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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Chapter 41 给我玩一下


    周嘉述:“……”


    大概是太无语了, 甚至短暂忘掉尴尬和羞耻,周嘉述面无表情捡起浴巾裹上去,然后坦然比划:嗯, 不仅会动,还会咬人呢!你还不赶紧跑?


    宝意如梦初醒般捂了下脸, 想狡辩一下,可这次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梁宝意你在发什么疯?那是人说出来的话?


    苍天啊——


    周嘉述说完兀自去衣柜找了套衣服去卫生间换上。


    再出来的时候宝意已经不见了, 这次怕是真的觉得尴尬了。


    周嘉述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失笑, 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


    闭着眼, 脑海中都是梁宝意的样子, 害羞的,胆大的, 狡黠的, 灵动的……


    从小到大,见过她太多面,太熟悉了,少了几分悸动,但倾慕并没有少半分。


    欲望也很真诚,多看几眼都会心乱。


    她这会儿怎么样了?


    其实自诩了解她, 这方面却并不了解, 毕竟没有一对儿异性好友会肆无忌惮聊情事。


    她喜欢什么样的?喜欢主动还是被动, 保守的还是开放的, 想要进展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好像都不知道。


    周嘉述摸出手机前,沉思了会儿,以往冷静一下就缓过劲了,可这会儿却没有, 思绪越来越乱,意识越来越混沌,欲望浑浊又清晰,唆使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隔壁,梁宝意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泼在脸上,让她瑟缩了一下,因为脸实在太烫了,某个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继续挥之不去……


    周嘉述和他兄弟简直不像亲兄弟,一个沉稳内敛,一个看起来嚣张跋扈狰狞凶蛮。


    呼啦——


    又一捧水泼在脸上,她的感知已经麻木了,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暗骂一声周嘉述!


    想到他竟然面不改色阴阳怪气说它会咬人,就一种他把自己当二傻子逗着玩的感觉。


    宝意咬了下唇,整张脸因为布满水渍而泛出一种异样的春情,她没眼看地泼了一捧水在镜子上,蜿蜒的水流后是自己扭曲的脸,模糊不清的光影里,却好像显得更暧昧了。


    她颓丧地坐在合上的马桶盖上,大口喘着气,深呼吸,试图通过冥想清空大脑,然后手机响了。


    是手机通话。


    宝意有点意外,因为周嘉述不能说话,俩人从来没有打过电话。


    她愣了几秒,还是接起来了。


    当然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宝意刚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突然整张脸都烧透了,咬牙切齿喊了一句:“周嘉述!”


    呼吸声却更重了。


    可宝意竟然一直没有挂断,直到他结束。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个不能说,一个不知道说什么,某人还得了便宜又卖乖,按断通话键,发消息给她:怎么不挂?


    [意中人]:不是你想让我听?


    不然干嘛打电话给她。


    [陈述者]:怕你紧张,帮你缓解一下。


    忘掉一件尴尬的事最快的办法是发生一件新的。


    [意中人]:???


    这是人说的话吗?


    [陈述者]:还满意吗?


    [意中人]:……你正常点。


    [陈述者]:回答我。


    [意中人]:凑合。


    [陈述者]:是吗?


    [意中人]:……你再问我就把你拉黑了。


    [陈述者]:那我不介意现在过去找你。


    [意中人]:别别别,我没脸见你,咱俩绝交三天,你看怎么样?


    [陈述者]:不怎么样。你还欠我22个奖励,一个都还没兑现。


    [意中人]:不行!我不行,周嘉述!


    她急道,有点语无伦次。


    [陈述者]:想什么呢,没让你礼尚往来,我只是要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满意,还是不满意。


    [意中人]:满意,满意行了吧!


    宝意打完字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扔掉手机,走出卫生间,直挺挺把自己摆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死得非常安详。


    满意什么?


    他也没说具体的内容,那她回答的满意又是满意什么?


    深觉被挖了个坑,宝意懊恼。


    他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陈述者]:哪方面满意?剩21个,现在只是问题,以后可能就是别的了。


    [意中人]:乱刀砍死.jpg


    宝意扔给他一个表情包,再次丢了手机。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丝毫没有被覆盖,反而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耳朵边都是他跌宕起伏的呼吸,立体环绕声。


    宝意热得浑身汗,空调开到18度。


    周嘉述并没有追问,可宝意却觉得更糟糕了。


    房间里太安静了,越安静,大脑的声音就越吵。


    她掏出平板给自己放了个电影,一部恐怖片,阴森诡异的氛围终于驱散了那股莫名的感觉,但大概情绪紧绷太久,看到三分之一就睡着了,平板一直在播着电影,她的梦里也在同步播放,只是梦里周嘉述拉着她的手,她很害怕,紧紧攥着他,两个人躲进漆黑的房间里,他的呼吸在耳边,越来越重……


    然后他们就开始接吻、拥抱,然后……粗长狰狞的可怖东西在梦里也很清晰……


    “嗯——”闷哼声从胸腔挤出来,宝意豁然折起身,醒来的瞬间,仿佛被重物顶撞的感觉是真实发生的。


    她吞咽了口唾沫,拖着满身黏腻的汗意去外面倒水喝。


    卧室窗帘拉着,黑漆漆的一片,客厅明亮许多,她眯着眼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狠狠骂一声:“该死的周嘉述!”


    周嘉述站在厨房门口,抱臂靠在那里,闻言挑眉,顺便曲指敲敲门,提醒她该死的周嘉述在呢。


    宝意扭过头,整个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以前看猫和老鼠的时候,汤姆总是被吓到炸毛,每次梁宝意都笑得不行,现在她那个样子和炸毛的汤姆没有什么区别。


    周嘉述:“……”


    他歪了下头,意思是:我有这么吓人?


    宝意缓过神就走过去揍了他两拳:“你走路没声啊?啊啊啊啊吓死人了周嘉述,我打死你算了。”


    周嘉述无奈比划:我就在客厅沙发坐,你从我眼前直直走过去,我倒是想喊你一声。


    谁让他是个哑巴。


    宝意喘了两口气,郁闷道:“刚刚……在看恐怖片,睡着了,睡着了还梦到……恐怖片。吓到了。”


    她那神情,可不像是单纯的恐怖片,于是周嘉述挑了下眉,问:涩情恐怖片啊?


    宝意微怔一下,因为好奇他为什么每次都猜这么准,但旋即又表情严肃地否认:“没有,什么都没有,别问了,再问跳楼。”


    周嘉述无声笑了下。


    “我去洗个澡。”宝意浑身都是汗,难受得很,脱口而出。


    但说完才觉得不大对劲,忙着补一句:“刚刚梦太吓人……一身冷汗。”


    周嘉述挑了下眉,显然是没信,但还是点了下头。


    宝意冲了个澡不到二十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周嘉述开着电视在看动物世界,旁白字正腔圆地念着:“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公狮子寻着母狮子留下的气味跟上去。


    宝意:“……”


    她原地定了好几秒,直到周嘉述扭头看她,他才磨磨蹭蹭走过去,坐下的时候顺便捞起桌子上的水果,自己吃一颗提子,给他也塞一颗:“你的春天也到了?”


    周嘉述笑了下,侧头上下打量她一眼,比了下手语:你裙子有点短。


    “一直都是这么短,这么多年了,变的不是我的裙子,是你的心。”宝意戳他胸口。


    周嘉述扯了下唇角,配合地点了下头。


    但宝意还是拽了拽裙子,两条腿交叠着盘压在一侧,显得特别淑女文静。


    她的头发和身上都很香,刚洗过澡,身上还有点烫,热意好像能凭空传给他。


    周嘉述呼吸有点发滞,沉默地往旁边稍微挪了下。


    他手指掩鼻子的动作宝意看见了的,于是闻了闻自己:“新沐浴露不好闻吗?看把你嫌弃的。”


    周嘉述摇了下头,意思是没有。


    宝意抓着自己头发揪分叉,顺便拿发尾搔他的脸:“真的这么难闻?”


    他表情实在很严肃。


    周嘉述被她头发扫脸,觉得钻心的痒,拧着眉躲她,宝意却追了一下,坐姿太拘谨,一下子跌到他身上去了,周嘉述下意识揽了一下,仿佛一个饿极了的人被扔在餐桌前,珍馐美味琳琅满目,明明已经可以闭上眼,食物却主动递到你鼻尖,很难忍得住不咬一口。


    他低头吻住她,宝意起身到一半,又重新趴在他胸口,其实他现在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但宝意满脑子都是他带着灼热意味的呼吸,连带着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再次翻涌着蔓延上来,于是接吻两分钟,宝意整个人都熟透了,哼唧着说:“不行……”


    她不行了。


    周嘉述凝眸看她,确认她没事,继续吻上去,拇指按压她的下巴,迫使她嘴巴张得更大一些。


    宝意第一次被亲得浑身发软,她没骨头似地像个毯子搭在他身上休息的时候,再次被不明物体戳到,她觉得第一次的时候是无措,第二次是害羞……次数多了就只剩下一点局促,于是她抬手按了下。


    当时大概是想给它按下去。


    周嘉述闭眼闷哼了声,整个人都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抬手用手语说:搞坏了损失的是你。


    宝意消化了一下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顿时攥住他手腕,然后又捂他的眼,不想和他对视,整个人又羞耻又恼怒又尴尬。


    过了不知道多久,宝意最后闷声说一句:“我能用手帮你吗?”


    她表情很痛苦,但言语很诚恳。


    宝意一向不喜欢折磨自己,既然卡在半空上下为难,她没法让自己忘掉那画面,干脆一步到位,省得反复煎熬。


    周嘉述身体僵了一下,沉默地吐出一口郁气,半晌才掏出手机打字:本来都下去了,被你一句话给喊硬了。梁宝意,你饶了我吧!


    宝意看他一眼,表情复杂道:“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啊!”她含糊不清说。


    周嘉述屈辱偏头,轻摇了下。


    他那样子让本来很不好意思的宝意反而好意思起来,撒娇道:“别那么小气嘛!”


    周嘉述把她团成一团用盖毯卷起来塞进了沙发一角,等宝意挣扎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家门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宝意神清气爽,掏出自己的手看了看,虽然没摸到,但精神上赢得了胜利,整个人都升华了一般。


    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意中人]:[图片][图片]


    分别是她的左手和右手。


    宝意的手长得很好看,修长纤细,骨节处几乎没有痕迹,显得整个手匀称、线条优美。


    [意中人]:给我玩一下。


    然后秒速撤回。


    但周嘉述还是看见了。


    [陈述者]:


    ……绝交吧,梁宝意!


    第42章 Chapter 42 帮我开间房


    宝意贫得开心, 安静下来又忍不住脸发烧。


    到底在口出什么狂言!


    但想起周嘉述被她压在沙发上问能不能摸一下,他偏头隐忍摇头那个样子,又忍不住嘴角扯起来。


    宝意把脸埋在沙发上, 笑了好一会儿。


    他想问题都很深入,大概是不能说话的缘故, 比同龄人要早熟很多,思考东西也更全面, 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格。


    所以那个摇头,并非是不好意思, 一定是思前向后琢磨好所有的可能和后果, 谨慎给出的答案, 所以才会偏过头,停顿片刻才摇头。


    想到这里, 宝意的笑意就更深了, 很想得寸进尺一下,但她……不会。


    刚刚的发挥纯粹是偶然。


    大概双方都出了糗,尴尬得不相上下,也就互相抵消了,第二天照旧一起吃饭、查攻略。


    ——马上要出国了。


    宝意最近规规矩矩的,因为最近频繁见亲戚朋友, 她很有一种自己干坏事的错觉。


    没几天两家人一起大聚餐, 爷爷奶奶们攒的饭局, 酒店了包了一个宴会厅, 庆祝各自孙子和孙女考上心仪大学,因为俩人接吻照片传的到处都是,一进包厢全是调侃声。


    “哎哟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以前怎么没发现,站在一起这么般配, 瞧瞧,两家关系又这么好,各方面又般配,真是天作之合。”


    “这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


    ……


    宝意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内心无数遍os:可以不用说出来的,这是升学宴,不是订婚宴。


    默默腹诽完,宝意就扭头跟周嘉述说:“像不像订婚?”


    周嘉述:“……”


    他默默斜她一眼,隐晦地比了个手势:闭嘴。


    宝意撇撇嘴,很不老实地伸腿碰他的腿,手悄悄地藏在桌子上去勾他的手指,被他拍了一下,继续挠他的腿,结果旁边小孩一脚踢在她凳子上,宝意往周嘉述那边摔过去,一只魔爪直接按他的大腿根了,周嘉述合拢双腿,手死死攥住她的手,宝意一边生气那小孩闹腾,一边又忍笑忍得很辛苦。


    周嘉述沉默地掐了她两下,比划:坐好!


    宝意转头去揪小孩的衣领:“梁昊宇,你想不想尝尝小姑沙包大的拳头。”


    小孩才不怕她,闻言咯咯地笑,趴在她脸上吧唧就是一口,然后下一秒就被旁边冷着脸的哑巴帅哥揽着腋下拎过去了,拧着眉看他,然后给小孩吓哭了。


    小孩奶奶抱走了,宝意也被一个叔叔叫走了,周嘉述坐在那里,放空了一下大脑,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耳边吵闹的声音似乎也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不是升学宴,的确是他和宝意的订婚宴。


    因为周围全在讨论关于两个人的事,未雨绸缪到荒谬的程度,遥远陌生的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


    比如以后买什么房子,找什么工作,要不要生小孩,生几个……


    最后还是申卉哭笑不得制止了一句:“这也太早了。”


    旁边一个阿姨说:“不早的,小孩啊,一转眼就长大成人,一转眼就结婚生子了。现在年轻人压力多大啊,毕业了愁不完的事,这个年纪正是恋爱的好时候,没事出去约约会,小情侣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多好啊!”


    没多会儿,宝意回来了,趴在他椅子后背,凑到他耳边说:“隔壁在办婚礼,新娘好漂亮啊!像个仙女。”


    周嘉述心不在焉点了下头,心想怎样的仙女也比不上她。


    长辈们凑一起聊天主打一个热闹,漫天胡侃,可能自己都没放心上,周嘉述却忍不住对大学生活有了那么一点向往。


    脱离熟悉的环境,或许他们能更纯粹地谈个恋爱。


    宝意坐下来,座位与座位之间至少有三十公分的间隔,宝意却不愿意,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她都会挪到他边上,最好凳子挨着凳子,胳膊挨着胳膊,有时候连吃饭都会碰到,但两个人谁也不愿意保持距离。


    小时候没少会挨训,梁爸梁妈训完宝意,周爸周妈训周嘉述,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互相黏人。


    时间久了,连爸妈们都习惯了,缺点也变成了特点,也就没人再说了。


    大概两个人之间亲昵得太过分的缘故,周围人慢慢都要忽略两个人之间的性别界限。


    直到那层关系被捅破,所有人好像也都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接受度良好。


    没有家长会不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所以两个人之间过早萌生的爱恋,也就随着考上大学的喜悦被轻轻地搁置了,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漫天胡侃两个小辈未来的氛围,也就昭告着他们的关系彻彻底底明朗。


    很快就开始上餐了,宝意早就饿了,这会儿眼巴巴看着,又全然忘了身边的周嘉述。


    他无声叹气,看起来是她更主动,可魂牵梦萦,思绪万千的,却是他自己。


    有时恨不能两个人长在一起,骨血筋肉长在一块儿,永不分离。


    可正因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爱情才显得更惑人。


    上餐途中,气氛短暂冷却了几分钟,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又放到两个人身上。


    大概是周嘉述思虑太重表情显得深沉冷淡。


    他那边的亲戚说:“阿述啊,要对老婆好,你从进门就冷着宝意,人跟你说话都不理,你这样是不对的。”


    从小到大,周嘉述都有些孤僻,因为不会说话,也省去了很多寒暄,人群中也不必刻意客套,总是显得萧索冷淡。


    除了梁宝意知道他脾性,就连关系很近的亲戚都一直以为他性格孤僻阴郁还有点偏执固执。


    同龄小辈们甚至都有点怕他,每次见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爷爷奶奶这边的聚会,但双方姥姥姥爷也都常来往,又因为是庆祝升学,就都来了,宴会厅六张桌子,坐满了。


    宝意和周嘉述这张桌子上几乎都是直系亲属。


    小舅陪着姥姥来的,这会儿顿时接一句:“小述向来迁就她,哪儿会故意冷着她。看她那狗腿的样子就知道又干了什么坏事惹小述生气。”


    说完隔着两个人的座位扯了一下梁宝意:“别那么黏人,你坐那么近,让人家怎么吃饭,胳膊都伸不开了。”


    周嘉述下意识摇了下头,意思是没事。


    宝意也更紧地贴过来,不满看申峻:“怪不得苗苗姐不理你,没有一点眼力见,我俩就喜欢这么坐,要你管。”


    宝意其实不是个任性胆大的人,社交场合里往往礼貌懂事,很懂分寸。


    唯独在周嘉述这里,她全然相信自己是被喜欢被照顾被迁就被偏爱的,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贴着他坐,也可以义正言辞说我们就喜欢这么坐。


    周嘉述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大有一种我自己惯出来的骄傲感。


    几个同龄的哥哥姐姐起哄,要敬他们酒,家长刚说一句小孩子喝什么酒,旋即被否定:“都是大人了,可以喝了。”


    宝意两眼亮晶晶,她对酒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却有一种成人的骄傲,于是豪气云天地提了一杯,一饮而尽。


    表哥有些意外地笑了声:“看来宝意酒量不错嘛!来,哥哥再敬你一杯。祝你学业有成,前途似锦。然后和小述长长久久。”


    宝意听到最后一句就忍不住傻笑,这种被光明正大祝福和认同的感觉真的很大人。


    于是她再次一饮而尽。


    “哎哟,厉害!”


    宝意被夸得飘飘然,谁敬都喝。


    三杯之后周嘉述就开始给她挡,但他不会说话,也没办法说些场面话回绝,只能沉默地一杯接着一杯。


    长辈们看得心惊肉跳,但想着孩子们大了,今天又是主角,又都


    是家里人,就随他们去了。


    最后实在觉得再喝下去要出事,才出面制止了。


    这时候宝意已经胃里翻江倒海了,倒是装模作样故作镇定。


    她几乎是飘着去了趟卫生间,蹲下差点起不来。


    好不容易站直了,胃里一阵翻涌,吐了个天昏地暗。


    周嘉述就知道她要出事,看她迟迟没有出来,手机打字,找了服务员进去看,问里面有没有人,确认除了梁宝意没别人后,他直接进来把她抱出去了。


    宝意已经意识不清了,但看见他还是笑了下,手下意识圈住他脖颈,身上很烫,下意识蹭他的胸口:“小述,我的东西……掉了。”


    周嘉述顿住脚,低头看她,微微挑了下眉,意思是:什么掉了?


    宝意认真看着他:“我的、我的皇冠掉了。”


    她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翘起兰花指,突然又“呀”了声,“这儿,在这儿呢!”


    周嘉述:“……”


    醉得不轻。


    宝意很难受,越难受越想折腾他,不停地揪他的衣领,说:“为什么不能给我摸一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包厢外,他顿时顿住脚,额头冒汗,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两个人颜面扫地的话来,把她放下来,给她塞了一颗棒棒糖,比划:站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出来,不许动。


    宝意乖乖地站着,但他一松手,她就像没骨头似地往地上一软,周嘉述只好又把她捞起来,无声叹了口气。


    过来一个服务生,问需要帮助吗?


    周嘉述沉默片刻,一手揽着她,一手掏出手机打字:“帮我开间房。”


    服务生点头,伸出一只手:“这边请。”


    周嘉述把宝意背起来,她这会儿倒还算乖巧,趴在他肩上,但依旧不太老实地一边舔棒棒糖,一边捏他的耳朵,玩他的头发。


    楼上就是酒店房间,服务生帮他开了一间大床房,他把她弄进房间的时候,先拿出手机给爸妈交代,字还没打完,宝意就开始脱衣服,她就穿了一条裙子,里面只有内衣内裤,他过去制止她,宝意却甜美一笑,恶魔低语:“给我摸一下。”


    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周嘉述却无比慌乱,心道这么多天了她竟然还念念不忘。


    他摇头,哄小孩一样比划说:乖,去睡觉,睡一会儿就好了。


    宝意扑过来抱住他,用一种天要塌了的语气嚎啕:“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周嘉述:“……”


    喝醉了的戏精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了什么戏份,他懒得跟醉鬼计较,于是拍拍她的背,意思是:我不走。


    宝意却扯着他去床上,顺便把灯关了,鬼鬼祟祟地走过去,跪坐在床边,神秘兮兮招招手:“我有小爱心胎记,你要不要看。”


    周嘉述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会儿心慌意乱,但又不能丢下她走,而且她注意力乱飞,他甚至没法用手语跟她沟通,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演戏。


    他沉默走过去,下一秒宝意却狡黠一笑,一把把他扑倒在床上,顾涌着在他身上爬了几公分,终于和他脸贴脸,笑得眼睛眯起来:“上当了吧!你今天跑不掉了。”


    周嘉述:“……”


    你醒了最好别哭。


    周嘉述看着她,宝意也低着头看他,四目相对几秒钟,很难忍得住不接吻。


    宝意的棒棒糖刚嚼碎了咽下去,嘴巴都是草莓糖甜腻的味道,周嘉述试图让她冷静点,可下一秒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宝意的手……


    她睁大眼:“它它它长大了。还咬我手。”


    周嘉述抬头,狠狠咬了下她的脖子,梁宝意,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有点被吓到了,不知所措,整个绷紧的情况下,手也更用力了,周嘉述闭着眼,满脸痛苦地去攥她的手,可他攥越紧,她攥越紧,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于是只好松开手去亲吻她,趁她松懈再翻身把她压下去。


    呼——好险!


    他低头哀怨地看着她。


    宝意也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仰头舔了下他的喉结。


    周嘉述差点当场交代了。


    第43章 Chapter 43 气笑了


    和醉鬼是没办法沟通的, 尤其宝意这种自我意识非常强的,脱去理智之后满满侵略性,只剩下“我想……”“我要……”


    何况周嘉述本来也没法说话, 想按住她就变得更加艰难。


    听话,你该去洗个澡。


    别闹了, 再攥下去要断了。


    梁宝意!!你再胡闹我真揍你了。


    ……


    可惜,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沉默地抵抗,把她按在床上, 攥住她双手, 肿胀发疼的某处在反复提醒她离她远点, 但又无法放任她不管,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额头冒汗, 恨不得揍她一顿。


    从来都知道她精力旺盛,每天好像使不完的劲头,今天才算真正领教。


    他一个人把她按住实在是费了不少劲。


    刚带她进来的时候还在怕自己酒后失控,现在看纯粹多虑,谁强迫谁都不一定。


    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些了,周嘉述才找到机会腾出一只手来给母亲发短信, 短短一行字, 因为她一直抢手机并试图脱他衣服, 按了五分钟才编辑完。


    发出去的瞬间, 抬手朝她屁股拍了好几下,宝意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疼。”


    周嘉述瞥她一眼,敛着眉不说话。


    她又小心翼翼蹭过来, 亲亲他的嘴角,小声又温柔地问:“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气。”


    说完,再次亲他一下,好像他不消气她就会一直亲下去。


    他叹气,抬手比划:没生气,你老实一会儿。


    还没说完,她就抱住了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蹭了又蹭,难受地说:“好闷,这里好热,我想出去,我们出去好不好?”


    好个屁!


    他跟母亲说:宝意喝醉了,我带她开了间房,她有点断片,闹腾得很。我不放心,在这边陪她一会儿。


    涂静回了句“好”,叮嘱他好好照顾宝意,也注意自己身体。


    刚他俩都喝了不少。但大概是她太闹了,他这会儿倒是清醒得很。


    他还没来得及回,手机又被抢走了。


    她也并不是要干什么,只是不满他看手机不理她,喝醉后黏人程度更上一层楼。


    于是他只好看着她,沉默地承受她无时无刻不发作的亲吻症。


    他那本就不多的边界感,彻底消失殆尽,有时候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早就发展到了没有距离的那一步,只是他忘了?


    不然她为何这么熟练,而他又这么自然地迎合。


    过了会儿,申卉也发来消息,问宝意怎么样了。


    彼时两个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他移开她一点,她便不满地拽他胳膊。


    他撒了个谎,说:没事,就是有点闹。


    何止是有点闹,给她一个支点她都能上天了。


    申卉说:那你看她一会儿,别让她自己待着。她第一次喝这么多。


    又问他能不能管得住,不行她过去,周嘉述不敢,总觉得放任梁宝意和任何人一起待着都会出事。


    好像谁也没觉得他们待在一起不大对劲。


    周嘉述说不用,合上手机的时候,宝意正趴在他肩膀上专注揪他的睫毛,他已经懒得挣扎了,一手揽着她,任凭她胡闹,一只手去搜喝醉了特别兴奋会不会有什么事。


    都这么久了,她似乎一点都不困,如果不是他也喝了,他都要怀疑谁给酒里下药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宝意幽怨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了吗?哥哥~”


    周嘉述:“……”


    戏精又上身,这会儿不知道又给自己加了什么戏。


    他一只手推开她,让她离自己远一点,燥得想揍人。


    浑身上下都被撩得起火,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


    但她现在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他并不希望第一次这么潦草发生。


    “我不可以叫你哥哥吗?”她抓住他的手腕,“你让我好难过,好伤心。”


    周嘉述:“……”


    这戏他实在接不住。


    “你把衣服穿上了。”宝意突然伤心地趴在他膝盖上,整个人往上蹭着去摸他的脸,“你竟然把衣服穿


    上了……”


    不然呢?你喝醉了把人扒光,很有礼貌吗?衣服都不让人穿了,你玩这么变态合适吗?


    宝意装模作样地嚎啕:“你把衣服穿上了!”


    周嘉述叹了口气,看她气得都快真哭了,只好把上衣脱了,他今天穿了一条休闲裤,抽绳被她解了就算了,她直接抽出来不知道扔哪儿了,他都不敢靠近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把他裤子再给扒了。


    他越躲,宝意却拼命往他身上蹭。周嘉述比手语:你去洗个澡,然后睡一会儿。


    然而她根本就不看他,俩人彻底失去沟通,驴唇不对马嘴地互相折磨。


    周嘉述没办法,最后只好把她抱起来去浴室,浴室门反锁,他去冲了个凉水澡,也顾不得她正看着他,因为觉得再这么下去他非闹出病来不可。


    没把她留外面只是怕她精力过剩再打开门出去了。


    宝意看他洗澡,自己也兴冲冲凑过去,挨着他站在花洒下面,被冷水激得一激灵,但却忍不住笑了,好像觉得挺有意思。


    周嘉述怕她生病,拧着眉给她关了,比划着让她脱衣服,她却一直非要开那个开关,仿佛设定了程序的NPC,不打开就不罢休。


    最后周嘉述都想掐人中,干脆放弃沟通,直接给她脱了衣服,按着她给她调了水温,拉她一起洗。


    仿佛在解决一只听不懂话的笨蛋,攥着手,把人按在角落里,亲自给她洗。


    这会儿倒是安静,乖乖配合着,只是非要面对面站着,手来回摸。


    周嘉述被淋了一身水,看她一边被他摆弄,一边摆弄他的时候,顿时有一种她其实根本没醉故意在折腾他玩的错觉。


    宝意咬他胸前的时候,周嘉述气得差点会说话,无声对了个口型:操!


    “我好难受,想上厕所……”宝意扭来扭去,整个人躁动不安。


    喝醉了,身体的渴求被放得无限大,羞耻感褪去,人显得直白又大胆。


    周嘉述无声叹了口气,觉得今天大约是躲不过去,抗拒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根本无法放任她不管,于是只好主动安抚她。


    拥抱、亲吻,这些熟练千百遍的,没用。


    她哀哀说难受,脸贴脸地不停索吻,因为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周嘉述知道,这对一个并不算特别清醒又清醒着的人来说是一种堪比酷刑的折磨。


    宝意的大脑现在仿佛处在异世界,哈哈镜一般的场景一会儿放大一会儿又缩小,她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内心变得很快乐,但也很慌张,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周嘉述是熟悉的,她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只凭手和身体去感受他,拥抱和亲吻会让她觉得安心,所以只想贴着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总是躲,他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生气了?为什么要推开她?为什么不看她?为什么不亲她?为什么……?


    她像是退化到了小时候,大脑只有单线程的思维,喜欢,所以时时刻刻黏着他。


    她觉得哪里不对,内心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填不满,周嘉述为什么不能亲她二十四个小时呢?她这样荒谬地想着,因为他短暂地离开而感到焦躁和愤怒,她又去抓他,他又生气了。


    宝意也生气了,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觉得他变了,他不喜欢自己了。


    他们才交往多久,他就不喜欢她了。


    宝意气得咬他,可到底还是不忍心,于是咬着咬着,轻轻舔了他一下。


    他浑身僵硬,再次推开她。


    他们就这样不断地拉扯着,时间变得冗长又短暂,喝醉了之后是没有时间感知的,没有理智控制的,只有一点本能在驱使,而她的本能也不过是喜欢他,想和他贴贴,再贴贴……


    可总觉得不够,于是越来越急躁。


    他终于不推开她了,可宝意还是有些茫然和失落。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自己,她低头又看到他蓬勃昂扬的隐秘之处,她抓住它,占有它,但也仅此而已了。


    脑海里模糊地记得该怎么做,可因为不是自己的,她无法得知他会是什么感受,也无法解决她此时此刻的空茫和失落,于是她懊恼地狠狠抓了一下,来报复他的冷淡和不配合。


    他又生气了,他一生气就喜欢皱眉头,可他从来不骂她。


    哦,他不会说话。


    他好像不会说话……


    宝意似乎迟来地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看他,小声说:“小述,你疼吗?”


    周嘉述眯起眼睛,眼神显得又凶又冷。


    嗯,他好像疼……


    忽然,宝意被他裹上浴巾胡乱地擦,然后把她抱出去丢在床上。


    宝意有些兴奋又有些失落地仰面瘫倒,张开手臂要他抱。


    他这次没有拒绝她,但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竟然主动亲吻她,宝意呆呆地看着他,很黏人地往他怀里蹭。


    他亲她的嘴巴,又亲她的脖子和锁骨,前所未有的耐心和专注,宝意微微拧着身子,有些舒服地抓着他的头发,他又亲她的肚子,有点痒,宝意忍不住笑,想躲,但他很快就移开了。


    他又走了,宝意太难过了,脸一下就垮下来。


    “你又走……”她不满说,“你这个狠心的人。”


    但他只是去漱口,再回来的时候抓握她的双腿,指尖微微陷进肉里,宝意没看清他要干什么,但下一秒忍不住夹紧双腿,他未雨绸缪固定在他腿上的手挡住了她的绞杀,抬眸看她一眼,眼神变得深邃压抑。


    陌生的感觉攥住宝意的所有感官,她慌乱地想要抓住他,可却只能徒劳地弓起身,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然后逐渐溺亡在海浪之上,潮水翻涌,精疲力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嘉述过来亲她,宝意拧着眉,有些嫌弃地偏过头。


    周嘉述一下子就气笑了。


    第44章 Chapter 44 我想要


    宝意折腾累了, 终于睡着了,周嘉述沉默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卫生间, 自己解决。


    再出来的时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看手机, 爸妈没再发来消息,估计把他们都忘了, 大人们聊天,小孩总是陪衬。


    即便今天他们两个才是主角。


    父母对他们两个一向信任, 他来处理她的事, 没人会觉得不对劲, 也没人害怕他会搞砸。


    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差不多这顿饭要结束了。


    周嘉述拧了下眉, 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 知道她起床气浓重,没打算让她回家。但还是细心整理了一遍,是随时可以离开的状态。


    大概是心虚,如果父母坚持要她回家,这次他可能没有办法发表意见。


    他给她点了解酒汤,把她摇醒喝了点, 免得起来头疼。


    她的衣服被她自己扯得皱皱巴巴, 他让酒店拿走干洗加熨烫了, 自助商店下单了新的内衣内裤和袜子, 顺便给她买了瓶牛奶,叫了跑腿送过来。


    然后安顿好一切,才给父母发消息,说宝意喝太多, 好不容易睡着,不大能叫醒,房间是过夜房,要不干脆让她睡到明天再说。


    他不会说话,那边再着急也只能发消息一点点问,申卉问了很多,还是不放心,最后说要来看看宝意,他报了房间号,穿戴整齐,窗户大开,确保房间没有异味,才去门口等着。


    申卉和涂静一起来的,涂静看起来很紧张,意味深长瞥他一眼。


    周嘉述垂眸,脸色倒是坦然,领着两个人进去,宝意把自己蜷在被子里,睡着正沉,申卉试着叫了她两声:“宝宝,宝宝?”


    宝意无意识地“哼”了声,但始终没有醒的迹象,最后申卉说了句:“那让她睡吧!我在这儿……”


    涂静看了儿子一眼,突然笑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小述又没事,让他在这儿陪着吧!咱们回去吧。”说完,特意说了句,“别另外开房了,你今晚就守在这儿,榻榻米上凑合一晚,别宝意醒了看不到你。”


    周嘉述点了头。


    申卉倒是没多想,大概把


    这俩还当是孩子,指了指床:“这么大一张床呢,床上睡。”


    周嘉述没敢应声,微微垂首,显得异常乖顺。


    “那……辛苦你了小述。”申卉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周嘉述微微颔首,比划:我会好好照顾宝意的。


    两个妈妈要走,他下楼,送爸妈们离开才又上楼,宝意睡得浑然未觉,周嘉述伸手捏了下她脸,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她抱进怀里,沉沉睡过去。


    睡着前还在想,也不知道某人第二天还记得多少,如果全记得,也不知道这回要跟他绝交几天。


    ……


    热,太热了。


    宝意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裂开了,周嘉述正在喂她喝水,她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好热。”


    他摸出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亮度,比划说:接着睡吧,还很早。


    几点了?她睡了多久了?


    脑海里这个问题一闪而过,旋即又被混沌吞没,沉沉睡过去。


    宝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跌宕起伏,情绪混乱,所以醒过来的时候,心情格外的沮丧,甚至有一瞬间,有种大难临头的下坠感。


    看到周嘉述在旁边,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双手环抱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小述……”她叫他的名字。


    他睡觉警醒,被人一闹就醒了,凝眸看她,比划着问:头疼不疼?


    宝意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有点难受,但还好。


    大脑有很长时间是放空的,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为什么和他躺在一起。


    然后画面慢慢蔓延上来,零碎的场景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终于,她直挺挺坐起来,抓了下头发,微微张开嘴巴:“啊……”


    她微微合拢双腿,异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腿心。


    啊——


    啊??


    是做梦吧?一定是做梦吧!肯定是梦……


    求求了,一定要是梦。


    周嘉述眼神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样,比划一句:那里不舒服?应该没有弄伤吧。


    他的手和嘴巴都碰过。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修剪得很短。


    宝意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直直地站在床边,站军姿一般直愣愣地绷紧了立在那儿,有些扭捏而局促地瞪着他:“昨晚……”


    周嘉述微微挑了下眉,旋即就笑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全记得,一点都没忘。


    于是他好整以暇盘腿坐在那儿,微微托着腮看她,半晌才比划一句:还记得?挺好。舒服吗?


    宝意:“……”


    不是梦,竟然不是梦。


    她想去卫生间冷静一下,可走了两步,左腿绊右腿,周嘉述过去把她捞了起来,顺便抱去洗手间,搁在洗手台上,昨晚拆了牙具,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于是自己随便挑了个,然后把最后一支新的拆给她,挤了牙膏塞进她嘴巴里。


    宝意呆呆地刷着牙,余光有些拘谨地看着他。


    他神色太正常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句近乎调戏的舒服吗,仿佛是她梦出来的。


    “对不起……”宝意小声而含糊地说。


    除了那个,还有前面自己抓……那什么的画面,她简直不忍回想,太荒谬了梁宝意!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没把人抓出点问题来吧!


    看他这么淡定站在这儿,大概是没事,但她还是无比心虚。


    真想一板砖给自己拍死。


    周嘉述慢条斯理刷完牙,才腾出手来回答她:昨晚不是挺理直气壮的。


    宝意撇撇嘴,那点微妙的尴尬和紧张消散了些,说:“嗯呢,又不是偷情。我们明明是正当男女朋友,又怎么了?”


    这话说得倒像是自我安慰。


    周嘉述扯了下唇角,比划说:那你在尴尬什么?


    宝意:“……”


    你说尴尬什么?


    她清了下嗓子:“我没……弄伤你吧。”


    周嘉述的手语慢吞吞的:要不你自己来看。


    “你……”宝意气结,转瞬又缓过来,点点头,“那你把裤子脱了。”


    周嘉述:“……”


    四目相对,互不相让,他最后忍不住笑了下,小看她了。


    晨/勃,宝意低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裤子衣料纤薄,很明显。


    秉着礼尚往来的心思,宝意挪过去抱住他,脸埋在他肩窝,手却向下。


    她闷声说:“我帮你。”


    你帮我,它就过不去了。周嘉述没来得及说,也没挡得住,她已经满手握住,笨拙地胡乱动着,毫无章法,让他更觉得痛苦。


    倏忽,周嘉述抬手握住她的手,教她怎么动。


    宝意的脸紧紧埋在他胸口,可没多久就觉得手酸,闷声问:“好了没?”


    好个屁!周嘉述想骂人。


    又过了会儿:“还没好?”


    周嘉述:“……”


    指望不上她一点。


    宝意实在顾不得要脸了,微微抬起头看他,想确认他还有多久,却在看到他脸的时候呆住了。


    这样的周嘉述显得很陌生,那双眼眸里都是情/欲,烧灼的滚烫的……欲望化成鲜血一般的红点缀在他眼尾,他的呼吸声很弱,她根本都没注意,但这会儿却发现是因为他一直在压抑,胸口已经微有起伏,喘息被抑在胸腔,他的眼神锁在她身上,在她抬头地那一刹那,低头狠狠吻上去,吞咬她舌尖的吻显得野蛮,侵略性十足,手上的动作更快更重了些,宝意在这完全陌生的人之前,突然很想逃,可又忍不住沦陷在他眼神里。


    她忍不住想,他昨晚被她闹成那样,应该不会太好过,最后怎么样了?


    周嘉述迟迟出不来,有些懊恼地拧着眉,忽然把她转过身去,让她面对着镜子。


    扶好。他匆忙比划一下。然后又碰了下她的腿:并拢。


    宝意害怕,想逃跑,挣扎的瞬间,周嘉述从后面抱住她,牙齿咬在她耳朵,双手环抱在她胸前,对着镜子比划:宝宝,欠我的奖励该还了。昨晚伺候了你一晚上,收点利息也不过分吧?


    宝意被说服了,不再挣扎,手撑在那里,却有种站不住的感觉,瞪大眼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他的眼神晦暗不清,甚至让她觉得这不是她的小述。


    并拢的腿间有什么灼热的东西穿过,陌生的感官体验刺穿她的防线,她有些愕然又有些茫然,抬起一只手抵在唇边,狠狠咬上去,与此同时周嘉述的吻啃咬在她颈侧,疼痛混合着陌生的感觉在蔓延。


    明明是自己在帮他,可结束的时候,虚脱的却是宝意,她靠坐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


    内心深处像是有一个黑洞,在吞噬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形成漩涡。


    周嘉述把她掰过来,接了个绵长的吻,单手开水龙头洗手,用湿淋淋的手指给她善了后。


    三根,宝意咬着他的肩膀,呜咽着掉了两滴眼泪,又被他捧过脸吻掉。


    他搓洗双手的时候,宝意就坐在洗手台上,偏头看着他,那张脸因泛着情潮而格外性感,肌肉充血,昏黄的灯光下有点勾人。


    宝意张开手臂:“你抱我。”


    他偏头看她一眼,甩了下手,捞过一旁的毛巾胡乱擦了擦,然后面对面像抱婴儿那样把她托抱起来。


    宝意双腿盘在他腰上,一只手圈在他脖颈,另一只手却在他身上游来摸去,跟个流氓似的。


    周嘉述拍了下她屁股,提醒她别乱摸,然后抱着她往外走。


    宝意微微绷紧身体,但却已经有点习惯了,小声说:“述,我们做吧。好不好?”


    周嘉述拧着眉看她,不太明白究竟是自己太保守,还是她太大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宝意鼻尖蹭他的鼻尖,两眼亮晶晶的:“不管处于什么考虑,条件都已经很成熟了。我既不觉得我们不够了解彼此,也不觉得有一天会分开,更不觉得谁对谁负不起责。所以……”


    她认真看着他,“我想要!”


    第45章 Chapter 45 周嘉述只想报警……


    要你个大头鬼, 周嘉述直接摇头。


    宝意不可置信掐他脸:“?”


    她这是被拒绝了?


    看她瞬间瞪大眼,周嘉述没忍住笑了,抱她去床上, 把衣服一股脑堆在她怀里,然后打开手机敲了敲屏幕, 给她看时间。


    上午八点四十二分。


    顺便比了下手语:你想我被两家父母一起男女混合双打就直说。


    已经上午快九点钟了。两家爸妈都知道他们在酒店,一个房间, 他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这儿跟她上完床再离开。


    而且第一次,他始终还是希望更慎重更顺其自然一些, 至少将来她回忆起来会是一件愉悦的事。


    现在既没时间也没思想准备, 甚至房间里的避孕套看起来放了八百年了, 他也不敢用,现在去买……越想越觉得自己除非是疯了。


    这个人丝毫不考虑他的承受能力, 每天都在挑战他底线。


    手机都还没放下来, 申卉的消息就发过来,问他们起床没,吃饭没,宝意怎么样,需不需要开车去接他们。


    周嘉述顺便回了消息,说他们刚醒, 吃完饭自己打车回去。


    宝意:“……”


    哦, 色令智昏了。


    她突然想起来, 今天晚上的飞机要出国。


    爷爷奶奶们着急办这个升学宴, 把亲戚们都叫来,就是因为今天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晚了, 再回来可能就直接开学了。


    从选专业到报考,收到了很多意见,但全程几乎都是两个人自己做功课然后下决定,按照往年的分数线和录取比例,俩人报考的学校和专业几乎没有悬念,但依旧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才安排了出国行程。


    “晚一个小时早一个小时也没人会注意。”宝意其实冷静了,但还是狡辩了一句。


    周嘉述瞥她一眼,比划说:一个小时?不够我给你咬。


    “啊——!!”宝意愕然,不懂他怎么这么坦然说出来,恨不得上手捂他嘴……攥他手。


    周嘉述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又笑,比划:干都干了你还怕说?你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这下宝意真的扑上去制止他了,两个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气喘吁吁停下的时候,周嘉述已经起反应很久了,苦于无法开口,气得想揍她。


    “……你这不太正常吧!”宝意终于发现了。


    不会坏掉吗?


    它这个反应也太频繁了。


    周嘉述把她按在床上打了两巴掌在屁股上,看她气急败坏,终于才扯了下唇角,平衡了些。


    两个人叫了早餐在房间吃,离开的时候,宝意给妈妈又打了个电话,申卉在电话里还在问,怎么起这么晚,是不是喝醉了不舒服,宝意忙说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述很会照顾人的。”


    但其实还是有点心虚,于是下意识摸了下耳朵。


    “那你就少让人家操点心,一天天的没一点分寸。”申卉有点严肃地呵斥她。


    幸好都是家里人,要是在外面也这么闹,怎么收场。


    宝意自知理亏,虽然心里知道如果不是家庭聚会,如果不是周嘉述在,她也不会这么放任自己,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她乖巧的时候又惹人疼,申卉软下来声音:“给你和小述熬了乌鸡汤,还在保温里放着,你俩记得喝一点。”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宝意长出了一口气,有点庆幸自己没乱来。


    那什么的时候接到爸妈的电话,她可能真的会当场去世。


    但被拒绝还是很不爽,临出门前,宝意把他按在墙上亲了两下,小声说:“我那天做了功课,你不要是你的损失。”


    周嘉述好笑问:什么?


    宝意回答:“一些……教学片。”


    周嘉述:片子里很多是误导人的。


    宝意看着他:“你看过?”


    周嘉述不答,只是看着她。


    宝意撇撇嘴:“下次一起看。”


    周嘉述摇头。


    “你又拒绝我,你别怪我以后报复你。”


    周嘉述挑眉,指了指耳朵,意思是,细说,洗耳恭听。


    宝意笑了下:“字面意思,你拒绝我,我也拒绝你。”


    周嘉述点点头。


    “你好讨厌。”宝意不满,“没趣。”


    周嘉述掏出手机,打字:乖宝宝,被拒绝就收手的是你,但不会是我。


    所以她的话毫无杀伤力。


    宝意呲牙,狠狠拍他一巴掌。


    过分。


    那句乖宝宝害她狠狠皱了下脸,多吓人啊。而且一语双关,看得人十分羞耻。


    周嘉述笑,拉她离开。


    出了昏暗密闭的空间,暧昧逐渐消失,昨晚发生的一切又都像是梦了。


    宝意第一次出国,莫名又兴奋起来,抓着他问东问西,全然忘了刚刚自己是如何口出狂言,跟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叫的车已经在楼下,周嘉述拉开车门让她上去,宝意一边报小区名,一边往里边挪,等周嘉述坐进去又自然地靠过来,拽着他的胳膊问:“你说我跟着去会不会其实不太好。静姨应该会很累,她又要操心你,又要操心我。”


    周嘉述摇头,比划:她会很开心的,她每次带我去看病,心情都会很差,她很喜欢你,你在她心情会好一点。


    宝意点点头,又问:“那你呢?也会心情好一点吗?”


    周嘉述沉默片刻,失笑,点了下头。


    好像没人不喜欢她。


    宝意笑起来:“只好一点点吗?”


    她凑近他。


    周嘉述瞥她一眼,不理会。


    宝意挠他手心,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你提上裤子不认人。


    周嘉述:“……”


    他抬手收了她手机。


    宝意夺回来,继续:不要这么含蓄,快说你喜欢我喜欢得要死了。


    周嘉述:“……”


    宝意逗完他,自己先笑了,收起手机:“算了,反正我是没人喜欢的小可怜。”


    周嘉述侧头看了她片刻,比手语:嗯,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不然你昨晚那么闹腾,我早给你捆起来扔床底去了。我辛辛苦苦伺候你大半夜,我闲的。


    宝意都没勇气看完,直接攥他手:“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闭嘴。我错了,我不贫了,别说了。”


    周嘉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声-


    国外没什么好玩的,因为是去看病,行程很紧,也没有心思去玩。


    出国的时候爸妈去机场送,回国的时候爸妈去机场接,风尘仆仆的几个人,踏上国土才有了点实感。


    落地就去吃饭,中餐胃的宝意终于好好吃了一顿饭,听长辈们聊天,偶尔抬头看一眼沉默的周嘉述。


    这次很不顺利,起先是约好的医生没见到,空等了一周后去见了新医生,但没有新的发现,检查结果和给出的意见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之后又换了个医生,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并且最后一个医生在得知他从八岁到现在,一直没有起色,认为那声偶然的“啊”并不能算是康复的信号,希望家属要做好终身失语的准备。


    静姨当时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但宝意觉得静姨看起来像是要碎了,旁边的周嘉述眉头微蹙,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甚至连宝意都有点被说服了,周嘉述已经过了十九个生日了,距离出事马上就是第十二年。


    所以之后涂静要带两个人去玩,宝意都没什么兴致,只是去了附近转转,然后就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直到这会儿看见熟悉的地方,吃着熟悉的中餐,周围也都是熟悉的乡音,宝意那颗沉重的心脏才缓过来一点。


    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可以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最难过的反而是她,她也终于知道静姨每天都是什么感受,那种无望,宝意仅仅只是体会了一次都觉得压抑窒息,可静姨体会过不知道多少次。


    或许认命了就可以解决,但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甘心认命,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也想再坚持一下。


    落地是下午四点钟,吃过饭还不到六点,回家要倒时差,非常累,但却又


    睡不着。


    因为行程耽误,今天已经是9月2号了,宜大的报名时间是2号和3号,已经错过了一天,明天必须要去了。


    所以宝意一边困得要死一边疲惫不堪一边压抑难过一边又期待亢奋,那种混杂的情绪一同压过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快要爆掉的气球,内里快要爆炸了。


    睡不着的宝意去骚扰周嘉述。


    [意中人]:我好想跟你睡,让你抱着我,因为我现在很难受,我快把我的陪睡小熊揉碎了,但还是难受,脑子里都是你,但我想象这个小熊是你,我把它拧成麻花了,还是觉得不对劲。


    [陈述者]:……


    [陈述者]:你想上我。


    他从她抽象而又纷乱的情绪中提炼出了中心思想。


    她特别紧张和慌乱的时候情欲会特别浓,接吻也会很凶很用力,那种带着破坏性的吻给人一种她愤怒的感觉,但其实不是,她只是还没真的经历过,所以无法区分欲望这种情绪。


    情绪十分焦灼和压抑的宝意被他一句话给雷得里焦外嫩,整个人楞在那里,但是一些莫名的思绪泛上来,她又恍惚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那怎么办……”宝意发语音给他。


    声音迷茫、柔弱、沙哑。


    周嘉述:“……”


    那还能怎么办,你在你家我在我家,我还能怎么办。


    不过……周嘉述逗她:我爸妈都不在家,要不你偷偷溜过来吧!


    五分钟后,宝意偷偷摸摸从家里溜出来开了隔壁的门并且轻手轻脚钻进周嘉述的卧室里的时候,周嘉述只想报警。


    他惊坐起:你疯了?


    宝意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迷茫问:“不是你让我过来的?”


    她偷偷溜出来不惊动爸妈很不容易的。


    第46章 Chapter 46 你不要这么变态……


    梁宝意穿着鹅黄的睡裙, 乌黑浓密的头发散在两肩,怀里抱着三十公分的丑兔子,鬼鬼祟祟溜进来, 活像从鬼片现场刚出逃。


    周嘉述充分相信她真的只是睡不着过来找他解闷。


    但他很难劝说自己,刚调侃她想上自己, 下一瞬她就溜过来,他能毫无邪念。


    而且他爸妈随时会回来, 她爸妈在家也随时可能找她,这么脆弱的一戳就破的隐藏, 未免也太惊悚了一点。


    她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


    被知道俩人偷偷厮混, 他不确定自己能安稳活着。


    谈恋爱是一回事, 大半夜偷偷把人拘在房间里,实在不像回事。


    光是这么想着, 他就不禁起了一层薄汗。


    他比划着: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平稳的心脏因为她都快搞出心脏病了。


    这跌宕起伏的, 谁受得住。


    宝意已经熟稔地跳上床钻进他被子,他屋里空调开的低,显得她浑身格外的烫,周嘉述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比划:你爸妈都在家,你就这么溜过来?


    真是服了她了。


    宝意点点头:“我爸妈已经睡了, 没事, 他们不进我房间, 真找我我就说来找你拿东西。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是真的来上你, 我又没疯。”


    再饥渴她也还是挑地方的。


    宝意很少为未发生的事焦虑不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她从小到大积累了充分的信用值,只要她足够淡定, 不会出任何问题的。所以她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副受惊的样子。


    周嘉述却没这么乐观,比划:我爸妈待会儿就回来了。


    他眉毛狠狠拧着,逐客令都写在脸上了。


    “好吧,那我走了。”宝意垂头丧气,郁闷极了,抓着兔子耳朵就要下床。


    气势汹汹的,好像一脚能把他床踩折。


    她确实也觉得这样不太对,只是想见他的心短暂战胜了一切。


    周嘉述无声叹口气,拦腰给她拖回去了,真让她这么走了,估计好几天都不理他了。


    他逗她说:羊入虎口了,你说走就能走吗?


    他靠坐在床头,把她抱进怀里圈着,宝意的背抵着他胸膛,身前是他环绕过来的手臂,这会儿拿着手机,打字给她看:来都来了,待会儿再走。


    宝意脸色这才好一点。


    “你爸妈回来之前,我偷偷溜回去,被发现了就说我强迫的你。”她反手伸到后面拍拍他的脸,十分义气说,“有我呢,别怕。”


    周嘉述:“……”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宝意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把自己的兔子塞到他手里,“我给你带的礼物。”


    周嘉述打字:丑。


    “哪儿丑了?”宝意生气。


    周嘉述:好,不丑。和你一样漂亮。


    宝意:“……不像夸我。”


    周嘉述笑了下:夸你呢,很漂亮,眉眼好看,皮肤很白,鼻子挺秀,嘴巴红润,亲起来很软,四肢修长,身材匀称,很完美。


    宝意就那么盯着他打字,这么一长串打完,宝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进错房间认错人了。”她晃了晃他,“你是谁,从我们家述身上下去!”


    周嘉述笑,偏头亲她,分出一丝心神打字:别晃了,都要晃硬了。


    硬……梁宝意脑子拐了一下弯才理解,顿时给他一个白眼:“你思想龌龊。”


    周嘉述点点头:你思想倒是不龌龊,你半夜偷偷溜到人房间上人家的床,还要指责别人思想龌龊。梁宝意你讲讲道理。


    宝意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于是她上手摸了一下。


    “骗人。”


    周嘉述:“……”


    他狠狠掐了她一下,这下真硬了。


    喝醉一次把什么糗事都干了之后反而越来越坦然了,熟练得仿佛这具身体已经打上她印记成为她的所有物了。


    宝意浑然未觉,躲开他的魔爪,自顾自说着,“我有点担心静姨,感觉她受打击挺大的。”


    周嘉述看她换了话题,倒是轻微松了一口气,趁势转移一下注意力,顺着她话说:嗯,不过你不要去安慰她,她会更受不了。等等我去跟我爸交代一下,让他想办法。


    宝意点点头,想到这件事其实最痛苦的应该是周嘉述,于是忍不住握了下他的手:“你也不要难过,就算你不好,也没关系,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周嘉述打字:嗯,知道了。


    说完,大概是不想话题太沉重,生硬地转了话茬,问她:我的床软不软,大不大?


    这好像还是她长大后第一次睡他的床。


    宝意被逗笑:“还行,挺大的,但有点硬。”


    他床睡着不舒服。


    周嘉述继续打字:好了,别说了,我现在听不得硬字。


    宝意转了下眼珠,无语:“你满脑子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周嘉述:那你倒是做点干净的事。


    宝意笑起来:“你长成这个样子,很难干净的起来。”


    周嘉述不可置信:我?


    他长得不干净?


    宝意点头,大言不惭:“你要负主要责任。”


    周嘉述重重敲了下键盘:行!


    坐着不舒服,宝意挪动了两下,调整坐姿。


    周嘉述:别动。


    宝意意识到什么,撇撇嘴:“你好敏感。”


    周嘉述:“……”


    他歪头,对着她耳朵吹了口气,看她瞬间红透的耳朵和僵硬的身体,调侃:你不敏感?


    宝意夺了他手机,不想看他打字了,扭过身骑跨在他身上吻他。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宝意几乎是一秒掀被子钻被窝把自己抻平贴在他腿边,动作快得周嘉述都来不得反应。


    涂静和周韫宁也几乎从来不进儿子的房间,但周嘉述也很少反锁房门,从没表现出极强的边界感,所以涂静这会儿思绪纷乱,敲完门知道儿子不会回答,于是直接说了句:“那妈妈进来了。”


    梁宝意进来竟然不反锁门,周嘉述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


    ,但也只能曲起一条腿把被子微微撑起来,扯了扯被子把它弄皱一点,显得自然一点不容易被看穿。


    但床上躺着一个活人,那感觉和出门裸奔也没有什么差别了,他甚至在想,哪怕梁宝意直接坐在他床上都不会这么糟糕。


    有那么一瞬间,周嘉述的汗都出来了,恨不得把她揪出来骂一顿,不是挺自然挺嚣张吗?这会儿倒是躲得快。


    涂静刚从外面回来,推开门看到儿子靠坐在床头,笑了下:“是不是睡不着啊?怪我,时间都没有预留好,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妈妈有点不放心你。”


    因为请假延假了好几次,她今晚就不得不去了趟律所,明天有很重要的案子她必须跟进,所以也没有办法送儿子去学校,她回来的时候是打车回的,司机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全程都很安静,临下车的时候,她忘记付钱,对方追下来,慌张地“啊”了一声,她回过头看到他紧张恐惧的神色,眼泪好像找到了借口,突兀地流下来。


    那司机也是个聋哑人,她才发现他戴着助听器,大概是太多次乘客逃款他无能为力,所以看着涂静下车会那么紧张。


    涂静付了钱,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走回小区楼上的短短几分钟里,全是儿子的样子,他明天就要去陌生的大学了,尽管她无数次劝自己周嘉述是个很聪明情商也很高的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但她还是担心,始终觉得不安。


    所以一回来就想见儿子。


    但是……


    涂静的眼神微微偏过一侧,看到一点微弱的被单的波动,顿时连想好的话都忘了,有些拘谨地坐在床边,看着周嘉述,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小述,你明天去学校,有事记得及时跟妈妈发短信,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妈妈都会想办法,不要不吭声,好吗?”


    周嘉述点头,沉默片刻,对着母亲比手语:放心妈妈,没事的。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别再想那么多了。


    涂静笑着摇了摇头,只要还能为孩子做点什么,就不会觉得累,比起累,她更怕无能为力。


    梁宝意都快憋疯了,太热了,真的太热了,浑身都难受,感觉自己僵得发麻,指尖不停抠周嘉述的腿,意识到自己蠢到无可救药了,自己再单薄,也是这么大一个活人,藏在被子里很难不被发现,她一边觉得静姨肯定发现了,一边又觉得就算发现了也不能出去啊,不然这怎么解释。


    但她真的快绷不住了。


    周嘉述忍不住缓慢调整呼吸,再次跟妈妈说:快去休息吧妈。


    涂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不紧不慢说:“我打听过了,你们学校不限制学生外宿,但需要有合理的申请理由,我已经提前联系上了你们辅导员,也紧急托了中介帮我物色房子,最后圈了三套房,明天我实在请不下来假,报完到让你爸陪你去看看,选一套住,你这样……自己住更好一点。”


    他打手语没人听得懂,他性格本就冷一点,跟同龄人常常没什么话题,沟通困难还要住集体宿舍,对他来说不会是件舒心的事。


    虽然她和周韫宁商量过很多次,偶尔觉得或许他需要试着去融入社会融入学校,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孩子已经因为失语受过太多委屈了,她还是希望能让他舒服一点的时候就多为他创造舒适的条件。


    何况,只是租个房子而已。


    她能为他做的,本来也不多。


    周嘉述点了点头。


    涂静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好好休息,妈妈也去休息了。还有,记得跟宝意讲,阿姨不是什么老古董,你们能在一起我很开心,你要好好照顾宝意,对她好,别欺负她。”


    最后补充一句:“注意安全。”


    几乎是点明她已经知道了。


    周嘉述当然懂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涂静离开了,门关上的那刹那,宝意像是一条溺水的鱼,唰地就窜上岸了,整个人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胸前,大口喘气,哼哼唧唧说:“我快不行了~快死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快给我揉一下右腿,压麻了。”


    周嘉述:“……”


    他才快要死了呢!


    但还是伸了手,试探地按在她某个地方。


    “上面……啊,轻一点,不不,重一点,哎哎你别你别这样,额……疼疼疼……嗯?”


    揉着揉着他已经跑偏了,双臂收紧将她整个揉进怀里,低头去堵她的嘴,把她亲到没力气再喊,然后从背后抱住她,侧躺在床上休息,手臂再次圈到前面,打字给她看:今晚睡我这儿吧!


    这下换宝意问他:“你疯啦?”


    周嘉述:嗯。


    突然也舍不得了,尽管他快憋疯了。


    这话让人怎么接。宝意清了下嗓子:“那你明天六点前叫我,我偷偷溜回去。”


    宝意六点偷偷溜回家的时候,正好撞到早起喝茶的梁文山,她抓了下头发,拧着眉原地开演:“外面有只野猫一直叫,爸你听见没?”


    梁文山根本没想过女儿会一整晚溜出去睡,迷茫看她:“没听见啊!是不是谁家的宠物跑出来了,找到了没有?”


    宝意严肃摇头:“没有,我出去它就不叫了,我转了两圈也没看见,可能已经跑了。”


    梁文山催她:“你睡你的,你管那么多干嘛,你今天还要去报到,不睡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去吧。”


    宝意“哦”了声,一闪身回了卧室。


    今天两个妈妈都没空,周韫宁和梁文山一起开车送俩孩子去学校报到。


    好在就在家附近,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赶在中午前报了到,领了各种资料,中午顺便去食堂吃了顿饭,然后约了中介去看房子。


    静姨已经简单筛过一遍,剩下要看的三套都在学校附近一个方向,看起来很快,最后定了一家中高档的公寓,离学校南门只有五分钟的步行距离,环境稍微好一点。


    当场定下给了钥匙,虽然还算整洁,但还是请钟点工上门彻底打扫一遍,然后趁着打扫的间隙去附近超市购置日用品,进度快得宝意都有点跟不上,直到周嘉述开始挑日用品挑双份,宝意才有点尴尬地挪开了一点位置,装不知道。


    但爸妈们似乎还适应良好,梁文山还特意叮嘱了她两句,让她照顾点小述。


    宝意最开始没想过跟他一起住的,但早上老妈还在说,他一个人住可能会不太方便,静姨非常担心,申卉就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住,说不愿意也行,可以请个阿姨,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互相熟悉,可以彼此照顾。宝意当然是愿意的,而且她确实不放心他自己住。


    虽然事实证明他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甚至比普通人都要强一点,但依旧很难打消身边人的顾虑。


    爱一个人总是会杞人忧天一些。


    只是虽然家长都默契地选了两室,让他们一人一间房,但宝意还是有一种没来由的羞耻感。


    逛超市中途,周韫宁接了医院一个电话,说可能要回去一趟。梁文山便看了俩孩子一眼,说:“我看你俩挺会自己安排自己的,这也忙差不多了,我就陪你周叔叔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跟爸妈打电话。”


    宝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然后挥手说再见,等人都走了,才长吐了一口气:“人果然不能做坏事,我现在看见爸妈们都心虚。”


    周嘉述好笑地戳了她一下,比划:你自己挑。你今天害臊得也太明显了,看的都是两室,没让你跟我睡一张床,搞得像是准备犯罪。


    宝意拍掉他的手,凑近他,小声说:“可我就想跟你睡一张床呢,哥哥~”


    周嘉述瞥她一眼,一脸无语,宝意就很开心的笑。


    但很快笑不出来了,他最后站在专柜琳琅满目的避孕套货架前,挑了四盒。


    宝意压着声音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这么变态,你放下两盒,快点!把那个凸点螺纹的放下。”


    周嘉述摇头,去结账。


    宝意离他两丈远,装不认识。


    第47章 Chapter 47 你能不能抱抱我……


    周嘉述故意的, 性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它不是纯粹的愉悦,它既迷人又危险, 所以即便他们熟稔到这个地步,互相了解彼此信任到这个程度, 他依旧无法随心所欲地去轻易拥有她。


    只是选完了,倒是突然释怀了, 顺其自然就好。


    他也并不全是为了跟她赌个气,只是那一瞬间觉得, 自己大概就是需要这么多。


    欲望是无法衡量的贪恋的黑洞。


    他太知道自己多想要, 所以只能压抑着装淡定, 越想要越不敢轻易开口。可宝意是另一个极端,她的爱坦荡热烈, 连欲望也炙热光明。


    ……


    宜大的计算机系每年报考人数挺多的, 大概有十几个班,宝意根本没想过会和周嘉述分到一个班去,但他俩运气还真有点邪门。


    学号是按录取成绩排的,宝意比他高一分,而他们这个专业这个分数段,没有同等分数的, 所以正好学号一前一后, 但班级是完全打乱学号排的, 没想到却正好一个班, 因为学号挨着,各种名单上,俩人的名字也一前一后。


    如果不是静姨说也没有很困难,总不好一直找学校要特殊照顾, 不然宝意都要怀疑是不是静姨去找过老师特意安排的了。


    “我觉得我俩确实有点太天作之合了。”宝意一手操作俩手机加班群,看各种通知,顺便调侃一下。


    周嘉述在收拾东西,闻言笑了下。


    连他都觉得实在过于巧合了。


    大概……确实缘分匪浅,天赐良缘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钟点工阿姨已经走了,房间打扫一新,被单和床单都是家里带过来的,两张床都收拾好了,但周嘉述非常自觉地把洗漱用品都放进了主卧。


    公寓的两个房间差不多大,其实不分主次,不过有个房间有阳台,采光好一点。宝意住在这边,所以周嘉述把所有洗漱用品都放这儿的时候,宝意眯着眼警告地看了他两眼,意思是你不要这么夸张啊,这这这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快了。


    但想了想好像该干的都快干差不多了,昨晚俩人还偷偷溜在一张床上睡,现在没长辈在了,倒是扭扭捏捏好像更不对劲。


    就这么纠结的一会儿,周嘉述就已经收拾差不多了。


    他完全当这个房子就一个卧室收拾的。


    最后,他把吃的收进零食柜和冰箱,把四盒避孕套分别放进床头柜、浴室和客厅,宝意终于忍无可忍:“周嘉述!”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信息量有点太足了。


    放这么分散是什么意思?


    周嘉述挑了下眉,伸了下手,意思:那你放?


    他做事一向喜欢从宏观入手,只是这未雨绸缪得也太宽泛了点。


    宝意拿抱枕丢他,周嘉述笑了下,自顾自继续收拾。


    这房子挺新的,据说房东是给新婚的小夫妻准备的,结果没用的上,这是第一次出租,装修显得很喜气,这让周嘉述有一种俩人也刚新婚的错觉。


    不过学校的各种通知还是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晚上班级有大集合,院长和校长会发表讲话,大概就是一些欢迎辞,结束后还有一次班级聚会,算是第一次正式老师和学生们互相见面认识,大学没有固定的教室,但这种集合一般是指定一个教室,座位也是随便坐。


    许多第一天就报到的同学对学校已经很熟悉了,他们两个就有点吃力了,所以收拾完房子就去学校熟悉了一下环境,但依旧还是有点陌生,晚上班会周嘉述和梁宝意差不多最后进去,教室里快坐满了,他俩坐在了最后一排。


    班长是临时选的,辅导员是个挺年轻的女生,看起来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助教是个学姐,叫江见月,大概提前了解过班级每个成员,突然点了一下名,问:“周嘉述同学在吗?”


    宝意愣了下,但习惯性地替他举了下手。


    对方点点头,笑了下:“举手的这位是梁宝意同学吧?我听说你俩是青梅竹马,从小认识。”


    整个班级都扭过头看,宝意有些别扭,但还是点了下头。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江学姐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没再说什么,话题戛然而止,但因为这个怪异的停顿,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然后默契地没吭声,只是时不时有目光投射过来。


    大概互相交换了信息,已经知道学院来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大学很大,五湖四海的学生,每个人都像是一滴水汇进汪洋,再七彩神光的小水滴,都会被浩瀚淹没掉,变得不起眼,宝意很喜欢这种氛围,大家看到什么都见怪不怪,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不大关心周围人是不是听不见看不见不会说话,但是没想到目光还是来得有点太快了。


    周嘉述沉默地拍了下她的背,意思是:没事。


    如果这么脆弱,他早就不知道崩溃多少次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宝意扭头朝他笑了下,表明自己没介意。


    就是莫名的……难受。


    这天晚上各种事折腾到很晚,加上昨晚没好好休息,周嘉述和宝意回家洗漱完就睡了,一张床,无事发生,第二天自然地起床洗漱,宝意还调侃一句两人像个结婚七年毫无激情了的老夫老妻。


    周嘉述翻了她一个白眼,调戏她:你没有我有,别造我谣。


    开学第二天就是军训,学校找了武警来训他们,据说今年强度比任何一届都要强得多,每天□□练得灰头土脸唉声叹气,宝意的例假也来了,还好她不痛经,但依旧还是非常不舒服,捱到十天军训结束,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时间久了,宝意都快把那几盒避孕套忘记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军训汇演,全都拉到操场上展示军训成果,非常应景还下了点雨,场面非常的气势磅礴。


    宝意在女子防身术组,这会儿在后面排练,一群人熟悉了之后开始打打闹闹,宝意认识了个原本应该同寝的三个女生,学校都是四人间,宝意没有提前申请外宿,而且交了住宿费,所以学校还是分了宿舍,不过现在里面空着,大家也都知道她和周嘉述住外面。


    “宝意,我觉得你最应该防的是你家竹马哥,你看看他一点都不检点,把你脖子上弄的,他是小狗圈地盘吗?不就是12345个人给你表白,至于吗?”说话的叫文倩,肤白貌美的大眼美女,性格爽朗,说话也荤素不忌,指了指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一言难尽,“少嘬两口,容易出事。”


    军训几天,宝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她有点太外向了,经常被各路人马cue到,就连一个同学跳热舞找不到搭档,也是临时拉她当桩子,但她本人唱歌跑调,跳舞四肢不协调,竟然莫名走桃花运,军训十天,表白墙被投了三次,被隔壁学院同学两次海底捞,还有同系学长当面送吃的,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得知她有男朋友还怀疑了一下,问是不是借口。


    所以文倩才会觉得周嘉述宣誓主权。


    但宝意根本没听懂,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顿时整张脸都红透了,给急得都结巴了,“昨、昨天家里去了钟点工,不小心把阳台纱窗打开没关,我也不知道,半夜被咬的,不光脖子,身上也有,秋蚊子过于凶残了,一挠一个印子。”


    周嘉述也被咬了,可惜他是个不招蚊子也不留痕的体质,所以就显得宝意身上特别夸张。


    文倩挑眉“哦”了声,那表情显然是不信。


    旁边另个女生听一半,一扭头却正好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啧”一声:“宣誓主权吗?太明显了宝意


    ,下次管管啊!”


    宝意:“……”


    这次她沉默了片刻才解释,“蚊子咬的。”


    没多会儿又来了个女生,扯了扯她领子,挑眉道:“哇,怎么咬成这样,周嘉述竟然是这种人。”


    宝意:“……”


    这次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一想到这十天军训俩人连亲都没亲几次,就觉得太冤了。


    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人群一哄而散,赶着回去把这身军训服彻底扔了。


    宝意和周嘉述是一块儿回的,衣服换下来直接去洗澡,因为谁也不想多等一秒,于是俩人一起洗的,宝意隔着玻璃门看反光里的自己,身上被蚊子咬过的痕迹已经消了很多,唯独脖子那儿特别清晰,也不怪别人误会,看起来确实太像吻痕了。


    于是宝意戏瘾上来,突然一仰头欺身靠近他,眼泪婆娑:“你把我弄成这样,不打算负责了吗?”


    周嘉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回来的时候也好好的,除了商量了一下待会儿吃什么,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这会儿被她吓得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定睛看了她两秒确认不是真的受委屈才悄悄松了口气。


    宝意两手扶他的肩,笑场了:“你看你吓的。我跟你说今天被调侃了一天,是个人见我都问我为什么不管管你,把我咬成这样。”


    她侧着脖子给他看,“像不像嘬出来的。”


    确实挺像的,但因为不是,周嘉述才知道她昨晚被咬得多难受,药箱里都是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药,家里连瓶花露水都没有,他本来要去买,被她按住了,说没事,早上又走得急,他这会儿才看见,竟然被咬成这个样子了。


    怪他没照顾好她。


    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脖子,抬手比划问:还痒吗?疼不疼?


    宝意看他这么温柔,又觉得自己没良心,轻轻摇了摇头:“不痒了,也不疼。就是……看起来吓人,没感觉了。”


    倒是被他亲了一下有点麻麻的,心里痒痒的。


    军训几天他肌肉状态好像更好了,这会儿肌肉充血,被搓洗得有点泛着粉色,宝意鬼迷心窍,突然上手摸了两下,只觉得他皮肤很韧,紧绷着,又滑,好像找不到着力点,她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胸口,他整个人瑟缩着后退了一下,她才有点清醒,抬眸吞咽了口口水,看他表情复杂而隐忍,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强迫人的流氓。


    她却觉得很有意思,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手环绕在他腰身,身子往前一撞,把他压在浴室墙面上,小声说:“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周嘉述:“……”


    喊不了,而且能喊也不会喊的,也不知道这个人今天又代入了什么角色,以及对他有什么误解。


    不能沟通在这个时候是件不大好的事,因为天然少了一项调情手段,会让他忍不住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而他下意识不想强迫她,让她感到不适,所以才会“退”,会躲,可他越这样,宝意就越感觉不到危险,甚至觉得好玩,不断去挑衅他。


    手机响了,宝意笑了下,就要去接。


    在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她有给每个人设置不同铃声的习惯,这个铃声一听就是默认铃声,平常她都不会去接的,但刚开学,认识了不少新同学,不知道突然就会有什么事,所以她还是下意识要去接。


    周嘉述却突然拉住她,把她固定在怀里,因为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联系她的大概是那个长得一双狐狸眼的男的。


    动漫社的成员,见面那天cos一个男狐狸,宝意因为喜欢那个角色,非常开心地打了个招呼,男生拽着她洗脑二十分钟,希望她能加入他们社,宝意再三表示自己不会,她的化妆技术约等于零,贴个假睫毛都能给自己贴急眼的选手,实在是有心无力。


    “没事也可以来玩嘛!没事的,不一定非要cos。”男生最后这么说,并且热情地留了联系方式。


    他喜欢她。周嘉述的直觉在梁宝意的事上几乎就没有出过错,但梁宝意显然不这么觉得,她还处在换了新环境交了很多新朋友的兴奋了,除了直接明了地表达好感的异性,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嘉述当然也没有拆穿,并不太想刚开学就给她树立一个他小心眼的形象。


    也是刚刚她提起文倩说他小狗圈地盘,他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太大度了。


    所以他这会儿怎么都不让她接,宝意抵抗了两下,都生气了,他才松开,可惜他直觉太敏锐,就是那个男的,对方开口叫“意意”的时候,周嘉述眼睛狠狠眯起来,整张脸都恨不得拧在一起,如果对方在自己面前,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直接翻个白眼出去。


    “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你刚来学校,应该还没去过附近,旁边学生街有几家不错,学长带你去转转。”


    “不……不用了,谢谢。我跟男朋友约了饭,不好意思啊。”


    “这样啊……那、叫上你男朋友一起?我请你俩吃个饭,人多热闹嘛。”对方思索了片刻,这么说道,听起来仿佛就是单纯想跟她约个饭,但作为一个男人,周嘉述一耳朵就能听出来是个绿茶,其实根本没相信她有男朋友,觉得那只是敷衍他的借口,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心。


    就算真有男朋友,只要能约出去,就有可比较的余地,只要努力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大学开学就自带男女朋友的大多都是中学时代的情侣,年少的爱恋浓烈,但也脆弱,很快就会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周嘉述不害怕宝意会移情别恋,如果将来她真的有更喜欢的人,他大概不会祝福,但应该也做不到阻拦,只是当下这一刻,他依旧感觉到没来由的愤怒,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个哑巴在巧言令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现在在她身边的是自己,如果什么也不做倒显得他无能。


    他永远也不会去挂她的电话,不会去限制她的任何自由。


    他要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要她无暇再顾及任何外人。


    他跪地俯身堵住了她另一处,大手牢牢撑在她大腿两侧,她手指蓦然插进他的发间,用力地攥紧了手,说话声音戛然而止,很努力才调整好呼吸,匆忙说一句:“抱歉……我有点急事先挂了。”


    她根本不知道周嘉述在搞什么,想质问却迎来他更凶猛的动作,好像要把不能说的话全倾诉在行动里。


    宝意终于有点害怕了,那种没来由的不安和恐慌以及身体异样的和往常都不一样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可浴室湿滑,到处都是冰冷的棱角分明的死物,连个着力点都找不到,最后只能紧紧抓住他。


    恐惧的感觉是他给的,安全的感觉也是他给的。


    “周嘉述……”宝意哭诉着,呢喃着想问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句话,我害怕。


    可对于不能说话的他来说,这句话大概足够刺耳。


    于是她最后只是说:“你能不能抱抱我。”


    第48章 Chapter 48 梁宝意!!……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申卉,大概是因为宝意刚刚发消息给妈妈说自己军训结束了,宝意余光撇到来电显示, 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周嘉述摸到手机,关了静音, 顺便摸了下她的脸,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 但宝意还是读懂了潜台词。


    他的意思是不接也没关系,顺便控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找她, 分给他的时间那么少, 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分心了。


    宝意觉得冤枉, 从小到大,她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 因此时常被调侃连体婴。


    宝意很少有长久的朋友, 同龄的小姑娘喜欢手拉手一起上厕所,也喜欢形影不离朝夕陪伴,看到宝意总黏在他身边,就不大会和她做好朋友了。


    所以尽管宝意人缘很好,身边也不缺朋友,但却都不长久。身


    边来来去去, 只有周嘉述一直在。


    爱情里有占有欲, 友情里也有, 那种排他性的, 渴望独一无二性的心情,宝意是理解的,所以她接受自己除了周嘉述外没有很要好的同龄朋友。


    她没有觉得委屈,因为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没有把别人放在绝对的第一位, 那自己被放在次要位置也是应该的。


    她只对周嘉述也有过那种排他性的绝对的占有欲,但她同样记得自己也渴望逃离过。


    两个人太紧密的时候,是很难看到彼此重要性的。


    他们总说,人生是旷野,可其实从某些方面来看不是的,因为自由才是最大的枷锁,没有条件反而是最苛刻的条件。


    至少在人际关系上,那旷野之上是弥漫的浓雾,你只能看得清离你最近的那个人的脸。


    偶尔你也会想去看看别人。


    那大概是初中一年级,班上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她就坐在宝意的后面,她喜欢画画,机灵鬼一样,脑子反应很快。


    老师选她做文艺委员,她负责黑板报,因为个子不够高,总需要人帮忙,宝意总是帮她,她就给宝意带零食,送她各种可爱的小礼物,她们一起周末逛街,一起在家里看电视写作业,女孩子的房间温馨可爱,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一起窝在床上度过寒冷的冬天。


    那时她真的很开心,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要好的同性朋友,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可以有很多朋友啊,不是只有周嘉述,她这么想。


    她还是会和周嘉述一起写作业,一起……


    一起的时间毕竟少了,她不能欺骗自己。


    有次周末,她和女孩儿手拉手去逛书店,转过货架就看到周嘉述,他被一个骗子缠上了,是女孩告诉她的,说骗子经常在这一带拉扯人,一般都是学生和女孩子,因为看起来体面心软,容易掏钱。


    那骗子假扮聋哑人乞讨,拽住了周嘉述,周嘉述比手语说自己没有现金,但他一知半解,以为他在瞎比划故意嘲讽他,于是当场发疯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情绪激动地跺脚,扯拽他。


    周围都是人,没人会意识到周嘉述是个失语患者,只是看着他无比正常的外表以为他欺负一个聋哑人。


    宝意大脑嗡了一下,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她情绪失控地质问和斥责那个骗子,她跟周围人说我朋友不能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先忍不住哭,因为特别难过,周嘉述从来没把自己当患者,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处理,宝意看不得他受委屈,希望为他辩解,可首先能说的,也只是揭开他的伤疤,大声告诉别人,他是个哑巴,那一瞬间的无力和难过几乎要击穿她。


    不知道为什么要他遇见这种事。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处理这种问题。


    她恨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可也深知她不是他,过分的共情是一种冒犯。


    人群散了,他拧着眉安慰她说没事,对她比手语:我能解决,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害怕他真的是聋哑人。别哭了,没事的,你朋友还在等你。


    宝意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她也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低,很多很多年可能才遇见了这一次,可宝意还是一步三回头,最后提前跟朋友说了再见,去找他。


    他们一起步行回家,路上他还在说她不该就那么把女生丢下,这样人家会难过的。宝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问他,那你呢?


    你不难过吗,你不想我陪你吗,你觉得我应该把你丢下吗?


    他沉默许久,略显无奈地比了个手语:你应该有正常的朋友。


    宝意很少哭,从小到大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失控失态嚎啕悲痛,都是因为他。


    她记得自己突然情绪失控,蹲在地上痛哭出声,从地上捡树叶砸他。


    轻飘飘的树叶没有重量,因为她的眼泪不是恨,只是心疼。


    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不正常的人,从来没有觉得他不能说话而沟通困难。


    他就……只是很好的朋友。


    周嘉述蹲在她面前,有些无措地一下一下给她擦眼泪,反复道歉:我错了。


    那时即便迟钝,也突然意识到了,其实不是他离不开她,是她也放不下他。


    不是他一定要独占她,是她希望自己被他完全需要。


    就像现在,宝意知道,不是她分给他的时间太少,只是他分给她的时间太多。


    他们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和脾气,有着各自的需求和考量,能走到今天不是偶然,在漫长的过去,他们早就跋山涉水地并肩了很久,迈过了一个又一个分岔口。


    很不容易。


    所以不对等也没有关系,他们早就经历过无数次的磨合,彼此心知肚明,拥有完全的默契和分寸。


    她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但她一点也抗拒不了。


    甚至突然意识到,真的很喜欢他。


    即便这早就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依旧会时不时突然愣一下,发觉自己是这么喜欢他。


    宝意还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明明灭灭,电话还在继续。


    周嘉述吻她的唇,要她专心一点。


    “小述……”宝意犹豫着,在接吻的夹缝里挤出自己的声音,“我妈她……她……”


    想说什么,转瞬间就忘了,周嘉述用牙齿撕开包装去戴套,因为单托抱着她而使不上劲,于是递到她手里,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宝意吞咽了口唾沫,突然说了句:“这……进得去吗?”


    好像尺寸有点不匹配。


    周嘉述低笑了声,伸出三根手指,又伸出第四根。


    宝意瞬间就懂他的意思,气得打他,却被他攥着手腕亲吻小臂内侧,像是在吃甜品一般舔咬着,宝意觉得浑身过电一般,软得提不起一丝劲,连呼吸都凝滞。


    周嘉述应她要求抱紧她,正面抱婴儿一般,宝意圈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窝,刚想说能不能去卧室,话还未出口,先张了下嘴。


    他像个刽子手,即便再温柔耐心,还是手起刀落,凶器无情地砍断了她的理智。


    有一瞬间疼得像是灵魂出窍了,她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到顶灯白花花的灯光像是泛着一圈又一圈光晕。


    他反复亲吻她,揉捏她,希望她能放松,可她还是紧绷着,紧紧抱着他。


    “别……别动。”她快哭了。


    他不动了,他们就只是拥抱着,彼此深埋在对方身体里,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大真实。


    “你别动……”他刚走了半步,她又说。


    周嘉述很想哄一哄她,可能做的也只是亲吻和拥抱,宝意也意识到了,视死如归般:“我可以了。”


    可以个屁,僵硬得像是一棵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谋杀她。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


    周嘉述抱她在洗手台,手掌垫在下面让她靠一下,温水冲洗着台子,确保不会凉到她,他从她背后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那张沉默的面容缺少一丝温情。语言是有温度的,在这个时候大概很重要,但他给不了。


    下一秒,他闷哼了声,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喉结被咬了一下。


    “你竟然发呆。”她不满说。


    周嘉述失笑,轻摇头,趁着她放松,再次尝试着进去。


    宝意这次没有抗拒,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突然开始表白:“我小时候就很爱热闹,什么鬼热闹都想凑一下,跟门口的老太太们都能聊几句,所以起初有点讨厌你,因为你总是不理我,我跟你说十句话你只能回我一句,但是很快就不难过了,因为你对别人,连那一句都没有。你就是个不爱热闹又沉默寡言的人罢了。”


    周嘉述进去的动作变缓,侧头吻了她一下,因为这样的铺垫往往意味着后面的话很重要,他想听。


    尽管大概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想要改变一个人很难,喜欢热闹就应该找个热闹的人做朋友。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身边没有别人,所以才不得不把注意力都


    放在你身上。可越长大越发现,喜欢这种东西不讲道理,你哪里都不合适,可我就是喜欢你……”


    宝意出汗了,声音开始磕绊,“我喜欢你……好喜欢……喜欢……”


    她只是意识模糊了一下,大脑空白了一下,于是卡机了一般不停重复上一段话的尾音,可听在周嘉述的耳朵里,却像是催/情的药,那种狠狠顶撞的心情几乎要越过理智。


    宝意身子发软,往下坠了一下,他把她托起来的时候,宝意痛苦地喘息了一下,眼泪瞬间滑下来,她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疼痛刺激他的感官,又传递给她。


    天花板凝结了一粒水珠,冰冷的砸下来,落在宝意的背上,其实也没有很凉,但那瞬间的刺激让她整个人都紧缩起来,几乎要让周嘉述断在里面。


    她这一惊一乍的实在是不管他死活。


    “梁宝意!”那三个字含混不清发音也不清晰,陌生得像是这个浴室里出现了第三个人,几秒钟之后,宝意才意识到是周嘉述在说话。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嗯?”


    周嘉述还没缓过来劲,这下彻底被夹得身寸了出来。


    宝意着急地扒他的嘴巴,问他:“你刚刚说话了吗?”


    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快要自闭了,她的手指伸进他的嘴巴里,被他含住咬了下,脸色非常差。


    奇耻大辱。


    宝意丝毫没有理解男人诡异的自尊心,刚刚那些羞耻和不适顿时烟消云散,尽管无比确定自己刚刚就是听到了,还是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他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周嘉述不知道,失语太久了,那种声带震动的感觉早就变得陌生了,可无数的梦境里他都是会说话的,于是慢慢的,那种熟悉和陌生混杂在一起,早就分辨不出来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到底是心声,还是真的出声。


    “要不再试一下?”宝意主动抱紧他。


    周嘉述:“……”


    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能说话,大概不是爽的,是气的。


    第49章 Chapter 49 当时你俩在干什……


    “我们再试一试!”


    宝意眼神变得热切, 近乎魔怔,那里面裹挟的情绪比情欲还要烫人。


    周嘉述失笑,轻吻她脸颊, 心道:不急,慢慢来。


    可被她催促着, 又觉得心口发烫。


    这个人刚还一惊一乍,害怕得不行, 这会儿又什么都不怕了。


    “我真的听见了。”宝意抚摸他的喉结,重复着呢喃, 不可置信, 但又欣喜若狂。


    如果这世上还有除父母外真心热切盼望他能早日康复的, 那个人一定是梁宝意,甚至可能比他的心还要虔诚一些。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吗?他原本是不信的, 可梁宝意让他相信了。


    从小到大, 她给了他太多的偏爱,以至于让他慢慢有一种,天塌地陷世界崩塌,她也会永远在身边的感觉,


    他永远可以相信她,就像她永远也可以相信他。


    爱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相爱才是奇迹。


    周嘉述抱她去卧室, 努力想要开口说句话, 可惜像是忘了如果调动声带, 怎么也无法复现,反而因急切生出一层薄汗。


    宝意也察觉到了,顿时心疼,伸手去抱他:“没事没事, 我们不急,慢慢来。我错了,我不是要催你,我就是有点高兴。”


    上次那声“啊”给了静姨很大的信心。如果说那只是一句语气词,不具有代表性,但今天他完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意味着他的语言功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之前医生也提过,说他现在这种状况,要么可能一辈子没法说话,但也可能突然哪一天就开口了,完全正常了。


    怀揣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是一件痛苦又甜蜜的事。


    可当希望成真的时候,所有的苦也都变成了甜。


    宝意太开心了,抱着他又亲又蹭,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反反复复吻他,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刚刚想到了什么才说话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做/爱刺激的,不停想要主动脐橙。


    周嘉述起初还是耐心,渐渐被闹得脑仁疼,比划一句:你先趴着。


    宝意乖巧趴好,周嘉述俯身锁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使坏似的,挠她下巴。


    “疼……疼……小述。”宝意哼唧一声,被周嘉述拍了下屁股,意思是我都没动,你疼个屁。


    宝意也意识到自己戏演早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扭过头想看他,身子一动,却正好被他撞进去。


    “你……”宝意活像是个三流演员在演临终场景,瞪大眼,悲痛欲绝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脖子一歪倒下去了。


    周嘉述被气得没法子,只好狠狠顶撞她一下。


    她那满脸浮夸的演技散去,露出片刻的迷茫和春情。


    躺下来对宝意来说有安全感多了,没了第一次进去那么紧张,这会儿又满脑子都是他开口说话了,甚至有点予取予求的意味。


    周嘉述抬起她一条腿搭在臂弯,入得深,宝意下意识弓腰,却嵌得更牢。


    还疼吗?会不会不舒服?再进去一点可以吗?喜欢这个姿势吗?在哭什么?疼的,还是爽的?


    这些话不能用嘴问,只能用眼看,那种感觉带着一丝悲壮,看她此刻因为他开口说了三个字而欣喜若狂,而自己其实暗暗努力无数次也无法再发出一丝音调,那种落差形成的悲愤全化作情欲注入她的每一寸。


    “乖宝宝……”他呢喃着咬/吻她耳垂,在她的啜泣声中倾泻而出。


    宝意喊了无数次慢一点得来的都是变本加厉,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会死,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却又不是冲她,那种愤怒和压抑滋生出更浓烈呛人的欲望把她淹没,宝意像是被巨幅的海浪顶到了半空,顷刻间就能粉身碎骨。


    可她想要骂他的心都因为那三个字粉碎成泡沫。


    “周嘉述……”她轻声叫他,“你真的会说话了,是真的。”


    不是偶然,不是误打误撞,他今天开口两次,说了六个字。


    宝意几乎是颤抖着给静姨打电话,她无数次见过静姨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过她的崩溃和无助,也亲眼看着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执着,她太紧绷了,像是一根拧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所以宝意几乎一刻也等不了,立马给静姨拨了电话,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静姨静姨静姨我听见周嘉述叫我名字了!真的,是真的,两次,肯定不会错的。他可能真的……真的要恢复了!”


    周嘉述拦都来不及拦她。


    电话那端的涂静愣了几秒钟,有时候人就活那一口气,之所以还能顶得住,是没有宣判死刑,但离绝望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内心深处早就做好了永远无法听到儿子说话的准备。


    于是宝意那欢快的报喜却像是从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传过来,那一瞬间只剩下迷茫,她是谁?她在说什么?我又是谁?我听到了什么?今夕又是何夕?


    直到很久之后,才能听到大脑清晰地嗡鸣了一声,一口不知道郁结了多久的气顿时翻涌,她忍着强烈的想要干呕和痛哭的欲望,用最平静的语气反问了一句:“宝宝你说什么?”


    “是真的静姨,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听错了,周嘉述叫了我的名字,两次。”


    “你……你们别动,阿姨现在过去,我们去医院。”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涂静慌乱地收拾着自己的包,甚至都来不得跟老板打个招呼


    ,慌张地自行离开了,“怎么开口的?是有什么契机吗?还能说别的吗?”


    她事无巨细地问着,生怕遗漏什么细节,最后才想起来问:“你没有事吧,声音怎么这么哑。”


    宝意躺在床上,靠在周嘉述的怀里,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收紧,闯了大祸般回头看周嘉述,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挤出一句:“没事静姨,有点上火。就刚刚……那个……我们军训完回家……”


    她看着周嘉述,脑子里天人交战五雷轰顶噼里啪啦炸烟花,就是组织不出来一句合适的措辞。


    平时里抖机灵搞怪脑子反应极快,这会儿突然木讷起来了。


    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尤其旁边还有个人在幸灾乐祸。


    周嘉述甚至抬腿摩挲了下她的腿,大手抚摸她的腰,顺着她的腰线往上,一直摸到她锁骨的位置,笑着看她,一脸看戏的表情:嗯,看你怎么编。


    宝意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愤愤骑在周嘉述身上拿枕头捂住他的脸,恨不得把他搓扁揉圆狠揍一顿。


    他躺在那里比划给她看:又起反应,你确定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摸过手机看了一下表,傍晚七点十分了,涂静这时候一般在加班,从她律所到这里,可以直接避开晚高峰的拥堵路段,走高架桥换环城高速路,最快的速度四十分钟就能到。


    四十分钟……太急了点。


    宝意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巴掌:“我又没疯,你快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我把你东西挪到隔壁卧室去,你不许露馅,不许跟阿姨说你是那个时候说话的,你敢说你就死定了。”


    周嘉述偏头笑了半天才颔了下首。


    不过没让她收拾,拉着她一起冲了个澡,然后自己简单收拾了一遍,比划说:待会儿关上门,他们不会进卧室的。


    宝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家爸妈在家里都很少进孩子们的卧室,很有边界感,现在都大了,应该……确实不会无缘无故往卧室进吧。


    但宝意大概是心虚,还是开了窗通风,把香薰都摆出来,床单扯下来塞洗衣机,垃圾都收拾一遍,确保没有一丝味道,没有一个套残留在任何角落,周嘉述看她忙前忙后跟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


    父母都接受的恋情,甚至放心让他们住在一起,就是知道他们彼此都有分寸,也知道该如何相处,不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


    周嘉述过去抱起她,把她放在阳台延伸的台子上坐着,公寓外面是连绵的山和水,日暮西沉,天边被灰蓝浸透,月光悄然升起,宝意坐的高度,和他视线正好平齐,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沉默而呆滞地问:“怎么了?”


    他比划:想亲你。


    宝意眼神明显划过几分无语,惹得他笑意更深。


    “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宝意捏他的脸,慌张不安地不停看表看门口,好像觉得长辈随时会进来。


    周嘉述攥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她抵在玻璃上,深深吻过去,宝意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妥协了,闭着眼,笨拙地回应。


    接吻这么多次,她还是生疏。


    大概……还是不够多。


    高中那会儿,每次接吻都像是偷来的,她很少能真正放松下来。


    这会儿也是,周嘉述其实只是不想她一直紧绷着,可发现她还是紧张,于是停下来,打了一行字给她看:你的吻技不如你咬我的胸热情。


    宝意顿时脑海里闪过几个不怎么健康的画面,然后恼羞成怒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讨人厌。你亲不亲了……算了别亲了,我觉得静姨快到了,你把我嘴巴亲肿了,我就……我就……”


    宝意想说两句狠话,可想来想去也觉得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


    周嘉述笑着蹭了蹭她鼻尖,起身比划说:不逗你了,但再亲一会儿。今晚估计不能一起睡了,真是遗憾。


    宝意心说不要了吧,可还是下意识凑近他,几乎无意识地碰上他的嘴巴,主动亲了一下,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涂静不会多等一秒,会立马带他去医院去见医生,一个医生估计都觉得不够,说不定还要让周韫宁想想办法请专家会诊。


    宝意坐上去医院的车的时候,没想到两家的父母全来了,这会儿涂静开车,申卉坐在副驾驶,俩孩子坐在后面,两个爸爸在后面那辆车。


    申卉扭头高兴地问:“怎么开始说话的?具体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什么契机啊?当时你俩在干什么?”


    宝意:“……妈妈,我都说好几遍了。”


    编了好几次瞎话了,别问了妈妈,再问我怕我忍不住坦白,多糟糕的场面,说完我俩就名声扫地没脸见人了,你闺女怕是以后也不想说话,跟他一起自闭了。


    申卉“哎哎”两声:“这不是觉得高兴嘛!你这孩子,问你两句还不耐烦了。”


    周嘉述忍笑忍得辛苦,握着她手的力道忍不住收紧,然后被她报复似的狠狠捏了一下,腿也挪过去踢他的腿,两个人在后座差点打起来。


    去了医院,这会儿医生都下班了,周韫宁约了相熟的医生过来检查,叫了耳鼻喉科脑科神经科和心理科的医生一同会诊,折腾了很久,周嘉述也没能再说一句话,直到要走的时候,涂静因为工作连轴转了几天,加上今天情绪波动太大一直劳累到现在,头一晕差点摔倒,周嘉述隔着人群正好看到,脱口而出了一句:“小心。”


    涂静平静了一个晚上,突然捂着眼睛痛哭出声。


    是真的。


    都是真的。


    医生也有点激动,抓着周嘉述和梁宝意再次询问:“他叫你名字的时候也是类似这种情况吗?”


    宝意正襟危坐,人虽然活着,但灵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艰难点头:“嗯,当时我……刚洗完澡,地上很滑,我差点摔倒,他……路过,可能吓到了,就叫了我的名字。”


    第50章 Chapter 50 完结上


    折腾一晚上, 医生根据各项检查和他整个病程的细致分析,推论周嘉述是声带创伤性损伤和大脑神经损伤共同作用下导致的失声,很有可能还有一部分心理原因。


    他的声带损伤反而是最轻的, 所以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检查都告知他,他有发声的条件, 唯一的可能是颅脑损伤导致的神经受损,但他的脑部ct片、核磁共振, 都看不出来明显的问题。


    颅脑损伤极易导致脑神经受损,但他的症状却并不明显, 除了失语之外, 没有其他特征性的症状。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法真正确定病因。


    人脑是最精密的器官, 神经损伤具有一定隐蔽性,医生研究过一些类似的案例, 但都不尽相同, 参考性不大,很难预估病程会朝着好的还是不好的方向发展。


    也有医生比较乐观,说做了这么多检查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很可能的原因就是损伤较轻,大脑有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能恢复了。


    静姨就在这种反复的希望和失望中不断拉扯, 几乎半成的医生告诉她要做好永久失声的准备, 毕竟他已经过了发育期, 各项指标都趋于平稳, 时间越久,恢复的可能性越小。


    也有半成的医生都告诉她可能问题不大,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那到底多久才能恢复, 她还能做些什么。


    就连亲戚朋友都劝,说医生是不会轻易判死刑的,这种情况,几乎已经是不可能恢复了。


    从他八岁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个年头,她原以为命运待她如此苛刻,这惩罚是如此冷酷且没有尽头,但直到这一刻,她痛哭出声,又觉得那十一年的折磨,都算不得什么了。


    周韫宁过来扶住她,她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丈夫,对儿子


    如同坚冰般的愧悔在这一刻消融一二,于是他眼神里浓烈的担忧从那裂隙里渗进来。


    她轻抚他脸颊,突然无意识呢喃一句:“你怎么都有皱纹了。”


    周韫宁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她的目光永远看着前方、看着儿子,就是不看他。


    她的冰冷像是一道枷锁,让他觉得窒息,可她也亲自把钥匙递给过他,她的眼神淡淡的,好像面对一个同事、普通朋友、一个合作伙伴,她说:“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也很累,你再找一个吧!小述我管。”


    他记得当时自己一言不发,可转头却狠狠用拳头砸向面前的玻璃,精钢加厚的玻璃纹丝不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就像他们之间隔着的透明的屏障,把两个人隔在两端,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打不碎。


    可明明那么痛苦,听到她说放手,感受到的只有愤怒。


    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脑海里闪过这些词汇,可哪怕明知是毒药,还是甘愿笑着饮下去:“我不要。”


    我只要你。


    这样的话在她面前似乎显得幼稚,于是他咽下了后半句,只是悲伤地看着她,想问她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


    可终究没能问出口。


    爱与不爱,在这个时候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这是她第一次关注他,于是他笑了下:“孩子都这么大了,能不长皱纹吗?”


    或许她的心被困在了小述八岁那年,直到现在才能走出来,看看外面这早就沧桑巨变的世界,去看看她早已不再年轻的爱人。


    申卉和梁文山也由衷地感到高兴,他们也是做父母的,深知做个合格的父母是很不容易的,一条生命从自己的怀里诞生,你亲自一点点抚养他长大,他从那么大一点,长大会跑会跳会说话,那么茁壮旺盛的生命力,却又那么脆弱,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去呵护。


    你不能有任何的退缩,不能有丝毫想要撂挑子的想法。这世上很多事你都可以后悔,可以重来,可以退缩,可以怯懦和逃避,唯独孩子是不能的,你必须一往无前,必须永不放弃。


    可孩子是第一次做孩子,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也会有很多崩溃痛苦无能为力的时候。


    养育一个生命,那需要很多的爱和责任心,缺一不可。


    任何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都无法接受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子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即便全世界都告诉你,那只是意外,谁也不想要发生。


    可你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还好,还好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检查结束后,周嘉述陪母亲在走廊坐了会儿。


    他还是不能自如地开口,也不知道下次能脱口而出些什么话会是什么时候,医生说顺其自然,一天内三次开口,已经是个非常好的预兆了,可能太久没说话了的缘故,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周嘉述给妈妈比手语: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他犹豫片刻,伸手拥抱了母亲。


    这对于两个内敛含蓄的人来说,已经是很热烈的情绪表达了。


    涂静仅仅拥着儿子,点头,应该笑的,应该高高兴兴的,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这种常常被诟病冷血的人,似乎连眼泪都稀缺,可这会儿却决堤似的一直往外流。


    “我到、到现在还记得你第一次说话时候的场景。你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妈妈。你爸爸还吃醋,那时我工作正忙,他照顾你更多,为什么先学会的却是妈妈。”涂静哽咽,缓了半天才能继续说,“后来常常回想起,觉得像梦一样。你是在我怀里慢慢学会说话的,是我教你识字,也是我疏忽毁了你。”


    “别……”周嘉述情急,蹦出一个字,可接下来又没声了,只好比划着补充:不要再自责了。长久以来,你的愧疚也是压在我身上的一块巨石。你爱我,我又何尝不爱你。我甚至经常想,如果我死了,或者彻底治不好了,或许你就能放下执念,愿意往前看看了。但我又怕,我有一丁点不好的念头,会彻底毁了你。我希望你过得好,这比我能恢复说话更重要。你在努力治好我,我也在努力克服很多的压力积极学习、生活,试图把你托起来。妈,我们都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涂静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滂沱而下,因为突然意识到,她的倔强、执着,自以为是的不遗余力,她那出于母爱的无私,其实是最自私的刑具。


    小述一直都足够坚强、冷静,所以她更肆无忌惮地倾泻自己的愧疚和补偿心理,可却忘了,愧疚的爱是会让人窒息的。


    “对不起,小述……”她惊恐呢喃,像是被一记重锤当头砸下来,砸碎了她所有的骄傲和执着。


    这么浅显得道理,她竟花了十多年才惊醒。


    周嘉述沉默片刻,抿唇,轻拍了下她的背,意思是我没事,你也不要有事。


    母子两个就这么抱了很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各自都无法平静。


    ……


    我是不是……很过分。


    回程的时候,父母去对帮忙的同事道谢告别,两个孩子站在外面等,周嘉述对着宝意比划。


    沉默片刻,又补充:得知恢复的可能性百分之七十以上,我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只是觉得……解脱。可是我怎么能那么说呢!至少……至少再等等。


    宝意难过了一下,紧紧抱住他:“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知道,这些话憋在你心里太久了。你之前不敢说,是害怕击垮静姨。没事的,都过去了,都会越来越好的。”


    暗疮暴露出来,才能更好地结痂。


    这是好事。


    以后都会是好事的。


    他们回家住了一晚,涂静还沉浸在情绪漩涡里出不来,周嘉述更愧疚了,有些无措地试图安慰母亲,最后申卉对着周嘉述摇了摇头,带涂静去自己家了。


    周韫宁坐在儿子身边,沉默许久说了句:“突然觉得自己过得挺失败的,我似乎有点理解你妈妈对我的责怪了,我不够理解她,也不够关心你。”


    周嘉述没接话。


    周韫宁苦笑了下:“但是小述,你应该对爸妈多一点信任,我们都是大人了,大人也会犯错,也会脆弱彷徨无助,但至少比你们这些孩子,多一点抵抗风雨的能力,也应该为了孩子们遮风挡雨,有些事是你不必承受的,这一点,是爸妈的失职,爸爸跟你道歉……”


    他们竟然谁也没发现,小述内心压抑的痛苦,还以为他只是足够坚强,并不被任何负面情绪侵扰。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后周韫宁拍了拍儿子的肩,“是爸爸对不起你。以后我和你妈会好好的,我们过好自己,才能好好爱你。”


    周嘉述和父亲碰了下拳头,各自笑了一下。


    宝意和梁文山父女俩坐在沙发上猜丁壳,谁输了谁给谁剥开心果。


    俩人非常无聊地碎碎念。


    “气氛这么沉重,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宝意剥开一颗开心果塞进老爸嘴里。


    梁文山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小声说:“你知道你周叔叔家里为什么这么压抑吗?其实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类人,都太能感知别人的痛苦了,所以一件不好的事发生,三个人都难过。我跟你妈就不一样,我迟钝,你妈暴躁,她哭了我隔俩小时估计才能发现,我难过超过五分钟,你妈就想削我,灵魂太契合也是麻烦,一个人痛,两个人痉挛。”


    宝意若有所思:“所以那也不是我妈摔一跤你拍她丑照再拉她起来的原因吧?果然你每一顿打都不是白挨的。”


    梁文山“啧”一声:“你这孩子。”


    恼羞成怒,“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宝意躲了一下老爸的拳头,笑着戳她爸,“你能不能把你好兄弟拉走啊?我想跟我们小述说说话。”


    梁文山拍


    了她一巴掌:“没个正形。”


    但还是拍拍手上的皮屑,起身去把周韫宁拽走了:“走走走,哥请你喝杯酒,今天多好的事啊,庆祝一下。你别给孩子压力了,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需要反省的。”


    周韫宁看了儿子一眼,最后还是跟梁文山走了。


    等人都走了,宝意直接坐在周嘉述腿上,抱住他脖子:“笑一笑。”


    周嘉述比划:笑不出来。


    “那你哭一个。”


    周嘉述:……


    他抬眸瞥她一眼。


    宝意忍不住笑了:“你太压抑自己了,我希望你随性一点。”


    周嘉述比划:我没有压抑自己,如果没有你打那个电话,我现在应该还跟你在床上。


    宝意刚升起的三分感性顿时荡然无存,咬牙切齿握住他的手,小声说:“现在都凌晨一点钟了,下午四点我们洗的澡……”她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九个小时,你可真敢想。”


    周嘉述偏头笑,阴霾一扫而空。


    好像梁宝意总有这种魔力,不管任何时间,多么糟糕的场景,只要有她在,世界就是彩色而明亮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她存在本身,就是美好的。


    他凑过去吻住她:我们去睡觉吧。


    宝意看了看大门:“我现在回去会不会打扰我妈跟你妈说话啊。”


    他捏了下她的腰,比划说:去我房间睡,被发现了就说你跟我说话,不小心睡着了。但我觉得……她们大概率会装不知道。


    宝意揉他的脸:“我坚决不会在你房间里跟你发生任何亲密接触的,上次我躲在你被子里,静姨肯定知道了,你能不能让我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周嘉述思索片刻:那我去你房间睡也行,你回家,我跟在你后面,他们不问,我们不说,他们一问,我们装傻,睡完就说我太难过了,非要跟你睡。


    宝意瞪大眼:“你学坏了。”


    周嘉述笑了下:梁老师教得好。


    宝意撇撇嘴:“我不是我没有,不要诬陷我。”


    本意是逗她开心,可下一秒宝意真的若有所思片刻,勇敢而坚定地拉起他的手:“走,他们不问,我们不说,他们一问,我们一惊讶。嗯……可以,相信我的演技。”


    周嘉述:“……”


    俩人手牵手冲进隔壁客厅的时候,申卉和涂静就在沙发上坐着,齐刷刷回头看,涂静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什么,拧着眉说:“对不起小述,你房间我给你换装修,东西都收起来了,要不你今晚在沙发上凑合一宿?”


    她今天晕头转向,什么都忘了。


    申卉忙说:“那怎么行,军训这么多天,孩子们都累了,得好好休息。你睡宝意房间吧……”让宝意跟我睡。


    “好的妈妈,好的静姨,再见妈妈,再见静姨!”宝意仿佛得到了特赦,两眼放光,拉着周嘉述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生生把老妈最后一句话憋回去了。


    申卉尴尬地对着涂静笑了下:“你……见笑了。委屈小述了。”


    涂静被开解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也想明白了一些,精神上解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闻言顿时笑了:“是我要谢谢你,养出这么好的女儿。是我委屈你了。但你放心,小述肯定会对宝意好的,而且他现在我好了……”


    申卉“哎哎”两声,“你看看你,又来了,别什么事都看得那么严肃,放松一点。孩子们两情相悦,轮得到咱俩在这儿互相谦虚恭维啊。我跟你说,如果宝意不喜欢小述,就是小述是天上仙子下凡,龙凤转世,我也不会多撮合他们一点的。同样小述喜欢宝意,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就祝福就好了。俩孩子这么好,咱们两家又知根知底,千金难买的好事,高兴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涂静点点头,半晌,释然地笑了下。


    卧室里,连周嘉述都懵了,真进来了倒有点局促。


    宝意也有点呆,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睡衣给他穿,甚至自己浴巾都是小小的,感觉他在这里格格不入,她郁闷说:“要不你……”


    回去吧!


    周嘉述坚决摇头,然后光着大半个身子在她房间里晃来晃去,宝意眯着眼,默默过去反锁上门,小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永远板板正正体体面面的正人君子,其实你也一肚子坏水。”


    某人回过头瞥她一眼,比划:哪家的正人君子在自己老婆面前正经的?那不是正人君子,那是有病。你过来,把眼睛睁开,你下午不是摸得挺开心,又啃又咬的,你这会儿装什么正经。


    宝意磨磨蹭蹭走过去,突然伸手揪他胸前的红豆,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扶着他肩膀笑了好久才踮脚亲了他一下:“好了,睡觉吧!你凑合睡一晚,我去找我妈去睡。”


    周嘉述扯了下她的手,但最终也没拦着,口嗨是一回事,但他也并不想让长辈觉得两个人胡闹。


    尽管他直觉两家父母都已经默认允许两个人可以同住一室了,但越珍惜,越谨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生活好像步入了快车道,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地往前掠过,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周嘉述身上,宝意每天都在观察他是否开口,尽管进度缓慢,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手语交流,但因为他时不时真的可以开口说两个字而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只是从起初每天盼望着他第二天就可以完全恢复如常,到后来情绪终于才淡下来,变得平和许多。


    她原以为真的到那一天自己会如何欣喜若狂,但真正到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点茫然的酸楚,只想抱一抱他。


    宝意记得那是仲冬的一个大雪天,宜宁的雪很罕见,大雪更是几年难遇,整个宜宁都沸腾起来,校园里更是热闹。


    临近期末,大家复习得怨声载道,难得周末也这样有生机。


    宝意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就是一片磅礴的白,朋友圈里到处都是雪景,宝意睁开眼,赖床不想起,翻了几条朋友圈,突然兴致勃勃爬起来,趴在阳台上看大雪,鹅毛飞雪落下来,她伸手接过,融化在掌心里变成一小片水花。


    她扭头的时候,周嘉述刚从外面回来,知道她惯爱赖床,出去买早餐去了。


    “小述,你快来看,好大的雪。”


    周嘉述“嗯”了声:“我刚从外面回来,淋了我一身。”


    说着,他脱下外套,扔进脏衣篓,换了件家居服。


    宝意大步冲过来,然后轻巧一跃,周嘉述熟练地接过她,把她抱起来。


    默契地像是排练过千百遍,可其实这是第一次,宝意心血来潮。


    她搂住他脖子,鼻子在他身上来回嗅,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她笑说:“你身上有雪的味道。”


    他也笑:“雪是什么味道?”


    宝意摇摇头:“但就是雪的味道。”


    周嘉述笑了声:“那是冷空气的味道。”


    “你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宝意埋怨。


    “嗯,你有,上床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高数作业还没写,翻身就要去写作业,你好意思说谁?”


    宝意把脸埋在他肩窝,笑得直不起身:“那不是高数老师太凶了,我不是最后没去写吗?”


    而且明明是他太过分,他在床上简直不要脸。


    周嘉述抱着她出卧室,单手托抱她,另一只手腾出来摆早餐,一切妥当了,把她放下来,宝意依旧懒懒的,于是周嘉述把她抱在腿上坐着,揉了揉她的脸。


    太腻歪了,饶是宝意脸皮厚,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不太好吧?”


    周嘉述笑着:“哪里不好?”


    宝意想了想,又摇头,主动吻他的嘴巴,眉眼带笑:“可是我还挺喜欢的。”


    她鼻尖蹭他的鼻尖,原本想说些什么,突然整张脸像是呆滞了,恍惚了许久才满脸错愕惊讶又欣喜地看着他:“你说话了!”


    或许是对话太自然,又或者是幻想太久所以分不清虚实,两个人就这么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才突然意识到他可以完整说出这么多话了。


    “嗯,你的反射弧可以绕地


    球三周了。”


    宝意紧紧扑过去抱住他,半晌,突然评价一句:“你的声音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好听?”


    宝意摇摇头:“比我想象的要低沉沙哑许多,有点……涩。”


    周嘉述笑得停不下来,许久附耳说一句:“是吗?怎么个涩法。”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分明知道自己如何更能勾引她。


    宝意耳朵有点痒,微微偏过头,想骂他,可最后只是忍不住笑了:“就……闭上眼有一种劈腿的感觉。”


    周嘉述:“……”


    许久,他妥协般问:“那更喜欢他,还是我?今晚想要谁陪你睡?”