鹿惊得连连后退,连鞋都被踩掉了!他跌坐下去的时候,甚至被什么东西给泼了。
那些泼什么硫酸之类的社会新闻让他心惊胆战,他立刻抱住自己的脸。
“别这么对我!”
“我去——你好会装可怜啊!”
林鹿慌乱地撇清:“我不是林深处见鹿!我不是!你们搞错了!搞错了!”
“骗子,你自己在群里说你会在距离白映川最近的位置!”
“对啊,你自己说你是哥哥最信任的人!”
林鹿想要爬起来,但是人太多了,每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都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那你是谁!为什么能站在哥哥身边!”
“对,你一看就不是工作人员!”
“我是白映川的同学!我是他的同学!”
林鹿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猜疑的、审判的脸,而白映川隔着人群的缝隙隐隐能看到林鹿那张心虚的脸。
经纪人立刻过去维护林鹿,毕竟是林成栋的儿子,很多资源还需要林成栋的引荐,他不断给白映川眼色,让他说些话来安抚粉丝的情绪。
白映川接过了工作人员紧急递过来的话筒,开口道:“各位朋友们请不要激动,请听我说——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日子,是我演艺事业的恩师,也是第一位让我出现在大荧幕上的导演姜怀远老师向他的心上人表白求婚的日子。”
现场的粉丝们暂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白映川。
这也给了林鹿撤到后方的机会。
听着白映川的话,林鹿本想立刻拨打姜若棠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说表白屏被换掉内容的事情。
可当手指摁在他的名字上时,林鹿骤然意识到姜若棠从来没有说过他租表白屏是为了白映川。
自己虽然暗示姜若棠去租这个表白屏,但姜若棠的回答是要跟父亲商量一下。
周五的下午林鹿跟他再次确定的时候,他说的也是“家里有用”,是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姜若棠还是放不下白映川,改不了恋爱脑的属性!
林鹿以为他会去租表白屏就只有可能是跟白映川表白,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姜怀远竟然会用来跟赵云疏求婚!
林鹿的耳朵嗡嗡响,甚至连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都能让他再次被惊吓。
在最前方的白映川朗声道:“我不知道大家有什么误会,但我今天来之前就收到姜导那边的消息,说他如果求婚成功,我身后这面墙就会亮起来了。看来,我要恭喜他——他求婚成功了。”
听到这里,粉丝们更加觉得是“林深处见鹿”有问题,论坛里、粉丝群里都在讨论到底是“林深处见鹿”撒谎,他根本就没有拉到赞助,单纯就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还是他拉了赞助,把钱吞了。
讨论来讨论去,甚至还有人发起了投票。
选项A,林深处见鹿哗众取宠,吹牛。
选项B,林深处见鹿卷走了赞助款。
选项C,无论如何他都是个骗子。
结果大家伙儿清一色投票选项C。
林鹿的手机不断震动,他点开一看,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伙人拿自己当谈资,却根本没有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为了恭喜姜导演和未来的师母即将喜结连理,我在这里为他们清唱一曲《朝朝暮暮》,愿他们恩爱白头,朝暮同心!”
全场的粉丝们欢呼了起来。
白映川台风稳健,深情款款,不少粉丝都拿出手机来拍摄,背景是另一栋大楼的“嫁给我”,气氛拉满,立刻成为各大平台的讨论焦点。
全网都在称赞他,明明自己可以是商场开业宠儿,却把C位让给了求婚的姜导演,还清唱祝福,年纪轻轻知恩图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不少粉丝隔空喊话,请姜怀远下一部电影考虑让白映川当主角。
就连MARS品牌都被带了一波流量,顿时觉得新店开业活动峰回路转,非常成功。
活动结束,经纪人虞姐和助理送白映川以及林鹿回家。
其实白映川的团队一直在关注网上的风向,早就猜到了那个大粉“林深处见鹿”就是林鹿了。
经纪人虞姐甚至还以为林鹿是代表林成栋来给白映川撑场面,还以为那个表白屏是林成栋出钱呢,没想到竟然是个乌龙。
截止他们将林鹿送到家的时候,粉丝群还有应援网站的帖子里还在对“林深处见鹿”开嘲。
按照现场情况,白映川的反应那么自然,肯定是知道姜导演求婚的事情。
可那位号称已经包下表白屏的“林深处见鹿”却没有收到通知,这可太尴尬了。
回家的路上林鹿都还有些惊魂未定,当车门打开,林鹿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白映川开口:“林鹿,你家到了。”
林鹿的肩膀颤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毕竟他都当场否认了自己是“林深处见鹿”,只是白映川会相信吗?这听起来就像掩耳盗铃啊……
这时候白映川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鹿的头顶,柔声道:“你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吧?那些说着爱你、相信你还有支持你的人随时都会倒戈相向。”
林鹿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忍不住嘀嘀嗒嗒落下来,天生看了让人心疼。
“所以……你也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吗?”
“我习惯了。回去吧,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白映川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林鹿的心情瞬间开朗,在他看来,网上那些粉丝怎么议论自己都没关系,砍号重来就行。
只要白映川不怀疑他还有责怪他就行。
林鹿笑着抹开眼泪,转身回家。
车门再度关闭,坐在后排的三个助理还抱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控评。
经纪人虞姐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敲打或者暗示林鹿,以后不要再妄想在你的粉丝里当意见领袖了呢。”
“他的父亲是林成栋,我妈不敢得罪的盟友。看破不说破,不是混娱乐圈应有的涵养吗?”白映川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眼底带着一丝嘲意。
“那倒也是。林鹿闹了这么个乌龙,我们的人正好趁机发布正确消息,明晚开始会接连三天为你点亮表白屏,每一晚的内容也会提前预告,这样工作人员的号就能在你那些粉丝里树立威望了。”
经纪人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的反应倒是快得超乎我的想象,竟然现场唱《朝朝暮暮》,即平复了粉丝们的愤怒,又卖了个人情给姜导演。”
“不是我的反应快。”白映川开口道。
“啊?”
“是姜导演的儿子给的建议。”白映川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递给虞姐看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他比我更适合当你的经纪人呢?”虞姐半开玩笑地看向白映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妈妈的意思还是让你和林鹿搞好关系。姜导在业内的才华和能力有目共睹,但他没有经营公司和控制人心的能力,等到秦瀚这一批老董事退隐了,寰宇影视的决策权迟早会属于林成栋。”
白映川看向窗外,淡声反问了一句:“是吗?”
车子停到了白映川的家门口,整栋房子都没有亮光,就像夜幕下的大匣子。
他打开门,亮了灯,换了拖鞋缓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靠坐在椅子上。
月光透过窗帘映照进来,为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色。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就像被什么戳中了一样,立刻坐直了后背,屏幕亮起的瞬间显示的是林鹿发来的信息,他冷淡地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至于林鹿,他这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点开姜若棠的空间,就看到他发了双子楼被点亮的照片,不少同学都在下面留言祝福,所以说……那个时候姜若棠也在双子MALL?
那么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场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许多通知弹了出来,比如他已经被取消了后援会网站的管理者权限、被移出了粉丝大群之类的消息。
林鹿心里堵得不行,这些人之前把他的话当成风向标,只是一次失误而已就集体来踩他。
他想了许久,本想到论坛里去发帖子,解释表白屏是临时更换的,自己没有去现场所以不清楚情况。
没想到打开论坛就发现已经有人发了帖子分析整件事,意思是“林深处见鹿”真正不可原谅的并非消息错误,而是他在撒谎。
如果表白屏真的是他拉来的赞助,是有合同的,如果要临时更改必须赞助方同意,林鹿作为拉赞助的人,赞助方不可能不告诉他一声。
帖子下面还有金商MALL的工作人员前来辟谣,表示双子楼表白屏的内容在周五就已经确定好了,不存在临时修改。
这样一来,更是把“林深处见鹿”捶到无可辩白。
激动的粉丝们在帖子下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声讨,甚至开始通过他之前的那些发言来分析他到底是谁。
特别是许多粉丝就是因为相信了“林深处见鹿”发布的消息,大老远从其他城市赶来,就为了见证白映川的表白屏。
他们有的乘坐飞机或者火车,还要在晟市这座消费不低的城市住一晚,有的甚至还得请假扣工资,花费可谓不低。
结果被这个“假消息”给涮了,自然怒火沸腾,恨不能在网上判处“林深处见鹿”诈骗罪成立,开除粉籍不说,还嚷嚷着要去报警把这个人揪出来,让他赔付大家的损失费。
“你们粉白映川明明是你情我愿,我又没有拿刀子架你们脖子上花钱!都是假粉,虚伪!”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十五年前好像比较流行的都是论坛啊,后援会网站之类的,胖瓜不追星,但作为旁观者记忆里大概这个样子。
那时候大眼崽大概刚投入使用,印象里在娱乐圈影响力还不够大,所以就没有提起。
大部分学生用的社交软件应该还是小企鹅,VX还没有兴起。
因为涉及一些极端的粉丝行为,大家不要引战,当个剧情看完就行了。
如果有什么和现实时间矛盾的地方,就当是胖瓜的私设了,请不要较真。
谢谢大家,开心看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