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改变这种关系
数日后。
周纾和从万世总部出来, 和刘总,张总商讨研发团队工作室地点的问题,打算把新的工作地点设在意成工厂附近, 两位没太大问题。
Alisa在外面等她, 上车,问一句:“周总,现在去哪?”
“拘留所。”
“拘留所?”前两天一年前华耀性|侵案的证据已经由宁文依的父母交给警方,郑警官接手这个案子,王总马上要由拘留所移交看守所,提供视频证据的华耀副总钱相荣不日也将从毛里求斯返回茗城,做案件证人,Alisa思绪顿了顿, 目光移向周纾和。
“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他。”
不再多问。
司机将车开到拘留所。
昨天已经预约打过招呼,出示证件, 由相关人员带入往里走。
终于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见到王总。
“周纾和, 你耍我, 你阴老子!”王总情绪激动, 如果不是有警务人员在场, 估计能跳起来当场给对面两个耳光:“是你他妈说只要放弃万世项目, 就放过我,算, 算你狠……”
“不好意思, 我留有备份的。”周纾和还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所以说王总, 生意场上, 不要相信任何人。”
王总气得够呛, 却只能拍桌子解恨。
周纾和笑笑:“本来大可不必跟你做这场交易,只不过王总心急, 听说给万世两位总裁许诺,收购后可以多给两成利润,王总这么大手笔,我也是被逼无奈,不然等一审结果下来,万世早就在华耀旗下,说起来万世两位总裁刚刚还好好感谢我,庆幸没有因为贪图利益而损失惨重。”
王总越听脸越沉。
“周纾和,你——”
周纾和打断他,轻挑下眉:“看在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也算有些交情的份上,告诉王总最新消息,截止昨天为止华耀市值蒸发超百亿元,股价累计跌超34%,现在高层各个狗急跳墙,另寻出路,不过好在你的几个亲人还在拼命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多么感人肺腑,这么说王总会不会有点安慰。”
“安慰?我x你妈,周纾和,老子跟你没完!”
“那王总还是好好想想,这关该怎么过吧。”周纾和眯起眼睛:“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在英国和尼斯机场附近出过车祸,车被人动过手脚……”
王总警惕:“周纾和你别蹬鼻子上脸,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没做过!”
周纾和怔了怔,目光沉下:“这件事我会交给警方去查,至于最后是不是你,我只看证据。”
从拘留所出来天已经暗下来,是个阴天,外面刮很大的风,风卷着树枝上残留的积雪吹进领口。
上车Alisa问:“怎么样?”
“感觉不像是他,我会找郑警官帮忙查一查,这事你不要操心了。”
坐在后座里揉了揉眉心。
Alisa递给她一瓶水:“周总,最近万世收购和王总的事情,各种活动商业聚会,你身体吃不吃得消。”
“我没事,你最近跟着我也辛苦了,快过年了,给你放个长假吧,今年年假还没休?”
Alisa目光顿了顿:“我不需要,放假了也没事做。”
周纾和心领神会:“好歹出去旅个游,马尔代夫,爱情海,半个月假期够来回了吧。”
Alisa笑:“我孤寡一个,倒是周总,你和阿声还没和好?”
周纾和愣了一下。
Alisa:“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我也看得出来阿声喜欢你,你叫她回来不也是因为如此吗?”
“什么时候开始管我的事了?”
Alisa停顿片刻:“周总,别怪我多嘴,其实有时候别太压抑自己,尝试着放松,学会放手,你不可能万事把她护在身后,现在阿声二十三岁,不是十六岁了,都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你也不必太压抑自己的感情。”
不必压抑自己的感情,不必感到罪恶,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你们双方的选择,除非你真的对阿声没有那方面意思。类似的话顾韵林也说过。
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平,很多不平等,但感情是平等的。
难道你真要看着阿声喜欢上别人,把她送到其他人手上,让那个人照顾爱护一辈子,然后心甘情愿充当一个长辈的角色,再假惺惺说一句祝福吗?
不,她做不到,这种感觉随着她的小鱼越长越大,就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但正如黎聿声所想,如她所说“家家酒”的游戏玩久了,真的能从那种意识中脱离出,完全转入另一种新的关系中来吗?接下来要怎么相处,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是未知,是空白,即使叫她回来,她还是进一步退一步,习惯了曾经的相处模式,再换一种,她会怕。
周纾和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她也会害怕。
生意场上,是最没有温度和感情的地方,她尚且能在其中游刃有余,不管多难也从没惧怕过半分,但感情和生意不一样,生意总有好坏,有对错,有做与不做,它是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东西,感情不是,它是变量,千变万化,难以捉摸,一步差错满盘皆输。
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尽力压制着,隐藏着,想改变一段关系不容易,她曾经在处理掉外界所有干扰那个夜晚窃喜,终于能叫她回来,终于……
所以七年后在南意公馆第一次见面,她穿上曾经的旗袍,耳坠,卸了浓妆,试图把自己还原成原来的样子,那天之前她犹豫许多次,是叫她阿声还是小鱼。
最终留有一点和曾经不一样,小心试探,她轻声唤她:阿声。
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叫她。
她回过头看她,从她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神色,周纾和捕捉到。
她好像并不高兴。
周纾和是在那一次第一次退缩,她到底是喜欢过去的相处模式,还是新的关系。
让她叫自己“姐姐”,她叫的别扭又生硬,但后来好像也慢慢接受,周纾和看不懂了,在这段关系中她是年长的那个,既然要改变这段关系,她不想在感情里也是上位者,她在等。
那些隐晦的告白,那些夹杂着说“照顾”的话语,周纾和几次揣摩她话里的意思,揣摩她的喜好,最后她隐隐感觉到阿声对于如何改变这段关系,也是生疏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像她看着黎聿声脱离自己的控制,她会失控,心里也会别扭,习惯和关系改变后的不适应是下意识的。
感情本来就是变幻莫测,当事人自己未必说得清,但至少她应该再往前走一步,不必瞻前顾后,不必再背着枷锁前行。
漆黑夜色里的路灯正散发着微微光亮,前方的路模糊但并不漆黑。
车在商业区附近停下,Alisa下车:“周总,你应该好好想想。”
保时捷停在路边,周纾和看着商业区闪烁的霓虹灯影斑驳一片,沉思片刻,拨通了黎聿声的电话:“阿声,出来吃个饭吧,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钟:“……我在酒吧,吃饭就免了,要是聊天来这边聊吧。”
周纾和让司机把车开进巷子口,自己下车进去。
还是上次那间Blue空间,里面环境昏暗,劲爆的鼓点震的耳膜直响,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跳着凌乱的舞步。
还是上次那个位置,周纾和过去,本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没想到沙发酒桌边上围了一堆人。
吵吵嚷嚷:“今天晚上玩什么,决定吧!别墨迹了!”
“就是,绮和,你今天不还带新人来,正好,老板也在,不得让新人见识一下我们平常的生活?省的无聊人家下次都不来了!”
“就是,阿声妹妹,有什么照顾不周的,经管说,今天晚上你的主场,你开心最重要啦!”
周纾和看着人群里围着的黎聿声,还是觉得她和这里的氛围不太搭,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往进走了两步。
“姐姐,你找谁?”
周绮和离得近回头,惊讶道:“堂姐?你怎么来了?”
“堂姐?绮和,你还带新人来怎么不跟我们提前说。”
“不是,我没……”
周绮和看向黎聿声。
黎聿声回给她一个眼神:“我叫她来的,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多个人热闹嘛,更何况是美女姐姐,欸,姐姐过来这边坐啊。”
周纾和抿了下唇脱了大衣过去,身上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所有人的目光都偷过来,几人窃窃私语小声笑。
周纾和人群簇拥在中间有点不自在,穿西装来酒吧估计够奇怪的。
周绮和戳黎聿声,小声说:“你怎么把堂姐叫来了?”
耸耸肩:“她说要叫我出去吃饭,那我走不开喽,索性来这边呗。”黎聿声目光瞥向周纾和:“周总,这次我和朋友来的,你总不会又要让我滚出去吧?”
周纾和闭了闭眼睛:“阿声……”
“总得玩尽兴了再出去。”
周围声音嘈杂,边上几个吵着要玩350。
黎聿声也不理她了,去拿骰子。
“快开始吧,摇骰啊!”几个嚷嚷着。
“开始开始!叫骰者点数不够其他玩家总数一半,翻倍惩罚!”
有人话题移到周纾和身上:“姐姐穿西装来酒吧玩不玩得开,不会是第一次来吧?该不会不会喝酒?”
“怎么可能?”黎聿声笑着目光瞥一眼周纾和:“她酒量很好的。”
“那就好,游戏会玩吗?350?”
周纾和摇头,淡淡笑了一下:“不会。”
“很简单的,就是这样……”
几人七嘴八舌讲了一大堆,周纾和听得脑仁爆炸,也就听了六七分懂。
果然很快输了。
周围人叫:“叫骰者输了要多喝一倍的码数,姐姐,你运气不好哦!”
周纾和无奈,只得依照规则喝完桌面上的酒。
“哇,姐姐,酒量果然好好!”
又是一轮。
周纾和依旧在输。
一晚上连输十几把,周围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点背也不是这么个背法,风水轮流转在这是一点没起到作用?”
黎聿声倒是还清醒,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也是第一次玩,晚上的游戏居然一路亮灯,从头到尾就喝了一杯。
周纾和额头上已经浮了一层冷汗,伤口突然又开始痛了,这次受伤总是反反复复,在她以为快好的时候又一次复发,就像今年冬日缠绵不断的雪,赶不走停不下,连着几夜没睡过完整的觉,酒精作用跟着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伤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撕咬得疼痛,牵扯着传遍身体每一个神经末梢。
又输一把。
“喝!”
周纾和其实不想扫她的兴,只是身体已经发出预警。
黎聿声见她犹豫,挑了挑眉:“正好一晚上我都没喝什么,周总要是喝不下了,这杯我替你喝。”
黎聿声端着正送到唇边,周纾和夺过来:“不用。”
终究是不想看到她再喝醉。
黎聿声撇撇嘴,不再说什么,游戏继续,周纾和已经退出来了。
游戏没有要停的意思,黎聿声也不愿意走。
看起来今天晚上,是天公不作美。
把所有情绪和想说的话咽下,等她玩开心了,就像他们说的,今天是阿声的主场,旁人都尚且顺着她的意思,她怎么好在中途打断她。
等结束了再说吧,等结束了。
疼痛带来的意识的削弱,眼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前方那些昏暗的灯光逐渐变成斑驳的光点,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人发觉不对劲。
“周总是不是喝醉了?”
黎聿声说:“不会,她酒量很好……”
可是转头,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沙发一侧,黎聿声心里一颤,赶紧将人扶起来,额头滚烫,终于着急了。
“周纾和!周纾和!你醒醒!”
第062章 她跪了一整夜
医院走廊的灯昏暗, 不似大厅那种刺眼的白,墙根一排座椅,粉刷的蓝绿色墙皮落了几块漆。
周绮和犹豫了很久, 目光慢慢瞥向黎聿声:“阿声, 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黎聿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掌心还残存着周纾和的体温,炽热,滚烫。
耳边还回荡着医生刚才医生的话语,原来她的伤一直没好全。
从上次格拉斯到尼斯机场路段的那场车祸之后,肋骨二次断裂,她才在医院待了几天就出院了,黎聿声的记忆慢慢爬上来,如果她没记错, 好像还不到一周。
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又投入工作, 一天没休息过, 她总是表面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永远说没事, 不叫她担心。
黎聿声的记忆有些混乱, 只感觉到心脏猛烈的颤动了一下。
去大厅办理各种繁琐的手续思绪也是僵住的, 整个人好像游离在意识之外。
“黎小姐?是黎小姐吧……”突然有人叫她。
黎聿声游离在外的意识被拉回现实,回头, 看见是周纾和家里的李阿姨。
“黎小姐怎么在医院?是生病了?”李阿姨走近了问。
黎聿声有气无力的摇摇头。
李阿姨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看起来确实不像生病的模样:“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黎聿声慌神, 确实, 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回去。
“怎么从周总家搬出去了?最近在哪住, 周总经常跟我念叨你,前几天还请了个甜品师到家里来, 说要做蛋糕给你吃,还把手给烫了……”
黎聿声想到那天和周绮和去Peter的甜品展,怪不得一直觉得Peter话里有话,说徒弟的时候目光特意瞥向周纾和,原来那个徒弟是她吗,她递来的那块蛋糕也是她亲手做的。
她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一个甜品界知名的甜品师会收这样一个毫无天赋的人做徒弟。
“小黎?”突然有个人叫她,声音有些耳熟。
紧接着身边李阿姨就朝着她身后走过去:“姐,你怎么出来了?”
黎聿声转过去,对面一个中年妇女,那人她并不陌生,是宁文依的母亲:“阿姨……?”
黎聿声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游走:“你们……”
宁文依的母亲说:“我们是亲姐妹。”
亲姐妹?确实,都姓李,李阿姨也曾说过,她女儿先天性心脏病,头两年还靠姐姐家接济,自从一年前姐姐家里出事,便不好再伸手要钱,一年前,不正是宁文依出事那年,黎聿声模糊的记忆被唤醒。
“起先我跟丈夫还不知道你和周总的关系,那段时间你来看文依,我们也没好好感谢你,本来想上门拜访,我妹说周总经常不在家,生意也忙,我们也不好意思去公司打扰她,想着你在也行,好歹有个主人在家,礼也算到位了,结果联系我妹你一直没回来。”
李阿姨接上姐姐的说:“周总人是真好,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一直匿名资助女儿手术费用的人是周总。”
“那段时间我正为文依的案子各处搜集证据,联系律师,我妹突然找我说意成的周总需要我手里的证据,我知道妹妹近一年一直在周总家做工,也听说过意成跟华耀争万世的项目,起先我是不愿意的,那些证据关乎我的女儿,我们也做好了要跟华耀王总打官司的准备,后来周总通过妹妹来疗养院找到我们,说我们手里的证据打不赢华耀,其实律师也跟我提醒过多次,所以我这大半年一直在找希望让手里的证据齐全,我还找过王总很多次,有一次在竹韵山庄门口,差点跟他打起来。”
三人已经来到医院前面的长亭,宁文依的母亲回忆着:“发生那种事情,又过去一年之久,包括文依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我们这个时候打官司,上诉,败诉的可能性很大,可我想还文依一个公道,这世上如果我这个母亲都什么也不做,还有谁为她做什么呢,就算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甚至更低,我也想要拼一把,周总就是在这时候找上我和我丈夫的,她说了来意,我们想赶她走,但在妹妹口中把她描述的那么好,她说给我们钱的时候我动摇了,那笔钱我们没办法拒绝,本来因为文依的事情我们家庭已经用尽所有积蓄,在这个案子里其实我们最在乎的还是文依,周总不仅给我们钱,还答应联系国外精神科最好医生。”
“听起来确实是个让我们没办法拒绝的诱惑,可是我又想如果这件事情没有个结果,不仅之后文依会怪我,我也会怪我自己,一个家庭摊上一个案子,案子没有解决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事情没有最终结果,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它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看不见的刀,不知道哪天会突然落下来,我和丈夫一夜没睡,考虑了一个晚上。”
“没想到,周总没让我们为难,她不是来跟我们谈条件的,她是来帮我们的,她帮我们找了最好的律师,我们也接受了律师的意见,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先撤诉,文依跟我们说华耀副总那可能会有证据,为此她专门去了一趟毛里求斯,见了华耀的副总钱相荣,他手里的证据足以打赢这场官司,我也不知道周总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他答应作为证人出庭,她还联系过相关部门,郑警官那边我也跟着见过两次,案件可以不公开审理,这正是我希望的,我不想让文依因此而受到二次伤害,我不知道周总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想的如此周到,也许都是女人,更能理解这种感觉。”
黎聿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她错怪她,原来她一直都在乎,一直都在意,她不是把什么都当做生意的筹码,至少她绝对不是筹码,黎聿声这才意识到她当时说的话有过分。
她被感情,被冬天寒冷的风雪迷住了眼睛,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自己的内心,万世的项目周纾和一直有让她参与,去格拉斯工厂也将她带在身边,唯独在宁文依的事情牵扯进来的时候她把自己推了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太在意,太在乎,所以小心翼翼,不敢说什么,连一句反驳都没有,藏起所有的情绪。
可她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呵护的不正是自己吗?
造物主给了人唇齿,给了人眼睛,同时也给了人不同的灵魂和性格,有的人喜怒哀乐流于表面,有的人所有情绪藏于内心,其实不管外在形式怎么千变万化,那颗炽热的心不会冰冷。
回到周纾和病房外面的走廊,周绮和从椅子上站起来,黎聿声问她:“她醒了吗?”
“没有。”
从病房门口的玻璃望进去,医生刚离开,看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心里抽痛,突然想到她今天来找她本来是有事情要跟她说的吧?结果被她叫来Blue空间,灌了一晚上酒,她本来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你想看她,进去看看吧。”周绮和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拍她。
黎聿声有点不敢进去,几米开外尚且看到她毫无血色,无力苍白的脸,近距离呢,她怕,她怕心会更痛。
这时候Alisa气急败坏冲过来:“你!周绮和,你干的好事!”
还忘了Alisa,周绮和咽了咽口水,刚刚黎聿声离开,周纾和的手机响了,Alisa打来询问公司新的项目,才知道她们叫周纾和去喝酒,还把人搞进医院,电话里大骂,吓得她赶紧挂断电话,没想到对方直接冲到医院。
周绮和心虚,赶紧往黎聿声身后躲,声音也不稳,嘴上下意识狡辩:“不是我……”
“是我。”
黎聿声咬了下唇:“和绮和没关系,是我叫她来酒吧的。”
Alisa表情严肃,微皱起眉头,淡淡的说:“阿声,我们谈谈吧。”
楼梯间的声控灯时亮时灭,Alisa在楼梯口台阶上坐下来,仰头,示意黎聿声也坐下。
黎聿声深吸一口气坐下来。
Alisa抬起手顿了顿,最终落在她肩上,她眼睛里的光在楼梯间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浮浮沉沉。
她开口了:“其实这些话不该我来告诉你,不过不想你们之间误会越来越深。”
“周总她……她不是冷血寡情的人,事实上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更有温度,至少是对你。”Alisa偏过头,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只是她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不会把情绪表露在外面,我知道你一直对七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你对于她送走你依然心存疑问,时间慢慢累计,它成了你心里的一根刺。”
“但是你是她想要拼命保护的人,现在是,七年前也是,七年前她大概和你现在一样的年纪,那个年纪的她还没有能力和周家对抗,和前两任董事长对抗,我是那个时候刚刚毕业进意成跟着她的,我进入意成,是她刚送走你的那段时间前后,我跟她一步一步上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实即使是现在意成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但她很少会说,她只是一点一点扫清所有的障碍。”
“在最无助的年纪她也没有退缩过,在你的事情上她没有退过,七年前那件事发生,小周总几近失明,董事长和小周总要告你,周家的势力,有最好的律师,最强的团队,她去求他们,在董事长书房跪了一晚上,并答应放弃手里所有的股份让给小周总,董事长才终于答应上诉的想法,送你出国。”
“她……”
爱你和你爱她一样。
第063章 坚强背面
Alisa最终没说出这句话, 她说:“周总应该会亲自和你说。”
楼梯间的灯暗了又亮,Alisa站起身拉开门,又回头:“还有件事……周总生日那天, 她本来是要回来, 那天我亲自开车,不过在门口遇上小周总,两人吵得很凶,我并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但这些年我没见过她这样失控过,她给了小周总两个耳光,也许是肋骨骨折造成的心肺功能受损,情绪上的失控带来的晕眩, 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后来她去了一趟毛里求斯处理宁文依的事, 又去见了一趟前总裁, 意成这些年, 虽然已经是周总在打理, 但毕竟是家族企业, 副总还在, 背后还有很多隐性风险,周总一路走上来不容易, 阿声, 你慢慢会了解的。”
两人出去, 外面走廊已经没什么人, 隔壁房间医护人员刚查完房, 只有床头灯亮着一点光。
周绮和见两人回来,抱着包从椅子上站起来。
“周总还没醒?”Alisa朝里望了一眼。
周绮和摇头:“没有。”
Alisa抬手看了眼表:“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喝了酒,我叫司机来接你们回去。”目光落在周绮和身上:“听说你最近也搬去商业区了?”
周绮和愣一下,点头:“嗯,搬过去住上班近,想早到点。”
Alisa眉间不经意一挑,周绮和从她的神情里好像读出:就你这样的,还上班积极怕迟到吗?
“行,正好顺路,也不用麻烦司机中途掉头。”
黎聿声说:“我不回。”
“我在这陪她。”
Alisa停顿片刻:“也行,阿声留下吧。”
黎聿声点头:“Alisa姐,你和绮和回去吧。”
Alisa看向周绮和。
周绮和咽了咽口水,和Alisa一起回去?坐一辆车里,那她还不如待在这。
火速跑到黎聿声身边:“我也留下。”
Alisa给她使眼色:“你凑什么热闹,坐我的车回去。”
Alisa把她拉过来,周绮和欲哭无泪。
“阿声,周总就麻烦你照顾了,我们明天再过来。”
黎聿声点头。
周绮和不情不愿跟着Alisa走了,出了门,冷风灌进脖子。
周绮和说:“我可以打车回去,你跟我不顺路,不用送我了。”
“你这么怕我做什么?”Alisa的声音在风里清清冷冷的。
“……”
周绮和不说话。
Alisa望着她,“……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又喝了酒,不安全,这边离商业区也不远。”
跟着Alisa去车库,坐上副驾驶。
Alisa说:“安全带系好。”
车开出医院,车里灯光是暗的。
“你最近工作报告我看了。”
周绮和沉下脸,又说工作,现在难道不是下班时间?
“还不错,比刚来时候好。”
周绮和一怔,有些意外,Alisa第一次说她好话,难得,实在难得。
周绮和余光瞥向后视镜,Alisa的表情和平常并无变化,是错觉吗?
Alisa接着她说:“你以后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不然我会给副总打电话。”
果然是错觉,周绮和眼睛里的光和车里的环境一样暗下来。
“你要不别盯着我,公司那么多事情,你不还要跟着堂……周总?”
方向盘转了转,拐了个弯:“周总身边有阿声,现在公司各个部门她也熟悉了,我会把手里的工作逐步交给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没时间。”
“哦。”周绮和撇撇嘴:“所以,你盯我是我爸给你的任务?”
“工作我都会尽力完成。”
周绮和凑过来:“要不你就别这么尽职尽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我也扶不上墙,你也落得轻松。”
Alisa疑惑的看她:“我拿工资的。”
周绮和:“……”
正郁闷着,耳边传来声音:“好了,商业区到了,下车。”
周绮和被丢下去,车在一片夜色中开走了。
****
翌日,清晨。
黎聿声从病床旁边爬起来,临到早上六七点的时候睡着了,看看周纾和人还没醒。
走廊里已经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隔壁医生来查房,打饭的家属也已经要去食堂。
陪周纾和一会儿,十点一刻去缴费处缴费。
缴完费往回返,不在同一栋楼,中间要穿过一条长廊。
黎聿声手机响了。
“阿声,怎么样?堂姐醒了吗?我已经下楼准备过去。”
黎聿声声音沉着:“还没有。”
“你也别担心,昨天医生不是说了,没什么大碍。”
黎聿声点头应一声。
“Alisa说一会儿也要来,估计快到了,本来她叫我和她一起过去,我想我还是开自己的车。”
黎聿声说:“昨天她送你到公寓了?”
周绮和怔怔:“嗯,所以我今天拒绝了她,和她坐一辆车里我压抑。”
一晚上周绮和都在郁闷当中度过,昨天怎么就答应坐Alisa的车回来,叫司机来也好啊,和她在一块待一分钟,不,二十秒以上她都觉得自己呼吸不通畅。
早上她爸还给她打电话,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按部就班慢慢吞吞做好分配的任务,她爸问的那些问题她自然是答不上来,什么增长率啊,什么年度报表啊,她才接触几天,免不了一顿责骂,他老人家还说要是在总部不好好做,Alisa随时会报告她的行踪。
周绮和挂了电话,气得跺脚,又是Alisa打小报告。
她母亲黎女士早上也在微信给她发消息过来,叮嘱她最近不要惹她爸生气,好好做,她马上也回茗城了,另外附带十几张游客照,每张都角度清奇,不是看不清脸,就是找不到人在哪。
她吐槽:妈,你这拍的水平也太掉价了,几乎没一张能看的。
黎女士回她:怎么不能看,每个标志性建筑都有拍到,国内的姐妹特地让我拍的,你懂什么。
周绮和只好不再说话。
思绪回来,跟黎聿声说一句:“行了,我去车库取车,马上到。”
挂断电话,黎聿声返回去。
病房里有点声响。
周纾和已经醒了,看到床头柜边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插一束百合花。
背影有点眼熟。
黎聿声想起来了,这身材,这个背影,不是那天在意成跟万世的剪彩仪式上那个女人。
女人正跟周纾和说些什么,她隔的远,断断续续听不清。
周纾和先看到她进来:“阿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虚弱感。
白若与闻声转头:“啊,我记得你,黎聿声。”
黎聿声见到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自然,朝周纾和走过去,脚下很慢,倒不是抗拒,只是下意识不敢靠近,心里愧疚。
黎聿声想抱她,却有点想哭。
白若与站黎聿声旁边,看她眼泪在眼眶打转:“怎么哭了?”赶紧举手看向周纾和:“姐,这次我可没惹你家宝贝。”
“我没哭……”黎聿声别过头。
“昨天,让你担心了。”周纾和仰起头,眸子正好对上黎聿声的眼睛。
黎聿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哎呀,真哭了?”白若与摊摊手:“姐,怎么办?哄哄呗?”
说话间,医护人员进来换药,房间里气氛微妙,两人立着,白若与看了看周纾和,又望向黎聿声,小孩眼泪还在往下掉。
白若与推着人往外走:“走走走,先出去,别打扰医生。”
被推出去的黎聿声站在门外,透过那个窗户,往里看着。
黎聿声望着那个背影,落寞,安静,心里突然一颤,她第一次觉得,那个站在顶端,处在高处,让她只能仰望,想摸却摸不到,想触却触及不了的人,那个永远把自己伪装坚强,天生带着保护色将所有情绪心思隐藏,看不清本色的人,原来也是需要被关爱,被爱护的,多少年前她也是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是她说“小鱼以后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还是七年前风雪天,或者是这十八年累计的多少个日夜。
看见她掐着眉心,指尖泛白,额头上也浮上一层汗,双眼紧闭着,她总是背对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咽下去,只展现出坚不可摧的一面,她今天才发现原来坚强也有背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爱有很多种形式,黎聿声想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爱她。
她突然推开门进去抱住她,看着她还没扣上扣子的衣领里,她从没让她看过,小心翼翼隐藏起的伤痕,泪水落在她的脸上。
她说:“你不用总在我面前装坚强,疼,可以叫出来。”
周纾和抬起脸,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
“不用说,我都知道。”黎聿声半蹲下来,环住她的脖子,坐在床沿:“我什么都知道了。”
窗外又下起雪,外面家属、即将要出院的病人讨论出院手续办完,去买年货,新年要到了。
周纾和感受她的温度,终于双手也抱住她,轻拍拍她的后背:“阿声,回家过年吧,周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第064章 小黎肯定没对象
新年快到了, 公司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放年假。
讨论春节假期连着年假十多天除了回家拜访亲朋,还要去哪旅游。
有人提议:“马尔代夫吧,海岛最适合冬天了。”
“是不错, 就是机票这些天是不是贵了些, 我妈一直说想要过年出去玩,好多年了,工作忙要不就是家里有事,今年答应她带她出去玩。”
一同事接上:“有特价机票吧?现在抢应该还来得及,或者考虑国内的城市。”
“算了,还是马尔代夫,算是近几年火热旅游地点,贵点就贵点吧, 我看看机票。”
周绮和坐在自己工位上,撑着下巴叹气:“唉, 居然这么快到过年了。”
“过年不开心?”黎聿声问她。
“会长胖, 肯定还要拜访七大姑八大姨, 三叔公四叔公, 还要扫墓, 扫完接着吃。”周绮和满脸愁容。
黎聿声忍不住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也不全是……”周绮和仰起头:“以前过年都是和祖母在爱丁堡的, 最多拜访几个祖母的老朋友,走访些业内小有名气的调香师, 前几年还是和你一块过的, 三个人一起包饺子, 其实不算冷清, 反倒是今年这样, 害怕到时候不适应。”
“过年不就是要热热闹闹的。”
“怕见了家里那些亲戚,上次跟我妈去三叔公八十大寿, 就被人拉着问东问西,什么以后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结婚,还有说联姻的,介绍几个公子哥给我。”周绮和无奈的耸耸肩,拿过桌上的奶茶猛吸几口。
“那是挺烦人。”
中午午饭,和几个同事一起去附近的拉面馆。
点一碗豚骨拉面,要二十五,等餐期间,两个同事去洗手间,周绮和接了个电话。
回来脸色不好。
黎聿声从她脸色中猜测:“姨夫打来的?”
点头:“我爸叫我今晚上回去,家里有个饭局,大概过年前见见他那些朋友,我妈最近也回来了,过年估计就在茗城了,祖母那我问过我爸,他应该不会过去,其实我想见祖母。”
黎聿声叹口气:“祖母今年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该多孤单。”
“虽说她不喜闹,但是总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那边,心里过意不去,她年纪都那么大了,我晚上给她打个视频,问问她最近情况。”
黎聿声点头:“记得叫上我。”
同事还没回来,中午高峰期,拉面馆人多,供不应求,一碗拉面要等很久。
她们索性还坐上了座位,外面还有十几人排着。
周绮和突然问黎聿声:“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堂姐那去?她昨天还问我你如果去她那,我要不要考虑回家。”
“过完年吧。”黎聿声顿了顿:“房租还没到期,手续有点麻烦,公寓里的东西还得收一收。”
“也是,当时租期半年。”
同事从洗手间回来。
两人抱怨:“我们的还没上来?做的好慢,都过去快二十分钟。”
“还想中午回去睡一觉,看来也泡汤了。”
午饭结束黎聿声微信里,文文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黎,这周六我们几个高中玩得好的打算再聚一聚,你要来吗?】
黎聿声看着消息沉默一阵,这周六应该休息,正好同学会那天时间太短,没怎么聊天,初中三年同学,玩的不错的女生有几个,后来大家毕业各奔东西,断了联系,她又去国外七年,算是彻底和初中那些人,事隔绝。
黎聿声打下一排小字。
【来,周六几点钟?都有谁在?】
【就我,小赵,大元,潇潇那几个玩得熟的,还有的我们还在联系,潇潇说小郑那边她去打电话,还不知道来不来,时间大概早上十点吧,还没确定,周五给你说,我们打算租个日租房,自己做点菜,大元这两天已经在研究菜谱,你有什么拿手好菜,也展示展示?】
黎聿声看着这几个熟悉的称呼,想到许多以前的往事。
【行,我研究研究,有什么想吃的周六前告诉我。】
【那可说好了,不准不来啊。】
****
下午下班,天已经开始变黑,公司里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
“阿声,下班了还不走?”
黎聿声抬头:“还有一点忙完。”
其实目光落在正对面的百叶窗上,周纾和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伏在桌上忙碌。
周绮和过来说:“今天不一起回家了?”
又挑挑眉多看她两眼,眼中意味不言自明。
黎聿声低声:“你先回去吧,晚上和祖母打视频再找你。”
“唉,怪不得人都说见色忘友,你现在也要抛开我这个朋友了。”周绮和故作捶胸顿足的样子。
“我以为你最近回家会忙手上工作,听说Alisa姐给你手里的任务不少?”
周绮和咬牙切齿:“最近公司部分同事不是放年假了嘛,好多工作就落在我身上了,Alisa说做不完不许过年,但我总不至于下班时间还要工作,她这是压榨下属!”
黎聿声笑:“你为什么总觉得她在针对你。”
“可她就是在针对我。”
周绮和想了又想:“算了,我一会还约了朋友一块吃饭,不打扰你和堂姐了。”
周绮和走后,意成写字楼十二层已经没多少人。
黎聿声溜进办公室,拿着洒水壶装模作样给窗边那盆小赤楠木浇水。
“姐姐,你怎么还没忙完?不准再忙了,休息。”
周纾和撑着下巴望她:“着急了?”
“嗯。”
“马上就完了,一会儿下班一起吃个饭?”
“……好。”黎聿声放下水壶默默走过去,就坐周纾和旁边看着她。
周纾和笑:“我柜子里有昨天李总送来的桂花糕,你要是饿了,先吃点。”
肚子叫了,黎聿声脸红,是有点饿。
周纾和俯下身,从柜子里翻找出来,雕有花纹的木盒,年期将近,送礼的人也多,出去谈生意见客户,送出去几份同样收到回礼。
周纾和递给她,抱在怀里,木盒打开,方方正正几块桂花糕摆在里面,分量不多,重在包装了,送礼确实拿得出手。
黎聿声拆开一块送到周纾和嘴边。
周纾和一怔,咬一口,笑道:“甜。”
从意成总部出来,周纾和问:“想不想吃日料。”
“还是吃炒菜吧,你伤刚好。”
最后两人决定吃炒菜。
车上空调很足,周纾和开车。
黎聿声一直在边上注视着她,好像要把曾经错过的,七年没看够的都补回来。
“对了,姐姐,周六早上我有同学聚会。”
“周六早上啊……”
黎聿声一怔:“你有其他安排?早知道我不答应了。”
周纾和偏过头笑:“也没有,打算置办点年货。”
“年货不是有家里人?”
“给你置办,你过年后才搬过来,总不能让你房子太冷清,周六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应该也就到下午三四点。”黎聿声回她。
“房子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正在找承接的人转租,不然要扣押金,我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好,你那边好了跟我说。”
****
周六早上,几个朋友约在南郊日租房,二层小别墅,房东昨天晚上把钥匙交给文文。
这片别墅区有两栋都是他的房子,文文提前来选过,最终定了这间,租金不算贵,几个人平摊花不了多少钱。
黎聿声买好食材打车过来,昨晚已经跟文文说好要做的几道菜。
家常菜居多,主要也没几个人,大家坐一起聊聊天是目的。
洗菜的时候文文聊起宁文依的案子。
“前两天文依跟我联系了,听说她们已经重新上诉,起诉华耀的王总,这次感觉是证据确凿。”
大元:“还真是王总?我就说当时那件事出来的时候,网上风向有点不对,突然各种帖子都没了,华耀副总还撤职,原来是最上层搞的鬼。”
小郑:“文依现在怎么样,发生那种事还挺感慨的,毕竟当时我们关系还不错。”
“她应该快要去国外了吧!”文文说:“去国外治疗,你们也知道她之前一直在疗养院。”
“真可怜,她走之前要不要去看看她?”
文文摇头:“还是别去了,这么多人我怕她情绪控制不住,她身边有父母陪着会好的。”
宁文依的话题结束后,开始聊些家长里短,不那么沉重的话题。
“我过年打算出去旅游几天。”
“去哪?”
“没想好呢,我对象决定。”
“哇,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小郑惊讶。
“早就有啊,谈了两年,要不你问大元,而且她也有。”
“你们摆脱单身都不告诉啊,现在难道就我一个单着?”
“小黎呢?”有人发问:“小黎有对象吗?”
“肯定没有,她这种小白兔,看着样子也不像有。”
“小黎肯定这些年光顾着学习了,没经历谈恋爱,还记得当时学校有多少人追她,她只顾着念书,完全忽略那些目光和追求。”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闹起来。
黎聿声顿了顿:“其实,我有。”
第065章 姐姐,玫瑰花。
这时候周纾和打来电话:“阿声, 你那边结束了吗?我过去接你。”
周围凑上来几双八卦的眼睛,文文说:“小黎快说,是不是对象打来的。”
“肯定是, 跟我们玩了一天人家着急了。”
黎聿声轻轻点头。
大元:“哎呦, 哎呦,还脸红。”
“小黎肯定是初恋,这么纯情。”
文文拍她一把:“你以为谁都像你,情场老手,小黎第一次脸红正常。”
小郑:“小黎说说呗,什么时候谈的,我们都不知道,上次同学聚会也没说, 还以为你单身,你知道同班那几个还问文文要你联系方式。”
文文说:“我可没给, 那几个老不正经了, 嘴上没边, 小黎肯定不喜欢那种的。”
几个女生边喝可乐, 边聊天。
日租房租到下午四点到时间, 楼下还可以唱歌, 捣台球,不过几人都不怎么会打, 至于唱歌, 以往同学会的老套路, 今天似乎也没人有心情。
“小黎喜欢哪种类型?温柔的, 霸道的, 或者灵魂伴侣?”
“谁谈恋爱只到精神层面啊!”
黎聿声说:“也不一定光是灵魂……”
“哈哈哈,你看我们小黎说了, 人家不喜欢只谈精神层面。”
“其实我也说不好是什么类型,反正就是喜欢。”
文文说:“喜欢哪需要什么理由,也不分类型,喜欢一个人,就是他的好和不好都接受。”
聚会已经接近尾声,把吃完的碗碟洗干净,垃圾清理掉,几人准备离开。
黎聿声的手机响了,周纾和的电话:“阿声,我到了。”
“我现在就出来。”
几个朋友追出去,都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俘虏了黎聿声的心。
门口停一辆黑漆的保时捷,周纾和摇下车窗,看到黎聿声朝她笑笑,眼神示意让她上车,随即又跟身后几人打招呼。
几个人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来回交流,怎么男朋友变成女朋友了?
什么情况?
大元戳戳文文,低声:“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文文摇头。
所以,黎聿声喜欢的是个女人?
黎聿声见周纾和,开开心心上副驾驶,在车里给几个人告别。
“我就先走了,以后再联系。”
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文文连忙说:“好……好,以后联系,我到时候微信找你,下次聚会我们都不要缺席。”
小郑起哄:“下次把对象也都带来呢!”
目光明显落在周纾和脸上,还朝副驾的黎聿声挑了挑眉。
黎聿声脸上发烫。
周围几人说:“都带来,都带来,人多才热闹。”
告别后,车窗上摇,车子驶离别墅区。
大元摸着下巴思索:“那个姐姐有点眼熟。”
“废话,意成的周总嘛。”
“意成的周总?周纾和?”
文文点头:“是她啊,财经新闻上见过两次。”
大元偏过头说:“可是我没看过新闻,应该不是近几年,更早之前的样貌,上学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就见过?”
****
车上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想不起来调子的单曲循环。
别墅区一带还是郊区,路上车辆不多。
周纾和问她:“今天玩的开心吗?你那几个同学我好像还有点印象。”
黎聿声进初中第一天,是周纾和送她去的,三年里去学校次数虽然不算多,但文文她们应该是见过,毕业典礼上,周纾和来给她拍毕业照,坐在家长席。
她上台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致辞,接着所有同学唱《送别》。
初中毕业学校也会让学生穿上学士服,提前按照尺码定做好,她当时还没有周纾和高,毕业典礼上周纾和穿了高跟鞋,就更比她高出许多。
从台上下来,仰头抱住她:“姐姐……”
“来拍张照片!”
文文,大元,宁文依她们几个从边上路过。
宁文依问:“阿声,是你姐姐吗?真漂亮。”
黎聿声点头,因为同学过来,环住周纾和的手才依依不舍离开。
“羡慕你,我从小到大一直想有个姐姐,可我妈后来给我生了个妹妹!”大元说。
宁文依笑她:“哈哈哈哈,那还能怎么办,除非你重新钻回去,再重生一次。”
“我妹还总和我打架,昨天还抢我笔。”
“看来你怨恨很深。”宁文依打趣她。
周纾和问几人:“要不要一起拍张照片?”
宁文依点头,文文也点头。
“可以一起拍吗?”
“拍张合照吧,当做留念。”
在台下站好,几个人抱成一团。
拍好,黎聿声过来问她:“姐姐,你要不要拍一张,和我。”
周纾和低头把她揽在怀里,相机伸几人面前:“谁帮忙拍一张?”
大元抢先:“我来,我来!”
“这相机怎么用啊?”
大元捣鼓半天,文文拿过来:“这样啦……笨。”
“不行,让我拍啦!”
大元抢过来,按下快门,笑脸定格,在底片上留下痕迹。
这张照片至今还留在黎聿声的相册簿里,冲洗出来,七八年过去,影像依然清晰,只是当年那张脸还稚嫩,周纾和也年轻,礼堂里光线正好,相机快门捕捉下的画面好像闪着光。
钢琴曲又循环了一遍。
周纾和这个时候突然问:“刚刚你的同学是什么意思?”
转动方向盘,在前面红绿灯路口停下。
黎聿声一怔,想起在饭桌上的对话,她怎么跟她说呢?她们刚刚聊了什么话题啊!
微微抬起眼皮,试探性看她:“下次聚会一起来吗?”
周纾和了然,绿灯亮了,车开出去数米。
她终于说:“好。”
“下次聚会一起去。”
****
车开到一排青砖瓷瓦的古旧建筑附近,黎聿声远远就望见,那排建筑湮没在冬日银白的积雪里。
她问:“姐姐,我们要去逛花市吗?”
周纾和点头:“以前过年前都和你来的,好些年没去过了。”
黎聿声感慨,是好多年没和周纾和来过了,上次自己过来,买了一盆种在蓝珊瑚盆里的小赤楠木,叶片翠绿,向上生长,现在还摆在周纾和办公室的窗台。
车子在路边停下,巷子狭窄车开不进去,两人穿过建筑尽头的半圆洞拱门,周纾和走在前面,黎聿声跟在后面。
狭窄巷子里昏暗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巷子左手边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梧桐,树枝上的积雪抖落下来,地上薄薄一层,周纾和走过,留下两排棋盘格纹路。
黎聿声小步跑上前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掌心温热。周纾和的手也向里弯曲,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花市到了。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满目苍翠映入眼帘,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香气氤氲,好像一下进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年期将近,人比前段时间更多,不过花市还是值得一逛。
黎聿声拉着周纾和的手:“姐姐,今年买什么花回去呢?”
“看看?”
“嗯。”黎聿声点头。
两人都穿着浅色呢子大衣,乍一看有点像情侣装,黎聿声悄悄蹭蹭她,觉得冬天的风都不冷了。
“三河千鸟怎么样?或者白色大蕙兰花……”
黎聿声说:“白色大蕙兰吧,三河千鸟以前养过,养死了,再死一盆在我手上,以后不敢养花。”
“我这三河千鸟很好养的,你看看,每一盆花团饱满,看看这颜色,看看这色泽。”老板卖力推销自己的商品,大冬天的,花棚里也冷风直钻,但老板大概太卖力,竟抹了一把汗,笑着说:“这里不喜欢,我里面还有,不然大蕙兰花,也都很好的,看这几盆,都是快开花的。”
周纾和指了指前面那盆大蕙兰跟老板说:“那就要这盆吧!”
“好嘞,女士,收您八十八,祝您今年发发发!”
“……谢谢。”
“再送你两袋养料,每次放几粒在土面上就行,十天到半个月一次,花一定会开的又旺又红火。”
抱着花离开摊铺,右手握着黎聿声的手,左手单手抱着花盆。
黎聿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老板也太热情了吧!”
“做生意嘛。”
“也是,姐姐,你有没有发现,花铺的老板,员工们都穿上红毛衣了,约好的吗?”
“快过年了,可能一个穿,带动其他人一起跟着,毕竟过年沾点喜气总是好的。”
两人逛到街尾,到了花棚尽头。
周纾和问她:“还要不要买些别的?”
黎聿声想了想,说:“姐姐,你先在这等我。”
周纾和疑惑,但还是微笑的点下头。
黎聿声离开她,往里走,身影渐渐缩小,直至湮没在人群中。
花盆抱累了,放在脚边,看着旁边铺子女人跟老板讨价还价。
“便宜点啦,常客嘛!”
老板满脸为难:“都进价了,再降赔本了,一天白挨冻这么久,白干了呀!”
“凑个整儿,六十给我!”女人说着就要从钱包里掏钱。
老板终于泄气:“行了,真是说不过你,这样吧,也别六十了,六六卖给你啦!也吉利,我这小本买卖嘛,你也体谅体谅我,站一天不容易。”
“行,六六就六六吧!”
付了钱,老板喜笑颜开:“下次还来我这啊,给你留最新鲜的!”
黎聿声返回刚刚的花铺。
老板见她:“哎,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想买,我给你优惠!”
黎聿声目光扫视了一圈,指指旁边的玫瑰花。
“玫瑰花啊!你算是来对了,我这下午刚到的货,看上哪一束,或者我现在给你重新插。”
黎聿声:“就那束插好的吧。”
“好嘞!”老板把玫瑰花交到她手里:“您拿好。”
付了钱,黎聿声按原路小跑回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跑到一半,她的步伐又慢下来,心里砰砰直跳,送玫瑰花,会不会太明显了?说什么呢?
一般送花总要有个理由,说一段什么才显得诚心。
黎聿声酝酿好久,理不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怪不得人们常说恋爱会让人的智力下降,理智溃败,一点也不假。
正酝酿周纾和迎过来,微卷的发尾垂在肩上,高跟鞋在地面敲击的声音竟然在人群中也那么清晰,黎聿声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她同时听到自己的心跳,正飞快撞击着胸膛。
一下,两下,三下……
不远处古旧的钟声敲响了,好像从旧时间里钻出来,一路席卷,和心跳融为一体。
周纾和终于走近了,她的脸也在黎聿声眼眸里逐渐清晰,她在笑,她的笑融化在冬天的冰雪里。
黎聿声最终也只说出一句话,她把那捧花举到周纾和面前。
她说:“姐姐,玫瑰花。”
第066章 新年快乐
玫瑰花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周纾和曾经调过那么多款香水, 闻过那么多款香料,玫瑰花的种类也有那么多种,但从没有味道像今天这捧花一样。
只是花市上最普通品种的玫瑰花, 但味道独一无二。
对, 是独一无二。
是清甜带点酸涩,或是从远方飘来清澈凛冽的风,刮擦脸颊,拂过鼻尖。
香味在车里狭小的空间和暖气混在一起,变得很柔很柔。
周纾和抱着,看着车行驶在已经亮了灯的公路上。
“我们要开去商场吗?”黎聿声问。
“嗯,应该快到了。”
商业区年味比郊区更浓,头顶已经拉起长绳, 挂上红色灯笼,人流涌动, 人群被包裹在高楼大厦之中。
商场外面摆出长排摊位, 卖对联, 汤圆, 水饺的。
周纾和在对联摊位前停下来:“买副对联吧。”
“对联?”
“祖母在国外会贴吗?”
在国外的那几个新年里, 每年除夕早上她都会踩着梯子, 在前院门口贴对联,大门贴好, 再贴屋子。
周绮和站在两米开外, 给她“指导”:“要上面一点。”
“这样吗?”往上拉高半寸, 回头。
“再下一点, 再下一点。”
黎聿声又往下移。
周绮和又说:“要再往右。”
“这下好了, 阿声,可以贴了!”
终于对齐, 这是上联,上面写“迎新春年年如意”,接着下联接“接鸿福步步高登”,最后再贴上横批“吉祥如意”。
贴好对联她和祖母还有周绮和在壁炉前的餐桌上包饺子,饺子皮薄馅大,每个饺皮都是祖母一个一个擀出来的,很圆,饺子馅多是猪肉荠菜,或是茴香鸡蛋,菜剁碎了,肉搅散了,掺上中超买的各种调味料。
勺子舀一勺,放进擀好的饺皮,对折,先捏起中心,再包出一层一层褶皱,一早上可以包好一二百个,晚上年夜饭煮一少半,剩下的冷冻起来,初一初二接着吃。
黎聿声说:“贴的,每年都是我贴,还记不记得以前,在老宅子里,我也抢着要贴,不过那个时候不够高,最后还是吴叔来贴。”
周纾和笑:“怎么会不记得,今年年夜饭回老宅吧,让人买了好多烟花,绮和,致和她们也都过去。”
“对联是要贴老宅的吗?这个尺寸好像不太够吧?”黎聿声看看摊位上的对联,尺寸都是普通住户楼那种大小的。
周纾和摇头:“你那可以贴吗?”
原来是给她买的。
黎聿声说:“应该可以,用可撕双面胶,不粘坏墙皮就行,我看楼里好多用户都已经贴上了。”
“这么早啊。”
“有提前贴的,可能等除夕来不及,要回家过年了。”黎聿声在摊位上挑喜欢寓意的对联。
“姐姐,这副怎么样?”
“千年迎新春,瑞雪兆丰年……不错。”
“那就要这副吧。”
买了对联,又去逛商场,其实商场没什么可逛,主要是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拉长。
晚上九点左手抱着玫瑰花,提上年货,还有那盆白色大蕙兰,下车。
公寓的人少了,年轻人多是在外打工,大城市不是他们的归宿,过年总要落叶归根,赶回家团圆几日,尝一尝家人亲手做的团圆饭,吃几只水饺,一碗汤圆。
电梯出来,碰上乔禾禾下楼扔垃圾。
很显眼的,乔禾禾注意到周纾和怀里那捧红玫瑰,鲜艳欲滴,还挂着水珠。再看两人神色,眼尾挂笑,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明白两人和好了,上前打招呼:“阿声和周总很甜蜜呢!”
“谢谢。”周纾和唇边漾起的笑,像化开的糖,四散开来空气都变甜了:“禾禾,过年不回去吗?”
乔禾禾答:“我父母过来。”
“来茗城啊,挺好,第一次来有很多地方值得逛逛的。”
乔禾禾点头:“也是头一次不在家过年,不过没办法,公司假期短,阿声就好了,有个好老板。”
黎聿声脸上笑开了花。
****
除夕前一天,意成总部的人不多了,早上来公司,简单开个早会,黎聿声记好会议记录在投影前面整理资料。
公司窗户上也贴了窗花,玻璃门面倒着的福字上两条鲤鱼。
周绮和推开半扇门,探头进来:“阿声,我姐说明天要一起去老宅包饺子,我们打算九点钟过去,要一起吗?”
黎聿声摇头:“姐姐要来接我。”
周绮和一拍脑门:“是我忘了,你已经有人接,我还是自己过去吧,对了,知道今年是什么馅?”
“荠菜猪肉馅,要不就是茴香。”
“不和我们在爱丁堡一样?”
“是一样,韭菜馅致和姐不吃,白菜馅姨夫不吃,羊肉馅姐姐不吃,所以今年最终还是定了这两种。”
周绮和叹气:“你来爱丁堡之前,在茗城过年,也都是这两种馅的饺子吗?”
黎聿声回忆:“差不多吧,有时候可能会有芹菜馅。”
“我不吃芹菜馅。”
“所以今年没有。”黎聿声笑。
周绮和想起在爱丁堡和祖母在一起的日子,祖母虽然已经在国外定居多年,但还保留着传统节日必须过的习惯,春节尤为重视,对联亲手写,窗花也是自己剪出来的,裁剪开红纸,长长两条,从书房写字桌的一头垂下来,研开磨,工工整整的小篆。
窗花先在图纸上画好,沿着边缘一点点转,苍老的手指也能快速翻飞,几分钟内便剪出一张繁复的纸花。
知道她不吃芹菜,每年的水饺馅从以往常用的馅里将芹菜去除。
唯一一个没和祖母在一起过的新年。
周绮和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想祖母了吧。”黎聿声轻声问。
“嗯,明天晚上给她打个视频,好歹不那么孤单。”
晚上下班,周绮和说要过年前见一下朋友,过年前总送点礼物过去,好几个新年都不在茗城过。
黎聿声也和初中同学互送了礼物,前两天收到文文送来的一只咖啡色绒线熊,大元送来一对电动牙刷,打电话的时候大元还特意说,要送就送点实用的,刚好一对,你现在也用的上。
黎聿声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上次同学聚餐,几人表情不言而喻。
黎聿声同样回礼过去,还特地买了些糖果包装好塞在礼物盒里。
周绮和跟她道别:“你做完手上这些工作也赶紧回去吧,新年最后一天不要开夜车啊。”
说完坐电梯下楼,周绮和去地下车库将车开出来,商业区正是热闹的时候。
打开车窗,外面的噪音夹杂着冷风吹进来。
周绮和打了个冷颤,关上后重新发动引擎,附近人太多,车也开不快,后面一辆跑车疯狂按喇叭,噪音变得更大。
突然,车一晃,周绮和好像撞到什么,赶紧下车查看。
车流人流中,一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周绮和你故意的吧?”
人还没看清,声音倒是熟悉。
头发拨开,终于看清脸,声音和脸贴上,周绮和也震惊,大叫:“Alisa?”
“你没事吧。”周绮和赶紧过去扒拉她两下。
把人推来:“让开。”
“你到底有没有事嘛。”周绮和跟着Alisa头转向的方向绕了半个圈。
话音刚落,只见人一瘸一拐往台阶上的人行区走,打了个电话:“吴总,我晚一点再跟你联系。”
自己还真把人撞坏了。
周绮和咽咽口水:“送你去看看。”
“不用,你送我回去就行,我今天没发开车了。”
Alisa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周绮和也不知道对方生气了没有。
只说:“好好好,送你回去……欸,你家在哪啊。”
“上车给你导航。”
周绮和赶紧把人扶上车后座:“你行不行,真不用去医院?”
“可能崴了一下,蹭破点皮,楼下有诊所,你快开车吧,你看后面的大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可是繁华区。”
无奈周绮和赶紧上车转动方向盘,驶离这里,后视镜看到后座上Alisa正在检查伤势,车里灯光太暗,看不清。
周绮和把灯打开。
“你怎么样?”
“没事,你往前开,在下一个路口左拐,我家就在路口那个小区。”
周绮和顺着Alisa的指示将车开到目的地,门口需要刷卡才能进。
Alisa说:“你回去吧,我到了。”
“不是说要去诊所?”
“我自己去。”
周绮和吸一口气:“我把你撞了,这时候走太不厚道了。”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平常不是躲我,不想看见。”
“今天不一样嘛。”
“行,那你送我去诊所,然后回家。”
****
第二天一早,周纾和的车已经到楼下了。
乔禾禾赶去机场接父母,两人正好在电梯口碰面。
“周总,来找阿声?”
“接她回老宅吃年夜饭。”
“阿声真是幸福呢!”
这时候黎聿声房间的门推开了,已经换好衣服,梳好头发一切准备就绪的黎聿声早就在房间等着周纾和。
乔禾禾回头看她:“阿声,你家周总可来了啊!”
周纾和见今天穿了身红色的毛衣,毛衣上还沾了几个雪白的毛球。
点了点头:“好看。”
黎聿声背着包跑出来:“我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周纾和看到黎聿声的门口已经贴上了昨天买的那副对联,黎聿声说:“尺寸正合适,我今天早上刚贴上的。”
“家里的对联也没贴。”
“一会去了让我贴吧。”
周家老宅已经挂起了红灯笼,前院那棵香樟树上,挂了两只。
吴姨见她们进院,热情迎过来:“顾小姐她们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这么快?”
两人进去。
顾韵林正和周致和坐在餐厅里包饺子:“欸,你们来了,快过来,我们都包了快一百个。”
“哪有那么多。”周致和吐槽。
“那也有七八十个。”顾韵林抬起她沾满面粉的手:“你们也不准偷懒,阿声,快过来,她说你包的饺子特别好看,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黎聿声说:“我们要去贴对联。”
“贴对联?”
黎聿声指指门外:“就是这个门,贴好我们再包。”
“走,姐姐。”黎聿声抱着周纾和胳膊去书房拿对联。
一刻钟后。
“再往下点,右边。”
“这样可以吗?”黎聿声回头。
站在梯子上,黎聿声可以看到整个院子里的景,晶莹的雪,火红的灯笼,还有那个耀眼的人,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黎聿声曾经觉得她看不懂那双眼眸里的太多故事,但是现在她看懂了一半,其他的让她后半生去探索吧。
周纾和站在雪地里笑了起来,雾被吹散了,风停止了,她扬起尾音说:“好。”
对联贴好,两人进去,顾韵林早就已经等不及,拉着黎聿声要看她到底包的有多好看。
黎聿声脱了外套过去,坐旁边空椅子上。
周纾和递来一条围裙,很快也加入。
包饺子到中午结束,她们一共包了五百多个,周绮和是三百个饺子包好以后来的,一整个上午都耷拉着脸。
****
晚上年夜饭,周致和跟周绮和父母来了,顾家二老也来了。
难得团圆饭,坐下来寒暄几句。
周致和把顾韵林拉到旁边:“你爸妈怎么也来了?”
“很稀奇吗?以往过年她们来的次数也不少。”
是不少,可这几年很少来了,近几年年味淡了许多,生意也忙。
“可能他们今年想来吧。”顾韵林扬扬下巴,望向旁边,黎聿声给周纾和喂了一块糕点:“你看,今年人多齐全。”
年夜饭,餐桌上碗碟摆满,黎聿声本来想挨着周纾和坐,结果姨夫坐过去了,周致和拉她。
“阿声,坐这边来。”
无奈,只坐在了周纾和斜对角。
菜基本上齐,最后一盘是条清蒸鱼,摆上桌,鱼头鱼尾对着周纾和跟黎聿声。
顾韵林一看,惊讶:“鱼尾对着的人要给鱼头对着的长辈送祝福语,虽然阿纾是平辈,但对你来说也算半个长辈了吧。”
黎聿声瞪她,这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
不过长辈们倒是一致认同,黎聿声只好站起来,生硬的说:“祝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顾韵林当场笑喷:“健康长寿?瞧瞧这说的……照这架势,你还不如说寿比南山。”
周致和踩她脚。
啊——
“大过年的鬼叫什么?”顾伯父撇过脸来给她一个眼神。
顾韵林撇撇嘴,收住尾声,看旁边黎聿声,瞪她:“你干嘛踩我。”
黎聿声:“???”“我没有。”
顾韵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踩的是右脚,而黎聿声坐她左手,难以置信:“致和?”
周致和面色“平整”,幽幽吐出几个字:“我也没有……你少说两句。”
“嗯。”
吃过年夜饭,长辈要给红包。
顾母把红包塞给周绮和,周致和,周纾和也有。
周致和不要,又塞回顾韵林手里。
“怎么还给我,我妈给的,你就拿上呗,伯父给我的我不也拿了。”边说,边顺手揪黎聿声毛衣上的白色毛球。
黎聿声挪开一点,白色毛球上的羽绒已经在空中乱飞,顾韵林还想伸手揪,她索性往外面走,红包没有她的份,正好外面吴姨已经把烟花都拿出去。
周纾和注意到她的情绪,默默跟出去,所有人都有红包,唯独阿声少了。
正想说什么,黎聿声回头看到她,突然指着前面雪地:“姐姐,我们去放烟花吧。”
周纾和点头。
顾韵林在里面喊等等她们。
周绮和倒是有事先离开了,说是要给新年不回家的受伤朋友送水饺。
很可惜烟花看不上,其他四人围到院子中央,吴叔点燃了烟花的引燃线。
砰——
一声,彩色光点在泛着红的天空中炸炫开来。
一朵,两朵……
上空中突然飘起雪,烟花隐在雪雾里多了层神秘的朦胧美感。
烟花在继续,仰着脖子看已经开始累人,好在积雪足够厚,四个人堆起雪人,顾韵林最后揪掉了雪人的鼻子。
黎聿声追着要抢回来:“你坏死了。”
周纾和让顾韵林别欺负黎聿声。
顾韵林摆摆手:“好啦,好啦,阿声你自己拿去吧,走,致和,我们去点仙女棒。”
两人去看前院那棵香樟树,树干上还能摸到一道一道刻下的痕迹,是黎聿声成长的痕迹,
周纾和望着这棵树感慨:“不知道今年这棵香樟会不会开花。”
黎聿声隔着雪雾望她,她的脸却在她的眼睛里异常的清晰,周纾和似乎也注意到热烈的目光,把隔在她们之间的雪融化了,她转过脸,听到黎聿声的声音。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调的最后一款香水为什么叫香樟木回音。”
周纾和眼睛里的光化开来,浮浮沉沉,终于柔声道:“知道香樟木作为香水的香味是什么样吗?持久的清新。”
持久的清新?
对,持久的清新,是你强烈的个人气场。
“多年前我曾种下一株香樟,在静等她开花结果。”
简单,天真,纯净,一切美好春天的词,七年,庆幸你没变,感谢你没变,无论多大的打击,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你还是曾经的你,记忆里美好的你,请保持下去吧,这份难得。
不用再说什么,不必再多说什么,黎聿声明白了,都明白了。
如果说暗恋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她在努力奔向终点的同时,她也在终点等她,等不到,她奋不顾身向她的方向奔来,她的终点亦是她的起点,她们都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爱情长跑里奔向对方,缩短了一半距离,在中段某个点相遇。
不必到终点,这就是终点。
香樟木没开花,她已经忍不住向她倾斜,周纾和伏下身树干遮挡着两人,终于落在她唇上一个深情而缠绵的吻,耳边爆竹烟花欢笑声,冬天最后一场雪即将结束。
春天快要到了,不是吗?
香樟终会开花结果,散发出沉稳内敛,持久纯净的清新香味。
第067章 她们在接吻
两个人头顶都落了雪花, 周纾和抬手为她拂去。
舔舔嘴唇,还在回味刚才那个缠绵的吻,停留在唇齿间的余香未散, 像是香水尾调持久存留。
黎聿声低下头, 脸微微发红,那双温暖的手又捧起她的脸颊神情注视。
那双眼眸里,光好像清明了,曾经游走在其中抓不住的游丝仿佛定在原地,周纾和睫毛颤了颤,温软的唇又一次贴过来,刚刚触碰。
“哟,你们俩在这做什么呢?”顾韵林的声音突然从香樟树旁传过来。
紧跟着周致和跟她两个人的影子投到二人脚下。
两个人下意识站开了, 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周致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解释:“那个, 我只是碰巧路过, 什么都没看到。”
顾韵林眨眨眼睛, 起哄:“所以你们躲在树后面在做什么?在这看烟花可不是好视角。”
黎聿声反应过来, 踮脚环住周纾和的脖子, 周纾和顺势将她揽进怀里:“阿声冷了, 走,进去穿衣服再出来玩。”
这么有默契?
顾韵林眯起眼睛看两人离开, 和周致和对视两秒, 周致和默默走开了。
“你去哪?”
“我也冷了。”
顾韵林追上去:“我衣服厚, 要不你也进来。”
“……无聊。”
****
一层餐厅两家父母还在寒暄, 除了聊些生意上的事情, 再就是说过去的种种。
老一辈人谈起过去都感慨,顾家伯父喝了几杯白酒, 脸色变得通红,人倒是很久没这么高兴。
顾家周家几十年的交情,顾家伯父和周康伯还在同一所学校念过书,生意上多年来也都有帮衬,周家香水起家,在茗城香水行业做得风生水起,顾家医学世家,在当地医学方面也有一定建设。
虽然说看起来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但多年前顾家伯父做过周家的家庭医生,周致和头几年还做医生的时候,也是在顾氏医院。
黎聿声记得小时候,经常在老宅子里能见到顾伯父,顾伯父来家里给周老爷子量血压,她在院子里跑着玩,正好撞上,顾伯父会抱起她,逗她两句,有时候也会抱她进去,不过周老爷子不喜欢她,见她进了书房,总是皱起眉头。
让周纾和把人领出去。
黎聿声也学会不在老爷子面前出现,现在周老爷子不在了,周康义也定居国外养病,周康伯搬出去住,周纾和也不在这边过夜,周家老宅就闲置下来,听吴姨吴叔说,一般只有到重要节日的时候,大家才回来聚一聚。
远远看着几个长辈在那边聊天,周纾和跟黎聿声也不过去打扰他们。
周纾和给她从旁边果盘里抓一把花生。
黎聿声接住,坐在沙发上剥。
顾韵林又神出鬼没,出现在两人身后,顺手从黎聿声手里拿走几颗,抛进嘴里。
吃完又想拿。
黎聿声侧过身躲开:“旁边盘子里你不会自己拿,非要拿我手里的。”
“你看你,剥好了又不吃,我吃你几个怎么了。”
黎聿声懒得搭理她,仰起头,把花生递到周纾和眼前:“姐姐,给你吃。”
周纾和笑,摸摸她的脸。
黎聿声喂她嘴里。
顾韵林没好气的吐槽:“你们两个秀恩爱能不能走远一点。”
看看身边周致和,顾韵林再次开口:“致和,你吃不吃,我也给你剥。”
“不吃。”
“……”
剥好的花生一人分一半,黎聿声站起来,贴在周纾和耳边:“姐姐,我们去阁楼看烟花吧。”
不在大厅秀恩爱,见两人上楼,顾韵林拉周致和来沙发坐。
终于清净了,黎聿声上楼梯的时候舒了口气。
阁楼是观看烟花的好地点,斜上方的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烟花冲上天空,在雪雾里绽放。
阁楼很久没人上来,角落堆着杂物,从杂物堆里找出一块毛毯,铺在地上,光线昏暗,只每次烟花上升在空中绽放开来的瞬间,光打在两人脸上。
侧脸投下阴影,眼眸里的光在亮。
多久没有一起过年,多久没看过烟火,终于兜兜转转数年,又回到原点。
不,不是原点。
烟火再次上升瞬间,两个人又不约而同转过脸,周纾和仿佛也读懂了她眼睛里的情绪,也许她一直读得懂。
只是今天,终于不用再压抑。
香气霎时间在狭小空间弥漫开来,散的四处都是,鼻尖仿佛又闻到那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却比任何香水更加浓郁。
烟火不断冲上上空,光这次打在两人侧脸。
唇齿之间芳香四溢,她们在接吻。
神明作证,上天见证,新年夜色里所有烟火为证。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这是她们送给彼此最好的新年礼物。
****
黎聿声爬在旁边纸箱边上,时不时的发出惊喜的叫。
“哇塞,这不是我小时候的玩具熊,现在还留着呢!”黎聿声从箱底翻出来,弹走上面的灰尘:“好像是学校发的奖品。”
周纾和接上:“一年级运动会,长跑四百米的奖励,亚军。”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我都忘记了。”
周纾和笑:“当时你喜欢这只熊喜欢的不得了,上学都要塞进书包里,耳朵扯坏了哭了好久。”
这件事黎聿声倒是有印象,带去学校,课间有男同学从她书包里翻出这只绒线熊玩击鼓传花。
她跟几个女生上厕所回来,发现书包里的熊不见了,转头看到教室最后几个男生把熊抛的好高,她过去要。
几人起哄说不给。
把她围在中间,她看见熊在她头顶飞来飞去,伸手去够又够不着。
最后终于抓住一只脚,对面男生还不肯松手。
“刺啦”一声,熊的耳朵扯开线,那天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回家就和周纾和哭诉,抽抽噎噎,最后,还是周纾和亲手缝好的。
不过她的手艺并不好,现在黎聿声还能看到熊的耳朵外面露出的线头。
黎聿声把熊抱进怀里:“这只熊我想带回去。”
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总有痕迹留下,这些痕迹跟着时间的推移,被人遗忘在角落,却并没有消失。
黎聿声离开这里太久了,离开茗城和她的家太久了,现在她想把这些都找回来。
烟花终于燃尽,阁楼里的光线彻底暗下来。
新年已至,新的一年她们将踏上新的旅途,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景在新的一年里等着她们。
是未知,是没拆开的盲盒,未来充满惊喜。
****
顾家伯父伯母要离开,顾伯父喝了酒,说话也没平常那么稳重。
周康义也跟夫人黎杏也站在门口告别。
“过段时间再来啊,要常联系,好久没像今天这么痛快。”
顾伯父咧着嘴笑:“谁说不是,咱们这把老骨头见一次少一次喽。”
黎杏也拉着顾伯母的手:“你看你保养的多好,改天约着一起做美容,也给我推荐点同行的专家。”
顾伯母笑得合不拢嘴:“你太客气了,我这就普通保养,也说不上认识什么专家,不过下次美容院一起去啊。”
顾韵林穿着大衣站在顾伯母身侧,正在揪黎聿声毛衣上的白色毛球。
黎聿声让她别揪了,揪了一晚上,她毛球上那所剩无几的几根毛,还再被顾韵林嚯嚯。
顾韵林手上没停,只是敷衍答应,顾母在旁边看到拍她手,白她一眼,手怎么那么闲。
顾伯母瞥到周致和,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眼弯起来:“你看致和多好,再看看你。”
顾韵林不服气:“我怎么了?”
一晚上被很多人怼了的顾大小姐这下委屈了:“致和,我不好吗?我刚刚给你剥了半个小时花生。”
说到这个,周致和皱起眉头,问题是她根本不喜欢吃花生,对方硬给她塞了两大把。
周致和离远两步。
顾韵林:“……”
“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聚啊!”
送走客人,周康伯问周纾和:“阿纾,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打算在老宅子住下,你呢?”
“我和阿声回去。”周纾和没有犹豫当下说,大概已经是早就想好的答案。
黎聿声站在她身后,脖子缩在围巾里,心颤了一下。
周康伯:“噢,要回去啊,也行,明天早上扫墓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们。”
点头,二人告别。
车驶离老宅,在路上缓慢行驶,除夕晚上路段没有车辆,只她们的车灯晃着。
黎聿声坐在副驾驶,目光停留在周纾和侧脸,她开口:“姐姐,你不用太顾及我的情绪,我知道你是怕我留在老宅过夜想起七年前,其实,你不用总是小心翼翼,七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我没事了,忘记了,我已经长大,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可以……照顾你。”
周纾和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个笑在风雪里格外灿烂,是啊,她的小鱼,她细心呵护的那棵香樟树已经长大,在新年最绚烂的一场烟火过后开花结果。
周纾和在她期盼的眼神里终于点下头,给她肯定的答案:“我答应。”
黎聿声脸上的笑也化开来,终于鼓起勇气说:“姐姐,今天去我那睡吧。”
第068章 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商业区的公寓里剩的人不多, 从楼下往上望,零星几扇窗子亮着灯,公寓里住的基本是年轻人, 工作时间不长, 大多不是茗城本地人。
和外面街区不同,这个时间点还有不少行人,茗城的除夕不算冷清,商业区附近又有很多饭店不关门,供应年夜饭。
刚刚开车经过,饭店落地玻璃窗里还有很多家庭在吃年夜饭,氛围温馨。
车开进车库,车库里大半空着。
十一层的公共区域里, 两三个没回家的在里面煮火锅,火锅味飘得整个楼道都是。
黎聿声和几人也认识, 一个楼层的, 平常上下班都能见到, 看她回来, 有个女生叫她。
“阿声, 你也没回家?”女生张了一张娃娃脸, 脸圆圆的,眼睛也圆, 被火锅辣到, 用手在面前扇着。
黎聿声这才看到火锅腾腾而上的雾气后面还有两人。
“我们五个人都没回去, 就说除夕总不能落单了, 多冷清, 没想到你也没回家。”
女孩还不知道黎聿声本就是本地人,茗城也是她的家。
黎聿声摇头:“我刚从家里吃过年夜饭回来。”
女孩惊讶:“原来你是本地人,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我一直以为你刚来这边。”
黎聿声笑,跟几人说了句新年快乐,离开。
周纾和在公共区外面的墙壁上靠着,眼尾微扬:“看起来你人缘还不错。”
黎聿声挽住她胳膊,拉她往回走:“其实我参与的活动不多,大概是上次活动记住了。”
周纾和问:“是我来的那次?”
“嗯,他们大概也还记得你。”
周纾和笑:“刚刚应该进去打个招呼。”
“不用……上次想要追你的女孩也在……”
“你怕我被抢走?”周纾和勾勾眼尾,脚尖在门口停住,随后背靠着门看她。
黎聿声趴在她肩头,手环住她的腰,向下伸去解锁,门锁“滴”一声开了,把人往房里推。
里面光线是暗的,客厅玻璃窗外霓虹灯塔在冬天最后一场风雪里隐隐浮出微暗的光,门“啪嗒”关上。
两人从门口蹭到沙发,看不清表情,脸却贴的很近,气息温热喷洒在脸颊,细微的汗毛上沾着水珠,呼吸变得不那么匀称,黎聿声贴在周纾和耳边轻声细喘:“你是我的。”
紧跟着那张薄唇附了上来,温软,清甜,周纾和也迎上去,今晚注定是缠绵的夜晚。
那么,时间慢点走吧。
****
电话视频打断接吻,两人都有点扫兴。
今天的诸多行动总是没按预期,总是被打断。
摸过桌面上手机,黎聿声目光怔了怔,恍惚神色中恢复几分理智。
周纾和躺在沙发上,气息微颤:“……谁打来的?”
黑暗里,黎聿声把手机屏侧过去给她看,抿了抿唇,说:“祖母。”
“……”
“把灯打开,祖母的电话还是得接。”
黎聿声点头,除夕夜本来也是准备给祖母打视频电话,只是没想到接吻的时候祖母自己打过来了。
黎聿声去开灯,灯光亮的一刻,有些晃眼,周纾和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脖颈处隐约可见的红印,就算看不清脸,这画面也够让她脸红心跳,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周纾和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擦擦脸,问:“怎么样?”
黎聿声点头,差不多吧。身边正好是洗手间,也赶紧擦了擦唇边,漾开的口红。
接通祖母的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
黎聿声慌慌张张:“那个,祖母,我……”
“阿声,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茗城现在气温不高,我才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还下雪吧?”
黎聿声解释:“我在家,祖母。”
“在家?别把空调温度开那么高,你看你……”
黎聿声敷衍着应着。
祖母说:“你别光点头,现在答应下来,之后又忘了,你从小身体就不好,房间温度调那么高,到时候出去不适应。”
“我知道了,祖母。”
“头发这么乱,你睡觉了?你那边已经过十二点了吧,哎呦,你看睡觉连妆也不卸,脸都花了。”祖母话多起来的时候就没完没了,黎聿声是见识过的,更何况以前在爱丁堡过年,都是到凌晨四五点才睡,也怪不得祖母会怀疑。
黎聿声赶紧看了看镜子,唇边漾开的口红是还有些没擦干净,这也能看得出来。
爱丁堡还是白天,祖母正在做姜饼人,手机估计是立在桌面木架上:“你现在背景,还在公寓里吧?除夕夜在哪过的,周纾和呢?回茗城过年,她也让你一个人?”
“没有,我……姐姐在我这。”黎聿声坦白,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祖母。
祖母听到话音,明显挑了下眉:“在你那?你们刚才在睡觉?”
黎聿声:“……没有。”
“你让周纾和接电话。”
黎聿声望向周纾和,低垂的眼尾睫毛投下两排阴影,胸口似乎还在小浮动起伏,衬衫领口里隐藏的秘密在光里若隐若现,发尾垂下来,似乎比平常柔软几分,黎聿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听到话音的周纾和似乎在恍惚间突然回神,抬起脸睫毛颤了颤,舔舔干涩的唇角:“给我。”
她声音不高,抬起手。
黎聿声也收起两人之间扯不断的目光:“祖母,姐姐和你说话。”
电话交到周纾和手里,祖母已经开始在桌案上给姜饼人挤糖霜了。
“你怎么也是,脸这么红。你今天怎么上阿声那住去了?”
周纾和一时语塞。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我跟你说过年别欺负阿声,她前几年在我这都开开心心的。”
周纾和:“知道了。”
“祖母,姐姐对我很好。”黎聿声贴过来,冲着屏幕里祖母笑了一下。
“你脖子怎么回事?”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黎聿声目光跟着周纾和一起向下,落在脖颈的红印上。
周纾和拉了拉衣领:“那个……没事,祖母,新年快乐!”
黎聿声也堆笑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祖母。”
“你们俩还记得过年要祝我新年好,绮和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从刚刚开始几个小时了,电话打不通。”
“可能去朋友那了。”黎聿声试图抓住这个点转移话题,也把手机方向转了转,周纾和移出屏幕外面。
“她没跟你们一块吃年夜饭?”
黎聿声:“中途走了,应该是有约。”
“她总是这样,回国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跟祖母寒暄几句,电话终于挂断。
周纾和望着她,眼睛里雾蒙蒙的,噙着笑:“你先去洗,还是我先去洗?”
“我先吧。”
水声把外面一切都隔绝,黎聿声站在花洒下面,呼吸比平时快了一个度,也不知道周纾和在做什么,外面听不到声音。
加快了速度,出去,周纾和正坐在沙发上剪指甲。
她出来,柔声一句:“你洗好了。”
周纾和进去洗澡的时间好像特别长,要不就是她太着急了,总能听见房间里钟表指针一秒一秒流逝的声音。
浴室的玻璃门上薄薄一层水雾,又是这种微妙潮湿的氛围,黎聿声的心也跟着颤起来,潮湿起来,周纾和终于出来,趿着拖鞋,身上浴巾松松垮垮,盘起的头发垂下几捋,剐蹭着颈侧。
心跳得更厉害。
恍惚间又闻到了橡木苔,白檀香,混合着伊兰花的独特香味,黎聿声不知道这种香味是她臆想出或是真实存在,如梦如幻飘在云端,落不到地,早已停产的西普调的蝴蝶夫人,眼前模糊隐藏在雾里若隐若现的人影,灯塔层叠斑驳星星点点的光斑。
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只一点她清楚,这次神秘的东方木调香里她闻到的不再是逝去的爱,那些逝去的,她已经找回来了不是吗?
“啪嗒”灯灭了。
柔软丝滑的薄被,噙在腰间倾泻而下如柔白月光映着外面雪天一片,漆黑眼眸里微光闪闪像揉碎月光星辰。
周纾和十指带着冰凉,触碰到她脖子,微微一颤。
扣子解开两颗,眼眶滑落两滴泪珠,也许是等得太久,也许是盼得太长,终于等到这天,心脏在跳动。
黎聿声也不明白这种感觉,但突然对面手上一顿,大概是泪珠落在她手上周纾和说:“那个,我不会……你来吧。”
“?”疑惑,发展转了方向,黑夜中瞪大瞳孔,但很快平和了,害怕周纾和临时变卦,赶紧下意识点了点头。
周纾和命令:“不许开灯。”
还是这么霸道,也学着她的语气:“不可以叫。”
最后又解释:“房间不隔音,乔禾禾和她父母在茗城过年,现在应该在房子,我刚刚洗澡的时候听到开门声。”
“……嗯。”
“你上次在这掉了一只耳环。”忍不住亲吻她的耳垂。
周纾和也跟着一颤,紧绷的神经一触即溃,那根弦在脑袋里“啪”一声断开了。
黎聿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上次就是在这里,她过夜的第二天,她摸到床头的耳环,但她的意识逐渐清醒的同时,也意识到,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但今夜注定无眠,窗外的雪还在下,远处守岁的人正放着烟花,烟火升到上空绽放开来,一朵一朵,无比绚烂。
黎聿声也是第一次,正是因为是第一次,因此显得笨手笨脚,睫毛微颤沾到的泪水还没干透,比底下人还紧张,周纾和大概也被折磨的想打人,最后却只是亲吻了她。
文字描述和实际操作有偏差,黎聿声想如果她是一本带了密码的书,黑夜里才会绽放的白昙花,想解开密码,想让花开,需要耐心和细心。
墙上指针终于指到了四点钟,遥远的钟声里气息微喘。
她轻声问:“……舒服吗?”
“……嗯。”
黎聿声的眼眶再一次湿润,视线跟着模糊,她亲吻她,也吻遍她的伤痕,在新年的钟声里道一声,晚安。
第069章 一颗融化的牛奶糖
翌日, 清晨。
雪后是个大晴天,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黎聿声看着怀里的人亲亲吻了吻她的额角, 隐约看见她眼角淡淡的细纹, 把人抱的更紧了。
欢.愉过后的痕迹,房间里的空气充斥着粘稠。
不愿吵醒对方。
轻轻把人放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不要紧,以后她是自己的,永远都是。
洗漱完,又回来看一眼,周纾和还没醒, 总是看不够。
返回房间,为她塞了塞被角, 低头瞥见脖颈, 身体上“触目惊心”的印记, 指尖一颤, 下次是不是应该温柔点。
脸不自觉又红了。
从房间退出去, 轻轻关上门, 黎聿声打算在周纾和起来前做个早餐。
厨具都在公共区,住进来时租了个柜子, 每月五十, 厨房台面上不让放厨具, 调料和电饭煲也不可以摆, 隔三差五来检查一次, 检查后的当天给所有住户发条公共短信,台面谁的东西谁收好, 之类。
黎聿声住进来的时候刚好储物柜还剩几个,选一个位置顺手的,把东西都放进去。
后来住进来的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只剩下水池下面几个位置不好的储物柜,很多住户不愿意租,说是柜子边缘都发霉,还要每月交五十。
黎聿声钥匙打开柜子,取出煮过,想,做一碗汤面吧。
冰箱里鸡蛋正好还剩两个,她和周纾和一人一个。
煎好鸡蛋,想起来冷冻区上次买的花枝丸还没吃,煮两个进去,提提鲜。
乔禾禾也来厨房做早饭。
“阿声,你也起这么早?”
乔禾禾过来的时候,黎聿声正在厨房剪花枝丸的外包装袋。
“在做什么?”
黎聿声回头轻轻的笑:“汤面条。”
“闻着很香。”看到是两碗,笑里多了几分其他意味:“周总有口福了。”
黎聿声抿了抿唇,心里是开心的,问她:“来给叔叔阿姨做饭?”
“嗯,干脆我也做碗面算了,吃过饭,早上打算领我爸妈去南郊的景区逛逛。”
“挺好的,南郊还是值得逛。”黎聿声回,继续用剪刀剪花枝丸还没剪开的外包装袋。
乔禾禾扬了扬下巴:“初一用剪刀,不吉利啊。”
黎聿声手顿了顿,想起小时候过年。
老人们常说初一要放下剪刀,用了剪刀不吉利,周家自然也奉承这样的传统。
除夕夜家里佣人就把剪刀都收起来,第二天早上谁都找不到。
七岁那年初一,扫完墓,送走宾客,周家宅子里终于冷清下来,几个同辈的小孩围着桌子裁纸花,不能用剪刀,都改成了小刀。
小刀划起来,想要裁出预想的图案有一定困难,那个剪刀都没用明白的年纪,裁纸的小刀拿在手里就更不稳当。
结果可想而知,小刀划破了掌心,雪滴在红纸上。
旁边亲戚家的小女孩大叫:“哎呀,血!”
大人们闻声赶过来。
“见了血,一年会沾上霉运。”
大人们没收了他们的裁纸刀跟红纸,叫他们不许再玩,黎聿声因为被划破了手让她在墙边罚站,没吃晚饭。
晚上周纾和回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很久,她早就缩回被子里,却没睡着。
初一周纾和会跟父亲拜访客户,送礼拜年。
看她躺床上,只露出一张小脸,问她:“怎么还不睡?晚上吃饭了吗?”
肚子咕咕叫,黎聿声委屈,一下哭出来,抱着她哭了好久。
周纾和给她处理完手上的伤口,吹一吹,从外面端来一块蛋糕:“别碰水,叉子不用自己拿,我喂你,小鱼乖,张嘴。”
“甜吗?”
黎聿声点头:“嗯嗯。”
“吃甜的心情会变好,我们把今天不愉快的事都忘掉好不好?”
周纾和后来给她一把儿童剪刀:“剪纸花,就算是初一,用剪刀也没什么,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伤到自己。”
后来黎聿声在过年才不再忌讳用剪刀,不是说一定要用,只是到了必要时候,不再有那么多顾忌。
做好面条,黎聿声端着煮锅回去,家里还备着几只碗,打开门,听到里面有动静。
将煮锅放在客厅桌上,进去,周纾和坐在床沿,身上套着她的衬衣,一双修长的腿垂下来:“你醒了?”
“没有带衣服过来,就先穿你的了。”周纾和看着她,眉眼弯弯,浮着笑:“这件衬衣我记得我也有一件。”
黎聿声被戳破的小心思,一时间又想往出跑。
没想到周纾和还没打算放过她,侧过头微抬眼尾看她低下的脸:“是你来茗城买的?”
黎聿声捏着衣角,手顺势滑进裤子口袋,摸到一颗糖,握起来。
“姐姐,吃颗糖吧,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总是用这招哄她。
周纾和目光落在掌心的糖果上,轻挑一下眉,两指捏起来,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看着窗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
“你也给我一颗牛奶糖,融化掉了,黏糊糊的。”水珠从窗户滑落,歪歪扭扭几条线:“也是冬天,你蹲在外面喂小鸟,从窗户递给我的,糖上还粘黏外包装的印花。”
“不过很甜。”她补充。
“不记得了。”
黎聿声是真的已经忘记,第一次见面,多少年前啊,十八年了,五岁的事怎么会记得清楚。
“也是,你那时候太小了,只有这么点。”周纾和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姐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周纾和从床沿站起来:“哎呀,什么这么香啊,阿声,你做了早餐!你好厉害。”
周纾和故意没回她,用其他事情扯开话题,黎聿声总觉得有什么记忆是她落下的,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有。
因为年龄的限制,她曾经好像遗失过许多东西。
属于自己的,属于她和周纾和之间的。
看着周纾和的背影,她想,那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瞬间和过往,每一件她们所经历过的事都让她来记录吧。
洗漱完,周纾和坐在桌在,鼻尖凑过去闻了闻,再次说:“很香。”
黎聿声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笑眯眯道:“尝尝,吃起来更香,我放了香油,以后每天早上,你想吃,我都可以做。”
“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怎么会辛苦,黎聿声摇头:“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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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周纾和主动提出要洗碗。
黎聿声站她身后靠着墙:“洗洁精。”从身后递给她。
“你公寓这边联系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搬过去?”周纾和刷好一只碗时,问她。
“过完年吧,可能初八……约好看房的女孩回老家过年了,至少到初八才回来,她还有租的房子要交接。”黎聿声解释。
“可不可以提前搬过去?”周纾和这次两只碗都洗好了,转过头看她,水雾雾的眼睛里有光在闪。
这双眼睛足够蛊惑,再加上此刻的眼神,黎聿声忍不住又一次沦陷:“可到时候还得回来收东西,办手续。”
“东西我叫家里人过来帮你弄,手续到时候办,我亲自送你过来。”
“好不好?”柔声问她。
黎聿声对这种温柔的语气最把持不住,两下就被攻下,终于点了点头。
周纾和终于笑了:“那晚上,去我那住?”
“嗯。”
周纾和心情大好,跟窗外的天气一样,黎聿声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两句话就答应了,太没有原则了。
把煮锅放回公共区域,碰上乔禾禾跟她父母出门。
“你们结束了?”乔禾禾意味深长:“有没有夸你手艺好。”
黎聿声点头:“有。”
“真不错,早上我妈说我做的面条没味儿,我改天跟你学学。”
黎聿声为难:“大概之后要搬走。”
“要搬走啊!不回来住了吗?”乔禾禾张大嘴,后来又后知后觉:“噢,一定是搬到周总那去,也好,这样你们相处时间更多。”
“房子怎么办?当时合同也签的半年吧?还没到期。”
黎聿声:“已经找其他人租,跟公寓这边说一声,押金基本都能退还。”
“那还好,只是以后就很难见到你了,好可惜,以后记得回来看看我们这些邻居。”
黎聿声应一声:“记得,下次活动再叫我。”
“肯定,只要你有时间,反正意成总部就在附近嘛,下次还叫周总一块来呢!”
再聊几句,乔禾禾说要去赶地铁,再晚可能人就要多,去南郊中途转三号线,人群爆满。
互祝新年快乐后,黎聿声原路返回。
回去,周纾和正在镜子前面戴耳环,边戴边侧着身问她:“你昨天晚上提到耳环什么的,我没听清,是要买新的耳环吗?”
黎聿声脸红,昨天那时候她正和周纾和交缠在一块,说耳环的时候她干了什么?只是同样的场景再现,下意识说出的话,怎么偏偏早上要提起那时候问了什么?
“正好,我包里有副新的,本来打算你过几天送给你,正好你提起,也不用等,你去看看。”
黎聿声低头去她包里翻找,心里想该怎么把那只耳环还给她。
“找到了吗?”周纾和的声音从全身镜那边传过来。
“噢……”在包里找到一只黑丝绒缎面礼盒,小巧的,看着精致,打开盒盖,里面两颗圆圆的淡水珍珠,底部几圈水痕纹路。
正欣赏着,周纾和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我帮你带上?”
“嗯。”
半蹲着,耳垂几丝冰凉,刺激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痒痒的,不自觉偏了一下头:“痒。”
“别动。”
余光能看到她的侧脸,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温暖,柔和,她低声在她耳畔:“别急,不要叫,马上就好。”
第070章 每个人都有红包
黎聿声觉得周纾和是故意的, 就好像昨天晚上在床上,她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发出声。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黎聿声也不敢再问她到底有多久才可以戴好。
只看到她耳垂上的耳环在晃动, 一闪一闪,好像她眼睛里狡黠的目光。
“姐姐……”
“嗯?”周纾和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声音里轻微的颤:“不要着急,快了。”
耳垂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黎聿声也渐渐适应,不自觉闭上眼睛。
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结束,耳垂的触感消失了,只听见周纾和的声音:“阿声, 睁开眼睛看看,喜欢吗?”
睁开眼睛, 一面圆镜呈现在面前, 两颗淡水珍珠挂在耳垂下方, 闪着只属于珍珠特有的光泽:“喜欢……”
“换衣服吧, 早上要去墓园扫墓。”
黎聿声抬头:“我也要去吗?”
“当然, 说过了, 你也是周家的人。”
黎聿声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有家的感觉很好。
她从身后抱住周纾和, 下巴抵在她肩上:“不要其他人, 你就是我的家。”
****
两人都穿了黑白的衣服, 大抵是黑色偏多, 去墓园每个初一必备的流程, 周家长辈应该都会到,黎聿声小时候跟着凑数的, 实际上她去不去没人在乎。
不过放在家里可能中午吃不上饭,所以周纾和每年初一都会把她带上,一来可以照顾到她,二来正好可以去拜祭一下母亲。
临出门,周纾和提醒。
“打个电话给绮和吧,她昨天一夜没回电话,别忘了扫墓,第一年回来,于情于理该去的,省的到时候叔父数落她。”
黎聿声点头,拨通周绮和电话,冰冷电流声过后,接通了:“绮和,你在哪?昨天一晚上没回来。”
“……在朋友那。”周绮和说话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她的舌头似的。
“朋友那?哦,你别忘了,今天早上去墓园。”黎聿声也不是八卦的人,对面不想说,她也不强求,不多问。
“哎呀,我差点忘了,还好你提醒,不然我爸肯定不放过我,我马上收拾收拾过去,几点?”
黎聿声看表:“还有一小时,我和姐姐现在也正打算开车过去。”
“一小时啊。”
“你来得及吗?要换深色衣服。”黎聿声提醒她。
“我来得及,你和堂姐先去吧,我肯定准时到。”
对面匆忙挂断电话,黎聿声觉得有些奇怪,看着电话眨眨眼睛。
周纾和问:“绮和怎么说?”
“她说她来得及,不会迟到。”
“行,那我们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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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人很多,周家的墓园在郊区的半山上,她们过来的时候,路段车已经停满了。
周家初一扫墓是大事,更何况三年前周老爷子去世,应该比起七年前更重视。
黎聿声一到墓园就感受到了紧张压抑的气氛,三叔公,四叔公,周家叫的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亲戚全来了。
三叔公见到她们过来:“阿纾来了,看,这是你陈家伯父,这个是你三叔家的表亲……美国回来走亲访友的,今年正好赶上了不是。”
三叔公虽然上个月已经过完八十大寿,身体倒还算健朗,声音浑厚有力,一点不输小年轻。
见过几位亲戚,三叔公才注意到周纾和身边的黎聿声,他年纪大了,记性似乎有些不好,要不就是黎聿声根本不足以停留在他的记忆里,虽然过年前黎聿声已经跟着周纾和提前去拜访过三叔公,周纾和还特意向对方介绍了自己。
现在的三叔公,也记不起她是谁。
周纾和又耐心介绍一遍:“是阿声,黎聿声,您前两天见过的。”
三叔公这时候好像才恢复一点记性:“噢对对,你说过,说过,你姨母的外甥女,有印象了。”
周纾和并不想这么介绍黎聿声,只是还需要时间,让家里人慢慢接受。
离开三叔公围着的人群,周纾和问她:“来扫墓,会不会觉得很无聊,要一整天。”
黎聿声倒是不在乎这些,挽着她的胳膊说:“有你陪着就不无聊了。”
黎聿声已经习惯在一个嘈杂的大环境里,默默做一个透明人,充当所有人的背景板,不过不要紧,周纾和从来没有把她当背景板,在她的眼睛里,她总能看到自己,已经足够。
周绮和赶在最后的时间赶过来,整个人气喘吁吁。
黎聿声那时候正在周纾和身边跟着人群往里走。
周绮和拍着胸脯:“总算赶上了,你知道我路上堵车,堵了二十分钟,后来差点超速,没想到初一茗城的路比平常还堵,尤其是郊区这带,平常明明都没什么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堵成这样。”
黎聿声说:“除了周家墓园,附近还有两个墓园,初一扫墓的人不少,这个时间段……差不多,正是堵的时候。”
“怪不得,看来是我对茗城还不了解,没想到初一扫墓也这么疯狂,我以为只有旅游高峰期才会这样。”周绮和吐槽。
周纾和穿着黑色大衣,看她:“其实不用这么着急,一般都会等人齐了才进去,说好的时间会晚半小时左右。”
“这样啊,早知道不跑那么快。”到的时候,停车位早就没地方停车,甚至路边已经被车辆占满,汽车想开也开不进来,只得在外面几百米处就停下。
周绮和上次来周家墓园还是爷爷去世那年,祖母说这种时候她得回去,虽然从小没在他膝下长大,人走了,直系孙女,总得回去尽尽孝道。
她答应,坐飞机赶回来,那个场面比今天大,当时她就感慨,还好跟祖母在爱丁堡,不然每天这些事情都能给烦死,她虽然平日里喜欢跟朋友聚一聚,也喜欢人多,热热闹闹,不过仅限于和同龄人,让她天天跟长辈见面,待在一起,她心里别扭。
黎聿声注意到她眼睛下方黑眼圈:“你昨晚一夜没睡?守岁啊!”
周绮和一愣:“也不算一夜没睡……你也有黑眼圈。”
成功转移话题。
“说真的,你看你化妆也掩饰不住好吧,你昨天……”
说到一半周绮和“噢”了一声,目光落在身边周纾和身上,什么都明白了。
小声问黎聿声:“你们通宵啊。”
黎聿声:“……”
“昨天祖母打电话找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接不通,大过年的,最好给她老人家回个电话过去。”
周绮和拍拍脑袋:“忘了昨天给祖母回电话,我昨晚手机没电没注意,早上才发现,本来说好除夕夜和她视频的,昨天你们见她了?”
山上墓园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青石板,墓园的柏树和桑树像是守护神,直立在周围,作为墓园最好的天然屏障。
茗城的墓园大多都种这两种树,坟地属阴,柏树一般种在坟前左右两侧,卫兵似的,柏树象征着永生,寓意新生和繁荣。
也由于两种树适应性强,好打理,又都属长寿,所以最普遍。
三人跟着人群走进去,黎聿声点头:“我和姐姐都见了,祖母还和平常过年一样,做点点心,饼干什么的,今年不知道还去不去拜访朋友。”
“她肯定去,她每年都去的,请朋友品尝她做的饼干曲奇,再喝两杯朋友家里不知道用什么酿的酒。”周绮和以前都跟着祖母一块去拜访的,祖母那些闺蜜们每个都性格古怪,周绮和也说不出哪里怪,就是觉得和普通老人不一样。
要么过分热情,要么一言不发,在房间里捣鼓一堆她看不懂的玩意,她每回去祖母的朋友那,都觉得仿佛踏进了童话故事里巫婆的小屋,或是在一片找不到尽头的森林里触碰到了开启魔法的机关,等待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她自己也不知道。
****
扫完墓,下午跟着亲戚在附近吃饭,算是团圆饭,每年都会在附近饭店提前定好十几桌。
这几年周老爷子去世,来的人比以前少了,但热闹依旧不减。
周纾和让黎聿声坐她旁边,时不时会给她夹一些她爱吃的菜。
中途去祝三叔公,四叔公松鹤延年,寿比南山。
每年过年必备的流程,所有人几乎都算熟能生巧。
初一团圆饭上,长辈也在发红包,磕个头,问声好,红包就塞进自己口袋里。
隔壁桌母亲叫孩子过来:“红包先替你收着,存起来,你看你每天疯跑,口袋装不热五分钟就给你丢了。”
孩子说:“不,我口袋有拉链,丢不了,放你那才是丢了,每年说帮我存着,我从来见不到影。”
惹来周围一阵笑。
母亲无奈,大过年也不好发脾气:“你个小兔崽子,不全花你身上了。”
孩子反驳:“我可以自己理财。”
理财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旁边人安慰母亲:“你看你女儿,将来能做大事呢!”
母亲被这句话安慰到,脸上笑开了花,还一面谦虚道:“就她那个样子,你看看我都愁,马上要上小学了,这样疯玩下去怎么行?”
“小孩子嘛,哪有不疯的,再让她玩几年吧,等懂事了就好了。”
黎聿声目光在那边停留了很久,怔怔的,她眼前出现一个人模糊的影子,对,是模糊的。
那个叫母亲的人留给她的记忆太短暂,短的让她抓不住,像是彗星扫过夜空,一下就划走了,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个影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纾和注意到黎聿声的情绪,顺着她目光的角度望过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团圆饭结束,大多数人还要赶往下一个拜年目的地,走亲访友在过年是没尽头的,绞尽脑汁想千万别落下任何一个朋友,省的人家到时候怪罪。
你怎么不记得我,却记得他?难道我们平时的关系不好吗?云云。
墓园附近的车少了一半,另一半还在饭厅里寒暄,天已经变成阴天,早上的阳光好像都成了错觉。
走到车附近,周纾和说:“先不回去,带你去看看母亲。”
黎聿声母亲的黎卿的墓地也在这片墓园,开车往山下走一公里左右是正门。
进到墓园,路旁两侧两排二十四孝的雕像,周纾和抱着一捧百合花。
“记得你说过,伯母喜欢百合。”周纾和的声音融合在冬天的风里,和热气一起飘散。
“嗯。”黎聿声点头:“她最爱百合,以前家里的客厅,卧室总要摆上几瓶。”
两人走进去,黎卿的墓到了,上面一张几寸大的照片,年头有些久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女人眉眼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很漂亮。”
“你没见过她。”黎聿声摇头。
周纾和确实没见过,她被周老爷子接回茗城的时候,黎聿声的母亲黎卿已经过世,那个时候就剩下黎聿声一个人,她外婆的身体不好,又因为女儿的离世伤心过度,没多久就病倒了,在医院还没度过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也跟着女儿去了。
后来黎杏成了黎聿声的监护人,不过她不怎么管,周家人多得数不过来,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孩,谁会记得。
当时黎卿住进周家,是怀着孕过来的,黎聿声的父亲是谁,除了黎卿自己没人知道,连她母亲也不肯说,黎杏看她妹妹可怜,就让她留在周家,给周致和做钢琴老师。
后来黎聿声就在周家出生,长大,直到七年前。
“我看过照片,你和她很像,看到你我想她应该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黎聿声也是多年以来根据照片才能把五岁之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模糊记忆跟人脸挂钩。
母亲很温柔,说话轻轻的,像水一样,她喜欢发尾扎一条白色手绢,会将衣服熨烫的平整,不留一丝褶皱,会在没人欣赏,没有人看到的时间里也化上淡妆,给家里的花瓶插上几只鲜艳欲滴的百合花。
不是节日,不是重要宴会,母亲依然会把每一天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除此之外的锦上添花是她对生活的热爱,只可惜她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生命却截止在了三十二岁,在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的年纪,黎聿声就已经从大人们脸上看到了死亡这个词。
它比任何说得出口的词都更加具体,那一张张苍白具体的脸谱永远刻在DNA里。
留下的只有一件件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母亲的遗物,还有那件她唯一留给她的彩色毛衣。
只不过,现在毛衣已经有了新的温度,拆开又掺了线重新织上,拿出来抚摸也是暖的。
“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声。”周纾和轻轻柔柔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有气息,有温度。
黎聿声看向她眼睛湿润了,发现周纾和温和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相视一笑。
从墓园出来周纾和问她:“阿声,是不是想妈妈了?”
“有时候会想,不过我过得好她应该会更开心吧。”黎聿声睫毛颤了颤,握住周纾和的手:“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冷了。”
“我去开车。”
车内空调暖气上升,周纾和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双手,拢起来向里哈几口热气:“好点没?”
“嗯。”
温度不断上升,体温也缓过来些,周纾和想松开她的手,被黎聿声抓住:“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就一会……”
周纾和无奈笑笑:“有东西给你。”
“?”
只松开一只手,从包里取出,是个红包,周纾和说:“每个人都有红包,我们阿声也要有。”
黎聿声眨巴眨巴眼睛,想到刚刚小孩接过红包时都做的举动,一本正经的问:“要磕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