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即有幸》


    拾听/文学城首发


    2022.3.29


    二零一一年八月，立秋刚过，喻恩和母亲搬回了南巷。


    喻恩八岁那年，因喻父工作调职，他们一家从申渝搬到了云州，但是南巷的房子还一直留着。


    时隔七年再回来，只因喻恩明年即将参加高考，户籍在申渝，周母也不想再过租房的生活，喻父无奈之下，同意她们母女俩搬了回来。


    只是喻父在云州还有工作要处理，今天没和她们一起回来。


    申渝地处南方，夏日燥热沉闷，蝉鸣声嘶力竭地在树上叫着，偶尔吹来的微风也夹带着热意。


    车子开到南巷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两点半，太阳光线刺目明朗，晒得人有些晕晕沉沉的。


    喻恩刚把行李箱搬进屋里，就听见母亲周曼文的唠叨声：“和你这个不靠谱的老爸结婚，我就没一天清闲过。”


    喻恩顺着周曼文的脾气说：“嗯，是他不对，等他回来我再帮你说说他。”


    周曼文听见这话心情畅快不少：“行了行了，快收拾吧，有空还有出去帮你找艺考班呢。”


    喻恩问：“这么着急吗？”


    周曼文看着她，反问：“明年你就要艺考了，你说着不着急？”


    喻恩没再说下去，赶忙跑出去搬行李。


    两个人很快把行李搬完，然后把屋子打扫整理了一遍，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布满灰尘的老家才变得焕然如新。


    喻恩身上出了不少汗，难受得不行，于是回房间洗了个澡，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


    出来后看见时间还早，喻恩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写新一期的稿子。


    稿子才写到一半，她就听见周曼文在屋外喊她。


    “小小，你有空的话出来帮妈妈去买些东西。”


    小小是喻恩的小名。


    喻恩看了眼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钟半了。


    她保存文档，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屋外，问：“要买什么？”


    周曼文和她说了要买的生活用品，然后告诉她超市的位置怎么走，最后叮嘱一句：“车多人多，你骑自行车注意安全。”


    “好，知道了。”


    喻恩拿上零钱和车锁钥匙，关上鞋后出了门，她走到楼下，骑上新买的自行车，往巷子深处走去。


    周曼文和她说，超市新开在一条丁子巷子的左边。


    喻恩记得，那条巷子拐过去，就是北街，不同于南巷的居民楼，那里是错落有致的独栋小楼，遍地梧桐掩映。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去那里骑自行车，路面比南巷宽敞一两倍，秋天还遍地是梧桐落叶。


    喻恩收回思绪，慢悠悠地往前骑，时不时左右看看，寻找那家超市，还要注意后面的车辆，和前面的行人。


    起初人还比较少，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但是骑到巷子深处的时候，来往行人逐渐变多。


    巷子道路又纵横交错，偶尔还会有一两辆摩托车窜出，或者从旁边驶过，声音轰轰隆隆的。


    喻恩好几次吓得七扭八歪，差点撞到旁边的人，不得已在路边停下，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没走几步路，喻恩看见不远处有一家挂着招牌的超市，应该是周曼文说的那家，于是重新骑上自行车，往前驶去。


    就在她要路过那条丁子巷口的瞬间，巷子里迎面驶来一辆山地车，后面还紧跟着另一辆。


    喻恩懵了一瞬，下意识避开这两辆自行车，她扭过车头往旁边死角拐去，左手紧紧捏住刹车。


    自行车撞到旁边的石墩子，又因为急刹车，差点飞起来，还好她用脚撑着，才堪堪扶稳车子。


    骑着那两辆山地车的人，好像是担心她出事，也刹车停了下来，回头确认她有没有事。


    过后，理着寸头的男生，用车头撞了一下旁边另一个男生：“阿泽，你干嘛故意撞人家妹子啊，把人家吓坏了怎么办。”


    另一个男生被气笑：“去你的，你敢说不是你在后面撞我。”


    巷子里的路太窄，寸头男跟在男生后面，开玩笑似的撞男生车尾，男生不得已加快速度往前骑，结果没想到巷口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寸头男不承认：“我怎么就撞你了，你碰瓷是不是。”


    “得嘞，那你别靠我那么近。”男生语气不耐带有嫌弃，长腿一蹬，骑上山地车飞快地离开了。


    路边飘落的几片落叶，又因他带起的微风，哗哗作响，有一片绿叶飘飘扬扬落到喻恩脚边。


    喻恩缓过神时，又下意识扭头看去。


    两道骑车的身影如仲夏的风一般，穿梭在人群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愈行愈远。


    好似炽热的盛夏，肆意张扬。


    喻恩收回目光，确认自行车没事，重新推着车往超市走去。


    挑了很久，才买完周曼文需要的东西，然而她结完账还没来得及走出去，晴朗的天忽然飘落了几滴雨点，转瞬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点滴滴答答打在路面上，蹦起的水花四处乱溅，耳边是沙沙的雨声。


    老板娘出声叫住她：“小姑娘，你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喻恩犹豫一瞬，点了点头：“好。”


    老板娘指着用餐区域的方向：“那里有位置可以坐一下。”


    喻恩和老板娘道了声谢谢，走到用餐区的空位坐下，她拿出手机给周曼文发了消息，告诉她等雨小点再回去。


    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路面也被淋湿得通透，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


    喻恩盯着玻璃窗外的雨景，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超市门口传来“欢迎光临”的语音提示音，两道身影一下子跑进了超市。


    收银台的方向响起老板娘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都淋了一身雨啊，这样会感冒的。”


    其中一个男生语气开玩笑：“还不都是阿泽，偏偏要带人家一起淋雨。”


    他们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外头的雨声，一起传进了喻恩的耳朵里。


    喻恩原本还在看着窗外的雨景，但是听见“阿泽”这个名字，她稍稍回过神来，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扫了眼，没想到目光就定格住了。


    正站在收银台前的两位男生，就是刚才在巷口差点撞到的那两个人。


    那位叫阿泽的男生笑骂：“你喝多了是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清冽磁性，字腔圆润，听起来是在骂人，但是嗓音却格外好听。


    老板娘乐呵笑了笑，又说：“对了阿泽，你上星期放在这里的雨伞还没拿走，待会儿记得拿回去。”


    “好。”


    男生漫不经心应了声，随后微微偏过身子，懒洋洋地靠着柜台边。


    喻恩也随之看清了他的长相。


    男生个子看起来很高，身形清瘦修长，穿着一件印有简单英文的白t和浅色牛仔裤，气质干净而矜贵，少年感十足。


    头顶灯光倾落而下，他的皮肤被衬得冷白，五官轮廓清俊分明，眉宇间藏着少年的骄傲与自信。


    或许是有所察觉，男生忽然抬眼，往她在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喻恩赶在两人视线相撞前，飞快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玻璃窗外。


    她紧紧攥着拳头，佯装一脸平静的模样，心里却莫名涌现一种落荒而逃的心虚。


    然而不等她情绪有所缓解，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出于好奇心，喻恩余光悄悄往旁边瞥了眼。


    男生迈着长腿，不疾不徐地往她在的方向走过来，紧接着从她背后越过，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货架前，在那停下了脚步。


    原来他刚刚不是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货架。


    喻恩如是想着，却浑身僵直地坐在位置上，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男生拿完东西，再次从她身后走过，回到收银台付钱，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几分钟，两位男生走出了超市，到门口屋檐下蹲着，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收银台只剩下老板娘一人。


    喻恩看向玻璃窗外，发现雨势渐渐小了些，想着回去也要洗澡，淋湿也没关系，于是起身离开用餐区，准备往门口方向走去。


    忽然间想起什么，她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摆放饮料的货架前，拿了瓶百香果汁饮料去付钱。


    老板娘拿起喻恩买的那瓶饮料，用机器扫了一下：“三块钱，要袋子么小姑娘？”


    “不用了，谢谢。”


    付过钱，喻恩拿着饮料，还有先前买好的生活用品，准备走出超市。


    老板娘突然叫住了她：“还下着雨呢小姑娘，你这么回去要被淋湿的。”


    喻恩扬唇笑笑：“没事，我家离得近。”


    因为面对着老板娘说话，所以喻恩没注意到身后正朝她走来的许俊泽。


    “那也不行的呀，你再等等，等雨小一点。”老板娘依旧劝说，似乎真的很担心她会淋感冒。


    喻恩微启唇，刚想要和老板娘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磁性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要走？”


    喻恩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自己和男生的距离靠得很近，她的心倏地收紧，讷讷地点了点头。


    “拿着伞吧。”


    说罢，许俊泽弯腰拿起放在角落的雨伞递给她。


    喻恩抬眼看去，对上男生那双温柔深情的桃花眼，不过几秒，她就感觉到心跳异常加快，如擂鼓那般。


    男生目光平静坦荡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见她没反应，又问了句：“不用吗？”


    喻恩眼皮动了动，匆匆收回了视线，犹豫一瞬后，她接过他递来的雨伞，心里藏着浅浅的紧张：“谢谢，我明天拿来还你。”


    许俊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说完后转身回到了屋檐下，继续喂那只蹲在他面前的流浪猫。


    “那个妹子不是在巷口撞到的那个吗？”


    旁边的顾宇轩冲他挑眉，半开玩笑说，“你怎么回事，一见钟情？”


    许俊泽被他气笑，语气里带了几分荒唐：“什么玩意？”


    听见他俩的说笑声，喻恩脸颊微微发烫，走到门口撑开雨伞，推着车想要快点离开。


    只是还没走远，他们的说话声连同沙沙的雨声，再次传进她的耳朵里，她的步伐跟着放慢了些。


    “别想岔开话题，你是不是真打算听老爷子的话去学医？”顾宇轩停顿了下，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今天去找老唐不会就是说这事的吧？”


    许俊泽垂眸看着吃火腿肠的橘猫，语调闲闲的：“一猜一个准，要不你改行算卦？”


    顾宇轩神色极为惊讶，追问道：“就就这么放弃你的梦想，你不会后悔？”


    隔了几秒，男生清冽而又磁性的嗓音响起：“落子无悔，做自己就好了。”


    喻恩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虽然下着绵绵细雨，但傍晚已至。


    云霞夹着秋雨层层铺开，余晖蔓延笼罩整个南巷，橘调的光芒透过楼间的缝隙倾洒落下。


    男生清隽的侧脸像是融进斑驳的光影里，宛如暮夏的晚风，肆意张扬，又泛着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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